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精校)第20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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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弟谨遵姐夫教诲,回头就去岳父家拜望,对了,高雄处置的那个家奴是给何方神圣通风报信的?如果是南厂的话,恐怕还有些麻烦呢。”别看马云年纪轻,眼光很独到,他一直认为南厂是大明境内最不好惹的衙门,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刘子光那个人后台太硬,实力太强,行事也蛮横不讲套路,绝非好相与的。
  “自然是给南厂通风报信,不过你不须担忧,他收集的大部分情报都没有传递出去就被干掉了,事情做的很利索没有丝毫把柄,南厂只能吃个哑巴亏,再说了,湖广按察司是他们南厂能查的么?朝廷已经下文了,南厂只能查缉番邦蛮夷的探子,国内案件一概不得插手,他们捞过界了,别说我们都察院不会答应,锦衣卫和东厂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哼,他刘子光一个毛头小子想扳倒老夫可没那么容易,这回老夫给他预备了一些猛料,管保让他难受一段时日。”
  高一飞四十多岁的人了,为官多年可不是白活的,斗争经验相当丰富,他懂得最好的防守是进攻,所以发现家里有南厂卧底之后,立即搜集刘子光在湖广时期的劣迹,还别说真让他找到了几桩,刘子光收受建筑商的贿赂这件事人证物证俱在,并且由此可以得出刘子光因为在江堤工程招标上捞不到好处而栽赃诬陷马云,另一桩是刘子光指使盗墓贼胡八挖掘古墓窃取陪葬财物,这一条罪行虽然不算大,但是性质恶劣,认真考究起来属于刨坟掘墓,罪当流刑三千里的,他刘子光虽然贵为侯爵也逃不了法律的制裁,这两样罪名是高一飞精心准备的斗争工具,万一刘子光还针对他不放,就会抛出来反击。
  刘子光虽然很横,但只是一个莽夫武人,只要他还是大明朝的官儿,就必须遵守大明朝的法律,耍横动粗的对老百姓可以,对四品以上的文官就不行了,这等于挑战整个文官阶层,既然不能动粗的,南厂的优势就消失了,玩阴谋诡计,搞侦查反侦查,他高一飞也是行家里手,就凭南厂这群半路出家的番子,和他高大人斗法未免还嫩点。
  确实,年轻的刘子光和同样年轻的南厂在对付这些老奸巨猾的贪官方面经验还不丰富,马拉松式的打官司不是南厂所擅长,但是这并不影响刘子光反腐的决心,他很擅长发挥自己的优势,以奇招怪招出击击败对手。
  调查组转回武昌,又提审了在押的民变犯人之后才启程回京,审讯工作由刑部官员主理,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全部维持高大人的原判,办完这件事之后,调查团踏上了回京的蒸汽船,整个调查过程历时不过七天,可谓雷厉风行,效率之高令人叹服。
  南京城外的长江江面上,一艘插着钦差旗帜的蒸汽官船正在行驶,经过三天的顺流航行,船已到京城外了,调查组的报告也终于写完,记录了湖广此行的所见所闻,以及各种证人证言,最后得出结论,镇武侯提供的那些状子纯属诬告,承包商马云和当地官员都是干净的,这样的调查结果还是给刘子光留了一点点面子的,因为上面并没有直说或者影射这些诬告是镇武侯指使的。
  报告是副使写的,后面签了调查组所有成员的名字,用了私章,最后请正使徐九经签名盖章,完了之后就可以呈给内阁看了,当副使王御史敲响徐九经舱门的时候,徐九经正在喝酒,这些天来徐老头一直精神不济,好像恍恍惚惚的,调查的时候也心不在焉,一切调查事宜都由副使王大人指挥调度。
  但徐九经毕竟是正使,这份报告没有他的签名就不做数,所以王大人还是拿着报告在请他签字,徐九经将报告看了一遍,叹了一口气道:“王大人,你相信这方面写的都是真的?”
  王御史道:“徐大人,假作真时真亦假,这个道理您还不懂么,只要您签了字,这个东西就是真的,任凭谁也推翻不了的。”
  徐九经无奈,思想前后还是拿起了毛笔,刚想落笔的时候忽然官船剧烈的一震,毛笔戳在纸上弄出一团墨迹。这时船头传来怒吼:“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拦截钦差官船!”
