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精校)第259部分在线阅读
回部人要盔甲弓箭,要银两军粮,甚至要先进的连发火铳,他都给,只要能笼络这些回疆残部,什么条件都可以考虑,有了他们打前锋,远征宁夏的行动才会事半功倍,至于先进武器流落入敌手的风险,刘子光更不在乎,没有了弹药的火铳连烧火棍都不如,再说了,现在的连发火铳金属工艺相当复杂,就是把图纸交给他们也仿造不出来。
那天的事情之后,刘宗敏羞怒难当,据说连夜派人出城调兵,刘子光这边也没闲着,城头上的大炮都上膛了,可是等了半天刘宗敏还是瓤了,没敢进城找死,次日袁崇焕又去抚慰了一番,刘宗敏终于还是咽下了折扣恶气,带着弟兄们赶赴天水前线去也。
现在西军和红衫军都在暗中憋着劲看谁先拿下嘉峪关呢,刘宗敏的骑兵有十几个营,而且很多是当地人,所以相对占据优势,所以刘子光计划另辟捷径,先取宁夏,再打兰州,然后一路急进夺取嘉峪关,将刘宗敏远远抛在后面。
经过半年的筹备,长安城附近已经堆积了如山的战略物资,足以应付一场大战,各地整训的新兵也都开了过来,刘子光看看手里的力量差不多了,便决定发动北伐,借着替香香公主复国的名义,征讨河套地区。
这次作战不同于以往,乃是红衫军机械化部队的首次登场,虽然战斗部队只有三千人,后勤部队却足有三万人之巨,西北不比中原,交通很不发达,道路极不平坦,不下雨尘土飞扬,下雨的话就是一片泥沼,红衫军的先锋部队是一支强大的机械化军团,履带式推土机一边走一边清理路障,这种推土机是用火轮车的机车按照比例缩小改装而成的,用的是技术可靠维修简便的蒸汽机,烧的是山西的焦炭和山东胜利油田的猛火油混杂的燃料,马力强劲,既能开路,又能压路,两辆开路先锋喷着黑烟开过去之后,一条急造军路就出来了。
先锋部队中还有一支工兵营,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本事让随同出征的回部向导目瞪口呆,遇到挡路的怪石山峰,工兵们埋上炸药包,一声巨响就将原本需要成千民夫苦干十几天才能搬走的路障炸得七零八落,蒸汽履带推土车轰鸣着碾过去,将散碎土石推到一旁,后续的车辆便迅速跟进了。
遇到河流拦路,工兵们会将履带车上装着的铁质浮箱抛到水里,用钢扣搭在一起,就是一座现成的浮桥,整个过程不过一个时辰而已,搭成的浮桥比当地人费时半年搭成的木桥要结实耐用的多,目睹了这一切的回部向导们瞠目结舌,惊为天人,跟随中军前进的霍灵瑶等人也是大为震惊,草原大漠上弯弓射雕的健儿何时见过这种烧煤喷火的机器怪物啊,虽然不懂得其中的玄妙,但是这些庞大机器的神奇效能却实实在在给他们上了一课,今后的战争,或许不再是骑兵的天下了。
自古以来,游牧民族的骑兵就是中原农耕民族的天然克星,汉人除了发展相应的骑兵部队之外别无他法,汉武帝时期倾全国之力养马,才练出一支骑兵来打败了匈奴,虽然战争胜利了,但是国家财政也濒于破产,到了宋朝时候,汉人相继失去燕云十六州和河西地区,失去了养马的地域,骑兵需用的战马只得从云贵获得,既便如此,也武装不起足够的骑兵部队,面对西夏、辽金、蒙古的强大骑兵,宋朝只能被动挨打,处处紧缩。
