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蛊事(校对)第11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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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意识
  这世界有一种人,天性淳良,品格端庄,然而在换了一个环境之后,突然就会爆发出让人难以想象的狠恶。这就是所谓的“老实人发威”,比如榔头哥马加爵。再说小鬼,亦是如此,越是天性美好的东西,越是有人存着险恶之心,想要去玷污一下,满足自己的破坏欲。
  所幸朵朵并没有遭遇到这种邪术,而后又遇见了我,才不至于沦为纯粹的杀人工具。
  头顶凿孔、脐下三刀分魂离魄,这种法子在十二法门中有过记载,恰好是巴颂的师傅曾经提出来过的,而后被洛十八给记载下来的。说实话,若论举一反三、发散思维,以及对巫蛊之术的天才程度,这个被洛十八赶出门墙去的第七弟子,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远比我外婆的师父许邦贵,要厉害许多倍。
  然而天才往往都是疯子,并且洛十八似乎也并不喜欢这样不择手段、没有一点底线的徒弟。
  见到我的沉默和凝重,老米和钟大姐有些不安,说怎么了?
  我咳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两位普通的年轻夫妇,说你们可能已经听说或者猜测到了,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家小孩子确实是中了邪术。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东西在行话里面叫做养鬼术,就是将你家闹闹的三魂七魄全部夺出来,炼制成一个供施术之人驱使的恶鬼,闹闹所中的邪术,在养鬼术中是最恶毒的,闹闹死的时候,必定是受到非人的折磨和虐待,纯净的心灵里面积攒了滔天的怒火和怨恨;而且,闹闹死后,必定会受到更多残酷的阴风洗涤,让他每一日,都处于痛苦之中。
  所以,这也许就是他遗留在作为母亲的你这里的眷念,所表达出来的痛苦吧……
  钟大姐听到我坦诚的话语,眼泪顿时滚滚而出,滑落在脸上,而老米则咬着牙,说小陆你说的可算得真?我盯着老米,说你或许认为我跟街头行骗的神棍一般,总是对你们有所企图的。但是这世间的人,若都如此,就形成不了这美好的世界。我跑到鹏市来,不收你一分钱,仅仅只是看在钟大姐是我老乡的面子,当初认识并且十分投缘而已,若你计较这些,我便离去,不再管便是……
  没待我说完,钟大姐突然半跪在我前面,声泪俱下地哭,说陆左,你可一定要帮帮我那可怜的孩子啊……老米也是一脸的懊悔之色,说陆……陆大师,多有得罪,多有冒犯,请你一定帮帮我们。我把钟大姐扶起来,让他们坐下,舒缓一下情绪之后,问他们最近这段时间里,有没有找人给孩子算过命?
  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从作案方式来看,凶手要么是老米夫妇的熟人,要么是观察他们很久的家伙,而最最重要的事情在于,凶手选择在孩子离四岁欠四个星期的时候下手,自然是算准了时辰的。
  而知道孩子生辰八字,并且注意到他是七月十四,鬼气最盛的时节出生的人,最大的嫌疑就是如同杂毛小道这种在街头流窜的算命先生。
  就这一点而言,警察的判断和我一样。
  两人都摇头,说没有,他们今年一年都没有遇到这样的人。我让他们仔细回忆,不一定是算命,只要是知道孩子的出生日期、并且知道这孩子有异常的,都有凶手的嫌疑。两人使劲想,说了几个人,总是感觉不靠谱。突然,钟大姐的脸刷的白了一下,眼睛睁得滚圆,说不会是她吧?
  我见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你记起什么来了么?