  一个蛮横的声音回答道:“老子们是南厂番子,接到情报说你船上有满清探子,现在要上船搜查!”
  听到喧闹,调查组的成员们纷纷从舱里走出,可是那帮番子看到这么多穿着红袍的高级官员,居然丝毫也不收敛,反而更加的人来疯了,窜上官船喝令船老大停止锅炉烧火,下锚接收检查。
  简直疯了!南厂番子居然要查钦差官船,这和造反有什么区别?插着龙旗的钦差官船代表的是皇上的尊严,他们几个小小的番子就能说查就查?官员们怒不可遏,大声呵斥:“尔等狗胆包天,钦差大人是你们能查的么?”
  番子们扶着腰刀傲慢地说:“咱们又不是要搜查钦差,而是要搜查满清探子,根据可靠线报,这艘船里藏着爆炸物,万一运进京城你们担待的起么?还不赶紧闪开。”
  大人们气得直抖手,现在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调查组倒是有几个带着腰刀的差役护卫,可是吓唬老百姓行,对付南厂番子就不够人家瞧的了,没奈何只好请徐九经出面,徐九经一看是南厂的番子,顿时心里一动,道:“好,本官就让你们搜,搜出东西便罢,搜不出来本官可是要在金殿上参你们提督大人的。”
  这可以理解为威胁,也可以理解为允许搜查了,于是番子们钻进船舱大肆搜掠起来,不多时就从官员们的床头小柜或者随身的行李中搜出了大量的银票,而且都是千两大面值的不记名本票。
  官员们气得直哆嗦,不是说查满清探子,查什么爆炸物么,怎么翻起人家的行李来了,还把这些要命的银票给翻了出来,这些人明摆着是来找茬的。
  不过大人们都不怎么害怕,因为银票并不代表什么,上面又没写着名字,谁能知道是贿赂款呢,于是王御史喝问道:“尔等意欲何为?擅自翻动官员的行李,该当何罪?”
  番子头目冷笑道:“我到想问问你这位大人,没事带这么多银票做什么,你们五个人就有十万两银票,都够招兵买马打进京城的了。”
  王御史气得七窍生烟,其他大人也怒不可遏,纷纷斥责这名番子头目,问他大明律那一条规定不许随身携带银票了?番子头目也不作答,只是将这些银票看了一遍,便让手下还回去了,然后说一声叨扰了转身离去。
  不明不白的被搜查了一番,调查组上下都很气愤,同时也很纳闷,刘子光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什么秘密?只有徐九经脸上浮出一丝看不出来的微笑。
  番子们乘坐的船是一艘很奇怪的铁壳船,当离开官船一百丈距离之后便悄悄的潜入了水中,舱室内,身穿麻布潜艇制服的刘子光正和朱由校谈话呢。
  “陛下您都看见了,除了徐大人,他们每人都收了两万两银子的贿赂,这些银票的号码已经抄过来了,等回头和日升昌的账本一对就知道是谁出的票,连钦差都敢贿赂,这小子胆色过人啊。”刘子光道。
  “原来你叫朕来试航新潜艇是为了这件事啊,朕还真的差点被他们蒙在鼓里,哼,这帮贪赃枉法的家伙,等明天看他们怎样自圆其说!”朱由校愤愤地说。
  第九卷
讨伐
第十九章
反戈一击
  虽然被南厂番子羞辱了一番,可是调查组的大人们却异乎寻常的保持了缄默,并没有人打算针对此事参南厂一本,他们只是按照正常程序将调查结果交给内阁,内阁再交给皇上,在次日早朝大家一起对调查结果进行讨论。
  奉天殿,皇帝高高在上坐着,一张年轻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下面的大臣们神情严肃地探讨着调查组的报告书,很多人表现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矜持表情,湖广的干部都是好干部嘛,马云也是有良心的义商,这样的结果顺应民心,显示了天启朝的和谐兴旺,真是再好不过了。
  如果没有昨天亲眼目睹的那一幕,朱由校或许会很乐意接受这个调查结果,毕竟哪个当皇上的都不希望自己当政期间出现大规模的腐败现象,可是现实就是现实,是无法回避的,朱由校很生气,但并没有把怒气表现在脸上,因为他的老师告诉过他,为君者要喜怒不行于色才能保持威严。
  朱由校将魏忠贤呈上来的报告摊在龙书案上看了几眼,满眼都是赞誉湖广官员和马云的词句,什么铁骨铮铮当机立断、什么慷慨解囊义薄云天,看的朱由校都快呕吐了,但是他依然强忍着,只是淡淡道:“这么说先前镇武侯递上来的那些状子都是诬告的了?”
