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校对)第515部分在线阅读
要说这个梁百年,也算是杨家三世老奴了!青年时服侍杨广;中年时伺候杨昭;到老了,有跟随杨侗。按照很多评书演义的说法,这种三世老人,理应忠心耿耿。只是梁百年老了老了,这贪心越来越重。后被王世充收买,索性就投了王世充,如今倒也变成了王世充的心腹。
只是年纪大了,加上天冷,睡得也就比平时早。
睡得正香甜,被王世充从暖呼呼的被窝里拉出来,这心情之糟糕,可想而知。
领了旨意,出门正好碰到卢胤。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梁百年顺手就点了卢胤,和他一同前往裴仁基的府邸。
裴仁基,在出任了右监门大将军之后,就搬到了铜驼坊居住。
卢胤跟在梁百年身后,一路上思忖着怎么才能把这玉带诏交给裴仁基。他不认的字,却在茶馆酒肆中听过《三国演义》。对衣带诏的情节,印象倒也深刻。杨侗传玉带给他的时候,卢胤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
来到裴府后,梁百年匆匆宣读了旨意。
圣旨上说,命裴仁基往石林山劳军,以嘉奖李县伯之忠义。
裴仁基身为监门大将军,又岂能不清楚时局。他即喜且忧……喜得是王世充将灭,忧的是那李渊,也非善与之辈。出身河东裴氏的裴仁基,那里还能看不出李渊的心思?他对李渊倒没什么恶感,毕竟大家都是世胄出身,李渊给他的印象,还算是不错,比王世充强百倍。
有人说,众生平等!
其实,人生下来就有高低贵贱之分。
王世充和李渊同为世家子弟,为何李渊振臂一呼,就能八方响应,而王世充却无人理睬呢?
很简单,李渊是八大柱国后裔,李氏家族的族长。
其地位与身份,远非王世充可以相比。如今有归宗加入陇右李阀,其地位甚至高于河东裴氏。
而王世充呢?
虽为王氏族人,却并无王氏血统。
最重要的,还是王世充这一支在王氏族中并非嫡传,准确的说,属于旁支。这和李渊相比,自然显得低贱许多。裴仁基也好,卢楚也罢……可以接受李渊造反,却无法忍受王世充跋扈。
送走了梁百年之后,裴仁基手捧圣旨,思量着其中的奥妙和机巧。
王世充为何平白无故的让自己前往石林山劳军?别人不清楚,裴仁基可知道,王世充对李言庆,是何等忌惮。
这里面,又有什么阴谋呢?
就在这时,一名家人走进来,手里捧着一根玉带。
“老爷,刚才在门外的花丛中,找到一根玉带,也不知道是何人掉落。”
玉带?
裴仁基被人打断思绪,心中非常不快。
他刚准备发作,目光在无意间从家人手中的玉带扫了一眼……一怔,旋即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咦,这不是我前两日丢的那根玉带吗?”
裴仁基上前一把夺过玉带,“我说怎么找不到,原来丢在外面。”
他身为监门大将军,又如何认不得,这玉带上的皇室印记?微笑着打发走了那家人,他的心,砰砰直跳。这根玉带,又是什么意思?慢着,我记得那李小儿所著的《三国》中,好像有衣带诏。难不成……
他拿着玉带,返回书房。
一路上感到万分紧张。在书房里坐下,仔仔细细审视一番之后,从玉带夹缝中,抽出一封书信。
我的个天,这传信的人,胆子可真大……
竟然敢扔在我府中,难道就不怕被人取走?不过再一想,他裴氏家风很严,这大将军府内,尽是他的亲信。想必对方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敢这么做吧。只是,太鲁莽,太鲁莽了!
裴仁基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书信。
还好,不是血书!
写信的人,显然年纪不大,有些词句运用的也不甚得当。不过裴仁基认得出,这是杨侗的笔迹。
杨侗在信上说,王世充意欲和关中李阀,秘密求和。
李言庆出兵,则是为了挽救自己。只是如今东都被王世充所控制,很难成功。而李王一旦和解,李言庆就会有危险。所以王世充才让裴仁基前去劳军,为的是拖住李言庆,待王世充与李渊求和后,就会做出反击。
‘裴公,李卿乃朕之唯一期盼,亦是朕可托付之人。
李卿愈强,则王贼忌惮愈深。裴公留在东都,难以施展手脚,且投李卿,他日方可解朕之忧。’
原来这王世充心里,打得是这个主意。
裴仁基看罢书信,立刻将信投进了火盆里,看着那封书信,化为灰烬。
他在房间里徘徊许久,沉吟不语。王世充这一招的确是毒辣,让我出面拖住言庆,而后待求和之后,打言庆一个措手不及……王世充,你倒真是高明,居然要我去害我女婿的性命?
