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天(校对)第29部分在线阅读
盛小七瞧瞧的走到沈从云跟前,低声道:“老爷,外头来了一个人,说是要见您。”
沈从云这些日子对求见的人已经司空见惯了,早就吩咐一律挡驾的,盛小七居然还来回报,心道这小子是不是收了人家的银子,这才来回报的?于是沈从云脸上露出不快道:“小七,我怎么跟你说的,一律不见客。”盛小七是救过沈从云的命的,沈从云没有对他发火。
盛小七笑着解释道:“老爷,您别生气,来人说认识您,还有东西拉您这了,小的这才进来禀报。”
“扯淡,什么人会把东西拉我着?不见!”沈从云没好脸色的说了一声,盛小七急忙要出去回绝来人,沈从云突然叫住盛小七道:“等一等,不会是她吧?来人长的什么样子?”
“瓜子脸,大眼睛,眉毛细细弯弯的,细皮嫩肉的像个娘们,他还说,您不见他你要后悔的,还说……。”
沈从云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女相公的模样来,同时还似乎看见,两个脱的光光的女人,纠缠在一起的场面,不由的苦笑着打断盛小七的描述道:“别说了,我知道是谁了。不见,见了他我才后悔呢。”沈从云说着一丢毛笔,转身去洗手。
盛小七急忙上前拿毛巾递过去,沈从云眉头紧锁的擦了擦手,慢慢的走了两步道:“小七,让他进来吧。”
盛小七挂好毛巾出去了,不一会领着一身男装的毓秀格格进来,进了院子门看见沈从云站在房间门口笑的非常诡异的样子,脸上不由的微微露出不满的表情道:“沈大人好大的架子,知道本格格驾临,也不出来迎一迎。”
“格格微服而出,难道希望下官大张旗鼓的出门迎接。”沈从云笑着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毓秀格格冷哼了一声道:“都到院子里了,没有外人,还不来拜见本格格?”
沈从云懒懒的打了个千道:“拜见九格格。”说罢站起不动。毓秀格格见没有下文,不由怒道:“怎么,这就算完了?也不请本格格进屋子?”
沈从云一脸正色道:“九格格,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的在屋子里,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恕在下不敢请格格进去。”
“你……。”毓秀格格给这话气的浑身哆嗦,用手指着沈从云道:“你这个沈疯子,又你后悔的时候。”说罢,毓秀格格转身要走,刚走了两步,猛的停下脚步,回头朝沈从云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道:“好你个沈从云,想气走本格格,本格格偏偏不上你的当。”
沈从云一听这话,头立刻就大了,刚才确实是想气走毓秀,落个清静,没想到这丫头居然看穿了。都说女人翻脸比翻身快,看来不假。
见沈从云一脸的无奈,毓秀格格得意的笑了起来,一副打了胜仗的架式,径直上前,沈从云只好往门边一站,苦笑道:“恭迎九格格!”
第九章
泡茶
毓秀格格昂着头,眼角都不扫一下沈从云,大摇大摆的往椅子上一坐,就等着沈从云上香茶。
“格格您稍坐,在下亲自去给您倒茶去。”沈从云说了一声,不等毓秀格格说话,抹过屁股就跑。
毓秀格格心里那个得意啊,沈从云,沈疯子,沈大英雄,你再怎么本事,见了本格格还不得亲自倒茶赔罪?她心里已经认定,沈从云要上演一出端茶赔罪的戏码了。
沈从云出了书房,一溜烟就到门口,叫来盛小七道:“小七,去给老爷找点茶叶沫子来,最好是陈茶,发霉的就更好啊。”
毓秀格格在书房里左等右等的,不见沈从云出现,心道这小子不会跑了吧,把自己撂着不管了?要说这家伙能干出这事来。又等了一会,不见沈从云出现,毓秀心里越发的认定沈从云开溜了,心里气的不打一处来。
