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帝国(校对)第56部分在线阅读
元封不卑不亢,拱手道:“见过大公子。”
曹俊点点头,这才冲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将军们道:“阴谋叛乱,罪无可恕,都给我拉出去砍了!”
甘州军的士兵们过来就要拿人,元封却出班道:“启禀大公子,虽然这些人罪无可恕,但是念他们悬崖勒马迷途知返,现在又是非常时期,用人之际,不妨给他们留条性命,以观后效吧。”
若在以前,元封的话曹俊未必听得进去,但是现在不同了,侍卫亲军可是在人家手里掌握着,那些凉州降军也都是投在他的大旗下,曹俊手里除了一个罗马营能拿得出手,就没有什么像样的队伍了,所以元封的话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好兄弟,就看你的面子,饶了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全部革职查办!”
将军们赶紧拜谢不杀之恩,先谢过大公子,又谢元封,随后才被曹俊的亲兵挨个提了出去,处置了这帮叛将,曹俊意气风发,大手一挥道:“父亲大人累了,送他老人家回后宅休息。”几个甘州军抢过来不由分说便将曹延惠身边的侍卫亲军推开,将曹延惠抬走了,亲军们怒目而视,但元封没有发话,谁也不敢造次。
曹俊又拍了拍弟弟的脑袋瓜,笑着说:“大人商量军机大事,你这个娃娃还是找个地方玩去吧。”说着又是一摆手,让人把曹秀带了下去,这才大模大样的坐到了居中的宝座上。
按理说蔡勇这个最大障碍死了之后,曹俊就是凉州城的继承人了,可是曹延惠毕竟没有死,也没有发出任何明确的指示传位给曹俊,所以暂时他还不能独揽大权,况且侍卫亲军作为新兴的一股力量登上了凉州的政治舞台,他们的地位也需要得到确认和巩固,这一点曹俊还没有意识到。
曹俊虽然是曹延惠的长子,但是能力有限,性格暴躁、多疑,还很胆小,他的这些缺点早就被蔡勇宣扬开了,凉州城谁不知道大公子是个酒色之徒啊,所以当他坐上那个位子的时候,侍卫亲军的年轻将领们都是心怀不满,愤愤不平,心说若不是俺们拼死奋战,你小子早就被蔡勇杀了,现在居然跳到俺们张指挥使头上去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23章
麻杆打狼
曹俊坐在他梦寐以求的宝座上,左顾右盼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按理说现在正是安插亲信,收拢人心的时候,可是仔细一盘算,他手底下根本没有所谓的亲信了。
曹俊是个花花公子出身,只是因为被舅舅蔡勇逼迫的紧了,才不得不关心起军国大事来,他本来就不是这块料,即便亲领了甘州的军权之后,军机大事还是交给副手王威处理,本来曹俊还有百十人的亲军,可是上次逃跑的时候,这批人为了掩护他全军覆灭了,甘州军那些军官倒是可用,可与其说他们是曹俊的人,还不如说是王威的人,虽然王威忠心耿耿,底下这些人可未必这样想,万一他们……
曹俊生性多疑,越想越多,觉得甘州军的军官也不堪使用,想来想去还是张思安这个小伙子可当大任,他资历浅,根基也不深,而且和自己共患难过,这次平叛立了大功之后还算识大体,把自己奉迎回来当家作主,证明他心里还是有自己这个大公子的。
想到这里,他干咳一声,威严的说道:“王威、张思安平叛有功,各赏银千两,晋升王威为凉州防御使,总揽城防事务,张思安为防御副使,兼任侍卫亲军指挥使,原凉州军全部打乱重新编排,事态紧急,你们这就去办吧。”
就说了这简短的几句话,曹俊就拍拍屁股走下宝座,带了几个亲兵径直向内宅去了,想必是不受宠爱的大儿子要向父亲和继母讨还公道去了。
大堂上的军官们面面相觑,大公子也太草率了吧,城外几十万突厥大军还没退走,他连句交代都没有就走了,而且平叛那么大的事情,他就封赏了两个人而已,难道底下这些军将毫无建树?军官们越想越觉得不平。
元封道:“突厥大军肯定还会卷土重来,还是请王老将军速速安排城防事宜吧。”
王威是个老成持重的军人,也是早年跟随曹延惠做卫士的,但是没有蔡勇那般油滑,所以被发配到甘州去做副将,要论真才实学,他也没读过几本兵书,所有的经验都是在和吐蕃、羌人、突厥人的零星冲突中得来,对阵数十万大军他也是有生以来头一次。
