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精校)第15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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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光是地方官员们,京官里面也有不少人开始巴结刘子光,他们官职低微,又怕御史说闲话,所以走了侧面迂回的路子,和工部,五城兵马司这些镇武侯掌控下的单位拉起了关系,这些人中,尤其以吏部员外郎史可法最为引人注目,此君公然上了一道折子给皇上,居然对长公主和镇武侯的婚事提出了全新的见解。
  明时人婚配,允许一夫多妻,多妻并不意味着着每个妻子的身份都是平等的,严格的说,除了正房以外的配偶,根本不配叫妻,只能称作妾,男人可以有无数的小妾,但是正妻只能有一个,正如皇帝只能有一位皇后,其他的配偶只能称作贵妃、妃子、贵人等,寻常士绅亦是如此,但后来出于政治、经济联姻的考虑,贵族男子可以在正妻的下面拥有两个平妻,然后依然可以娶无数个妾,这一点和皇帝家区分贵妃、妃子的出发点是一样的,就是在配偶的职称上多设定了一个级别而已。
  毫无疑问,刘子光属于贵族阶层,可以娶一个正妻两个平妻,史可法正是针对这一点发出的见解,刘子光在迎娶彭静蓉的时候,并没有严格的说明娶的是正妻还是平妻,所以现在就有一个漏子可以钻,从法理上解释就是说彭静蓉可以和朱橙共同作平妻,这样就享有了平等的地位,而且避免了所谓公主作妾的尴尬,皇家的体统得以保存,公主的封号也可以还回来了。
  史可法是东林党的人,而且一直是作为有前途的青年人才储备的,年纪不过三十来岁就是吏部响当当的人物了,为什么会在此刻站出来帮刘子光说话呢?这个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原来是他在东林内部的派系斗争中受到了打击,才转而寻找新的靠山,史可法的年龄不大,本是东林的少壮派,实力派,风头很健,可是随着侯方域这个更年轻、更有才的选手加入之后,就没有了他说话的份了,现在虽然侯方域已经成为阉人,不能再参加政坛角逐了,可依然没有史可法的机会,因为孙启超以其独特的身份接替了侯方域留下的空缺,怅然的史可法只好选择改换门庭,你东林不重用我,自然有人重用我,我既然是真金,就不怕不发光。镇武侯这里就是我将来散发光和热的地方。
  史可法的“投名状”不但解决了长公主身份的难题,而且还得到了刘子光的欣赏,经过一番周折,史可法从吏部中调出,升了两个品级,派到山东青州府做知府去了。
  朝堂之上这些纷争刘子光并不在意,反正有皇帝小舅子帮他罩着呢,他现在还处在新婚蜜月之中,呆在玄武湖中那个风光旖旎的小岛上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曾橙实在太勤快了,每天早上都不赖被窝,早早的爬起来到厨下帮老公做早饭吃,刘子光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一摸旁边已经没有了人影,喊了两声后,曾橙端着一大盘煮鸭蛋跑过来送到床前给他吃。
  “怎么做那么多鸭蛋,我吃不了那么多。”刘子光诧异的说,鸭蛋不比鸡蛋,腥气比较大,一般用来做卤蛋之类,只有湖边养鸭子的人家才煮了吃。
