步步生莲(精校)第10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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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焰焰持剑站在那儿,咬牙切齿地看着杨浩逃远,忽地把剑乱劈乱刺,放声大哭道:“你好,你好,我叫你滚,你就真的滚了,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
  特地与军中书记官共住一帐的程德玄,此时正盘膝坐在灯下奋笔疾书,隐约听见有人大骂“王八蛋”,他顿时心虚地竖起了耳朵,仔细去听,反而听不到声音了。程德玄放心不下,忙蹑手蹑脚地走到帐口,跟土拨鼠似的探出头去左右看看,见没啥动静,这才溜回灯下,提起笔来又写:“……杨浩乘于马上,乍闻百姓高呼‘万岁’,喜形于色不克自制。待见臣与禁军将士立而不跪,方始警觉,忙纵身下马,面向东方而跪,高呼‘吾皇万岁’……”
  韩德玄写完了那封给赵光义的信,在灯下又仔细看了看,见没有什么错漏,唇边便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他吹吹墨痕,将信小心地叠好揣进怀里,伸手一拂挥灭了蜡烛,那阴森森的笑容便淹没在一片黑暗当中……
  天亮时,杨浩穿束停当,刚一撩帐帘儿,就见府谷军都虞候马宗强直挺挺地站在面前,把他吓了一跳,杨浩忙退了一步,拱手道:“马将军来了,可有什么事么?”
  马宗强干咳一声,道:“杨钦差,天还没大亮,唐姑娘就带着她的人走了。”
  杨浩一惊,失声道:“啊!去哪了?”
  “回府谷啊。”
  杨浩这才放下心来,他略一思忖,暗自苦笑:“我如今前程未卜,哪能与人谈情说爱暗订终身,已经被我害了一个还不够么?唐姑娘,我一番苦心,也不指望你能理解,长痛不如短痛,杨浩真的抱歉了……”
  他吁了口气,故做从容地道:“呵呵,唐姑娘有二十多位骁勇的武士扈从,原本就不必与咱们缓缓而行的,先走了……咳咳,那就先走了吧。”
  马宗强神气有些怪异地道:“唐姑娘临走,托我给您带个话儿……”
  杨浩紧张起来,心虚地问:“唐姑娘……说什么啦?”
  马宗强的表情更加古怪:“唐姑娘说,她会与唐门众兄弟在府谷恭候。普济寺里那笔帐,连本带息,是一定要跟你杨大人好好算一算的……”
  杨浩一听,顿时呆若木鸡。
  马将军见此情形,暗自忖道:“可怜喔,看这德性,杨钦差真的欠了人家好多钱……”
  ※※※
  府谷,百花坞,永安军节度使白虎节堂内,折御勋一身戎装,正襟危坐。
  节度使有六纛旌节、二门牙旗,有权在府内开衙办公,号曰节堂。因节堂一般设置在府邸西侧,而白虎象征西方,故而人称白虎节堂。白虎堂为军机重地,相当于后代的军备司令部,非军机大事不可在此办理。
  此时折御勋高坐帅堂之上,堂前数十员虎将皆披甲而立,折御勋威风凛凛,高声点将调兵,声音铿锵有力,众将接令应答声不绝与耳。待吩咐已毕,折御勋拍案而起,对肃立如山的诸将道:“诸将分赴各处率兵严守,以防贼寇入境生乱,本将军亲率大军前去平息党项七部之乱,各位将军,且退下吧。”
  众将领轰然称喏,甲叶子哗愣愣一阵响,便各自退出帐去,受命增兵把守各处要隘的,立即飞马驰去。要随折大将军前去平叛的,便径自赶去校场待命。又有随军司马、书记、文书,传令的传令、调兵的调兵、派粮的派粮,好一派热闹景像。
  待这些人都退下去了,堂上便只剩下孤零零五员将领了,这五人除了一个有三十上下,余外四人尽皆是少年将军,虽是一身戎装,看年纪却没一个超过十六七岁的。那三旬将领乃是折御勋的胞弟折御卿,四员小将则是折御勋的儿子折惟正、折惟信、折惟昌和折御卿的儿子折海超。
  外人已尽去,折御卿便踏前一步,抱拳道:“大哥,战阵刀枪无眼,此去你可千万小心。”
  折御勋呵呵笑道:“嗳,二哥又不是不知我此去的何意,有甚风险?呵呵,不过我这一走就算是装装样子,一时半晌也不好回来,不然官家面上须不好看。我已向向官家上了奏章,一呢,就是说明一下,党项七部作反,我折某人为国尽忠,亲身讨贼去了。第二呢,就是禀奏官家,数万北汉百姓已平安抵达府州,本节度使把他们安排到水草丰美、沃野千里的芦河岭去了……”