  钦差副使王大人出班说道:“陛下,想必镇武侯也是为小人蒙蔽,并不知情,微臣恳请陛下切莫因此责罚镇武侯,他也是一片爱国之心啊。”
  朱由校冷哼一声没搭理他,道:“那么就让镇武侯上殿来说说他怎么被小人蒙蔽的吧。”
  又让镇武侯上殿,一听这话,调查组的众人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了,昨天南厂搜查官船虽然没有带走什么证物,但是也算是刘子光的一种示威,所以官员们今天都没有提及南厂的嚣张行为,甚至还帮刘子光说好话,就是怕镇武侯这头疯狗急了乱咬人。
  在众人忐忑不安的心情中,刘子光再次踏上金殿,令大家不安的是,他手里拿着几张写满字的纸……
  朱由校道:“刘爱卿,让大家开开眼吧。”
  刘子光道:“谨遵圣谕,微臣这里有一份资料,写的是马云马老板是如何慷慨大方的,现在就让大家见识一下,调查组从抵达武汉当日起,住宿在汉口璇宫酒楼,一应费用全由马云支付,平均每位大人每天的开销是三百五十两银子,相当于一个七品县令一年的俸禄了,乘船调查期间,每位大人还有两位姑娘陪伴,每日烟酒菜肴都是最好的,这一趟的总开支是一万三千两银子,回京之时,每位大人得到马老板两万两银子的车马费,当然这不是行贿,只是给各位大人的辛苦一点补偿而已,调查组此番前往湖广不过七日而已,马云就支出了十五万两银子,这不是慷慨大方是什么,只不过他慷的是他人之慨,这些银子终究都是出在户部的江堤专用银上。”
  王御史脸红脖子粗,辩道:“侯爷,熟归熟我一样可以告你诽谤的,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收了马云的贿赂?又有什么证据说马云贪污的江堤的工程款?”
  刘子光道:“王大人莫急嘛,要说您老几位的反侦察能力还是很强的,那几张大额本票洗得还算干净,先是让下人拿了本票去银楼买金饰,然后又把金饰拿到当铺起兑成银子,虽然损失了一点,终究是洗白了,可惜你连你自己的座右铭都忘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觉得这样的小把戏能逃得过老天的眼睛么?你想要证据是吧,那我告诉你,你们所拿到的本票上都有号码,一查日升昌的账本就出来了,出票人是马云,马云在日升昌湖广分号出的票在京城买成黄金又兑成银子,最后又存进京师日升昌换成银票,这一切程序都有人证物证,如果王大人不介意的话,可以让皇上派一名太监即刻到府上搜查,看看夫人床头小柜子第三个暗格里装的什么东西。“
  虽然是初春天气,王御史的后背还是被汗浸透了,他不敢相信南厂居然无孔不入,下了这么大本钱侦查自己,这回算是栽了,不过他还是不愿意就此认输,强道:“南厂有什么权力侦查朝廷大员,皇上有旨在先禁止厂卫侦缉朝臣,侯爷难道知法犯法?”
  “哈哈,我有说是南厂调查的你么?我告诉你,这件案子是大理寺在查,徐大人亲自经手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刘子光此言一出,调查组的官员们一个个脸色灰白,汗如雨下,如果说徐九经背叛了他们,那就真的没救了,此时徐九经出班奏道:“陛下,镇武侯所言不虚,调查组确实收受了马云的贿赂,这马云也不是慈悲慷慨之人,而是唯利是图,鸡鸣狗盗之辈,老臣另有一封江堤工程调查报告,还请圣上预览。”
  完了完了,徐九经不但背叛了大家,还顺便把马云和高一飞都给卖了,众人看向徐九经的目光都有些惊讶,什么时候这个老家伙投向刘子光那一边了?