  “吃不下也得吃,彭姐姐说了,这些天你身子亏了,要多吃些蛋补一补,这样咱们才有很快有宝宝。”说到这里,曾橙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这些天刘子光是挺操劳的,每天晚上没什么事就和曾橙一起“造人”,是耗费了不少“精神”,不过给曾橙出主意让她弄些鸭蛋给刘子光进补的居然是彭静蓉,这着实让刘子光哭笑不得,看来她们小姐妹俩关系处得不错,什么私房话都能说呢。
  虽然鸭蛋不如鸡蛋好吃,但为了不辜负新婚妻子的一片心意,刘子光还是把这一大盆鸭蛋都给吃了,然后借口说身子补好了,顺势将曾橙拉到床上又轻薄起来,曾橙红着脸把他推开,啐道:“大天白日的也不害臊,家里的米缸都快空了,我刚才把鸭舍里的蛋收了收,你去卖给收鸭蛋的小贩,赶紧换些米来吧。”
  唉,这穷日子过起来还真是不爽,整天要为柴米油盐操劳,不过有曾橙这样聪慧勤劳的老婆打理,他们的生活已经比在洪泽湖畔时候强太多了。屋顶铺了青瓦,圈里养了两头小猪,舍里二三十只鸭子,小渔船也是崭新的,渔网有两具,厨房里有油有盐有腊肉,柜子里还有好几吊钱的积蓄,小日子简直已经达到了小康水平,他们的收入主要来自出售鸭蛋和湖鱼,刘子光主外,在湖上撒网打鱼,进城买蛋卖鱼,曾橙主内,喂猪喂鸭子,缝补渔网做饭洗衣服,两个人的生活其乐融融。
  当然刘子光并不会真的去打鱼,他撑着小船来到湖中央,跳上一艘伪装成大型渔船的官船,然后开始处理公务,在他所有的职务里面,南厂提督的工作量是最大的,也是最有实权的,每天都有大量的原始情报和经过分析后的结果送到他案头,由他批准签发,最近这段时间,天下局势很太平,春天是休养生息的季节,就连猎人都不会进山打猎,官府也不会处斩犯人,国家之间也极少发生战争。
  大明朝的东方是一望无际的太平洋,些许倭寇不足挂齿,南面有旅宋给撑着场面,一时也没有忧患,西面的夏国和北面的满清这几个月来都很老实,军队龟缩在堡垒里面不出来,再不像以前那样隔三差五出兵“打草谷”。这和明朝诶以增强的国力有着相当大的关系,从前那个虎视眈眈,一心想吞并南明的满清王朝在新帝登基以后已经完全变了嘴脸,号称要和大明结为兄弟之邦,以后友好相处,互不侵犯,当然南明要付出每年百万两银子的岁币了,据满清的使节说,这个钱不算是进贡,而是弟弟打发给哥哥的一点小意思,这完完全全就是仿照以前宋金旧例嘛,铁骨铮铮的东林们自然不会答应这个说法,派出干员怒斥满清使节。
  满清派出的使节名叫姜戌,早年父母是锦州附近的汉族农民,后来被满人掳了去成为包衣,姜戌自幼在满人中长大,一口满语说的非常流利,金钱鼠尾的发型非常标准,他聪明机智、忠心为主的事迹在满人中间流传甚广,最具有代表性的一件事是姜戌的母亲帮主子放羊的时候偷偷薅羊毛,想帮小姜戌编织一件羊毛坎肩,这件事被姜戌发现以后,他苦苦沉思了三天,最终决定报告给主子,揭发母亲这种损害主子利益的行为,后来母亲被抓走抽了几十鞭子活活打死,姜戌连哭了三天三夜,眼睛都哭出血了,他说人忠孝不能两全,既然作为光荣的八旗包衣就要有包衣的觉悟,个人家的孝道要服从大义,这件事让小姜戌在包衣们中间崭露头角,先帝皇太极还在包衣们中间发动了一场学习姜戌的运动。