要说这毓秀格格,打小性子就强,身恨不是男儿,背后有慈禧这个靠山,行事胡闹也没人敢管。毓秀的本性倒是不坏的,就是有点骄纵罢了。
对于沈从云,毓秀也很难说清楚对沈从云的感觉,要说看上沈从云了,那是扯淡。只是这些日子以来,沈从云的风头太盛,毓秀有点好奇罢了。加上一直不怎么看的上王宫贵胄的子弟们,整天斗鸡走马,吃喝嫖赌,家里给说了几门亲事,都给她寻死觅活的拒绝了。
毓秀的母亲是慈禧的表妹,这丫头生下来就漂亮,挺招慈禧心疼的,于是便开了恩,封了毓秀一个格格的名分,因为在家排行老九,所以叫九格格。
那日在紫玉那里,毓秀看见沈从云的时候,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人虽然黑了一点,不过气质儒雅中带着一点杀气,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自信的样子。这种自信,不是贵胄子弟们那种依仗着家世才有的自信,是一种从骨子里往外冒的自信,是对自身能力的自信。
毓秀平日里轻佻玩笑惯了,加上一身的男装,看着沈从云实在好奇,手不自觉的就伸上去了,结果挨了打。挨了打自然是要找回场子的,本以为盛宣怀认出自己了,可以好好的收拾一番沈从云,没曾想让人拿枪顶着脑袋,心里那个火啊。
后来知道打自己的人是沈从云的时候,毓秀心里顿时开了锅了,原来沈从云就长这模样啊。毓秀不自觉的就拿沈从云和认识的男人们比,这一比就觉得沈从云太不一样了。心里一冲动,丢了个扳指过来,日后好有借口来找沈从云。
那日在茶馆听人说沈从云到了京城,一干读书人如何的仰慕云云,心里就更好奇了。听说沈从云被丢在馆驿里好几天了,朝廷都没说怎么处置,便溜到慈禧那里去套点口风啥的。结果,还差点被慈禧误会自己看上沈从云了不说,险些将自己逛窑子的事情暴露了。
从宫里回来的几天,毓秀为了了解朝廷打算怎么处置沈从云,四处乱窜,总算是给她从醇王府家的六格格那里听来一点消息,自觉只要给沈从云透点口风,沈从云自然对自己恭敬有加的,拿够了架子再说事情,沈从云还不感激的五体投地么?让一个年轻一辈的俊杰人物感激一番,毓秀觉着太有成就感了。
今天倒是找上门来了,想好好的问一问,沈从云在战场上,到底都干了一些啥来着。没曾想沈从云出去泡个茶,居然去了半个时辰。
毓秀等的实在不耐烦了,溜到门口,气呼呼的喊:“沈从云。”
……
沈从云在门房里等了一刻左右,盛小七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回来了。
“老爷,您真给小的出难题了,要茶叶末子,还是发霉的,小的足足走了两天街,这才算买回来了,一共花了两个大子。”
门房里有个煤炉,煤炉上座着水壶,沈从云拉把椅子往煤炉边一坐道:“行了,你去通知兄弟们,今天放假,大家都出去玩去吧。你也去,把馆驿里面人都叫上,请他们喝酒去。”
活该毓秀倒霉,谁叫她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跑出来,跑来沈从云这里端架子,沈从云正一脑门子的官司呢,李鸿章要整我,朝廷要整我,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也要骑到我头上拉屎。沈从云有火没地方发,正好拿她当出气筒,对朝廷和李鸿章的那点火气,全打算发泄到毓秀身上了。
毓秀喊的时候,沈从云靠在椅子上正打盹呢,煤炉边上暖洋洋的,舒服的人想睡觉。毓秀喊了一声,没人答应,走到院子里又大声喊道:“沈从云!你给死出来。”
这下沈从云惊醒了,笑眯眯的拎起水壶,拿着一小包发霉的茶叶末子就跑了出来,临出门房的时候,还不忘记弄点煤灰擦在脸上。
“来了来了!这倒霉馆驿,人都死哪里去了?”沈从云脸上有煤灰,拎着水壶的样子,看起来挺搞笑的,毓秀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这是做啥去了?去了这么些时候?”