  他们都不知道徐九经的苦楚,儿子好赌,欠了人家三十万两的巨债,对方倒也不强求他还钱,只说请徐大人配合一下就将这笔债务一笔勾销,徐九经是什么人,老邢名了,自然一眼就看出这是个陷阱,但是却无可奈何,因为对方的后台很强大,甚至强大到他这个大理寺正卿都无法对付的地步,无奈之下只好接受条件,在调查江堤工程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严重违背了徐九经的良心,使他一直郁郁不快,不过昨日回家之后却发现事情有了巨大转机,那张儿子签字画押的三十万两欠条已经被取回来了,而且一直冥顽不灵的儿子居然给他跪着哭诉说以后再也不赌博了,要重新做人,考取功名,巨大的惊喜让徐九经老泪纵横,是何方神圣出手助他?居然能教好嗜赌如命的儿子?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镇武侯刘子光,不用说这些都是南厂的手笔了,徐九经赶紧给侯爷行礼,刘子光好言抚慰,拿出一份和调查组报告截然相反的材料来,请徐九经明天选个适当的时机呈给皇上,徐九经看了那材料,句句详实,字字血泪,凝结了湖广百姓的冤屈和南厂调查人员的汗水,既然儿子没事,徐九经也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他又重拾年轻时候的锐气,抱定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决心,决定跟着镇武侯和贪官污吏们开战。
  徐九经的反戈一击让调查组众人的防线彻底崩塌,一个个跪倒在奉天殿上,承认了接受马云贿赂的事实,但是他们一口咬定调查结果都是真实有效的,而且真是因为看到马云确实是个好人才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他的车马费。
  朱由校震怒,下旨革除这些人的官职,另外成立调查组,再次赴湖广彻查此事,又下了一道圣旨,以行贿罪捉拿马云,先收监再说,他贪污江堤工程款的事情另案处理。以玩忽职守罪摘了高一飞的乌纱,暂不收监,等第二个调查组到了再说。
  事情至此算是刘子光大获全胜了,可是没等他高兴呢,又有一个不怕死的御史跳出来参他,说镇武侯涉嫌收受建筑商贿赂,指使歹人刨坟掘墓,这些罪状都有人证物证,请皇上惩处镇武侯以儆效尤。
  刘子光冷笑:“是高一飞给你的授意吧,见势不妙就声东击西诬告本侯,你也太小看陛下的圣明了,此等伎俩徒增笑尔。”
  确实,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站在高一飞一边帮他攻击刘子光,简直是愚蠢的行为,人家钱谦益、齐振铭这些大佬都缄默不语了,你一个小御史跳出来抖什么机灵,朱由校也没让刘子光失望,连问都没问,直接喝令大汉将军进殿把这个不开眼的御史拖出去廷杖。
  新的调查组依然有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工部、户部派员组成,不过这次调查的基调是事先确定的,那就是马云——有罪!
  散朝以后,大人们陆续走出奉天殿,三三俩俩的一边走一边议论着,刘子光趾高气扬的一个人走着,那些文官看见他就闪避,仿佛他是尊瘟神似的。
  刘子光并不在乎文官们怎么看他,保持这样的敬畏也不错,起码以后谁想阴他之前都会考虑一下后果。
  正走着呢,忽听身后有人呼唤:“侯爷慢走。”回头一看原来是许久没有说过话的东林党首席党魁钱谦益钱阁部。
  第九卷
讨伐
第二十章
对立
  钱谦益并没有和刘子光说太多话,只说了四个字:“适可而止。”聪明人之间谈话不需要千言万语,这四个字就已经足够。这次打击江堤舞弊案,打击到的全是东林一系的官员,钱谦益自然很不舒服,堂堂东林领袖、内阁首揆亲自给刘子光递话,本身就说明了一种态度,既是妥协,又是威胁。
  适可而止,就是前面的事情不计较了,后面你别再苦苦相逼,惹急了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不过刘子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角色,钱谦益的话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困扰,只是耸了耸肩膀就算了。