  但是让姜戌发达起来的还是另外一件事情,因为他是包衣的后代,所以没有资格进学堂,但姜戌非常热爱学习,不论是满汉文化他都有着强烈的兴趣,不让进学堂他就趁着放羊的闲暇时候趴在学堂窗户外面的大树上偷听先生讲课,被路过的范文程发现,叫到学堂里问了几个问题,其人竟然对答如流,被范先生当场收回关门弟子,带回府上精心调教,渐渐成为满清年轻一代大臣中的佼佼者,虽然他身为汉臣,但从来不和其他汉臣混在一起,而是喜欢和满族人,尤其是上三旗的人混在一起,用娴熟的满语谈笑风生,金钱鼠尾的发型比满族人还满族人,让那些留着不伦不类港台影视剧大鬓角辫子头的汉人大臣们自惭形秽的很。
  满清的使团曾经来过好几次,战后一次,天启帝大婚一次,现在又是一次,也是规格最高的一次,姜戌的身份是大清朝礼部侍郎,相当于外交部副部长级别的国事访问,二十五岁左右的二品大员在各国均不多见,可是在大清国他可不是头一号,新帝康熙今年才十二岁,他就喜欢用年轻的大臣,不光姜戌如此年轻,还有明珠、索额图等满族青年才俊也都不过二十出头。
  第七卷
北方
第十七章
北京往事
  自从去年春天清军被赶到黄河以北之后,两国的实际控制线就以黄河为界,谁也没有能力向前迈进了,就在明朝东林党和刘子光忙着发动政变,推翻阉党后党统治的时候,遥远的北京也在上演着同样的故事。
  自从睿亲王兼摄政王多尔衮死掉以后,清朝的实际统治权就落到了鳌拜的手中,南征失败的残军依然是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靠着这些人马,鳌拜取得了顾命大臣的资格,并且将实力最强的正白旗吞并到自己名下,成为正白旗的旗主,打压其他各旗,扶植自己的势力,俨然没有把年幼的康熙帝放在眼里。朝堂之上公然带剑,见了皇上不但不跪拜,还要求小康熙喊自己为叔父。
  小康熙名为爱新觉罗。玄烨,是顺治皇帝福临的儿子,是皇太极和多尔衮的孙子,当然他的亲爷爷是睿亲王,才十一岁的玄烨远比同龄人要聪慧成熟的多,在皇祖母太皇太后大玉儿的教导下,小小年纪的他熟读诗书,对汉文化研习的很透,绝非那些只读过《三国演义》的长辈们可以比拟。
  说到对康熙的教育,不能不提到他的祖母,这位完全可以称得上清朝国母的女人却是一个正宗的蒙古人,姓博尔济吉特,名布木布泰,小名大玉儿。是蒙古科尔沁部贝勒寨桑之女,十三岁的时候她作为政治联姻的纽带嫁给了崛起于白山黑水的后金“英明汗”努尔哈赤的儿子皇太极为妻。
  对于比自己年长二十岁的皇太极,大玉儿当然不会有什么爱情,自打她嫁过来之后就喜欢上了年龄相仿的小叔子多尔衮,可是作为政治漩涡中的女人,她没有权力选择爱情,只能忍辱负重,为了丈夫的霸业牺牲个人的幸福,当然这并不妨碍他和多尔衮私下的来往,福临其实是多尔衮亲生之子的事情就是明证,好在人家白山黑水之间的英雄民族并不在意这些汉族人才看重的所谓伦常,大玉儿嫁给皇太极的时候,皇太极已经娶了她的姑母为妻,后来又娶了她的姐姐海兰珠,可谓是姑侄三人同侍一夫。
  皇太极当时也没太怎么把大玉儿当一回事,经常派年轻貌美的她从事一些色诱的工作,据说当年大明将领洪承酬被俘之后,铁骨铮铮硬气的很,抵死不愿意投降,然后大玉儿进入监房陪伴了洪承酬一晚,洪大人只当是满清送来的玩物。毫不客气的享用了一番,心说该吃的吃,该玩的玩,投降是万万不行地。
  次日一早,大玉儿换上了皇妃的正装,再次陪着皇太极前来劝降,这回铁骨铮铮的洪承酬彻底变成了绕指柔,人家满清实在是太讲究了,皇妃都能送给自己玩,还怕以后对自己不厚道么?洪大人被皇太极的气量所深深的折服,当场纳头便拜,从此成为满清的忠心走狗。(这个段子出自我小时候看的一部港台连续剧,貌似就叫一代皇后大玉儿,并非我杜撰)
