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新中华(校对)第70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70/184


第三十章
嘱托
  夜色沉黯,但董山激战正烈。
  高一些的山头因为已经被江北军选锋们控制了一线,江北军很快就涌了上去。并马上就朝那个小庙发起进攻。但是北军抵抗得顽强得很,喊缴枪也没人理。还把死在门口的北军士兵堆成沙包。抬出机枪坚持射击。他们也知道,要是自己丢了董山跑回去。师长没有二话,只有杀头!二营长周森急得在战壕里面直跳:“有没有人带炸药上来?炸药?”几个带着黄色炸药的团部工兵奔了过来,他们身上都带着江北军马鞍山兵工厂生产的黄色炸药。在江北军的训练当中,携带炸药爆破已经成了四大技术之一。而在中国的军队里,还是独一份呢。
  几个工兵在火力的掩护下匍匐了上去,很敏捷的将炸药运了上去,几个人将炸药包靠在小庙的围墙上面,绑了一颗手榴弹,拉发了信管就骨碌碌的朝下滚。
  短暂的几秒过去之后,几声巨大的爆炸声音几乎让整个董山都跳了起来。阵地上的所有人几乎都立脚不住。所有枪声一下都停了。看着整个小庙连着里面人的肢体和枪支零件满天飞散了开来。一公斤的黄色炸药就能把洋灰楼掏个大洞。这几个手黑的工兵整整堆了十公斤的黄色炸药上去。整个的把这个小庙掀了大半。北军们第一次见到这种爆破技术。比大炮可是厉害得多啊!整个山头的北军都丧失了抵抗的勇气,还活着的和震傻了的都把枪交了出来。
  而另一个山头的一营北军也再没有了抵抗的勇气,纷纷的朝董山下面退了下去。北洋军第3团两个营又两个连据守的信阳第一要点,董山就在这个夜里被教三团夺占。信阳城内的何宗莲却还在挣扎。组织起部队连续向董山反扑。教三团立即从攻击态势转为防守态势,再坚持到天亮,主力赶上来的话,只要董山还在咱们手里。这信阳就是我们江北军的了!
  山上山下,厮杀仍未有停止的时候。南北双方的血,也远未到流尽的时候。
  “这个这个……信阳现在这个局势,大家到底有什么打算?马上天明,我们必须要给大总统一个交代!”段祺瑞脸色铁青,看着被匆匆召集到大本营的北洋军官们。看着他们一副散漫疲沓的样子,有些家伙明显是晚上不睡,白天不起的烟鬼。就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都押出去毙了。
  他也当真有些惶恐,虽然段祺瑞在北洋以立身还算正派闻名。但是他权力欲之大,刚愎自用,也是出名的。眼睛里面除了一个袁世凯,竟然是目无余子。这次河南震动,信阳面临威胁。湖北北洋军后路堪虞。大本营在这场战事当中竟然是指挥得漏洞百出!现在难保袁世凯有没有换马的意思。如果这次自己不光彩的交代下台了。如何能维持自己北洋军第二人的位置?
  在这个时候,段祺瑞想的就是无论如何尽快拿出一个办法出来。将京汉线上的战线维持住。对袁世凯要有个交代。但是这个方案,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拿得出来?
  看底下人一副噤口不严的样子,段祺瑞发了脾气,重重的拍着桌子。
  “你们这帮家伙,平时要是出了个什么美缺,看你们争竞的那个样子。涉及到什么人事调动的话,那个意见更是不得了。陆军部比唱堂会还要热闹!现在有了危机了,要你们拿个方案出来,就比登天还难!现在是关系着咱们北洋团体过半精锐,关系着咱们这个政府还能不能维持下去的时候,这就是决战!你们还想一个个敷衍了事吗?真是一群混帐东西!”
  看着段祺瑞在上面气歪了鼻子。底下人才嗫嚅着勉强开口。
  “要不……把北京那几个新编师赶紧拿上去?沿着京汉线布防。大概可以保证安全。”
  “不成不成,先不说那些新编师能够使用与否。首先京汉线的运力,运一师人都要快一个礼拜。现在还是尽力保证第4师的输送吧。第4师还比较有战斗力一点。就不知道何春江他们能不能支撑到第四师过来?”
  “现在既然是这个局面,除了督促齐大头大可不必从郑州再起旱下去了。还是让他们走铁路罢!全部都用到京汉线方向上面去。作为第4师的续发队伍。就算信阳有个万一,这么大的兵力用上去,也能夺回来吧?”
  “要是信阳真的有个万一,等慢慢把部队摆开了。再攻上去,把京汉线打通,湖北咱们几个师都死硬了!还是想办法从湖北调兵回头吧!大不了咱们湖北不要了,也要把自己的这些老底子拉回来!”
  “也不知道怎么摆部队的,北京天津保大地区,咱们自己的地盘,摆那么多兵吃白饷。河南这个连接两条大铁路的要害地方,就放了不强的一个师带一个宏威军!现在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东北的二十八,二十九两个师也调进关,干脆就决战到底算了!反正雨辰得了势,也没有我们这些北洋军人吃饭的地方。砸锅卖铁和他拼了!”
  底下人虽然有了些声气,但是仍然都是言不及义。没有半点对现在信阳局势有帮助的东西。段祺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是终于没再发火。因为由己及人,他自己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对局势有帮助的招数来。可是听底下人议论。他越听越是恼火。不时的伸长脖子朝门口望去。怎么徐树铮还没把蔡松坡请来?