  折御勋的小儿子折惟昌插嘴道:“爹爹,恐怕官家一旦晓得那里地形,便知爹爹是对朝廷起了戒心了。”
  折惟昌今年才十二岁,年纪确实小些,但是西北杂胡和北方契丹人那边,多的是十二三岁便上阵杀敌的,折惟昌身为大将军之子,虽不必小小年纪便上阵厮杀,但是每每开节堂调兵遣将,折御勋也都让他披甲站班接受熏陶。
  这时听他问起,折御勋哈哈大笑,他走下帅位,拍拍儿子肩膀道:“昌儿,赵官家还需先了解了那里地理情形,才知你爹的心意吗?但见西北烽烟又起,你爹亲自挂帅出征,他就心知肚明了。只是这层脸皮,彼此都不好撕破罢了。我给他一个台阶,他放我一马,大家得过且过就是。”
  说完,折御勋扭头对折御卿道:“二哥,芦河岭是当地土名,为兄奏折中说的含糊,官家一时半晌不会晓得那是个什么所在。待我走后,那位钦差来了,你一定要把他留在府州,另行遣人率那些百姓赶去芦河岭。”
  “把他留在府州?大哥之意……”
  “不错,把他留在府州。他若随行至芦河岭,发现那处地理的微妙,当即提出不妥怎么办?咱们跟官家,就算是假客气,现在也得客气下去,撒破脸皮那就彼此难看了。所以,你要把他留在府州,他喜欢钱就送他钱,喜欢酒就陪他喝,喜欢女人嘛,惟正啊,把你那些秦家的唐家的狐朋狗友都找来陪他去寻花问柳好了,总之,让他消消停停地待在府谷,直到北汉移民在芦岭河定居下来,不可更改为止。”
  折御卿与四个子侄同时抱拳,轰然应喏:“末将遵令!”
  折御勋把长髯一抛,丹凤眼一眯,呵呵地笑了起来。
  ※※※
  杨浩带着那数万百姓将要到府谷时,便在一条岔路口上分了家,百姓们被府谷派来的地方官吏带上了一条西向的路,说是去往芦河岭,大将赤忠一路率兵护卫。而杨浩则被延请入城,会见府谷政要。
  这一路上折大将军安排的井井有条,百姓们不管到了何处,当地堡塞都会奉上热粥热食,接迎十分周到,此行又有赤忠大军拱卫,所以杨浩并无担忧。
  实际上他忧也无用,他的差使就是把人安全地带出来,这个使命已经完成了,如今如何安置这些移民,那是地方官府的事,已经不需要他操心。只不过他这个钦差还没有复旨,节钺还在手中,人家折大将军卖赵官家一个面子,这才对他如此客气,要不然凭他的官阶权位,便是那个军都虞候马宗强都敢横着眼睛跟他说话,谁会对他这般客套。
  府州城分南城和北城,两城隔河相望,互为犄角。北城建在山梁上,面临黄河,悬崖峭壁,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有东西南北四大门和小南小西控远三道小门,各处城头均设城楼,南门、北门和小西门内筑瓮城,把这座城池打造成了铜墙铁壁。折氏府邸百花坞就设在这座城内。
  北城南侧,有一道深涧南逼黄河北枕群山,名为营盘岭,此处驻有重兵。北城北侧是石嘴驿,也是府谷一处军事要塞,北城面临黄河,背倚高山,左右两处又有兵营要塞,将百花坞紧紧拱卫在中间。
  对面的南城,地势险要不下于北城。一条大河自北绕东汇入黄河,此城一面临河,一面通向麟州粮道。其余两面均为悬崖峭壁,三面易守难攻,唯有一面是一马平川,此城一旦丢失,万难复得。
  杨浩要进的城就是南城,较之北城,南城更加繁华富饶,许多府谷政要官员、豪绅大族都住在这南城里。眼看将到城下,杨浩不禁担心起来,以他官职,他自然不指望折大将军会列队在城外相迎,可他很怕唐大小姐会拉出唐门众弟子来在城门迎候。
  这要是一到府州城下,城门前站上百十条唐门壮汉,前边再站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娘子,拦马大骂负心人,那景象就壮观了,自己的脸也要丢到姥姥家去了。依着唐焰焰的个性,这种事儿她可不是干不出来。
  所以,眼看离城池越来越近,杨浩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一旁壁宿见他一脸凝重,不由笑道:“你连官家都是见过的,这番去见一位节度使,怎么倒紧张成这副模样了?”
