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蛊事(校对)第17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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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容一人进出的洞口被战士们拆开之后,堆满了一大堆枯枝烂叶。
  有人浇上了汽油,然后吴临一将十三张浸满药水的红布依次摆放在柴火堆上,然后朝旁边看去。旁边的是胡文飞,这个中年人也不见怎么动,指间就多了一张黄色符箓,挥舞两下,手指快速地在纸符上面搓动,竟然无火自燃起来,当着符纸燃烧到了半截,他伸手往前一扔,火星子引动了柴堆上的汽油,轰一下,火焰蹿得几米高。
  在不断跳跃的火焰中,有乳白色的烟雾从半干半湿的树枝中透出来,竟然还有人准备了鼓风机,朝着洞子里吹去。
  杂毛小道碰了碰我的肩膀,用下巴指着引火符的胡文飞,说喏,这个应该是天师道南宗青城上清派的人,那摩擦生火的功夫,其实就是《青城秘录》中“火候详指”的指技,衍生而来,嘿嘿……这厮的笑容在这一瞬间,就变得猥琐不堪。我曾听闻小叔讲过世间的道教门派,也知道青城功法虽采用南派阴阳双修法,但仅限于上乘双修法,即男不宽衣,女不解带,“千里神交,万里心通”。
  绝对没有他所说的这么猥琐。
  那火堆依然在烧着,然而吴临一所浸润的那十三张红布竟然没有被火焰吞蚀一分,只是有淡淡的药力被逼发出来,异香扑鼻,是茯苓混合着桂花的味道。
  当然,大部分都融入了白色的烟雾,朝着洞子里吹去。
  吴临一的这一番动作似乎有些累了,折回营地旁,矮下身来,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盘腿跌坐。
  洪老大吩咐吴刚、马海波等人要注意不断地添加柴火,并且注意洞口的状况,最好时刻安排四个人以上盯着,防止矮骡子趁乱逃出去。然后竟然开始忙活着露营了,看了是要准备打持久战的准备了。杂毛小道走到被放入裹尸袋中的小刘旁边,掏出桃木剑,然后还有香烛,开始给这个死去的年轻军人超度亡魂,做着他的本职工作。
  我见过他做过无数场法事,唯独这一次,无比认真。
  时间过得很快,从下午到晚上,夜幕悄悄降临,洞口的火堆一直在持续,而那十三张红布除了稍微有些焦黄之外,并不燃烧,奇怪之极。中间从洞子里爬出许多五彩斑斓的马陆和爬虫来,之后又三五成群地跑出一些拳头大的黑老鼠,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吴临一也并不介意,他老人家不断地在营地附近布置着。
  五个战士,分三班轮流守着洞口,眼睛都不眨地持枪守候着。
  夜间的篝火燃起来,熊熊的火焰在几个地方跳跃。
  到了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我们听到了嗤嗤的响声,不管睡没睡觉,所有人都立刻蹦了起来,我仰头望去,只见营地不远处,从地上涌出了许多黑背红头的巨大蜈蚣,四面八方地袭来。
第十四章
吴临一,阴蛇蛊
  营地中一片灯火明亮,常人看到这一大片面目狰狞的黑背硬壳蜈蚣,想必都淡定不了。当然,也有人对此习以为常,比如我,比如吴临一。这苗服老头的脾气虽硬拗,但却也是一个极有本事的人,大声呵斥着腿软的普通战士们,然后信誓旦旦地表示,没有一条蜈蚣能够闯进黄线中来。
  那黄线,是苗服老头在傍晚的时候,沿着我们营地洒下的药粉,里面有强烈的驱虫之效。
  听到他的话语,大家的心情都平缓下来,胡文飞在我旁边抱着胳膊冷笑,说这丁点儿手段,就想让我们知难而返,是不是太想当然了一点儿?那个一脸严肃的中年妇女贾微抱着一个笼子出来,将黑布揭开,然后嘴中不断地吹着口哨。吴刚大声指挥着手下注意警戒,并且让值勤的五人小组严格注意被火光映照的洞口。这时我才发现,那个小张竟然蹲在一块石头后边,举着一把狙击枪。
  普通的武警系统里面,也有狙击手么?