明朝时候,情形尤甚前朝,黄河以北的地区都尽落敌手,明朝无产马地区,只能高价收购河套地区的战马,回部就是靠着向中原走私马匹才富裕起来的,他们也深深知道骑兵在战争中的重要性,正因为如此,霍灵瑶和她的族人们才固执的以为汉人想要河套地区的原因是想获得充足可靠的马匹产地。
但是事实上看起来并非如此,明军除了两翼的游骑兵之外,中军大队全部都是乘车作战,这是一种科学院设计出来的专用军车,发动机依然是技术成熟的蒸汽机,轮子是巨大的双层空心充气橡胶轮,轮子上布满凹凸不平的花纹,虽然速度不快,但是扭矩很高,每辆蒸汽机车后面能拖带十个装满了人员物资的挂车,这种原始版的拖拉机,被将士们亲切地称为机械骡。
回部的三百骑兵紧跟着红衫军的中军一起行动,别人都坐车,就他们这一小队人骑马,显得多少有些突兀,机械骡的黑烟和黄土路上的尘土遮天蔽日的,回部健儿都用围巾挡住半个脸,艰苦地行进着,霍灵瑶的黄色绸衫上已经蒙了厚厚一层尘土,秀发也灰蒙蒙的,但是她毫不叫苦,只是默默地想着,汉人的武装如此强大,如果那个人到时候变卦怎么办。
霍灵瑶心中的那个人自然就是刘子光了,此时这位征西大将军正坐在他的指挥车里和一群参谋一起量地图呢,指挥车是一辆改进型的机械骡,车厢用铝合金制造,轻而坚固,上面还有高高的天线,用来和天上的探空飞艇联络,车厢里的桌椅也都是铝合金的,用螺栓固定在地板上,摊在桌子上的是西北地区的地形沙盘,山地平原沙漠都用不同的颜色标注,立体的地图让人一目了然,这还是用从旅宋国搞来的地图资料制成的沙盘,明人自己是没有这种技术力量和耐心去测绘这么偏远的地区呢。
正在拿着尺子量地图的刘子光没有去想在外面艰苦行军的霍灵瑶,行军打仗的时候他可没心思怜香惜玉,出征之前干女儿哭的小泪人儿似的,幸亏董小宛及时出现哄住了孩子,可是慰问团此时已经准备开拔回京了,董小宛当即做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她要放弃京城的名利留在长安为镇武侯看家带孩子。刘子光见她摆出一副破釜沉舟不做成自己真正的妾室就绝不罢休的样子,心中一软便默许了。
和参谋们研究完地图,刘子光登上车厢顶端的瞭望台俯视自己的军队,一眼望过去,漫漫尘土之中,是漫长的车队和粗黑的烟柱,没有旌旗招展,没有盔明甲亮,只有蒸气机的往复轰鸣和黑洞洞的炮口,这是一支进化到极致的机械化军队,用现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武装起来的军队,而他们即将面对的是冷兵器时代的王者,东方最强大的骑兵军团——西夏怯薛军,对于胜负刘子光心中早有定论,无论再强大的冷兵器军队在这支部队面前也只有失败的份,这次进攻河套的战斗只不过是将来征讨西夏本土的预演而已,通过这次战斗,红衫军会进一步完善自己的兵器和战术,以及各种技术设备,说白了,就是拿盘踞在宁夏的怯薛军练手呢。
车流滚滚,烟尘漫天,刘子光也忍不住将脖子上的红领巾向上拉了拉,回顾四下,忽然发现一支小小的骑兵队伍,领头那人正将一双杏核大眼望过来,是香香公主这丫头,不知道天然体香的她经过这样的长途行军,会不会一身臭汗呢?刘子光不无恶意地揣测着。
看到刘子光的目光扫射过来,霍灵瑶冷冷地看了一眼,大喝一声:“驾!”猛夹马腹奔了出去,回部健儿们也紧随其后,快速越过了插着帅旗的机械骡车,向着远方奔去,似乎在用这种无声的语言展示着骑兵最后的辉煌。
