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精校)第15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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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用囚犯做苦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刘子光并没有加以特别的关心,直到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案件,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名负责看守囚徒营地的官差被人用闷棍打昏,身上佩带的弓箭腰刀都丢失了,但蹊跷的是囚徒们一个都没有少,这些犯人都是罪大恶极的刑事犯,有江洋大盗,有采花贼,有山贼响马,也有纵横乡里的恶霸,哪一个都不是善相与的角色,不过到了刘子光的地头还敢做乱,就有点猖狂的过分了,刘子光立刻着令南厂加以侦讯。
  如今南厂的业务随着刘子光的北上,也扩展到了山东一带,全省都设有办事机构,青岛更是保卫工作的重中之重,他们接过这桩案子以后,全力盘查,将犯人们逐一过堂,大刑伺候,可是依然没有下文,就连失踪的弓箭腰刀都没能找到,动用了嗅觉灵敏的警犬也是于事无补,这更让刘子光着恼。
  城建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一应事务都有得力干将紧抓,刘子光身为总负责者反而无事可做,他索性将这件案子接了过来,发扬“刘公案”的传统,欲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所有犯人的卷宗被调来供刘子光查阅,根据卷宗显示,被袭击看守所在的那个营地里,几乎每个犯人都有极大的嫌疑,这些罪犯中包括江湖骗子,惯偷,帮派打手,抢劫犯,每个人都不老实,都有强烈的越狱欲望,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袭击看守抢夺武器呢?刘子光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一份最不起眼的卷宗引起了刘子光的注意,倒不是因为此人所犯的罪过之大,而是因为他的刑期太长,早在山东没有沦陷之前就身陷囹圄,满清统治十年期间也一直在坐牢,等到清人败走,山东恢复大明的统治,他还在坐牢,而且刑期一直在长,从最初的五年徒刑增加到现在的五十年徒刑,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更令人吃惊的是此人最初入狱的罪名居然是偷窃了几件衣服。
  “此人或有冤情。”刘子光说,当即下令将囚徒所在的管营叫来询问,这批囚徒都是泰安府送来的,管营也是泰安府的差役,这些吃六扇门饭的人都是老江湖了,满清统治的时候他们就是差役,现在大明打过来,他们依然被留用,只是身上的号衣变了而已,管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见到大帅之后点头哈腰,诚惶诚恐,听到大帅询问起那名被判了五十年徒刑的犯人,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喷着口水向大人介绍道:
  “此人名唤白小山,自幼家贫,善使弹弓捕鸟,在当地堪称一绝,十四岁时因为偷了当地员外家凉在外面的绸缎衣服而被抓,被县尊判了五年徒刑,坐牢期间,他还屡教不改,多次越狱潜逃,被抓回来之后刑期越加越长,最终成了五十年,这个人一向不老实,虽然不打架斗殴,但绝非善辈,我估摸着他一直想找县尊大人报仇来着……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还请大帅明鉴。”
  “哦?为什么要找县尊大人报仇?贵县又为何因为偷窃几件衣服而判此人五年刑期,这判决未免过重了些。”刘子光皱起眉头问道。
  “咱们肥城县尊执法严明,重刑严惩这些宵小,在泰安府是出了名的铁面青天,要不是….”管营还想说下去,被刘子光身后穿着飞鱼服的南厂番子粗暴的打断了:“罗嗦什么!大帅说有疑点就是有疑点,检重要的说,少废话!”