  看着他旁边的观察手,我感到自己有些孤陋寡闻了。
  因为是职业军人,而且经过了几天的磨合,所以大家虽然有些惊慌那些从树上、从草丛、从泥土中翻出游来的蜈蚣,但是却很快就有条不紊地穿起了厚重的防化服,也有专门的人准备起装着强力杀虫剂的喷灌,手持着喷枪小心戒备。倒是马海波、罗福安和刘警官三人,有些心虚地朝我靠来。
  我注意到贾微手中的那个黑笼子,当门一放开,立刻爬出一条约八十公分长、三十公分高的动物来。这东西喉部、肩部具黑色楔形条纹,其边缘镶以白色,体型如猪,毛发蓬松,爪子尖锐,而且两头尖尖,尾巴和头部都呈长长的锥形,特别是脑袋,头骨长而大致呈圆筒状,颧骨粗大,长长的鼻吻部有复杂的鼻甲,给人予极其怪异的感觉。
  这东西一出现,立刻站直起身体,啾啾地叫了几声。这声音并不大,但是很有穿透力,似乎在欢呼。
  贾微用手摸了摸它眼睛附近的黑毛,然后蹲下身来,小东西立刻伸出蠕虫状的长舌,上面有黏嗒嗒的唾液,贾微一点也不避嫌,将这舌头给含在口中,与它亲密一吻,然后拍了拍它的背部,说:“小黑,去把它们给吓走……”这家伙立刻转身,如同一个疯狂的鸭子,朝着远处袭来的蜈蚣奔去。
  成百上千的蜈蚣袭来,如此饕餮盛宴自然少不了金蚕蛊这个吃货。它早已顾不得身份的暴露,不用请,直接从我的胸口浮出,然后朝蜈蚣最密集的方向,电射而去。
  杂毛小道开始燃起了手中的符纸,然后用胳膊捅了捅我的肚子,说这个贾微的食蚁兽怎么这么怪异啊?我说什么食蚁兽,是那个小黑么?我指着远处在蜈蚣群里的小东西,只见它那看着畸形的头颅不断地摆动,舌头灵活如鞭,不断地将十几公分的多脚蜈蚣给卷进嘴中,欢快地咀嚼。
  杂毛小道点头说是,看着很像是南美洲的食蚁兽,但是有很多地方又不同——那个女人,不简单啊。
  确实不简单,我看着那食蚁兽不断地将肮脏的蜈蚣吞进肚里,想起刚才那缠绵地咬舌吻。
  我肚中翻腾,有一种强烈想吐的欲望。
  成百上千的蜈蚣从黑暗中不断地涌上前来,即使有着食蚁兽小黑和肥虫子在,但也只是杯水车薪,并不足以将这些毒虫给瓦解。当密密麻麻的虫子来势汹汹,出现在七八米外的黄线时,果然如同吴临一所说的一般,止步不前。然而第一批黑背蜈蚣停止了蠕动的脚步,后面的却并没有停止,层层叠叠地挤压上来,密集之处,形成堆叠在一起足有二十多公分高的虫堆。
  显然,这些黄色粉末虽然能够让黑背蜈蚣们厌恶,但是还远远达不到恐惧的程度。
  虽然不断有蜈蚣碰到那黄色粉末,浑身冒出黑烟,但是也有蜈蚣借助着同伴的身体爬过来,出现在我们面前不远的空地上,张牙舞爪地往这边扑来。
  六个穿着厚重防化服的战士跨前一步,背着罐子,手持喷枪,大量有机卤杀虫剂呈白雾状,朝着这些漏网之鱼喷射去。而一直都很淡定的吴临一则老脸一红,居然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这个苗人打扮的老爷子双手合十,口中大声念诵着苗语。我略懂一点儿,但是听得不周全,大意好像是在跟古老苗族的一个山神祈祷,请求其给予神效和惩罚。
  他三叩九拜之后,那一圈的黄线仿佛活了过来一般,纷纷粘附在旁边的黑背蜈蚣上面。
  在我的气场感应中,有一股阴森与腥热并存的气息在这一瞬间,就翻涌出现。
  我心中一跳,终于知道这位同行弄的是什么蛊了。
  阴蛇蛊。
  这种蛊毒的制作手法,在《镇压山峦十二法门》育蛊一章中略有提及:多是取自一窝生、寸余长的小蛇,以器皿盛贮,然后喂之蚂蚁、蝉、蚯蚓、蚰蛊、头发灰末……任其自相啖食,置于五瘟神像前,早诵拜晚吃斋,每日将手贴于器皿边缘一个时辰。三月后,将其埋于乱坟岗子中,半年后取出,将所有虫子的尸体都研磨成粉末状。
  此粉末,即为阴蛇蛊。
  这阴蛇蛊并不是生蛊,而是死的,是毒药,与人体结合方能够转化为虫。中了阴蛇蛊的人初则吐泻,然则肚胀、减食、口腥、额热、面红。重的面上、耳、鼻、肚有蛊行动,翻转作声,大便秘结,如无医治,一月之后,必死无疑。