恰在此时,前面的蒸汽车拉响了汽笛,然后所有的车辆一起鸣笛,士兵们也欢呼起来,刘子光手搭凉棚望过去,原来是军队已经抵达长城了。
这一段长城是万历年间修建的,隶属于陕西榆林镇,东起黄甫川堡,西至花马池,全长一千余里,俗称“大边”,分别由东、中、西、孤山堡、清平堡、榆林保宁堡六路参将分守。原本长城是用夯土垒成,外包砖墙,可是朝廷退守长城以内已经多年,很多长城被积沙掩埋,还有些墙砖已经不见了,仅存夯土的墩台,但是一种雄浑的气势犹在,古老的城墙在暮色中无言的矗立,风呜咽着,似乎在应和着这群后来者的欢呼。
刘子光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在长城上摆起祭台祭祀戍边的前辈,事出仓促,部下们只能开了几个水果牛肉罐头,用盘子盛着,再搞了个香炉插着三炷香,整个一坛子酒,来让刘大帅即兴发挥。
刘子光登上长城的土墩,塞外的风吹拂着他的衣衫,抬眼望去,是一望无尽的黄沙漫漫,曾几何时,戍边将士们抛家弃子,守着这茫茫沙漠保卫者汉人的家园不受游牧民族的侵犯,先辈们的尸骨已经化成这长城脚下的一杯黄土了,但是他们做出的贡献却不应该被遗忘。
刘子光不想多废话,关于国家民族这些大道理,部队里已经安排了教官整天给当兵的们灌输,他只是默默举起酒碗,就地一洒,念道:“先辈们安息吧。”
身后的中军值日官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叫道:“全军都有,敬礼!”
已经下车肃立的红衫军官兵们齐刷刷的行举手礼,动作整齐划一,时间长达三分钟,期间除了呜咽的风声之外什么也听不见,庄严肃穆的气氛和军队严整的风貌让回部的将士们也受到了感染,一起下马肃立。
随着一声礼毕,众将士才重新登车,刘子光也转身离去,走下土墩的那一刻,他回首凝望,长城以北,依然是大漠沙如雪。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三十七章
宁夏
如今宁夏的统治者是西夏怯薛军万户长古伦木,是他带领着一万精锐怯薛军和三万新附军打败了回部联军,霸占了这块水草丰美的土地。
当西夏国内发生叛乱的时候,在陕西境内的西夏军因为面临的压力过大,已经尽数退至甘肃一线,而河套地区的西夏军不但没有回撤,反而增加了一个万人队,因为这里是三河良马的产地,掌握了这里就等以掌握了强大骑兵的来源,古伦木手下已经有了五万军队,再加上从当地牧民中强征的人马,总数接近八万,对外宣称十万之众。
根据从陕西逃回去的西夏军描述,明军使用了大量的火器,而且战斗意志强烈,西夏上层非常重视,所以采取了稳健的策略,以守为主,等安定了后方再徐徐图之,古伦木接到的命令就是固守河套地区,保障对国内的战马输送工作。
那些稀松的新附军被明军打败是很正常的事情,说什么火器犀利只不过是借口罢了。古伦木这样对他的部下说。面对强大的怯薛军骑兵,就算是全中原的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对手,在古伦木的心目中,怯薛军是天下最强大的军队,有着铁一般的意志和铁一般的躯体,他们能七天七夜不下马连续作战,打仗不带任何给养,长驱数千里奔袭,就算是茫茫沙漠戈壁也毫不畏惧,这样超强战斗力超强机动性的军队,试看天下谁能敌?