王威道:“各位将军,府衙里不是议事的地方,咱们到城楼上去说。”说罢便带着一帮将军径直出去了,元封也跟着众人一同出去,忽然身后有人拉了他的衣角一下,回头一看,正是原府衙幕僚周泽安。
“张将军,你怎么没按照在下的建议做?当机立断斩了曹俊,凉州城就是你的了,大好机会白白浪费,真是可惜。”周泽安捶胸顿足低声道。
原来蔡勇召集凉州大小官员开鸿门宴的时候,周泽安碰巧在茅房出恭,结果躲过了这场浩劫,侍卫亲军冲进蔡勇的帅府解救了他,周泽安迅速判断出目前形势,决定改换门庭,跟着元封混,他的第一个计策就是借着议事的机会干掉曹俊,接手凉州大权,到时候不管是战是和,总能获得最大利益,虽说这样做有些不厚道,但是乱世中就得这样,今天还是兄弟,明天可能就是仇敌,为了生存,为了利益,只有心狠手辣才能活的比别人长久,比别人滋润。
元封笑笑道:“凉州已经死了太多人,何必再添杀戮,再说这凉州本来就是大公子的家业,我若取之,天下人自会笑我。”
周泽安懊丧道:“莫非将军嫌凉州太小,不愿取之?”
元封一笑,不置可否,转身去了。
王威在西门敌楼里将城防事宜再次部署了一通,比以前的方案并没有什么新意,无非是将部队打散重新安排了自己信任的统带军官而已,会议草草结束,军官们都去整编部队去了,王威一人走上城头,远眺十里外的突厥大营,黑压压的连营建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上,显得格外刺目。
王威久久凝望突厥大营,甚至连元封走到他背后的时候也未回头,元封也扶着垛口远眺城外,两人同时开口:
“王老将军。”
“张将军。”
元封笑了一下道:“还请王老将军先说。”
王威倒也不敢小瞧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侍卫亲军指挥使,从一介平民到执掌千军的将领,这个人居然只用了短短一个月时间,偏偏人家每次升迁靠的都是真本领,让你想妒忌都妒忌不来,所以王威以平等的姿态问道:“张将军以为这凉州城可否守得住?”
元封笑道:“巧了,我想问王老将军的也是这句话,小子初来乍到,还请王老将军指点一二。”
王威道:“凉州气数已尽,城破只是早晚而已。”
元封一愣:“王老将军何出此言?”
“凉州,孤城尔,虽然曹大人名义上是大周朝的知府,但听调不听宣,这些年来从未向朝廷纳贡,朝廷的使者也从未来过凉州,甘肃巡抚更是不敢对我凉州如何,这皆是因为朝廷内乱不止,无暇西顾而已,同样的道理,既然凉州独立于大周之外,那凉州的安危和他们也没有关系了,突厥大军来袭,朝廷断不会派一兵一卒前来助战的。”
元封道:“如此这样,朝廷便是短视了,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明白么,咱们凉州虽然不听朝廷调度,但总是汉人百姓,骨肉同胞,凉州一破,甘肃就尽在突厥铁蹄之下了,然后是关中,中原,与其将战火燃至中原腹地,何不御敌于国门之外。”
王威叹道:“可惜朝廷那帮人不会这样想,凉州富甲一方,兵强马壮,他们生怕养虎为患,又怎么会来助战呢,在他们眼里突厥和凉州的战争不管谁得胜,他们都能受益,凉州败了,能消耗突厥的实力,让他们从容应对,凉州胜了,也会实力大减,他们便可趁机西进夺取这块宝地。”
元封道:“照您这样说,咱们凉州就没有希望了?”
王威道:“凉州城下这二十万东察合台汗国的军队,老夫还不放在眼里,怕的是帖木儿那剩下的八十万大军啊,帖木儿其人你总听说过吧,那可是西域的传奇人物,百战百胜所向披靡,昔日蒙古四大汗国皆败于他手,就连波斯也被他占了,此等豪杰人物生来就是要夺取天下的,大好中原他岂能放弃?咱们凉州虽然很强,但强中更有强中手,等到帖木儿大军一到,凉州就要化为齑粉了。”
“那……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么?”元封问道。
王威摇摇头:“没有,等帖木儿大军到时,不管咱们是誓死抵抗还是开城投降,都是死路一条,为了立威,为了顺利拿下中原,帖木儿绝对不会容许他的东征大道上有一座汉人为主的城市的。”
“既然如此,岂不是我等弃城而走才是最好的选择?”