  所以说,皇太极容忍大玉儿和多尔衮的来往也说明他并不在意这些庸俗的传统,能用自己众多妻子中的一个笼络住掌握兵权的弟弟,未尝不是好事。
  后来皇太极在南征途中猝死,满清陷入一片混乱,皇太极长子豪格,皇太极兄代善,弟多尔衮、阿济格、多铎等人都有实力接任皇帝,在这关键时刻,大玉儿凭着自己的宠贵地位和聪明才智,笼络各方势力,尤其是关键人物多尔衮和代善。最终获得成功,拥立自己和多尔衮的儿子福临登基,在这个事件中再次显示了大玉儿顾全大局的境界,她并没有为了爱情盲目的帮助情郎多尔衮成为皇帝,而是让皇太极名义上的儿子福临登基,就是为了保证大清的正统性,好在多尔衮也是重情义的人,并不在意皇帝的虚名,当个皇父摄政王也就满意了。
  在满清的一步步成功中,她逐渐卷入一场又一场政治斗争的漩涡,并展示出了她卓越的政治才华,逐步确立了稳固的地位并成为清初政坛上的一个一言九鼎的人物。鳌拜专权,身为皇祖母的大玉儿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她帮助孙儿组建了一个小小的团队,这个团队全部由年轻的满汉精英组成,姜戌、索额图、纳兰明珠等人都是重要成员。
  第二次南征失败以后,根据多尔衮的遗命,鳌拜接任了正白旗的旗主,正白旗和正黄、镶黄两旗一样,是直属皇族的上三旗,鳌拜由此派正白旗名正言顺地接管了皇宫的警卫工作,自己担当了顾命大臣,都说权力能使人堕落,鳌拜也不例外,掌握了军政大权的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热血的将军了,而是暴露出专横暴戾的本性,欺皇帝年幼无知,广植党羽,排斥异己,把揽朝政,俨然是摄政王再出。鳌拜出身戎伍,对于顺治朝吸收汉文化变更礼制的做法很不适应,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凡事都要循祖制、复旧章,并且公然打破顺治四年不再困地的禁令,借旗地交换之机,扩大圈地,使大批农民流离失所。鳌拜这种倒行逆施的行为,引起朝野上下的不满,但大部分人慑于鳌拜淫威,不敢作声。
  鳖拜的存在已成为皇帝权威的一个威胁,但鳌拜羽翼已成,措置稍有不当,可能就会激成巨变。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此时的大玉儿对这些问题已有了相当经验。她悄悄关照性急的孙子,要他隐忍一切,同时不露痕迹地布置起来。
  在姜戌、明珠等人的提议下,皇宫里招募了一批十三四岁的宗室子弟,每天陪康熙读书玩耍,这些少年闲暇时候就练习布库戏,对于少年来说,喜欢玩这种摔跤游戏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所以谁也没有多想什么。就在大家对宫廷布库戏习以为常的时候;康熙元年秋季的一天,皇上宣鳌拜入宫觐见,鳌拜自持皇宫警卫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毫不在意的来到皇帝的御书房,早已埋伏在周围的少年们突然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他擒住了,等到螫拜缓过神来,纵有过人膂力,都已无济于事了。
  鳌拜被擒,太皇太后紧急调派丰台大营的正红旗、正蓝旗部队进京,和正黄旗镶黄旗的人马一起将京城控制住,没有了鳌拜的正白旗部队也没有犯上作乱的勇气,太皇太后也没有追究他们的意思,一场风波就这样不动一刀一枪的平息了。