  钟大姐有些犹豫,说她儿子以前读的那个幼儿园,有个女老师对她家小孩特别照顾,钟大姐这个人就是个话痨,有一次便跟那个老师提起自家小孩常常见到鬼的事情,当时那个女老师的反应有些奇怪,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似的。现在想起来,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很怪异,让人看着心寒。当时警察问的时候,她只想到之前请的几个算命先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这些天看到她死去的孩子出现在窗外、出现在床头,她总是不知觉地想到那个女老师嘴角的抽搐,以前根本没想,现在跟我讲话,意识里就又想出来了。
  我仔细地盯着钟大姐的眼睛,看到她的眼睛里面,是执著的确定。
  道家修炼中有一个说法,叫做“有所感、有所思、有所想”,万物都是有联系的,密密麻麻织成一张大网,只不过平常的人并不能够把这纷繁复杂的内在联系,看清楚,并且掌握于心,所以才会感觉不到而已。
  然而真的是感觉不到么?
  人类的脑神经细胞数量约有一千五百亿个,脑神经细胞受到外部的刺激,会长出芽,再长成枝(神经元),与其它脑细胞结合并相互联络,促使联络网的发达,于是开启了信息电路,然而人类有95%以上的神经元处于未使用状态。在我们一般意识底下,一直潜藏着一股神秘力量,是相对于“意识”的一种思想,又称“右脑意识”、“宇宙意识”或者“脑先祖”,它是人原本具备却忘了使用的能力,这便是潜力,也是潜意识。
  潜意识聚集了人类数百万年来的遗传基因层次的信息,囊括了人类生存最重要的本能与自主神经系统的功能与宇宙法则,即人类过去所得到的所有最好的生存情报,都蕴藏在潜意识里。
  因此只要懂得开发这股与生俱来的能力,几乎没有实现不了的愿望。
  这便是古往今来,佛、道、巫、萨满、基督以及一切宗教和超自然力量的理论依据,通过无数先贤和哲人、大拿所验证过的东西,最真实的存在。无论流派,无论地域,所有入道之人,修的便是这么一个“真”字,明了的最终就是“本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如是而已。万事解释清楚了,便是这么简单,无所谓神秘不神秘,它一直存在,就在那里,就在你的身边。
  当然,即使没有通过训练的普通人,其实也是能够拥有短暂的潜意识,也就是第六感的。
  只不过在于,你抓没抓住!
  我感觉,钟大姐若不是心中所念出现了幻觉,那么一定是抓住了这潜意识的尾巴。而之所以会出现这潜意识,大概也是因为她情绪投入太多,对自家小孩思念过度的原由。
  我问清了钟大姐所说的一切,站起身来,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说现在是白天,晚上我再来吧。
  至于那个幼儿园的女老师,我去查查看吧。
  说完这些我起身告辞。
  ※※※
  从钟大姐家里出来后,我直接驱车来到了钟大姐儿子闹闹生前所待的幼儿园。
  我并不是什么办案人员,然而心中却不断回忆起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虽然他冲着我吐口水,然而他唤着要找朵朵这个小姐姐玩的那可爱模样,想着他那黑亮干净的大眼睛,以及钟大姐两口子悲伤的情绪,却实在让我难受,心中也越发地对将他害死的那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愤恨。
  这世间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或许在某一领域,有着高出常人的造诣,但是,这并不是他们高人一等的理由,也不是他们把常人当作牲口、畜牲的理由。做出这么令人发指的事情,又被我看到了,我能不管么?——不能!虽然这事件有着太多的不平事,我管不过来,但是为了那一双纯净的眼神,这事我得管!
  毫不犹豫,不管就是违背了本心。
  我来到了闹闹生前所在的幼儿园,然后以孩子要入学的理由,见到了幼儿园的园长。这是一个民办的幼儿园,规模并不是很大,一番了解之后,我从侧面打听到那个叫做史雪倩的女老师的情况,得知这个女人已经于两个星期之前离开了幼儿园。至于去哪里了,她也不知道。园长很警惕,问我找那个老师干什么?
  我只是推说小孩在这里的同事说这个女老师很凶,要是还在这里的话,我就有顾虑了。
  幼儿园园长一脸奇怪,说小史这个人虽然话语是少了一点,但是对小孩子却是蛮好的啊,怎么可能凶?要不是她家中急着有事,园里面怎么可能放她离开?她来了小半年了,一直都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老师之一了,为了她的离开,好多小朋友还一直哭了好久呢。
  我问这个小史是哪里人?