古伦木的骄傲不是没有理由,自从他跟着噶尔丹陛下起兵以来,大小历经数百战,未尝一败,打遍天山南北,征服了无数国家,杀掉的男人数以千计,抢来的女人更是不计其数,就说最近这次征服河套地区的战役吧,回部的勇士们确实英勇善战,用古伦木的话说,差一点就能赶得上他们怯薛军了,但是在强大的西夏军铁蹄面前,也只是撑了一仗而已,当古伦木在战斗中亲自斩下老霍查的人头并且将其高高举起的时候,回部联军还是土崩瓦解了,唯一遗憾的是老霍查的女儿没能俘虏下来。听说那个身体能发出异香的丫头领着一帮残部消失在毛素乌沙漠中,不知道现在死了没有。
为了弥补没能逮到那位香香公主的遗憾,古伦木从回部女子中挑了一百个来伺候自己,玩腻了就抛给手下,每天他都躺在宁夏城老霍查的府邸里享受人生,面前摆着冰镇的马奶酒和葡萄西瓜等水果,穿着薄纱的回部美女给他捶背敲腿,回部人爱清洁,富人家里都修着精美的浴池,夏天躺在冰凉的水里再舒服不过了,古伦木是正宗蒙古人,没有天天洗澡的习惯,行军打仗的时候更是连脸都不洗,一连几个月不换衣服也是正常的事情,头上的小辫子油腻的站不住苍蝇,随便一搓身上就是一个泥球,这样龌龊的一个人,现如今也改变了,每天都要让美女伺候他洗澡,兴致来了就逮住一个在水里猛干,干累了就上来烤羊肉喝烈酒,小日子过的简直比可汗还要惬意。
富饶的河套地区对于西夏的重要性就如同江南对于大明一样,这里是重要的产粮区和产马区,每隔一个月古伦木就要派人运送战马和粮草回本土支援皇帝征讨叛军,这个月马粮刚刚运出去,古伦木又能好好清闲一下了,百无聊赖的他泡在水池里打盹,要不是皇帝有旨意,令他坚守宁夏不可出战,他倒是宁愿带兵直扑陕西,见识一下所谓汉军的犀利火器。
古伦木打了个哈欠,端起一盘马奶葡萄就往嘴里塞,正吃着呢,忽然手下人急匆匆跑进来报道:“万户长大人,送往国内的马匹和粮草被人劫了!”
哗啦一声,盛着马奶葡萄的银盘子扔到了地上,“什么人干的?在什么地方发生的事情?”古伦木赤身身子就从水池里跳出来厉声喝问,两个奴婢急忙跑过来拿浴巾帮他围住下身。不过古伦木如此激动却不是愤怒导致的,看他喜形于色的样子,分明是因为有了打仗的理由而兴奋。
报信的军官道:“队伍走到灵武的时候被貌似回部残军袭击了,领头的正是香香公主。”
这下古伦木更兴奋了,道:“赶快召集人马,我要亲自出击抢回粮草战马,顺便把香香公主也抢来,哈哈哈,这可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古伦木集合了三千怯薛军,这些老兄弟都是多年出生入死跟着他的,如今在这宁夏城中也过上了同样逍遥的日子,但是一听说要出征打仗,大伙依然兴奋地嗷嗷叫,另外没捞到出战斗机会的七千弟兄急得上火,纷纷要求参加这次“野营”活动,其实古伦木也想带着他们一同出战的,但是为了保持宁夏城的安定,他不得不留下大部分的兵力,毕竟这些回子是新近收服的,心还野着呢,不得不防。
三千精兵连盔甲都没穿,只是丝绸内衣外面罩着皮袍子就出发了,对付几百残兵,要是再顶盔贯甲就太丢人了,这次追捕行动他们只当是热身而已,在宁夏城享了这么久的福,也该出来晃悠晃悠消化一下肚子里的肥油了。