  望着级别差了不知道多少的上官,管营终于老实了,说道:“其实白小山这厮也倒霉,谁叫他拿弹弓打鸟时打碎了县尊老爷丈母娘家的琉璃窗户呢,要知道当年的琉璃窗可比现在的价格高了十倍都不止呢,就是现在小的家里都安不起琉璃窗呢…又扯远了,我这张破嘴!”管营扇了自己一巴掌,继续道:“县尊是个孝子,哪里容得丈母娘家被欺负,当即下令快班抓捕张小山,勒令他赔偿损失,白小山家里穷的叮当响,哪里有银子赔,只好光棍一条耍起无赖,县老爷哪容得他猖狂,便当庭判了他重刑,整整五年。”
  “且慢,卷宗上不是说白小山是因为偷衣服入狱的么,怎么又变成打破琉璃窗的罪名了?”刘子光狐疑道。
  “大帅有所不知,县尊老爷是个清官,不想因为自家的案子判他重刑,所以寻了个偷衣服的罪名加给他,其实也不冤枉,白小山横行乡里多年,肯定没少偷过衣服。”管营言之凿凿道。
  “贵县真是青天啊。”刘子光揶揄的赞道。
  第七卷
北方
第三十九章
加里森敢死队
  刘子光吩咐管营将一干人犯押来,在堂下排成一列仔细端详,凶徒们虽然无法无天,但是见了蟒袍玉带的上官也不敢猖狂,收敛了凶相低眉顺眼的跪着,刘子光道:“袭击看守盗窃武器之人就在你们当中,本侯断案还是有些手段的,识相的快快招供,还算你一个坦白从宽,等我查出来可就要加邢了。”
  众人大呼小叫冤枉,刘子光暗暗观察那个名叫白小山的犯人,只见此人相貌身材都不出众,长得一张清瘦的大众脸,跪在地上也跟着喊冤,神色平静如常。
  “你们不说是吧,本侯这里有个旅宋国进口的测谎仪,是谁干的一测便知,来人啊,让他们依次进屋测试。”刘子光虽然判定白小山有重大嫌疑,但也只是直觉而已,并没有确实的证据,所以搞了高科技破案的办法。
  室内有一台复杂的机器,各种仪表和电线密密麻麻的,还有红绿色的指示灯亮个不停,两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指示犯人们依次走到机器跟前,用右手的手掌贴上机器前端的触摸板,按压五秒钟然后离开,还特地关照一定要用右手的手掌,然后两个白袍子就走到后面操作去了。
  犯人们依次走过,都按照指示将右手贴在触摸板上,白小山是最后一个接受测试的,他偷眼观察没有人注意,悄悄的将伸出去的手掉了个,用手背按压在触摸板上,停了五秒钟然后一本正经的离开了。
  犯人们再度集合起来,刘子光从幕后转出,二话不说喝令士兵将白小山擒住,白小山高呼冤枉,刘子光冷笑道:“高科技还能冤枉你?还不从实招来。”
  白小山心中有鬼,再加上进口机器在这个山东乡下人心中造成的震撼效应,即使他心理素质超强,也不免崩溃,不过他倒也爽快,干脆利落的当场交待了罪行。
  白小山虽然只有二十五六岁,但已经是老资格的囚徒,平时和其他囚犯不多说话,不过也没有人敢惹他,刑徒们住在海边的营地里,看守虽然不严。但是营外有营,很难逃脱,白小山用干活的铁锨把手袭击了看守,抢了弓箭和佩刀后将赃物装进袋子沉入海中,海水潮来潮往掩盖了气味,所以警犬也嗅不到踪迹。
  刘子光问道:“白小山你射箭的功夫一定不错吧?”