  鳌拜集团的覆灭,和太皇太后的英明领导,康熙小皇帝的大智大勇,满汉年轻官员们的忠心辅佐、献计献策是分不开的,为了表彰这些年轻人,也为了给孙儿构建一个完美高效的官员体系,太皇太后将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放到了高位上锻炼,姜戌就是在这时候以二十五岁的年纪出任的礼部侍郎,这批年轻人的上位,给北京满清政权带来了清新的气息,先进的汉族文化被吸收利用,满人的优秀传统也加以保存,汉族的文化实在是太博大精深了,文学经济科学种种文明程度都是无法用简陋的通古斯语言能学习得来的,所以满清统治者干脆放弃了满语,学起了汉语,满清入主北京十年以来,大部分满族人都学会了汉语,这种以关外口音融合了北京附近方言的语言就形成了满清统治下的官话,和南京的江淮官话遥相呼应。
  在这群精英的辅佐下,小康熙从谏如流,减轻了对汉族人民的压迫,除了还要强制剃发易服之外,尽量做些能消除民族矛盾的事情,比如允许满汉通婚,启用更多的汉族官员,表彰诸如岳飞、文天祥这样的汉族英雄,以显示满清统治者的宽宏大度和善解民心。
  作为礼部侍郎的姜戌,在这个时机推出了自己多年以来的研究成果,他宣称,满汉绝非敌人,而是休戚与共的兄弟民族,中原农耕文化的汉族人是温顺的绵羊,是弟弟,游牧文化的北方西方所谓的鞑子是强健彪悍的狼,是哥哥,兄弟之间经常发生点摩擦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正是这种哥哥欺负弟弟的行为,锻炼了软弱的汉民族,致使汉文化不至于消亡,这绝对不是侵略,而是输血,一次又一次的输血,从秦汉到五胡乱华,再到蒙古人的铁蹄踏遍全国,再到今天满清入主中原,都是给汉族人输血呢,正是有了这些彪悍民族的输血,文明才得以延续,疆土才得以扩大,要是没有哥哥们的帮助,汉人早就退化成低等民族了,哪还会有这么多的发明创造,文学巨著。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游牧民族的狼文化。
  谎言的可怕,往往在于他听起来像真的,在满清礼部的大力鼓吹下,这种狼和羊的说法居然被很多北方读书人所接受,他们天真的以为如果自己也学到了狼性,就会和统治者平起平坐了,姜戌的著作甚至流传到了南明,在士子中广为流传,这种离经叛道却又看起来有些歪理的论点为大家津津乐道,姜戌俨然成为一代思想家,正是因为如此,满清朝廷才会派他担任使节,到南京商讨议和大事。
  第七卷
北方
第十八章
五阿哥游南京
  姜戌的名声再大,官职再高,也只是一个包衣,所以使团里必须有一个高等级的人物来撑场面,尤其是皇族最好。所以大玉儿挑选了一位身份尊崇的贝勒爷担任名义上的正使,这位贝勒爷名叫玄琪,也是皇太极的孙子,今年才二十出头,在同辈中排行第五,所以又称五阿哥,五阿哥生的一表人才,头脑也算灵活,拉出来总不至于丢了爱新觉罗家的面子。
  满清使团进入南京的时候,排场弄得很大,玄琪贝勒爷带领一干满汉大员,在正黄旗骁骑营的护卫下,招摇过市,满清官员们都不坐轿,起着高头骏马,穿着蓝色的官袍,头戴黑色的暖帽,骁骑营的士兵们一身黄色的布面铜钉铠甲,帽盔上的黄缨子顶的老高,好像头上插了一根标枪,弓箭佩刀挂在腰间,出于外交礼仪,并没有携带长兵器。这些士兵相当于满清最精锐的御林军,身量武艺都是一流的,派来护卫使团,隐隐含有显示武力的意思。