一道铁流从宁夏城中冲出,三千怯薛军,每人三匹马,长短两只弓,一百支箭,另有一把马刀,这种搭配是蒙古军的标配,长弓下马用,短弓马上使用,箭矢也分轻重两种,轻的远射,重的近战,这是从成吉思汗时期就流传下来的老传统了。古伦木骑着一匹母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冲出城门的时候他忍不住抬头回望,老霍查的脑袋还放在柳条编的笼子里挂在宁夏城头,头颅都已经腐败的看不清样子了。
“霍查,你就快见到你的女儿了。”古伦木不无得意地呲牙笑了笑,猛夹马腹,大喝一声向前奔去。
山东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三十八章
惠安堡
灵武就在宁夏城以南不到百里的地方,三千怯薛军用了半天时间就赶到了,灵武的守军是一个新附军的千人队,根据千户长的报告,抢走粮草马匹的正是香香公主的回部残兵,那身鲜亮的翠羽黄衫绝对不会错。
古伦木听了报告后点了点头,踱了两步,然后猛然转身抽刀杀掉了这个千户长,被砍掉人头的身体依然站在地上,等颈子里的血喷出老高才倒下来,古伦木看了看没有留下血痕的弯刀,轻轻赞美了自己一下:“草原上的雄鹰不会因为舒适的鸟巢而忘记翱翔天空的感觉。”
“你,带十个人接任灵武驻军的千户长,其他人跟我追击!”古伦木让自己的卫队长接任了新附军的千户长,带领部下朝着事发地点奔去。
三千匹战马被劫走,这可是个大事情,灵武驻居然不能追赶,实在让古伦木气恼,这些新附军关键时刻就是掉链子,不过幸亏他们没敢轻举妄动,否则就没有古伦木可以施展本领的机会了。
河套虽大,三千匹马无论如何也也藏不住的,只要循着踪迹追下去,总能逮到他们,怯薛军专门有追寻踪迹的探马,他们在头前远远的奔着,大队在后面跟进,整个队伍连续行军一刻都不带歇息的,骑士们累了就直接躺在马背上睡觉,吃喝拉撒更是在马上就可以完全解决,他们每人带了三匹马,可以不断换乘让马匹轮流休息,这样一来,行进速度大大加快,很快就抵达了灵武以南的石沟驿,探马检查之后,发现了回部叛军曾经在这里休息过的痕迹,看炉灰的形态,应该就在几个时辰前,于是古伦木下令全军快马加鞭急进,争取在日落之前赶到惠安堡,因为敌人很有可能在那里落脚。
此时红衫军的斥候已经抵达了惠安堡,这里是一个有着数百人聚居的小镇,黄土夯成的城堡伫立在荒原上,四圈是低矮的土墙,说是城堡,其实并没有什么防御能力,挡挡风沙还凑乎,惠安堡并无西夏军驻守,斥候们轻松地占领了这座荒原上的堡垒,片刻之后,登上城堡瞭望的士兵便发现西北方向有几十个骑兵奔来,用千里镜看去,都是典型的蒙古人打扮,看样子也是敌人的斥候摸过来了。
荒原上没什么可隐蔽的,这些蒙古斥候就这样大模大样的接近了惠安堡,等到了一箭之地的距离上便停住了马蹄,让一个人过来问话,蒙古人很警惕,他们怀疑香香公主的残部就藏在这里,所以大队依然停留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那个骑兵驰马来到城堡下,堡门早就打开了,堡民们鱼贯而出,恭顺地低下了头,骑兵坐在马上,用鞭子梢抬起其中一个人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发抖?这堡中是不是藏了外人?说!”