  东林党算什么东西?朋党就可以藐视朝廷,公然贪污受贿么,刘子光已经下定决心,谁的黑手拿过江堤的银子就要办谁,事实上南厂调查这件事已经有些日子了,调查结果触目惊心,涉及的范围简直太广了,主要的贪污犯集中在户部工部和巡江御史衙门,这三个衙门掌管江堤修造的资金运营,他们的手段通常是这样的,巡江御史衙门和马云勾结,伪造出严重超标的民工劳务费和伙食费上报给户部,户部再请工部核实,工部核实了以后户部就批银子,银子划到巡江御史衙门,一帮人再把这部分银子返给户部工部那些出了力的官员,当然这只是小打小闹,大头还是工程款方面。
  当初马云的中标价格是每里八千八百两银子,这个价格确实够低,如果真实操作起来铁定亏损,银子不够怎么办,追加啊,当初招标的时候规矩并没钉死说出现未知的情况该如何处理,马云就伪造出许许多多额外的工程,比如征用沿途田地,将堤坝范围扩展到一百五十丈,开挖大量的导流明渠和泄洪水库,这可都是大型支出,耗用银子巨万,实际上施工中根本用不了那么多土地,于是精明的马云就利用了这一点,勾结当地官府,先强行征收老百姓的田产,就说规划图纸里有这一块,精明的老百姓就会掏银子托关系,请大人们想办法“改道”,不够聪明的老百姓就会闹事抗议,这时候马云买通的官府就出面了,强行征收土地,当然这块地征来以后并不会挖什么沟,而是名义上归充公而已,过一段时间就折价卖给当地的地主了,光这一项白手拿鱼的手段就分别从朝廷和老百姓那里骗到几百万的银子!
  具体施工的人是象王久这样的二级承包商,他们的工程款可是死的,仅仅保证了微利而已,而且不能及时结算,要有漫长的账期,这笔钱先要在马云手里过一遍,为他的其他买卖垫资,总之整个江堤工程马云不但一分钱没掏,刨去各项贿赂,还能剩下上百万两的盈余。
  空手套白狼的绝活玩得这么精湛,整个大明朝也只有马云马老板有这个本事了,修江堤的银子来源广泛,除了国库的收入,还有江南百姓士绅的捐款,皇帝的内帑,其中就有他刘子光捐的几十万两银子,这些贪官奸商如此舞弊,就相当于偷他刘子光的钱,偷钱也就罢了,还不好好办事,凡是牵扯到江堤工程的大小衙门,各级官员,每个人想的都是怎么捞一笔,没有一个人去关心江堤质量如何,沿江市镇的安全,还有那些苦力民工的工作条件劳动强度。
  刘子光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发户,他的成功完全靠的是自己,靠的是一帮兄弟真刀真枪拼出来的,虽然和东林党有过短暂的蜜月期,但终究不是一路人,双方共同的敌人消灭之后就自然而然地进入一种含混的敌对状态,文人历来都很忌惮武人干政,刘子光既是武人又是外戚,手握重兵党羽遍地,最主要的是和当今皇帝的私交还那么好,这些都让东林党人深深地忌惮和妒忌,长久以来东林党采取的是忍让的策略,依照他们的判断,按照刘子光这种鲁莽的性格,爬的越高摔得越惨,可是这两年都下来了,刘子光不但没有自生自灭,反而活的更加滋润,混得风生水起,娶了好几房大有来头的媳妇。手上的权柄一点也没见少反而还多了个北洋水师,上海道、台湾省还有半个山东都是他的势力范围,老百姓谈起镇武侯也都是挑两个大姆哥猛夸,皇帝对他的信任有增无减,现在刘子光的黑手终于伸到东林党头上了。
  钱谦益身为东林魁首,也不是浪得虚名,他不仅文采出众,谋略和胆识都很过人,要不然也不会在阉党当政时期隐忍多年,暗中积蓄力量推翻暴政了,如今东林已经掌握了文官中大部分的职位,全国各级府州县的主官也有大把是东林的人,可是这个党却并不是很紧密,下面又分成若干的派系,例如齐振铭就是一个大派系,东林的人多了就未免出现各种各样的难以控制的事情,比如贪污受贿,就是无法杜绝的一件事。
  钱谦益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深深知道一个清廉的政府未必是一个高效的政府,而一个贪污的政府未必没有效率,他要做的就是协调这种关系。江堤工程大案涉及到了湖广按察使高一飞,这人是钱谦益提拔起来的官员,而且马上就要接替湖广总督的位子,这个节骨眼出了事自然让钱谦益很痛心,高一飞是马云的姐夫,舞弊案肯定有他一份,这件事民愤太大,皇上都震怒了,再出面保他明显不智,只有抛弃这个棋子,但是再深究下去就不行了,就触及到了钱谦益的底线,如果由着刘子光的性子查下去,湖广的官员有一半要下岗,京城六部的官员也有大半要吃官司,马云的活动能力太强了,人脉太广了,方方面面都涉及得到,就说钱谦益自己吧,也收到过马云托人送来的古画。