  杨浩摸摸下巴,苦中作乐地道:“宿啊,你说哥真有那么大的魅力?这一路刀光剑影的我就没打扮过,咋还招蜂引蝶了呢?”
  
  第164章
心若有天堂
  
  杨浩太太平平地进了府谷南城,并不曾见到一位唐门弟子,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心来。他与程德玄等一行人被引到驿站,分别入住,沸汤热水早已准备停当,各人分别沐浴更衣、修发剃须。马宗强已回百花坞通报,永安军节度留后折御卿可能随时要会见他们的。
  进了府州城后,杨浩已简略了解了一下目前的情形,知道折大将军亲自率兵剿匪去了,如今是折大将军胞弟当家,自然是应该过府拜望的。杨浩收拾停当,坐在房中暗自思忖:这一路上,凡事都由他作主,众人皆唯他马首是瞻,正钦差程德玄几乎已被所有人视若无物,非常时行非常事,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还能越俎代疱么?各地官府得到的朝廷邸报上面,可是明明白白地着写钦差天使以程德玄为正,杨浩为副。
  杨浩坐在房中反复思量,不由想起了罗克敌在子午谷中对自己推心置腹的那番话。那番话他是真的听进心里去了,可这一路上百事缠身,哪有机会去与程德玄缓和个人感情,而且那程德玄初相见时,他见任何人,脸上都是噙着一副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如今却时时刻刻阴沉着脸,若无恰当时机也实在难以接近。
  斯人已去,可他为自己煞费苦心的那番打算却言犹在耳,从感情上来说,杨浩不愿意拂逆一位故去好友的好意。同时他也相信,把程德玄拉进来,把这功劳分他一份,其实是双双得益的事情。利益关乎他自身了,那程德玄就不会蠢到再在夺节这件事上做文章了。
  至于是否能因此与程德玄尽释前嫌,那就无所谓了。眼下才是当务之急,如今明摆着程德玄的靠山硬,自己在官场上却如一块浮萍,全无根基,眼下能避免树一强敌才是道理。
  至于以后……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当朝宰相赵普与那霸州知府积怨二十年,还不是忍到今天才找到机会发作,把霸州知府拉下马去?程德玄将来的成就未必比得上赵普,焉知自己来日的地位不会在他之上?
  想到这里,杨浩主意已定,立即赶去找程德玄,想邀他同去拜见永安军节度留后,一路也可谈谈自己的打算,不料到了程德玄房中却扑了个空,向驿站上的小吏问起,才知程德玄自行出去逛街了。
  杨浩返回自己住处,沉思有顷,便研墨提笔,用他那丑不可闻的字写下一封奏折,他依着罗克敌的嘱咐,在提及东行无望,果断西返时,将夺节一事轻轻绕过,只说自己与正钦差起了争执,但是最后在他与诸将规劝之下,程钦差从善如流,决意西返,终于平安抵达宋境。
  写完了奏表,杨浩便想,要不要先与程德玄商量一番,转念又想,又觉得这样未免有卖弄施恩之嫌。不妨先把奏表送走,再将此事说与程德玄知道,这是合则两利的事,程德玄断无拒绝的道理。那时自己什么都不必说,他也该知道要如何去做了,心照不宣比什么都摆在明面上,彼此的脸面都好看一些。
  想到这里,杨浩便让人去唤驿丞来。杨浩的字固然丑,文采也谈不上,要那驿丞当面使火印封签时,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想那驿丞却丝毫不以为意,因为大宋虽是文采风流的朝代,但是这时还是宋初,朝廷上下许多官员都是大老粗,赵普那样的大人物都以半部论语治天下呢,那可不是夸奖他只用半部论语就能把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而是他自嘲连论语都没学全。当朝宰相尚且如此,整个朝廷官员的文化素质可想而知。那小吏见多了丑字,当然是见怪不怪了。
  杨浩把按照自己想象的官方格式写就的这封密奏盖好火签封印,就让那小吏通过军邮递往汴梁。军邮的效率自然是高的,何况这是钦差交办,上禀皇帝的事情,那驿丞将信登记在案,立即着人以六百里快马送了出去。
  这事刚刚办妥,马宗强便来拜访,要引钦差去见节度留后折御卿。杨浩与马崇强又去了程德玄处,见他还未回来,不便让折将军久等,只得自行随马将军去百花坞见折御卿了。
  ※※※
  大街上,程德玄悠闲自在,如同普通的百姓一般在街市间游逛,时而停下来问问路边叫卖的货物价格,时而挤在人群里津津有味地欣赏一段当胸碎大石的街头把式,还扔两枚钱给人家。他貌似悠闲,一双眼睛却总是警觉地扫视着左右,这一路南下,杨浩使了几名隶属于折氏的亲兵暗中监视着他,防他捣鬼,直到过了逐浪川才停止这种近似于软禁的看护。但是程德玄以己度人,总怕杨浩还暗中安排了人手,他现在怀中可是揣着一封极紧要的密信呢。
  程德玄在府州城内穿街走巷,逛了大半天,突然看到一家店铺,他立时双眼一亮,站住了脚步。他心怀鬼胎,不敢通过军邮驿站把密信传往汴梁,但是他知道赵光义广布耳目,在天下各处大城大阜都设有秘密信站。而所有的秘密信站都在招牌上有个不太引人注意的标识,若非知道其中秘密的人,很难发觉那处标识有什么异样。
  程德玄当然不可能记得清楚府州有没有赵光义的秘密信站,更不知道如果有这样的信站又设在何处,所以只能抱着一线希望满城游走,如今终于被他找到了。程德玄不禁大喜过望,他站定身子,又仔细辩认一番,确认那标识无误,这才左右看看,一闪身进了店去。
  这是一家皮货店,七八月份天气,谁会来买皮货?所以店中没甚么生意,两个小伙计懒洋洋地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看见程德玄进来,两人抬头看了看,其中一人便懒洋洋地问道:“这位客官想买点什么啊?”