“别说了,今天邪性了,馆驿里的人一个都不在,我手下那帮子丘八也开溜了。要不怎么说墙倒众人推呢,眼下朝廷不待见我,这帮子手下一个一个都没了上下,想找他们的时候,一个都不在。格格您来了,我总得泡杯茶,这不让我那长随上街去买的茶叶,结果茶叶他是买回来了,刚把东西撂下,就跟我请假说去看一个相好的。”沈从云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道:“格格,你屋里坐,屋里坐。我这就给您泡茶。要说泡茶得有开水吧,馆驿里一个人都没有,本官只好亲自动手烧水,该死的煤炉不知道怎么的熄了火,把我一通忙哦。”
沈从云这连串的话,把毓秀绕的有点转不过弯来了。顺手接过沈从云递上来的茶杯,别说等了这半天,还真的有点渴了,打开茶杯盖子正要喝茶,一股子霉味扑鼻而来,再一看被子里,漂着细细密密的末子,颜色看起来怪怪的。
看着沈从云一脸的煤灰,再看看这茶,毓秀的同情心开始泛滥了。英雄落难了!毓秀心里那叫一个酸楚!
“沈从云!你心里难过委屈,就说出来吧,憋在心里会很难受的。”毓秀非但没有暴走,反而从怀里摸出一条手绢来,递给沈从云道:“擦擦脸!戏文里有秦琼街头买马,唱的那叫一个酸楚,我知道的。”
啊!……
怎么会这样子?这丫头不是来找麻烦的么?怎么突然变的这么温柔?存心使坏的沈从云,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总不能告诉毓秀,说这些是自己一手策划的吧?只能顺着毓秀的语气,伸手把手绢挡回去,淡然笑道:“这算什么?当初领着兄弟们和法国人厮杀的时候,危机时刻,就没想到自己能活着回来。性命都不在乎了,还在乎这些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大不了我卸甲归田,当我教书先生去。”
沈从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不由的一阵骂自己道:你狗日的,来到这个世界上,别的本事没长进,虚伪的这一套,越来越熟练了。
沈从云讨厌虚伪,可惜这本就是一个充满了虚伪的世界,官场是虚伪的,朝廷是虚伪的,洋人是虚伪的,要生存,要壮大,就必须比别人更虚伪。
“你放心,我早打听好了。朝廷要给张之洞和左宗棠的面子,编练新军的事情由你去操办,刚毅调任两广总督,张之洞去湖广,现在朝廷里头正为越南今后的地位问题,军机处的那帮子吃干饭的老爷们正商议着呢,一有消息我就来告诉你。”毓秀终于忍不住,来了个竹筒倒豆子,知道的全说了。
沈从云进京以来,一直悬着的心,这一刻终于落了下来。惭愧啊,这些日子费尽心机都想不通的问题,其实非常的简单,不过就是帝王之术所谓的平衡!
沈从云瞬间就觉得想明白了一切,刚毅到两广当总督,自然是去看着自己的。李鸿章想拴着自己,慈禧自然是不会答应的,翁同和想替皇帝捞兵权,慈禧更不会答应。于是,一切都顺理成章了,沈从云还是滚回越南去,当好朝廷西南门户的看门狗去。难道历史上的巴黎秘密和谈,这一回不玩了?又或者谈的不错,至少越南北部还要回来了?很可能啊!不然,怎么毓秀说让我去越南呢?沈从云担忧了一番,倒是没有怀疑毓秀带来的消息的真实性。
第十章
一相情愿
沈从云想的入神,毓秀格格见了还以为沈从云心中愤愤不平呢,要说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怎么也该放个好地方当巡抚一类的官吧,结果给打发到越南那个荒蛮之地去了。越南有多远,毓秀心里不清楚,不过书上有说过,以前越南叫安南,是所谓的满地蛮夷之地。
放到越南去,就等于是流放了。
“要不,我去求太后,别让你去越南?”毓秀格格有点进入状态了,戏文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薛仁贵落难的时候遇见的王宝钏,杨四郎流落番邦遇见了辽国公主,现在沈从云也算落难了,不是约见了九格格毓秀么?