  然而我面前这个中年妇女终于发现了我的企图,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不问幼儿园的情况,反而老是打听我们一个离开的女老师?我被她的一番话语给堵得话都说不出来,园长笑,说小伙子,你就别想小史了,人家可是有男朋友的,你既然已经有了小孩,还是收一收心吧。
  我从幼儿园里出来的时候,大概知道了史雪倩的男朋友,是与钟大姐一个大集团的工程师。有了这线索便好,我驱车去采购一些东西,准备晚上再上钟大姐家里,给她辟邪作法。
第十一章
小鬼
  晚上半夜十二点,钟大姐家的客厅之中立一桌子,上面摆一个橙子、一碗米饭、肥肉鲤鱼猪耳朵各一,点檀香三支,蜡烛一对。门窗关闭得紧紧的,蜡烛点燃之后,黄色的火焰在跳舞,随着我的经文,跳动出不同的形状,勾勒出许多让人思索的图案来。
  桌子上除了上述的物品之外,还摆放着三件东西。
  第一,是闹闹死的前一日,身上穿着的衣服;
  第二,是闹闹平日里最喜爱的一把玩具枪;
  第三,是钟大姐穿得最久的一件贴身衣服,那上面有闹闹妈妈的味道。
  头顶凿孔、脐下三刀,三魂七魄尽数被收,按理说闹闹是不会与自己的母亲有任何的牵连,也不会常常出现的钟大姐的梦中,和幻觉里。然而这人世间,实在有很多东西,连道门玄学也难以解释清楚,比如人类最原始也是最浓郁的母子之情。闹闹在受着煎熬,心中唯一的寄托便是母亲,而钟大姐日思夜想,心魂都牵扯在自家亡故的儿子身上。这便是念力,这便是勾连,最后以恶梦的形式,反托出来。
  而我要做的这件事情,是尝试着能不能够引出这股执念,寻根问底,最后将这可怜的孩子超度。
  或者实在不行,便将钟大姐和闹闹之间的联系,给斩断,让她脱去痛苦,迎接新的人生。
  开坛做法,与往昔不同的是,我拥有了一把桃木剑。
  这剑其实是把二手货,是杂毛小道离开之前,不好带上飞机,于是便留了下来,赠予了我,并且答应我如果有好的材料,定然会帮我量身订造一把专属的法剑,便如同我胸口槐木牌一样。虽然是把二手货,但是杂毛小道在上面精心篆刻了不少古怪的花纹和符号,隐隐间已然有了一些增幅器的味道,我用得颇为顺手,比之以前用手结印,要便利许多。
  《镇压山峦十二法门》第一章便为坛蘸之道,这是沟通“神灵”,获取神力道行的第一法门,里面的记载繁多,自然也有相应的法子。借其招魂走阴,这里面有着很高的成功概率。
  我在开坛作法,而老米和钟大姐则蹲坐在墙角处,静静地看着我。房间的灯关着,透过红蜡烛跳跃火焰的昏黄光线,有袅袅的檀香青烟在房间里环绕着,他们的脸色不断地变化,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我念完最后一句话,盘腿坐在一个草蒲团上面,双手合十,闻着檀香,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
  我一动也不动,墙上挂着有钟,秒针一点一点地走动着,嗒、嗒、嗒……这声音开始不大,后来便掩盖了所有的声音,充斥着整个世界。桃木剑被我平放在双膝之上,如一根枯木,并无光华。
  黑暗中的我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让心去体验世间的万物所想。
  流动的依然在流动,静止的从来都不静止。
  时间流逝了半个小时,当檀香灭完,蜡烛燃烧到一半的时候,跳动的火焰突然变得静止了,明黄色的内芯里能量不断的涌动,是阴寒的力量。钟大姐突然站了起来,她问老米,说你听到了么?闹闹在叫妈妈,他在叫我呢……老米一脸的古怪,想拉住自家的妻子,钟大姐一下子就冲到了我的面前,说陆左,你听到了没得?我家崽在叫我呢,他讲他痛死了,好痛!