  而吴临一的这阴蛇蛊,竟然能够在他的祈祷之下,主动攻击附近的虫子,而且还能够迅速控制场面,显然也是一个变异的品种。
  随着这黄色粉末如龙翻滚,许多堆积不前的黑背蜈蚣竟然发疯一般四处逃散起来。当然,它们并没有逃散出多远,就纷纷蹬着几十双的触足,僵死过去。外有食蚁兽小黑和金蚕蛊,屏障有阴蛇蛊,内里还有陆续加入的五根喷枪在打着烟雾一般的强效杀虫药,眼看着在暗处潜藏着的矮骡子打出的第一张牌就要臭了,终于从不远处的树上飞奔下来一道黑影,当头就朝着马海波和罗福安这边扑来。
  我只感觉到眼角的余光一阵风过,我旁边的杂毛小道大喝一声“劣畜敢尔?”,挺剑便朝着这黑影刺去。
  杂毛小道的剑术承道家太极剑一脉,手法随意自然,点刺精准,只一剑刺出,便有惨烈的气势出现。到底是正宗的茅山真传弟子,家学渊源,正派名门,杂毛小道平日里嘻嘻哈哈,然而这一出手,便引起了洪老大、老胡和杨操等人的纷纷侧目,为之端凝。
  说时迟那时快,从黑影下扑转瞬即至,到杂毛小道毫不犹豫挺身而出,上挑刺剑,当我回转过头的时候,那东西已然被杂毛小道用刚劲给崩开到一边儿去。
  借着熊熊的篝火以及强力电筒的照射,我看清楚了这东西,正是白天那个战士所描述的那般,像猪又像人,直立多毛,硬毛如同刺猬附体,猪嘴上口涎滴落,而它的双手竟然比脚要长得多,手最前端的地方是坚硬的骨质钳子,被修磨得锐利,如同两把尖刀。
  杨操在旁边惊呼道:“怎么可能?这里居然会有双刃人脚獾?”
  话音刚落,只见一声沉闷如炸雷的枪声响起,转身奔往草丛中的那头人脚獾浑身一震,被火药的力量重重推飞,跌落在地。我转过头,看见小张蹲身在地,手中的狙击枪稳稳地指着伏地抽搐的人脚獾,胸膛剧烈起伏,而脸上却有着报复的快意。
  如此近的距离,他倒是能够抓住机会。
  这一声枪响仿佛宣告了黑背蜈蚣攻击潮的结束,随着强效杀虫剂的生效,这些数十条肢节的毒虫纷纷死去,剩下的也匆忙往后面倒退。那几个穿着厚厚防化服的战士一脚一脚地将半死不活的蜈蚣,给全部踩死。我和杂毛小道走过去,蹲下身来看这个快刀凶物,我伸出手,摸了一下它双手前端上面的骨刀:二十公分长,锋利,有过很明显打磨的痕迹,根部的手已经退化成了拳头状的肉团,坚硬如茧。
  这半尺青锋,不知道收敛了多少人的性命啊?
  黑背蜈蚣终于崩溃了,当大家都不由得想松一口气的时候,一直盯着溶洞口的几个战士突然大声示警,只见一个矮小的粉红色身影冲到了那火堆旁边,伸手去抓那十三条红布——矮骡子终于忍耐不住,准备趁乱开始动作了。
  然而它来得似乎有些晚,一时间枪声大作,五枝自动步枪在一瞬间爆发出了金属风暴,将这个企图破坏吴临一布置的粉红身影给射成了筛子。
  枪声停歇之后,两个穿防化服的战士跑过去,准备将尸体带回来。
  一个战士将躺在血泊中的那小东西单手提起,举起来给我们看。是一个粉红色的猴子,样子十分奇怪。他跟另外一个人朝这边走来,然而路过那个水潭的时候,从里面突然甩出了一股墨绿色的黏液,如触手,将他整个头颅都给紧紧包裹住,拖向深潭中去。
第十五章
所谓童子尿
  这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我的身子刚刚一弓,便见那面瘫脸的妇女贾微从我身边一掠而过,手中倏然多了一把赤红色的铁剑。当她到达小水潭旁边的时候,挥剑横斩,砍在这人腰粗细的粘液触手上。黑暗中,擦出闪耀的火花来。同时跟进的是杨操,这个灵觉强大的年轻人早有所察,从怀中掏出一排银针,穿过贾微的腰间,准确地射在了这根滑腻的恐怖触手上。
  当我们大部队赶到的时候,只见到那墨绿色小水潭上气泡翻滚,一圈又一圈的水纹来回晃动。
  而那东西,早已不见踪影了。