  明朝派出迎接使团的队伍也不含糊,清一色的大汉将军部队,换上普通禁军的衣甲簇拥在清国使团的两侧,一为保护,二来也是为了显示武力,大汉将军们虽然没打过硬仗,可是气势很足,平均身高在一米八五左右,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丝毫不差于满清的军队。
  五阿哥身穿团龙蟒袍走在队伍的前列,南京的天气太热,才四月天就已经热的戴不住帽子了,明朝官员们戴的是网眼式的乌纱帽,穿的是薄绸子的官服,自然不觉得甚热,可是满清的官员们却不同了,他们一路自北方而来,穿的还是冬季官服,头上也是黑色的暖帽,被春天里的阳光一晒,浑身都是臭汗,骁骑营的士兵们军容严整,谁也不敢乱动,可是贝勒爷就没有那么严肃了,他很随意的将头上的大帽子摘下来,露出一个青皮鸭蛋一样的大光头,后脑勺上留着一块铜钱大小的头发,由这块头皮上引出一束发辫来,这就是所谓的满族标准发型金钱鼠尾了,看到五阿哥带头,其他的满汉大员们也将帽子摘了,骄傲的向南京人民展示他们丑陋的发型。
  “前面那个小哥,生的好俊,怎么剃了个和尚头,脑后垂个小辫子,活像猪尾巴?”大路两边围观的人群中发出评论。
  “你不懂了吧,这叫老鼠尾巴,鞑子们就喜欢这个调调,要是和咱们汉人一样留个发髻,那还叫鞑子吗。”立刻有见多识广的人出来给大家解疑释惑。
  南京城内并没有多少人亲眼见过鞑子,以前从北方逃难来的贵族们当时也是望风而逃,没有见识过满清的残忍,再加上最近明军在山东的战事还算顺利,这种民族之间的对立情绪并不如以前那么强烈了,老百姓们看着满清的使团更像是看北方来的马戏团。
  满清使团却不这么认为,自豪的他们以为自己的英姿打动了南朝京城的百姓们,以五阿哥的为首的文官们频频微笑着向两边的百姓拱手致意,却遭来一阵嘘声,百姓们再无知,也知道这些人是大明的敌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五阿哥和姜戌一行先来到馆驿下榻,由于两国的外交关系并为确定,所以朱由校不会急于接见他们,而是由内阁、兵部、礼部联合出面接待满使,鉴于目前两国的交战状态还没解除,兵部安排了大批禁军守在馆驿周围,既防止满清使节到处乱跑,也阻止百姓们盲目的抗议示威冲击馆驿的行为。
  对于这次满清的出使,明朝上下都很重视,因为天下格局又发生了变化,清朝已经平定了蒙古的察哈尔部,抽回了大量精锐的兵力,并且将蒙古科尔沁部落的五万骑兵也拉了回来,实力已经大大增强,新帝登基,惩处腐败,减免赋税,消除民族矛盾,和西夏、朝鲜友好通商,已经不是去年那个似乎一触即溃的满清了。
  现在的形势和南宋时期宋金长期对峙的局面很类似,双方都虎视眈眈的想将对方一口吞下,但是又都没有那个实力,所以大家心照不宣的整天和谈,谈来谈去的不过是互相摸底,拖延时间,等自己的实力积蓄够了再开阵仗。
  礼部负责具体的接待工作,侯询认为我堂堂大明礼仪之邦,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都要以礼相待,而且要大礼款待,才能彰显大国风范,让尔等蛮夷知道天威,所以对玄琪和姜戌并没有限制行动,相反还派出礼部官员和随从护卫,任由他们到处游走。
  五阿哥和姜戌好不容易到了江南,自然要好好游玩一下,他俩换上了方巾蓝衫,在礼部官员和锦衣卫的陪同下游览久负盛名的秦淮风光,当然骁骑营的官兵也换上了明朝的服饰跟随护卫。