  作为东林魁首,作为朝廷内阁首揆,这个时候应当挺身而出,制止这种损害朝廷根基的行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既然高一飞的乌纱已经摘了,马云也已经收监,何苦步步紧逼,置人于死地呢,正是出于这些考虑,钱谦益才会给刘子光递话,让他适可而止。
  调查组虽然换了一批人,但是属于换汤不换药,这件案子怎么查其实主动权已经在刘子光的手里,皇上听他的信他的,他想掀起多大的风浪就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虽然话已经说过了,刘子光能不能识时务的罢手还是两说,散朝以后,钱谦益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几位尚书的府邸联络……
  调查组再次启程,这次钦差正使依然是徐九经,调查队伍里除了皇上任命的那些成员,还多了一些穿着大理寺低级官员袍服的南厂番子,这是刘子光特意安排的,为的是调查工作不被人干扰,那些贪官的能力不小,万一冒出来个杀手把几位大人干掉也未可知。随船同行的还有一些进京告状的证人,以及他们的证物、状子,还有南厂秘密调查的各种情报资料等等,可谓准备周密,万无一失。
  刘子光自然不会跟着同去,此等小事交给手下人办理就好了,他依然是每天守在小院子里等着孩子的出世,最近喜事频传,南洋发来的电报说,荷兰人的增援舰队终于姗姗来到,在马六甲海峡被招商局的水师包了饺子,苏门答腊的土著们妄图造反,被安东尼率军大开杀戒,屠了上万人,巴达维周围的道路两旁的行道树都挂满了土著的人头,土著人超过两人以上结伴行走就会被认为图谋不轨,可以捕杀之,残酷的高压统治持续了一个月,土著们就彻底臣服了,现在一个个比狗还乖,爪哇王国已经沦为招商局的半殖民地。
  证券交易所的筹备也很顺利,在上海道衙门大力支持下,近期就可以开张了,十万股招商局的新股等着发行,这回采取的是公开发行的办法,上市之后就可以流通,去年招商局的利润就很可观,每个股东都收到了三成的红利,今年招商局独霸了南洋,效益只会更好,新股发行必然迎来开门红,顺便可以借着这个势头,发行和招商局业务有关联的行业的股票,例如江南造船厂、例如梅林罐头厂,还有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利国铁厂,炼锋号兵器连锁店、武昌船厂这样的优质企业,都能在上海证券交易所发行自己的股票,筹集大量的资金以拓展经营。
  好消息众多,都及不上刘子光快要当爹的喜悦,孩子随时都可能降生,南宫太妃领着一帮稳婆、太医、宫女时刻预备着接生,周围几户人家的炉子上随时都预备着大壶的热水,消毒的酒精、接生用的剪子、刀子,干净棉布都准备的好好的,就等小侯爷的降临了。
  第九卷
讨伐
第二十一章
升级当爹
  最激动人心的时候到来了,长公主的预产期已经到了,反应也很强烈,随时都会生产,整条巷子都忙碌起来,所有人都凝神等待,稳婆们忙里忙外,宫女们进进出出,所有的男人包括镇武侯本人都不许进入产房,只能在外面焦急等待。
  红衫团一系的重要干部都到了现场,一个个走马灯一样的来回踱着步子,皱着眉头抽着香烟,仿佛要当爹的不是他们的大帅而是他们自己一样,气得刘子光训斥道:“你们晃的我眼睛都花了!”
  众人赶紧停下脚步,纷纷道:“大帅,俺们心急啊,急着想见见少帅呢。”刘子光没好气的说:“谁能保证一定是男孩,要是个丫头怎么办?”
  众人道:“宫里有经验的女官不是说了嘛,八成是个男娃娃,大帅您就放心吧,您后继有人了,哈哈。”
  正说着呢,忽听院子里传来震天动地的哭嚎声,然后是一帮女人的喊叫:“生了,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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