杨侗说的不错,李言庆实力越强,王世充就越是忌惮。
而自己留在东都,似乎也的确是没有施展拳脚的机会……女儿期盼自己前往巩县,儿子也派人送信,让自己离开洛阳。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裴仁基也不是不明白。如今杨侗即已表态,他自然不会拒绝。再者说了,他若继续留在洛阳,那言庆将来岂不是投鼠忌器?
可问题是,裴仁基还好说,可以大摇大摆的离开洛阳。
但他的妻室和家人呢?
难不成留在东都,任由王世充宰割?
裴仁基双眸微闭,半晌之后,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等头疼的事情,且让那李小子去想办法。若他连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那我的翠云岂非嫁的亏了!嘿嘿,没错,就让他想主意!
第五九章
纷纷扰扰又一年(六)
‘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敦煌公,右领军大都督共启’。
中军大帐里,只有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两人,面前摆放一封书信。兄弟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有率先开口。不过脸上都浮现出,一抹疑惑之色。
“二郎,李郎君这封信,你怎么看?”
李建成并不清楚李言庆和自家是什么关系,所以眉头紧锁。
李世民也不清楚,李建成到底知不知道李言庆的身份。这种事情不好乱说,万一父亲并不希望他们知道,而他们又知道了的话,定然会令李渊心生不快。对外而言,李世民同样表现出不清楚李言庆身份的模样。听李建成这么一问,他想了想,“兄长,你又如何看待?”
“我听说,李郎君深受杨氏之恩。
这两年来更是拼死捍卫荥阳郡安危,与李密连番交手。此人意向尚不明朗,突然请求我们在渑池逗留至十二日。我担心,他与王世充有约,王世充一面求和,李言庆则迅速靠拢,将我们阻击于缺门山下……他这封信,恐怕是为了麻痹我们,虽则他言明不助王世充,却不可不防。”
大帐中,一根儿臂粗细的牛油蜡烛火苗子突然一窜,旋即熄灭。
光线一暗,却恰恰将李世民脸上那一闪即逝的诡异笑容掩去。从李建成这一句话,就可以听出,他不知道李言庆的身份。
“这烛火怎么突然熄灭了……来人,速速燃起!”
门外军士捧着一根新火烛进来,点燃后插好,躬身退下。
李世民摇头道:“依我看未必!李言庆或许忠于隋室,却非迂腐之人,断然不会与王世充勾结。早年我曾与他有一面之交,在巩县居住了一段时间。这个人心高气傲,同时又精于谋算……他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此次冒然送书信过来,想必是别有用心,然则于我等无害。
兄长莫非忘记,窦公当年可是与他有恩。
而今窦公又在父亲帐下,说起来,他和咱们的关系也非常亲密。要不然,咱们就依他所言?”
其实李建成也见过李言庆,不过那时候李言庆,年仅六岁。
可能连言庆都已经没了印象,所以也谈不上什么交情。反倒是李世民,曾在巩县住过一段时日,和李言庆交往颇多。如今,言庆盘踞荥阳,手握兵马,俨然已成为中原各路英豪不敢小觑的一股力量。而他……竟然是九叔的儿子。也就是说,言庆其实是李家在中原埋下的一颗棋子。
一俟关中平定,出击东都时,李言庆定然会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他在河洛,声名之盛,使李世民都感到嫉妒。不过同时,李世民更希望能结交李言庆,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李渊称帝,不过早晚的事情。到时候李言庆肯帮自己的话,会有莫大好处。
“你的意思,是答应他?”
“有何不可呢?”
逗留至十二日,距离现在还有八天时间……
李世民笑道:“兄长,不过八天时间,李郎君即便与王世充勾结,难道就能将我等击败吗?
王世充不敢开战,因为在邙岭以东,尚有李密虎视眈眈;李言庆也不敢开战,因为王世充也好,李密也罢,对荥阳是垂涎三尺。同样,李密也不敢开战,他害怕李王两人,突然联手。
这三方相互制约,才使得我们能乘虚而入。
如今,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即便是拖到十二日,也无伤大局。倒不如留下来,看看李郎君玩儿的是什么把戏。说不得对于我们,也是一个机会。我觉得,拖到十二日,完全没问题。”
是啊,三方制衡,谁也不敢动手。
可即便如此,关中想要将王世充一举击溃,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渊同意出兵,震慑意义远大于出兵的实际用意。以关中目前的状况,哪怕李言庆出兵相助,洛阳也绝非短时间可以攻破。一旦陷入焦灼,则关中就会出现危险。李言庆送这封信,恐怕也看清了其中的奥妙。
打破河洛平衡,需要一个契机,关中还无法成为这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