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校对)第77部分在线阅读
虽说只是一碗杨梅汤,可是在李基看来,却胜似山珍海味。
“呵呵,皇家里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
不过依我看,皇帝未必会废掉太子。太子和隐太子不一样,能隐忍,更有心计,决不可能轻易惹怒皇帝。至于这流传出来的谣言,依我看不过是一些人想搅浑这一池子水罢了。你没看朝中掌权者,不管是杨素还是裴世矩,都是太子一党吗?
太子把朝政交由这两人,一方面是说明他对这两人信任,另一方面不也说明了,皇帝并没有废掉太子的心思吗?否则的话,皇帝早就派人,去朝中夺回权柄了。”
言庆点点头,没有再追问太多。
这种事,他也的确不好去问的太过于详细,否则就会让人感觉怪异了。
八岁的年纪,实际上不过六岁,长于书画,能吟诗作赋或许还能说得过去,可要是参与朝政的事情,未免太惊世骇俗。所以,浅尝即止,弄清楚情况也就行了。
听得出,杨坚父子并没有出现什么矛盾。
没有矛盾而谣言兴起,说明里面必然有古怪之处。
至于是何处古怪?言庆也说不出来。但他能肯定,如今这局势,依旧牢牢掌控在太子杨广手中。从此前汉王杨谅游说山东士马和河洛世族的事情上来看,不排除杨广有意为之的可能。李基或许也能看得出来,但不会和郑言庆讨论这些事情。
“小妖啊,我留给你的功课,你都做完了吗?”
也不知道李基是从何处听来言庆这个别号,不知不觉也改变了对他的称呼。
言庆连忙回答道:“学生近来除了琢磨老师的讲义之外,大多数时间都在读诗。”
诗,乃诗经诗品,言庆觉得自己不能总是盗窃别人的东西,要有一些自己的作品才行。不懂诗词韵律,自然无从谈诗。古人言诗,必修诗经诗品两部作品,言庆也要对此有所了解才行。
“诗书,只是小道,可以怡情,但不能太过于沉迷了。”
李基放下手中的陶碗,思忖片刻,轻声道:“言庆你识字已逾万,当可读得四书。
经史之道,方为根本,你不可因小道而失大,将来后悔莫及。
这段时间以来,三国志我已经讲完,剩下的只需要你自己去琢磨,去理解。等过些时候,我们开始讲读《四书》,你要做些准备。虽说以你的年纪,读四书可能有些早了,但也不是不可以。我这里有一部郑玄大家所解四书,你拿回去慢慢读吧。
不认识的字,可以记下来告诉我;不懂的地方,也不要太执着于理解,先背下来,日后我与你讲解,你的年纪慢慢大了,自然就能体会到里面所蕴含的奥妙。”
“弟子记下了!”
李基站起身来,回到屋中,取来一个小包裹。
打开来一看,里面放着一摞书籍,最上面的是四书,而四书之下,则是两本小册。
李基似乎有些犹豫,沉吟半晌,将那两本小册和四书还是放在了一起。
“这里面,除四书之外,还有一部《六艺》和《马槊谱》。我知道你习练武艺,这《马槊谱》想必也适合于你。《六艺》也名六韬,盖取天下及军旅之事,也许你会喜欢。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四书不通,不可学六艺,你能不能向我保证?”
言庆听闻一怔。
四书不通,不得问六艺。也就是说,没有学明白四书之前,不可以接触这本六艺。
《六艺》后世无名,可六韬却极有名气。
相传这是姜太公姜尚所著,汉初张良得黄石公所授的,也正是《六韬》。
“老师,这是留侯《六韬》吗?”
李基一怔,旋即明白了言庆的意思,于是笑道:“让你莫要整日编造故事,你偏偏不肯听。怎可以把野史做经史来用?这《六艺》出于儒家学说,在《国史》之中也有记载。只不过后来人因留侯之名,改称为六韬,你可别把真假混淆了。”
野史误人啊!