  她抓住了我的胳膊,一股浅浅的阴寒从钟大姐的手指间流动了过来。我一激灵,这个鬼崽子来了——不,应该是闹闹的一缕意识,已经缠绕了上来,而我需要做的,则是将这一缕念头无限放大,让他把自己的情况,讲明清楚。我口中念起了咒文:“尘秽消除,九孔受灵,使我变易,返魂童形……”
  念我一把就抓住了钟大姐的手,将她与我易位,盘坐在草蒲团之上。
  咒文完结,钟大姐便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茫然不知地坐着。
  老米着急地冲了上来,问怎么回事?
  我伸手拦住了他,示意他退后。过了一会儿,钟大姐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不断地前后摇动,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那是一种很奇怪的表情,让人难以述说。突然,她睁开了眼睛,瞪着我。
  是一双白眼仁,直愣愣地看着我,里面有着无比的怨毒。
  它来了。
  钟大姐看着我半天,然后露出了害怕的表情,轻轻地喊:“妈妈,妈妈……”这声音跟她原本的声音完全不同,根本就是孩子的哭声。我身后的老米一阵激动,走到前面来蹲下,颤抖着嘴唇,带着哭腔说孩子,是你么?闹闹……
  钟大姐头缓慢地移动,偏向了老米,露出了雀跃的表情,伸出双手,说爸爸,爸爸抱抱闹闹……
  老米上前,没成想钟大姐一下子就把老米扑到在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表情立刻狰狞起来,口中喷着泡沫,说爸爸,我好痛,你来陪我吧,有爸爸陪着,闹闹就不怕痛了。钟大姐一米五几,而老米却有一米七,属于体重偏胖的那种,然而被这么一压,左右扭了几下,居然反抗不得。
  我出手了,一张祝香神咒符贴在了钟大姐的脑门之上,这才消停下来。
  于是,我尝试着跟这东西聊了起来。这并不是闹闹的主体意识,连三魂七魄的任意之一都不是,仅仅只是一丝眷念而已,所以根本就透露不出太多的信息。不过这也无妨,再三确定之后,我举起怀中的震镜,命令里面的人妻镜灵,将这一丝意识给收归已有,好做后续的联系。
  结束之后,我打开房间里的灯,将手指掐在钟大姐的人中之处。
  过了一会儿,她幽幽醒转过来,看着我,说怎么了?老米带着又是激动又是伤悲的感情,跟自家老婆讲起了刚才的事情,然后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说闹闹已然死了,钟大姐之所以总是看见闹闹,是因为闹闹在她心中的投影,两者相互牵扯,才会这样。按理说,死者已矣,魂归地府,然而闹闹的事情比较复杂,可能是被人炼制成了小鬼,成为了灵体。
  我已将它留在钟大姐身上的念头收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至于变成灵体小鬼的闹闹,老米你也看到了,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而是一头怨念满身的恶鬼了!老米犹豫地问我,说能不能找到那孩子,把他超度了,不要再留在人间痛苦?
  我说可以,我正想去一试。然后我把下午打听到的情况说明,问那个女老师的男友老米认识不认识?
  老米大叫,说杨晓硕这狗日的?咋个不认识!
  我一听,知道有情况,问怎么回事?老米说杨晓硕是他们同一个事业部的PE,也就是工艺技术课的人,平日里是个沉默寡语的人,但是又有些骄傲,别人都叫他老吊。老吊上班整日都是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平日里人际关系也不好,是个边缘人物。去年病休了大半年,回来之后,就更加沉默了。不过呢,他跟老吊的关系并不算差,是少数几个聊得来的朋友。
  我问他知不知道老吊住在哪里?
  老米知道,我便让他带我去老吊所住的出租屋。钟大姐经过刚才的事情,心中忐忑害怕,并不敢留在家中,而且又关心他家孩子,便于我们一同出门。现在是凌晨近一点,但是在工业园里,仍然有很多上夜班的工人在,所以并不算冷清,在老米的带领下,我驱着车来到了不远处的一栋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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