那人吓得不敢说话,眼中具是惊恐,蒙古骑兵更觉得可疑,正待逼问,忽然一把刀从背后扎进他的腰眼,紧接着就被人拽了下来,他只看到几个穿着肮脏红布袍子的汉子的脸挡住了天空,然后是一把利刃插进了自己的脖子。
城堡的门忽然关闭了,从低矮的土墙后面抛出一个血糊糊的脑袋,赫然就是刚才进去的那个斥候,其他蒙古人见状大怒,纷纷拔出弓箭,但是领头的百夫长却一伸手制止了手下的举动,他确定了回部叛军就躲在这个堡子中,对方有上百人,而且依托城堡抵抗,凭着几十个骑兵斥候是不能奈何他们的,百夫长迅速做出决定,留下大部分人继续监视,他亲自回去向万户长大人禀告。
斥候百夫长将这个消息报告给古伦木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古伦木接报后大喜,下令分兵三路,左右包抄惠安堡,截断敌人的退路,然后亲率一千人从正面主攻。
据说敌人有一两百人,而且惠安堡附近有没有马群,说明敌人已经分成了两股,力量相当薄弱,相信那只斥候小队就可以缠住他们直到大队到来。
三千怯薛军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豺狼,打着呼哨冲了过去,可是当负责包抄的骑兵绕到惠安堡后面的时候,却发现地上倒伏着几十具人尸马尸,尸体上布满恐怖的血洞,有些人的脑袋都残缺不全了,看服饰正是那支斥候小队。
消息迅速报给古伦木,万夫长大人暴怒异常,传令三军齐头并进,踏平惠安堡,除了香香公主之外人畜不留。
大军在暮色中向着惠安堡突进,怯薛军们仅靠双腿就可以控制马匹,他们从容的在奔驰中取下弓箭,准备对惠安堡进行箭雨覆盖,然后迅速冲到土墙边踩着马背翻过去进行肉搏,三千人对百余人,根本不需要讲究什么战法,蛮干就行了。
可是惠安堡却如同一座死城般毫无声息,连灯光都没有,等潮水般的蒙古骑兵从四面八方冲过来以后,城中才忽然爆发出强大的火力,无数圆形的黑铁疙瘩雨点一般落到骑兵队列中,爆炸开来将怯薛健儿们炸的人仰马翻,紧接着城堡各处亮起耀眼的火花,爆豆一般的火铳鸣放声音连成一片,骑兵们纷纷落马,经验的蒙古骑兵见状不妙便迅速脱离战场,一直撤退到对方火力打击范围之内才停下,但是依然保持着对惠安堡的包围。
古伦木让人把受伤的部下抬过来检视,只见一名蒙古骑兵腰部中弹,血糊糊的一片,人还清醒,不住的要马奶酒喝,古伦木阴沉着脸拿出切肉的小刀道:“挺得住么?”骑兵呲着牙笑道:“大人,挺得住,你下手吧。”古伦木点点头,让那兵咬着刀鞘,将刀锋插进了受伤的部位用力一剜,疼得那兵满头大汗,但是蒙古健儿就是硬汉子,硬是一声都没吭,古伦木剜出一个长圆形的金属块,前头已经变形了,敌人是用什么弓弩将这个金属块射的那么远那么狠,古伦木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蒙古人都是英雄好汉,不管敌人使了什么厉害的武器也不会退缩的,惠安堡就那么大,一共也藏不住多少人,即使他们有从汉人那里得来的所谓先进火器,又能支撑多久呢。
古伦木拿着那棵子弹思索着,忽然身旁有人提醒道:“大人,他不行了。”万户长大人低头看去,那个刚才还神智清醒的伤员此时已经瞳孔发散,有进气没出气了。
古伦木将死者的眼皮合上,举起了弯刀呐喊道:“报仇!”蒙古军们被战友的血激怒了,也跟着大喊道:“报仇!报仇!”惠安堡外,数千支火把闪耀着夺目的光芒,如同怯薛军的怒火在燃烧。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三十九章
五十对三千
惠安堡上,红衫军斥候哨官郭旭放下千里镜对身后的旗牌官道:“蒙古人要发动火攻了,按计划行动。”旗牌官领命去了,郭旭微笑着对身旁战战兢兢的惠安堡主道:“放心,蒙古人打不进来。”
惠安堡的堡主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回部老人,这座堡子是河套地区通往关中的必经之路,也是荒漠中的一处绿洲,他和堡民们靠接待来往客商为生,近半年来已经没有了生意,但他们依然坚守在这里,好歹这里远离战乱,不会有性命之忧,等战争结束了还能继续做他们的生意,可是没成想这个无名的堡子居然成了战争的中心,明军和西夏军在这里遭遇,一场血战已不可避免,蒙古人势大,堡里这五十多个穿红衣服的汉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真不知道这个年轻的汉人将军哪来的这份自信。