“老实说是这样,但是故土难离啊,多少人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这里有他们的产业,他们的家园,他们的一切都在这里,你让他们背井离乡流亡在外,还不如让他们死呢。”
元封默然,王威所说的都是实情,凉州以东千里之内都没有像样的城市,就算逃跑也只能沦为突厥铁蹄的刀下之鬼,更何况正值天寒地冻之际,即便没有敌人追击,逃难的百姓也会冻饿而死,与其这样,还不如固守坚城呢。
良久。元封才道:“王老将军准备怎么守凉州?”
王威苦笑道:“还能怎么守,唯死守而,人在城在,人死城亡。”
……
城外,突厥大营,秃黑鲁愁容满面,王帐内众将领鸦雀无声,今日一战不能速胜,便会陷入绵长的持久战中,对于他们来说这绝非好事。
东察合台汗国本来就不算富裕,再加上连年征战,大批青壮年死于和帖木儿帝国的战争中,最终不得不妥协投降,成为帖木儿帝国的一个组成部分。
帖木儿帝国连年对外用兵,东察合台人往往充作马前卒,和吐蕃人打,和羌人打,连年征战不休,年轻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如今这支所谓的大军,其实是东察合台最后的力量了,打不下凉州,他们就得受帖木儿大汗的责罚,打下凉州,他们也捞不到什么好,还不是继续东进,直到最后一人战死为止。
凉州不比甘州肃州这些城市,城墙高大人口众多,实乃西北第一坚城,二十万突厥大军粮草穿用都要靠后勤补给千里遥远的送来,倘若凉州久攻不下,拖也把他们拖死了。
前次在甘州城下的时候,回回炮被损毁若干,至今不能形成战斗力,最多只能放几炮威慑一下对方,想拿下凉州,还得靠云梯爬城,思虑再三,秃黑鲁终于下定决心:“连夜打造攻城器械,强攻凉州。”
第24章
血红雪白
这个冬天特别冷,第一场雪过后,西风又刮了起来,刀子一般的狂风卷着雪沫铺天盖地而来,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突厥兵们被长官催促着从帐篷里爬出来,打着火把慢腾腾的去附近伐木打造云梯。
虽然士兵们都穿着皮毛衣服,但也挡不住刺骨的寒风,厚实的羊毛披风裹在身上就和没穿衣服差不多,士兵们在风中跌跌撞撞的走着,不时有人踩在冰上滑倒,所有人都叫苦不迭,怨声载道。
凉州城外本来是一片繁华的商业区,附近还有几个小树林,但听闻突厥大军来袭之后,曹延惠就毅然下令将商业区拆除,树林也砍了个精光,只给突厥人留下一片无法利用的瓦砾,事实证明曹大人的决策英明无比,远道而来的突厥人只能住在帐篷里挨冻,方圆几十里连烧火取暖的木头都找不到。
折腾了一夜,终于在五十里外砍了一些树木回来,打造了百十架云梯,十余辆攻城车,另外修复了几架回回炮,秃黑鲁大汗亲临阵前,下令发起总攻击。
空地上摆开十架回回炮,每架间隔一百步,士兵们爬上爬下进行着检修,一队骡子慢腾腾的踩着积雪走过来,每头骡子身上都托着两枚百余斤重的石弹,士兵们将石弹卸下,装在回回炮的弹巢里,还有军官拿着尺子状的东西比划着,似乎在测量距离。
五十辆攻城车慢慢的推了过来,在回回炮前面排成一条线,士兵们脱掉羊毛大氅,露出里面的皮甲和弯刀,挨个钻进攻城车里,攻城车上面覆盖着生牛皮,前头装了铁撞角,排在回回炮前面一来是为了防止对方突击破坏,二来是占领出发战位。
大队步兵抬着云梯等在两旁,士兵们都是短打装扮,手里拿着弯刀半跪在地上,嘴里呵出一团团的白气,后面是更多的爬城士兵,暂时还轮不到他们上,所以身上还披着羊毛大氅,传令兵骑着马拿着令旗到处奔,一队队骑兵和步兵井然有序的进入战位,一场大战就要展开。
凉州城墙上,元封收起千里镜,对王威笑道:“王老将军您看,从城上望过去,突厥人就如同蝼蚁一般。”
可是扭头一看,王威等一帮将军脸色铁青,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元封,这也难怪,在他们眼里,突厥大军杀气腾腾的,哪里象什么蝼蚁,分明是一帮吃人的魔鬼。
王威没接元封的话茬,对旗牌官道:“告诉大公子,敌人要攻城了。”
过了良久,曹俊才匆忙赶到,两只眼睛通红,脸上还有一抹红晕,看来昨晚没睡好,可以肯定的是他决不是在研究如何克敌制胜,而是在父亲那些美貌姬妾身上下功夫了。
曹俊披着雪白的狐狸裘大氅,在亲兵的搀扶下刚刚登上城楼,第一枚回回炮的炮弹就飞过来了,正中城墙中部,整个城墙颤抖了一下,曹俊吓得当场一个踉跄差点滑倒,元封和王威却矗立在敌楼上纹丝不动,这是敌人在调校射距,后面才是真正的炮击。
曹俊疾步走过去,趴在垛口上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回头问道:“二位将军,有何克敌良策?”