  白小山道:“回大人,罪民射得不好。”
  “给他一副弓箭,我要看看他的本事。”刘子光道,白小山的卷宗里写他弹弓的本领出神入化,或许箭术也不会差,毕竟二者相通之处颇多,白小山的案子算得上冤案,刘子光本身又存了在刑徒中招揽人手的念头,所以想网开一面,给白小山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侍卫满不在乎的拿了一副弓箭给白小山,丝毫也不在意兵器落在罪犯手中的危险性,在场的都是顶尖的好手,即使白小山弓箭在手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来。
  白小山并不知道刘子光的想法,但他还是没有丝毫懈怠,认真检查了弓箭,拉了拉弓弦,摸了摸羽箭,好像很爱惜的样子,抬眼四下打量,并没有什么好射得目标,正踌躇时,一声啸叫传来,原来是两只海鸥从天边飞过,刘子光赶忙喊道:“快射。”说时迟那时快,刘子光的话音还未落,一支箭就飞了出去,白小山的速度令人叹为观止,似乎他根本就没有瞄准,电光火石般的速度就将箭射了出去,海鸥应声而落,周围的人还都没反应过来呢。
  “不错,和我部下的箭手水平差不多了,白小山,你跟谁学的箭术?”刘子光很满意白小山的表演,虽然射海鸥的难度不大,但是他的速度确实令人惊叹。
  “回大人,罪民没学过射箭,以前只耍过弹弓。”白小山答道。
  周围人窃窃私语起来,似乎对白小山的本领很是赞叹,说来也是,一个只在十年前耍过弹弓的罪犯居然一拿到弓箭就能射出这么好的成绩,这个人只能用天才来形容了。
  “白小山,你抢夺武器是为了回乡报仇吧?”刘子光问道。
  “回大人,罪民罪有应得,没有报仇的想法。”白小山将弓箭还给侍卫,依旧低眉顺眼的说,眼中淡然,看不出丝毫仇恨的情绪。
  刘子光轻笑:“偷几件衣服就蹲了十年大狱,不想报仇才怪,你放心,我这里不是肥城县,也不是泰安府,你这些事情我不管,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将功赎罪,还一个自由之身?”
  白小山依旧淡然:“罪民不敢奢望。”
  “本侯还没说完,你一身本领蹲在牢里未免可惜,不如投军报效朝廷了,眼下满清还霸占着我燕赵之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虽是刑徒,也有为国出力的责任,本侯想建立一支队伍到满清境内作战,你们当中有特长的都可以参加,有功劳的免去刑期,有大功的还能混个一官半职,难道你们不想穿着官服回家光宗耀祖吗?特别是你,白小山,听说你娘孤苦伶仃一个人在家,受尽了乡间地主恶霸的欺负和邻里的白眼,难道你这个做儿子的就不想让老人扬眉吐气一回?”刘子光循循善诱,顺带着也将其他犯人的工作也做了。
  白小山坐了十几年的大牢,对官府早就失去了信心,但是眼前这位蟒袍玉带的年轻官员一席话,却让他感受到了希望,尤其是最后的一段话,更是刺到了白小山心中最柔软的部位。
  “娘亲,儿子不孝啊,让您老受尽了委屈。”白小山低声哭道,随即冲刘子光磕了几个头,道:“罪民愿意听从大人号令。”
  其他犯人也跟着磕头:“我等也愿意将功赎罪,在两军阵前为国效命!”