郭旭是山东人,今年二十一岁,是标准的红衫军自己培养的军官,十八岁入伍进入京城五城兵马司当兵,因为表现优异被选送入红衫军教导队,后来又进入京师讲武堂短训班当学兵,经受的全部都是正规的火器战争训练,丝毫没有冷兵器军队的那些僵化思维,而且这位年轻的哨官还是狂热的镇武侯拥戴者,在他和他的弟兄们心目中,镇武侯就是武圣和文曲星的结合体,没有大帅就没有他们的今天,他们打仗纯粹就是为了大帅尽忠。
红衫军的军官们在临出征前都上过课,知道蒙古人的战法,如今敌军人数大大超过己方,而且刚才还吃了个不小的亏,所以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撤退,定然会血腥报复,现在点起火把就是想发动火攻,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会纵马冲到惠安堡的围墙前,轮番将火把抛入城内,虽然惠安堡是黄土夯成,但是里面储存了不少干草杂物,易燃的东西还是不少的,如果让他们得逞,定然会造成巨大损失。
郭旭手底下只有五十来号人,但个顶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英雄汉,三千蒙古人把惠安堡围了个水泄不通,但是大伙儿只是毫不在乎的叼着烟卷翘着二郎腿冷眼相对,虽然敌人兵强马壮人又多,但是在大家眼里只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因为这支斥候小队的背后有着强大的后援——飞艇军。
旗牌官站在堡垒的顶端用手摇自磨电的信号灯向空中转了几圈,接到信号的飞艇开动橡皮筋动力的螺旋桨,无声而缓慢地向蒙古人的集结地靠了过去,飞艇上没有电灯,艇身涂了灰黑色的漆,若是不注意观察,地面上很难发现。
古伦木一挥手,大军汹涌向前,骑士们挥舞着火把吼叫着纵马冲去,数千匹战马踩得大地哄哄作响,堡垒里的人都能感觉到地面在颤抖,他们惊恐地抱着头蹲在了地上,等候着末日的来临。
可是片刻之后雷鸣般的马蹄声就乱了套,随着一声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堡外人喊马嘶乱作一团,堡民们抬头看去,只见那些红衣服的汉子们一个个抱着膀子冷眼旁观,根本就没有动手,堡民们这才明白,他们的援军来了。
飞艇上载的炸弹可不是步兵用的手榴弹,而是货真价实的重磅炸弹,大肥猪似的铸铁炸弹里塞得满满当当都是高爆炸药,这可不是什么一硝二硫三木炭的老式黑火药,而是正儿八经的硝化棉强力炸药,弹头上带着雷汞引信,成自由落体状落入密集的骑兵集群中,轰然爆开,巨大的力量将铸铁外壳撕得四分五裂,碎成千百块尖利的钢铁渣子,肆虐地收割着毫无防备能力的骑兵们,距离爆心较近的人直接被气浪掀出去几十丈远,方圆十几丈血肉模糊,根本分不清人尸和马体了。
遭受突然打击的蒙古骑兵们惊慌失措,很多人按照经验镫里藏身企图用马匹掩护自己,但是这种努力显然是徒劳的,炸弹面前就连钢板砖墙都毫无防备能力,更何况血肉之躯的马匹了,怯薛军到底是精锐,被炸弹袭击之后依然不溃败,继续聚集成堆观察战场局势,暗夜里没有月亮,只有彼此手里的火把能照见各自脸上的血污和惊恐,到底是哪里来的攻击?士兵们互相焦急的询问着。
忽然有人指着天空惊呼:“看!天神下凡了。”众人抬眼望去,天空中漂浮着三艘巨大的庞然大物,黑漆漆的看不清面目,但显然刚才的攻击是他们发动的,蒙古骑兵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在鬼神面前还是胆怯的,既然天神都下凡帮助敌人了,那这仗还有什么打头啊。
古伦木也看见了天上的怪物,身经百战的万夫长大人心里敲起了小鼓,这肯定不是咱们蒙古人的神,而是回部人供奉的真主下凡了,他大喝一声:“撤退!”便丢下满地的尸体逃之夭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