  岸边跪坐着一个人,防护罩被吸走,脑袋如同被硫酸泼过一般,血肉模糊,已经严重变形了。半边脑袋消溶,塌了一边,一颗眼睛留在泊泊冒血的眼眶里,另外一颗,则由一根筋肉吊着,在胸口处晃荡。我在旁边看着,仿佛看到了一个正在燃烧的蜡烛,最上面一片狼藉的模样。
  更让人恐怖的是,变成了如此古怪形状,如同恶鬼,这个可怜的战士却并没有死去,而是在大声地嘶嚎着。因为太过于恐惧和痛苦,他的声带很快就嚎破了,发出近乎于刮玻璃一般的声音。
  最终奄奄一息。
  这东西是什么?我拿着震镜连往后面退,小心防备着,心中生寒。
  看到这恐怖的一幕,敢围上来的人并不多,我、杂毛小道,宗教局五人以及吴刚。我们都在小心防备着这一口井眼般的小潭里,将会冒出的危险,而吴临一则蹲下地来,掏出一根玻璃棒,小心搅动着挂在尸体上的黏液,很浓稠,而且还柔韧,如胶水脓痰一般,难以断开。洪老大在手下的压阵下,用浸过桐油的红线在这小小的深潭上面,快速设了一个阵法,并且在最中间的连线上面挂了一个小巧的黄金铃铛。
  他是一边念咒一边布阵的,完成这些之后,脸上露出了倦意,一抹额头上的汗,问老吴,怎么回事?
  蹲在旁边检查战士伤情的吴临一摇了摇头,看着这个战士的头颅在迅速地消融,双手无力地往上抓,好像是想找一根稻草捞住一般。他抬起头,没有回答洪老大的问题,而是跟旁边的吴刚说道:“给他一个痛苦吧,要快!”吴刚毫不犹豫地抬起手上的黑色手枪,对准这个战士脑门就是一枪。
  战士浑身一震,终于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腥臭的血流了一地。
  吴临一站起来,神情严肃地看着我们,说莫不是鮨鱼?
  我顿时一愣,鮨鱼是什么鱼?大叔唉,这玩意分明就是触手怪啊!然而很快吴临一就帮我们做了解释:“鮨鱼是山海经中的一种水兽,鱼身而犬首,其音如婴儿,手如望潮(章鱼的古称),现在来看——其实就是章鱼的变种。之所以说它是鮨鱼,是因为我年轻的时候在安顺龙宫水潭里也见过这么一只,不过不大,蓝环剧毒,跟这个很像——淡水章鱼不多,向来潜伏于大山大泽之下,剧毒,而且通灵!”
  洪老大的脸色有些不好,咬牙切齿地望着那陷入沉静的绿色水面,说狗日的,有本事再出来。
  他耗费心神布置的这红绳法阵,倒是和赵中华的结绳手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在我看来,略显煞气了一些,想来威力也是极大的。
  发泄完,他立刻又恢复了淡定的表情,问这里还有几个人是处男。陆续有人红着脸站了出来,问需要做什么?洪老大指着这口混浊发绿的潭水,说往这里撒尿,既然是鮨鱼,那么就必然怕阳气灼热的童子尿,撒几泡就不用担心它再次出现了。说完,他领头解开裤带,然后一本正经地抖落一片清亮的液体。
  一听是童子尿,站出来的五个男人立刻羞羞答答地回去了三个,将自己发烫的脸藏在黑暗里面;而另外两个,则犹犹豫豫地尿出一泡混浊的液体。老先生看了,直摇头,叹气,说人心不古。
  这种事情我和杂毛小道两个过来人自然远远躲开,回到刚才所站的位置。自有人过来收拾那个死去战士的尸体,马海波在我旁边声音颤抖地说:“第六个……”我这才发现,那个刚刚死去的战士,从他那仅存的侧脸来看,是如此的熟悉,竟然是跟我们之前一起出任务的战士。
  我不认识他,想来是退伍或者调走的三个人里,其中的一个。
  这代表着:这里所有人都在遭受死亡的威胁,但是相对而言,我们这些曾经围剿过矮骡子的人,死亡的几率最大。所有离奇出现的恐怖邪物,它们无一例外地选中了被标识印记的我们,从小刘,到这个我不知道姓名的战士。难怪马海波脸色如此差劲:人生下来就不平等,却没想到连死亡,都是不平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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