别啊!我还就看上越南了!你个丫头片子你懂啥?越南好啊,湄公河三角洲盛产优质大米,富铁矿蕴藏遍布全国,大量的煤矿,各种有色金属,还有足够的海岸线做出海口,随时可以走海路运兵中国。
“格格有心了,沈从云感激不尽。太后老人家日里万机,您就必要去麻烦她了。越南就越南吧,正好法国人对越南贼心不死,没准在越南还能建功立业。”沈从云赶紧让毓秀格格打消念头,开什么玩笑,辛辛苦苦赖在越南打了一仗,不就是看上了越南这块地方想当个土皇帝么。
九年,还有九年!距离甲午战争还有九年,我有足够的时间,训练出一支强兵来。一旦天下有变,朝廷自然会想起我。
“感激就不必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毓秀是偷偷一个人跑出来的,可不敢呆的太久了,觉得见识到沈从云真实的一面,双方还进行了坦诚的心灵交流,这一趟就不白来不是,来日方长嘛。
沈从云笑了笑,伸手拦着毓秀格格道:“格格等一等,我去去就来。”说罢沈从云出去了,一会的工夫回来了,手上多了一个精雕细琢的红木盒子。
“这是啥?”毓秀猜到是要送给自己的,不由的小心肝一阵乱跳,这就要送定情信物了?发展的太快了一点吧?
“呵呵,一件小玩意,越南王那里弄来的,孝敬格格了。”
毓秀接过盒子,正要打开来看,沈从云笑道:“回去再看吧。”
毓秀格格满心欢喜的,眉眼瞟了沈从云一眼道:“搞的这么神秘,到底是什么东西嘛?”
“你回去看了自然就知道!”
拿了盒子,毓秀这就告辞出了门,沈从云送到门口,不远处早有毓秀带来的一顶小轿子等着呢。
送走毓秀,沈从云大步流星的冲到卧室里,拉开被子蒙住脑袋,在被子里面尽情的放声大笑。奶奶的!终于得到了最希望得到的东西,心里这份狂喜,沈从云开心激动的满脸眼泪。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盛小七陪着馆驿的人去喝酒,喝了一会心里放不下沈从云,丢下足够的银子,说沈从云身边没人伺候不行,跑回来了。一进门看见沈从云脑袋蒙着被子,趴在床上浑身发抖,吓的个半死,急忙大声喊了起来。
“呼!”沈从云擦干眼泪,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没事,我好的很。去,到酒楼定一桌子好菜回来,老爷心里高兴,今天晚上要喝个痛快。”
捧着红木盒子,毓秀格格下了轿子,从侧门溜回了闺房。
“去,把门给我看严实了,谁都不许进来。”吩咐贴身的丫鬟一句,毓秀格格捧着盒子来到梳妆台前。这里头到底是什么呢?
怀着忐忑的心情,毓秀慢慢的推开盒子,一尊湛蓝的,晶莹剔透的玉雕观音出现在盒子里面。观音是用上好的缅甸翠玉,由越南最好的师傅雕琢而成。整个玉观音通体翠绿,阳光下透着一股幽幽的荧光,这原本是越南王后的私人珍藏,越南王被沈从云追债追的紧了,拿这个出来想抵一点债的。越南王本打算用这玉雕顶个五六十万两银子的,结果沈从云不识货,厚颜无耻的将这玉雕勉强当利息霸占了。这不,沈从云无意间得了毓秀的好处,决定勉强的表示一下,便将这尊打算送给青弦和玉瓶玩耍的观音,转送给毓秀格格了。
毓秀打小含着金汤勺出世的,好东西可没少见过,自然一眼就看出这玉雕的价值。姑且不论这玉雕的工艺,单说这20公分的高度,这么品质纯正的一块玉,放到世面上就能卖个五十万两。
“他居然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这是无价之宝啊!”毓秀激动的眼睛一红,眼泪就下来了。难怪他让我回来才看,原来是怕我不收。
毓秀格格想的大错特错了,沈从云这一招,是过去对付女孩子们的小伎俩。送点小玩意,还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要是沈从云知道这玉雕至少价值五十万两白银,自己还顺手就送了人,当场就得吐血数升而亡。
毓秀格格这边的心里变化,沈从云打破脑袋都想不到。眼下朝廷怎么打算的,已经都知道了,沈从云心情好极了,傍晚的时候吩咐李耀祖去把唐绍仪找回来,眼下拉拢腐蚀李莲英的事情可以放一放了,还有别的事情要唐绍仪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