  程德玄缓步走过去,不动声色地道:“我想买些苎麻布匹。”
  那伙计听了翻翻白眼儿,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程德玄诧然道:“甚么意思?”
  那伙计打个哈欠道:“客官您请看个清楚,我们这儿……是一家皮货店。”
  “呵呵,皮货店未必就没有布匹吧,我可是听人指点,才到你们家买布的,莫要赶走了客人,受你家掌柜的责备,请你们掌柜的出来答话!”
  那伙计这才睁开眼正视着他,上上下下看了几眼,见他气度雍容,沉稳凝练,倒像是个人物,便半信半疑地挑开门帘儿钻进后屋去了。过了一会儿,一个山羊胡子的干瘦老头儿匆匆走了出来,一见程德玄便抱拳道:“老朽便是本店掌柜,这位客官要买布?”
  “不错。”
  “听客官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程德玄笑了,向他说道:“我来自汴梁。”
  “哦?”那掌柜的神色微微一动,眼神向下一沉,瞧见程德玄靴尖轻轻点动的节奏,忽地换上一副笑脸,哈哈地笑道:“客官消息灵通啊,老朽本来是做皮货生意的,不过前些日子有个客人赊买了皮货无钱还帐,倒的确是拿来一批布匹抵债,还没想过如何处置呢,不想你就找上门来,不知客官要买多少布啊?”
  “你有多少,我买多少。”
  老掌柜的听了满脸带笑:“好好好,来来来,客官请入内,咱们详细谈谈。”
  二人一间一后进了内室,剩下两个伙计面面相觑:“咱们掌柜的啥时候进了一批布了?我怎么不知道?”
  内室中,程德玄与那掌柜的彼此确认了身份,程德玄这才放心,他取出密信,轻轻搁在桌上,往老掌柜的身前一推,肃然说道:“这封密信,要送往开封府南衙,面交府尹大人,万万不得有误。”
  那掌柜的颔首道:“是,明日我便安排人往开封去进一批丝绸,顺便把这封密信带过去。”
  程德玄沉声道:“不成,那要什么时候才到得了开封?这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必须马上去,星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府尹大人手上。”
  “这么严重?”那掌柜的有些吃惊,仔细想想,才道:“大人,我这地处偏远,才刚刚设置没有多久,平素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因此这店铺中除了老朽和一个侄儿,都是普通的百姓,他们并不知道老朽身份。这样重要的大事势必不能交给他们去办。我那侄儿刚刚娶了一门亲,昨天才拜的堂,这时让他远行实在不合情理。这样吧,既然此事如此重要,那老朽就亲自跑一趟。”
  程德玄转嗔为喜,说道:“老掌柜的辛苦了,此事确是十分重要,关系到府尹大人在西北的布局,所以你一定要小心,务必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封信送到府尹大人手上。”
  二人计议一定,程德玄便告辞离去。他前腿出了皮货铺子,后边老掌柜的便叫两个伙计马上打烊闭店,说有一桩急事需要回乡处理,暂且歇店几日,待侄儿过了婚期再继续经营。然后匆匆赶了一辆马车,飞也似的奔开封府去了。
  程德玄站在街头,看着远去的马车,似乎已经看到了官家的屠刀架在了杨浩的脖子上,只觉满心快意,自被夺节以来,他还是头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那笑容,满是亲和,令人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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