  刘子光满意的点点头道:“你们的战场不在两军阵前,而是在敌人心脏中,你们中的骗子、惯偷,飞贼都是难得的人才,如果这样的几个人组成的小部队在北京城一闹腾,恐怕康熙小儿的龙椅都坐的不安生。哈哈,你等先行回去等候甄选吧。”
  众犯人心潮起伏,给刘子光磕头以后离去,侍卫说道:“侯爷,您那个旅宋进口的测谎仪真的很灵验哦。”刘子光笑道:“什么测谎仪啊,就是一堆零件拼起来的玩意,唬人的,说白了就是心理战术。”
  刘子光早就想成立一支敢死队到满清境内去搞破坏,以此报复满清军机处先前的所作所为,不过手下缺乏合适的人选,敌境执行任务的危险性极大,他也不舍得派红衫团的精兵出去,所以才仿效曾经看过的八十年代风靡一时的美国连续剧《加里森敢死队》的情节,从刑徒中挑选有特长的人组成小型的别动队,派到北方满清控制区执行任务,一来这些犯人的专长对口,二来也节约了人力,算是一种废物再利用,至于别动队人员的忠诚问题则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反正他们执行的任务都是低层次的,即使翻船了也影响不了大局,当然为了保险起见,队伍里还是要委派正规的南厂番子作为领队和负责思想工作的“政委”。
  山东的囚徒在满清统治期间都被强行剃发,所以不用另行剃头,照原样把散乱的头发结成辫子就可以了,再发放银子和武器,进行人员的协调配置,大体保证每个小分队中都有善于伪装和偷窃之类的专业人员,这样的小分队组织了若干个,分开训练后分派到不同的北方城市,彼此之间没有联系也互不统属,执行完既定任务之后就可以返回,连续成功执行五次任务就可以免除刑期,给予红衫团的正规编制,如果中途阵亡的话,给与烈士称号,风光大葬,家里也有丰厚的抚恤。但是逃跑甚至叛逃的话,南厂保证一定会将其杀死,以儆效尤。
  南厂甄选的刑徒,多是忠信刚烈之人,再加上临时进行的爱国主义教育,相信不会有多少叛逃之人,越是文化素质低的人越是爱国,每天给他们放《说岳全传》《杨家将》这些爱国主义的快书段子,当然还有刘子光的种种光辉事迹,搞得这群犯罪分子群情激奋,自以为是慷慨赴死的壮士了,恨不得立刻奔赴敌后,展开如火如荼的地下斗争。
  第七卷
北方
第四十章
北京
  刘子光从全山东发配到青岛工地的刑徒中挑选了二百人,每五人分成一组,经过简单的培训,发放了武器装备和经费,便派往了北方,与此同时南厂也派出了一部分精干的特工人员剃发易服之后潜往北方。
  南厂的特工人员和那些临时拼凑的“加里森敢死队”从人员配置到装备水平和训练程度都有着天壤之别,这些人都经过严格的训练,能说满语,熟悉满族人的生活习惯,身材相貌也接近北方人,武艺更是没得说,刀枪弓弩火铳都能使,还熟练掌握爆破技术,此次北上,爆破是重头戏。
  日升昌的胡大掌柜也没闲着,她搜集了一批人员交给刘子光,让他带去北方,说要给满人一点颜色看看,具体怎么安排却是保密的,刘子光知道胡懿敏记恨满人制造伪钞的一箭之仇,这些人员肯定肩负了颠覆满清经济的使命,事关机密他也不多过问,只是嘱咐南厂的番子头目将这些人安全的带到北方就可以了。
  此外北洋水师和红衫团也都派出了自己的侦察人员,他们的任务比较复杂,但并不危险,那就是测量河北境内的地形和渤海湾的水情以及天津卫的防御情况,为将来朝廷大军水陆并进作准备工作,一时间开往北方的谍报人员竟然有上千人之巨,这还不算锦衣卫和东厂系统的人马,上次被清人在南京闹出那么大的乱子,皇上震怒,责令众人还以颜色,各个系统都想借这个机会争一把脸,所以都把好手派了出去,明清之间边境线犬牙交错,百姓来往也很平常,所以互相渗透是很容易的事情。
  刘子光呆在青岛百无聊赖,于是抛下从人,对外散布说去了威海,其实带了几个人乘上快船,偷偷在天津塘沽登岸,然后雇了车马,渗透到了满清的核心地带北京城。
  北京城是在元大都城的基础上建造的,当初叫做北平,后来篡了侄子皇位的永乐爷把京城从南京迁到这里,改称北京,新建的宫城规制和南京一样,但更加高大壮丽,内城外面有一层外城,整个城池呈凸字形,满清入关以后,沿用了北京建置,城郭格局没有大的变动,所以对于北京的地形情报,南厂掌握的还算精细。