元封和王威皆是身着重甲,所以不用全礼,只是给曹俊拱手施礼,王威道:“但请大公子坐镇,吾等自会破敌。”
曹俊赶忙走进敌楼,叫了十几个长牌手过来挡在自己面前,这才安心坐下,此时突厥回回炮的试射已经结束,根据弹着点调整了炮架的位置,正式的炮击这才开始。
一发接一发的石弹落在凉州城头,每发炮弹的落地的时间很短,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石弹以极高的速度砸在坚硬的城墙砖上,化成几十上百块碎片,沾着就伤,碰着就破,突厥人还别出心裁的在石弹上钻出哨孔,炮弹破空而至的时候,往往带着尖利的啸叫,更加让人胆寒,幸亏王威已经下令城墙上的士兵进入藏兵洞隐蔽,要不然肯定伤亡惨重。
敌楼前面堆了高高一层沙土包,但仍然挡不住炮击,巨大的轰鸣不绝于耳,尖利的哨音一声接着一声,曹俊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强力维持着镇静,虽然他胆小怯懦,但总明白自己所处的地位必须以身作则,否则凉州不战自败。
也不知道炮击了多久,忽然尖利的哨音戛然而止,随后是满山遍野的喊杀声,由远而近,如同海啸山崩,不用看都知道,是突厥大军开始爬城了,无数的士兵扛着云梯从各个方向冲来,毫不畏惧的顶着守军的箭矢,爬过护城河,爬上城墙,守军也适时杀出,连弩滚木倾泻而下,人命如同草芥一般不断逝去,凉州城下血流成河。
秃黑鲁坐镇王帐,不断发出简明有力的命令,调动步兵爬城,督战队在后压阵,敢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一波打完了,又是新的一波人浪冲过来,士兵们重复着机械的动作,呐喊,冲锋,然后被杀死,幸运点的能死在凉州城下,不走运的脸护城河都没越过就被弩箭射死了。
守军的日子也不好过,同样重复着机械的动作,拉弓射箭,再拉弓,再射,城下的敌军是如此的多,以至于根本不用瞄准就能射死人,每个人都不记得自己究竟杀死了多少人,只记得眼前是一片血红。
若是一般的城池,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早就拿下了,但是凉州城绝非等闲之地,曹延惠苦心经营十余载的效力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城防设施完备,垛口向前倾斜,城墙的各个突出部形成夹角,可以互相掩护,护城河又宽又深,城墙下面的空地极窄,根本不能摆开攻城器械,城内存放的弓箭武器数不胜数,光箭矢就存满了几个大仓库,火油,火药,铠甲刀枪更是极其充足,一夜之间扩充上万军队都是小菜一碟。
突厥王帐,秃黑鲁又拿起一支令箭来,刚要抛下去,几个年老的将军扑上来哀求道:“大汗,不能再拼了,给咱们东察合台留点种子吧。”
秃黑鲁大怒,喝令武士将他们拖出去,但是更多的人跪了下来,不是这些蒙古汉子怕死,实在是这仗打的太憋屈了,凉州的城池和普通中原城池不同,很难展开兵力和武器,兵书上云,十倍攻之,但是突厥军的兵力优势并没有那么大,这样无谓的投入兵力,和送死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