  汉族文化博大精深,满人入关以后大力的吸收汉文明,管制礼制都师从明朝,汉文化最发达的地方就是江南,作为汉学高手的玄琪和姜戌穿上汉族人衫,学着南人的模样拿了把扇子在手里晃着,倒也有几分江南才子的风韵,尤其是玄琪,模样生的俊俏的很,在秦淮河边一走,引得花楼上的姑娘们一阵阵的尖叫,貌似比当年的江南四公子还要受欢迎。
  游了一阵子,两人觉得和北京八大胡同差不多,有些无趣,于是沿着秦淮河继续向东,出了东水关之后又一片建筑物,正是名闻遐迩的东林,五阿哥和姜戌相对一笑,对陪伴的礼部官员说想进参观一下。
  东林原本位于无锡,创建于北宋政和元年,当时为北宋理学家程颢、程颐嫡传高弟、知名学者杨时(号龟山)长期讲学之地。“东林”名称来历与杨时游庐山时所写“东林道上闲步”这首诗有关。后来到了明朝中期,被罢黜里居的顾宪成,偕弟允成,及高攀龙、安希范、刘元珍、叶茂才、史孟麟、薛敷教、钱一本等人,为继承杨时讲学遗志,共同倡导仪捐款重建兴复。并相继主持其间,聚众讲学。每年一大会,每月一小会,会期各三日。在讲习之余,间或指陈时弊,裁量人物,锐意图新,自称“东林人”,引起朝野倾慕。当时海内学者多以东林为楷模,影响极大。
  阉党当权之后,枉法祸兴,诏毁全国,东林首受其难,先毁依庸堂。次年,被严旨全部拆毁,不许存留片瓦寸椽。东林讲学等人亦被斥为“东林党”而蒙遭迫害。
  去年东林党人夺取政权之后,钱谦益派人重修东林,无锡原址上建设一所,南京东门外也建造一所,称为二部,伴池、东林精舍、丽泽堂、依庸堂、燕居庙、三公祠、东西长廊、来复斋、道南祠、东林报功祠等主要建筑,和无锡的一部完全一样,而且由于二部在京城郊外,所以前来就读的学生比无锡的一部还要多些,整日里充斥着莘莘学子的身影,的大门外就是秦淮河的小码头,乘着小舟可以直接游览秦淮十里烟花地,正适合风流才子们居住学习。在这里学习的年轻人都是全国青年学子中的翘楚,不论是才学还是家世,都不比城内国子监的学生们差,如果说国子监是北大的话,那东林就是清华。
  一行人弃舟登岸,五阿哥仰望着山门旁的对联抑扬顿挫的念叨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是东林始祖顾宪成老先生的名联。老先生真乃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啊。”姜戌卖弄着说道。
  “姜兄所言极是,本贝勒对东林的故事也很感兴趣,咱们不妨进去一游吧。”五阿哥一拍手中的折扇说道。
  陪他们游览南京的礼部官员就是东林出身,听到满清官员赞扬自己的母校当然非常开心,再加上侯询交待过,只要不是牵扯到军事秘密的地方都可以让他们去,所以对于五阿哥的要求他欣然允诺。
  一行人大摇大摆进了,此时正是休息的时候,只见满院子的方巾乱晃,众多的年轻人捏着书本摇头晃脑的吟着走着,看到有官差打扮的人进了,书生们并不惊讶,天下人都喜欢到东林里来转悠转悠,不管是外国王爵还是封疆大吏,还是寻常的读书人,只要是尊崇儒家文化的人,那东林就是他们心中的圣地,来个把微服私访的官员实在是太平常了,他们根本连接待工作部不屑于做,要知道的山长可是当今内阁首揆钱谦益。
  可是这一次的客人有些不同,尤其是前面几个护卫模样的家伙,一身的腥膻气味,脑袋后面还垂了根辫子,蛮横的推搡着挡在前面的书生,气焰极其的嚣张。
  书生们立刻围了上来,将这群来历不明的家伙挡住,只听那群人中爆发出一声质问:“你们大明的读书人就是这样招待友邦贵客的么?”