  北京城外城在南,内城在北,方圆十余里,内城有九座城门,外城有三座向南开的城门,东西各一座门,还有朝北的东西两个便门,城墙里面是土,外面包了一层砖,高大雄浑,比起南京的坚城来有过之无不及,内城外城都有护城河环绕,河宽十丈,深两丈,距离城墙十八丈,两岸用砖石驳岸,河上架石桥,城墙,瓮城、城门、城楼,箭楼、闸楼和护城河一起,组成了北京城坚不可摧的城防体系。
  刘子光一行人从永定门入城,这座城门是北京的南大门,重檐歇山三滴水楼阁式的城门楼子,灰筒瓦绿琉璃瓦剪边顶,面阔足有五间,高大的城门上挂着一块石匾,上面篆刻着三个沧劲雄浑的楷书大字“永定门”,斑驳的石匾表示着它的年头久远,应该是嘉靖年前的原品,这更说明了满清对明朝遗物的继承性和保护性,其实也难怪,本身文化严重贫乏,只知道看三国演义,打打杀杀的野蛮人来到物质精神文明都高度发达的地方,吸收还来不及,哪里还想得到破坏。
  永定门的城门口站了八个无精打采的绿营兵,穿着号衣,柱着红缨枪站在城门两侧,一个小军官坐在旁边打瞌睡,白色的红缨凉帽扔在一旁露出铁青色光溜溜的头皮,辫子甩在脑后,大茶壶和茶碗摆在脸前,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情,永定门是北京的重要门户,没有重要的军情发生,这里并不盘查百姓,当然了,即使像盘查也很困难,毕竟人流量摆在那里,偌大一个北京城,每天进进出出的人不可计数,刘子光他们就混在人流之中,堂而皇之的进了北京城。
  刘子光艺高人胆大,当然没有剃发,只是在头上卡了个瓜皮帽,脑后垂了根马尾巴做的假辫子,换上了马褂,手里掂着折扇,乍一看就是个八旗贵公子,跟他一起善闯北京城的还有好兄弟扎木和,扎木和是蒙古人,而北京城内的蒙古人不在少数,他根本就不需要伪装,本色出演就可以了,另外还有红衫团中的爆破第一高手钟寿勇,当年的炮兵连长现在已经是参将身份了,他貌似忠厚的面庞下掩藏着一颗不安分的心,自从炸药被鼓捣出来之后,钟参将就迷上了这玩意,每天不弄上几响心里就不舒服,这次带他来北京就是为了让他好好过一过瘾,整整一马车的最新型炸药任由他使用。
  满人崇尚勇武,即使在京城内也可以佩戴武器,当然仅限于满族人,普通汉族百姓是没有这个资格的,按照礼部侍郎姜戌的理论,身为羔羊的汉人只要为高贵的满族狼们提供服务就够了,打打杀杀这些任务交给狼们就可以了。刘子光等人假扮成满洲人,腰间悬挂兵器也很平常,再加上他们的衣着华丽,一看就是贵族身份,所以无人过来查问。
  永定门的城门很深,走在里面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常年得不到阳光照耀的地方总是这样阴冷,不过即使当刘子光走在了北京南城内的夏日阳光下的时候,身上那股阴冷的气息仿佛还依然存在,看着大好河山被异族人统治,看着同胞被人欺压,任何一个热血男儿首先感受到的都不会是这座城市的壮美,而是一种刻骨的屈辱和仇恨。
  从永定门进去,左右两边分别是先农坛和天坛等祭祀场所,再往前走才是东西南北纵横的胡同,永定门直线向北是正阳门,正阳门外的大栅栏地区是北京最为繁华的商业区,和南京的秦淮河夫子庙一代有异曲同工之处,商铺茶馆酒楼云集,米市、菜市、柴市、煤市、花市、猪市、骡马市、珠宝市,林林总总商铺数百家之多,当然秦楼楚馆也少不了,大栅栏铁树斜街以南,南新华街以东,珠市口西大街以北,煤市街以西的许多胡同里都有青楼,其中又以石头胡同、陕西巷、王广福斜街、韩家潭、胭脂胡同、百顺胡同、皮条营、纱帽胡同这八个地方的青楼最为出名,所以俗称“八大胡同”。
  刘子光他们携带了大量的炸药和武器,自然不能住在普通的旅馆里,南厂吸收了前东厂的一些资源,在北京城自然有自己的据点,刘子光等人辗转数圈之后,来到外城一条胡同里,找到一户人家,钟寿勇上前敲门,半晌,才有人在门后用韵味十足的京腔招呼了一嗓子:“谁呀?”