言庆心中暗叫一声,挠挠头笑了。
“老师,那今日我们讲什么?”
李基靠着门廊栏杆,喝了一口杨梅汤,呵呵笑了起来。
“前些日子讲《三国》,想来你也乏了……今天我们就说点别的。
恩,既然你和颜师古要打赌,那我们就从颜家的那部《家训》说起,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说穿了,也就是闲聊。
郑言庆连连点头,顺便换了一个姿势。
讲解经史时,李基总要求他正襟危坐,不能有半点懈怠。不过既然不说严肃话题,那么就可以随便一些。靠在墙上,言庆听李基谈天说地。李基的见闻很广博,似乎这世上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从塞北到江南,从巴蜀到东海,说些人情世故,讲些古怪风俗。这时间过的非常快,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酉时。
第四四章
最后一课(中)
一坛子杨梅汤,被这师徒两人喝了个精光。
李基似乎很开心,而言庆也非常高兴。
分别时,李基把书袋系在青驴的背上,伸出手揉了揉言庆的脑袋瓜子。
“小妖,你最近风头有些盛了。”
“哦?”
李基轻声道:“你年纪小,又聪明,前些日子吃了些亏,所以不免想要出一口气,这也没什么。只是要把握好尺度,当退则退,切莫一味的逞强。你最近的声名过于响亮,恐怕会遭人嫉妒……乃至于你们郑家那些老狐狸,也会感觉压力。
子曰:过犹不及。
这四个字,你必须要牢记在心。你如今还是求学问的年纪,有些风头不出也罢。”
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关切之意。
郑言庆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听李基说完,他心里也不由得暗自一惊……
自从他返回洛阳后,的确有点出风头了。
短短两个月,他先后盗用了贺知章的咏柳,于谦的石灰吟,还有元稹的离思三篇诗章。这许多诗章流传千年,自然是经过了时代的考验。他以未满弱冠之龄,做出这么多的诗章来,的确是有些过了。加上之前的清明和咏鹅,言庆感觉脸有些发烫。
李基笑了笑,也没有再说下去。
郑言庆一揖到地,“多谢先生提警,弟子险些失了方寸。”
“恩,少年气盛,这本没有什么了不得,你才情高绝,我这个做老师的,也很开心。
但我希望你还是能静下心来,好好求学问。
听说你那祖父的生意不错,想来也不会有生活之虞。既然如此,切莫再分心他处。”
“弟子牢记老师教诲。”
“好了,天也不早了,早些回去,路上多小心。”
此时的李基,说起话来不像是一个严格的老师,更像是一个慈祥的父亲。
郑言庆点了点头,跨上青驴,踏着斜阳的余晖,向龙门山行去……
看着言庆的背影渐行渐远,李基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但见从学舍围墙后,走出来一个人,赫然正是窦贤。
“九郎,该走了!”
“恩。”
窦贤手里提着一个包裹,身后两个家奴,牵着马走到李基的跟前。
“姐夫那边已经安排妥当,道玄大哥不日将出任夏州刺史。你到了统万镇,自会有人接待……这边的事情你只管放心,修治洛阳之事已经确定,叔父即将出任司隶台洛阳别驾,一定会照顾好言庆。将来若有机会,再想办法让你父子团聚。”
李基这时候的情绪有一些不稳,所以也没有说什么话。
“莫伏勒,这些日子多亏了你们的照顾,日后言庆就拜托你们了。
我书房里的一应事物,都留给言庆吧……这里还有一封信,等明日言庆来时,交给他。”
李基说完,拱手向窦贤一礼。
窦贤点点头,摆手示意家奴牵马过来。
李基整了整衣衫,接过马缰绳,认镫搬鞍,翻身上马。
他骑在马上,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接过包裹,在原地打了几个圈,而后一拱手,拨马就走。
“沿途照顾好九爷,少一根头发,我要你们的性命。”
窦贤也觉得鼻子酸酸,厉声对家奴吩咐。
两个家奴连忙应声,各自翻身上马,追着李基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