  第七卷
北方
第十九章
狼图腾
  “你们是哪里的友邦?分明是鞑子。”有胆大的书生毫不买账的喊道,随即更多的书生围了上来堵住道路,这时候陪同的礼部官员和锦衣卫开始出面,清开了一条道路,让五阿哥和姜戌走进去,面对不友好的书生们,两位清朝高官保持了良好的气量和风度,一边微笑一边颔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最大的礼堂。
  这时候的执事已经接到通报赶了过来,想请客人到后堂奉茶,可是五阿哥却说想和书生们在一起交流交流,执事面有难色的看了看陪同的礼部官员,那官员心道让番邦人士见识一下东林精神未尝不是好事,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五阿哥向姜戌点了点头,后者微微一笑,在护卫的搀扶下爬上了礼堂的讲台,大声说道:“诸位东林学子,鄙人乃是大清国礼部侍郎姜戌,久闻东林乃是天下之首,现在有些问题想和各位探讨一下,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下面乱哄哄的学子们听到姜戌的大名,不由得静了下来,有人朗声应道:“还请赐教。”接着更多的人随声附和。
  姜戌站在台上,扫视着下面众多年轻的面孔,老一批的东林书生大多已经考中了进士等待吏部分配去了,这些人都是新来的贡生秀才,甚至童生,无论在学识还是经验上都无法和姜戌对抗,不过这些人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想在他们面前大放厥词也是自找出丑的行为。
  “在正式开讲之前,我想先说两个小故事。”姜戌说道,有护卫找来一张椅子塞在他屁股下面,又沏了一壶茶端在旁边,姜侍郎这才正儿八经的开讲:
  “从前有一座山,山的两边分别是两块草原,草原是一般无二的丰美,有一望无际的草场和清澈的河流,羊群在草原上过着祥和的生活,忽然有一天,山北面的草原上来了一群狼,一群靠吃羊为生的狼,从此北草原上血光四现,羊群被残忍的捕杀,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而山南的草原没有狼,羊群依旧过着安详平静的生活。你们说,三年以后,这两块草原分别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这还用说,北面的草原上已经没有羊了,光剩下狼了,而狼没有东西吃也全饿死了,南面的草原依旧如此,原来咋样还咋样。”一个书生在台下答道,旁人对他的回答都点头称是,深以为然。
  “非也!三年以后,北面的草原依旧生机盎然,草原、河流、羊群、狼群,一切井井有条,而南面没有狼的草原已经变成了荒漠,河流干涸,草原沙漠化,羊群没有草吃,全都饿死了。”姜戌眨着狡黠的小眼睛说道。
  “一派胡言,没有狼的草原怎么能变成荒漠,有狼的草原反而一切井井有条,姓姜的你太能忽悠了吧?”刚才那个书生大声地反驳道,其他人依旧随声附和。
  姜戌傲然一笑:“诸位,且听我慢慢道来,这北面的草原上自从有了狼,羊群的生活就不那么安逸了,如果不奔跑逃命,就会丧生狼口,所以体质比较差的羊就活不长久,能存活下来的羊都是机敏健康的羊,狼群间接的帮助羊群改善了体质,同时也控制了羊群的数量,保护了草原不被日益壮大的羊群吞没。而南面没有狼的草原就截然相反,羊群日益壮大,丝毫不受限制,羊儿饿了就吃草,渴了就喝水,渐渐的河流被喝干了,草场也被吃光了,连草根都没有剩下,到了最后,羊群不得不全部饿死,原本美丽的大草原也变成了一片荒漠。你们说,这个时候我们是不是应该感谢狼对羊的帮助呢?”
  台下的书生们被姜戌的诡辩暂时迷住了头脑,一时间鸦雀无声,没有人出演反驳,此时,姜戌干咳一声,正式抛出了自己多年的研究成果。
  “鄙人所说的狼,其实就是你们口中的蛮夷,住在长城外面的游牧民族,这些马背上的民族像狼一样勇敢、坚韧、富有进取精神,而鄙人所说的羊,就是生活在关内,靠种植庄稼为生的汉人们,农耕民族的特点就是自给自足,闭门造车,如果没有适当的刺激,这个民族就会慢慢的萎缩、软弱、衰退下去,所以上天就会派强悍的游牧民族进入关内,抢走他们的牲畜粮食,妇女儿童,屠杀他们、奴役他们,这种行为看似残酷,其实是一种关怀,一种帮助,有了这种帮助,农耕民族才会更加勤奋,更加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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