  “老家来人了。”钟寿勇撇着河南口音的北京官话说道。
  大门里传出金属落地的声音,然后是门闩抽出的声音,两扇广亮大门(注:四合院大门的一种形制,门框槛安装于中柱位置)吱吱哑哑的打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出现门口,枯瘦的脸上满是惊喜,身后还有一个卡在地上的铜盆和满地的水,想来是这老者扫地的时候听到敲门,一时激动才失手的。
  “老家的什么人来的?”老者问道,声音略略有些发抖。
  “七舅姥爷的侄女婿,来京城做买卖,还请您老多关照。”钟寿勇按照当年东厂定下的联络暗号回答道。
  “既然是老家亲戚,赶紧进家吧。”老者说道,随即将众人让进了院子,这是一座三进的院落,看形制不是高级官员的住所,装修也很差,墙皮剥落,院子里铺地的砖头被碎了,由于是多年不联络的老站点,刘子光等人不敢懈怠,手扶着兵器四下踅摸,听动静只有老者一人,这才放下心来。
  老者回屋取了半张发黄的纸出来,询问道:“不知道老乡们带了那半张纸没有?”这是东厂规定的暗号以外的联络凭据,一张纸撕成了两半,只有完全对接起来才能证明对方不是假冒的,刘子光示意钟寿勇取出联络信物,两张裂口处参差不齐的纸终于对接到了一起,老者感慨万千,哽咽着说道:“十年了,朝廷终于想起我来了。”
  刘子光严肃地说:“朝廷一直以来就没有忘记敌后潜伏的各位同仁,别说是你们这些暗藏的影子,就是一张纸,一条破亵衣朝廷都不会浪费的。”
  “大人所言极是,敢问这位大人高姓大名,官居何位?”老者问道。
  “达百户,你在敌后这么多年,东厂的保密条例都忘了么,不该问得不要问,不该说的也不要说,上官的名讳和官职是你随便问的么?”钟寿勇皱起眉头训斥道。这个联络站的站长名字叫做达文喜,是十年前东厂派驻北京的番子,官衔是百户,东厂当时在北京设立情报机构完全是面子工程,根本没有发挥过任何效能,经费也很紧张,时有时无的,多亏了南厂接受东厂驻外这一堆烂摊子之后,这些人员才重新收到维持经费,说来老东厂的衣钵大部分是被南厂继承了,魏忠贤的新东厂只是继承了个名字而已。
  “文喜知错了,还望大人海涵。”达文喜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低头认错。
  “达百户,我们都是南厂的番子,你叫我刘千户即可,这位是钟大人,这位是扎大人,以后我们在北京的行动,还要多多仰仗文百户呢,对了,文百户不妨将手下召集起来,咱们碰个头,商量一下行动方案。”刘子光说。
  “这……”达文喜不禁犯了难,这时大门又被人敲响了,声音急促而野蛮,刘子光等人立刻将手按倒了刀柄之上。
  第七卷
北方
第四十一章
顽主
  “什么人?”钟寿勇压低声音问道,大拇指放在刀鞘的绷簧上,随时准备暴起杀人,达文喜哭丧着老脸答道:“是这条街上的恶霸,来讨债的。”
  众人面面相觑,这东厂潜伏特务未免混的忒惨了点,居然被地皮无赖敲诈勒索,追债都追到家门口来了,说出去真是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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