  门口一阵靴声响亮,段祺瑞一下站了起来。估计是蔡松坡他们到了。却看门口只是徐树铮一个人进来。失望之色顿时溢于言表。他问道:“怎么?没见着松坡么?”
  徐树铮扫视了在座各人一眼,看大家都掉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他努力的沉住气,靠近段祺瑞的耳朵低声道:“段总长,华甫还有松坡他们现在都在总统府,也催您赶紧过去。有事情商议……大总统气吐血了!”
  已经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了,但是董山上面的火光,却照得山坡的西面隐约可见。山坡上全是穿着灰军装的北军尸体,死成什么样的都有。信阳城北军反应不可谓不快。在第3团垮了下来之后。后面马上就有赶来的军官收容。生力军也从城里调了出来。马上就展开了反击。黑夜中冲锋也分不出什么队形。只是一层层的朝上涌来。后面督战队也建立起来了,夜色中都能看见那边寒森森的一片军刀的反光。谁要退下去,那就砍脑袋!
  看来双方都很明白董山的重要。北军第一次反扑趁着教三团部分部队还没跟上来,立足也未稳的时候就突进了阵地。双方扭打在一起。到最后终于是王也鲁带着预备队先赶了上来。这预备队就是本来强按着休息的搜索连大部。这支生力军一上来,他们可都是长枪短枪双披挂。自来得手枪和刺刀配合着用,一下就把高些的那个山头的北军赶了下去,集中火力再对另一个山头的部队进行火力支援。就听见满山坡北方口音鬼哭狼嚎的声音。雪崩一样朝下退。山坡上的死人是一片一片的。可见北军投入反击的兵力密度有多大了。
  第一次反击才被打退。第1师师属炮团的二十多门火炮。包括沪造的七十五毫米山炮四门,克虏伯五十七毫米山炮十三门,日本造七十五毫米野炮四门都纷纷放列完毕。看到北军一望下退就奔雷驰电一样的发射了。这下可把据守山头的教三团炸得好惨。谁也没想到第1师的炮兵训练如此有素,黑夜中拉出来放列的速度如此之快,射击如此之准确。在董山面向信阳城方向根本没什么工事。士兵们都是趴在山头,机关枪架在高处向下射击,几乎是毫无掩蔽。这一阵炮弹过来,顿时伤亡惨重。
  王也鲁本来蹲在小庙的废墟里面在第一线指挥作战,这一阵炮火覆盖。顿时将他身边八个护兵四个参谋打死了九个!他也被溅起的砖石砸中了脑袋。晕晕沉沉血流满面的招呼着部队:“向反斜面掩蔽!山头留少量观察哨,敌人上来再打!”
  围绕这个山顶棱线双方反复博杀不下三四次,北军的凶顽终于还是压不倒教三团的决心。“勿忘张堡!”的口号声喊得山谷回应。北军终于攻怕了攻软了,留下了一地的尸体退了回去。督战队在下面杀得一地都是滚落得脑袋,但还是遏制不住这些兵士退下来得势头。北军终于完全的缩了回去。整理部队,等待天明再次发起攻击。
  王也鲁沿着匆忙挖掘出来的壕沟,一个连一个连的检查阵地,统计伤亡。教三团也是杀得有气无力了。有的连队只剩下了三四十人,要知道出发的时候可是满编制一百二十六人的连队啊!军官们也伤亡惨重,攻克董山有功的二营长周森也在炮击中阵亡了。是陈山河支队挺进河南以来伤亡级别最高的军官。
  检查完阵地,王也鲁喘着粗气,脸上的虚汗一阵阵的朝下淌,他叉着腰对着一营长交代道:“到了天亮,准还有恶战。咱们这个山头地势高,一定是北军攻击的重点……多放点部队在反斜面,和昨天晚上一样的老打法。到了白天,敌人的炮击一定更准确……好家伙,一下干掉了我半个教导团,都是司令的命根子啊!”说着当时才二十七岁的年轻团长眼泪就下来了:“他们没给司令丢人!没一个弟兄朝后跑的,教导旅,没孬种!”
  他用足了气力,对着信阳城方向大声的喊着:“教导旅,没孬种!”声音传出很远。
  何宗莲在王也鲁抑制不住朝这里吼叫的时候,正在下面整理着部队。3团垮下来之后。他就带着一个轻便的指挥班子赶了过来。信阳城内除了留4师那个团守着车站和部分要点之外。其余两个团都拉了上来。从午夜一直打到快黎明。所有部队几乎都轮番攻上去过了。但是毫不例外都被打了下来,伤亡惨重。不得不把3团解散,编入到另外两个团当中。兵士们士气的低落也是骇人的。
  在他们看来,当兵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这么舍死忘生过的去抢一个阵地呢。要不是信阳关系着大家的退路,谁会这么卖命?下级军官几乎都冲杀在了第一线。短短几个小时的激战,也几乎就让第一师冲锋部队的下级军官换了一遍。现在这些部队里面一片哀鸿遍野。伤者的呼痛声,生者抑制不住的哭声。就象不详的阴影,笼罩着整个阵地。就连督战队,杀人都杀得手软了!
  何宗莲默默的坐在一个弹药箱上面,双手扶着自己的军刀。董山不拿回来一定是不行的。自己也背不起这个责任。但是部队打成这个惨样,明天又该怎么样继续发起攻击?他突然喊过了自己的副官处长。
  “去!把信阳车站堆的那些准备给运去武汉发饷的箱子搬过来,老子就地发赏!明天选敢死冲锋队。人人可以报名,每人发五十大洋。抢回董山,再加一百!老子不过日子了,就看明天这董山在谁的手里!”
  当段祺瑞赶到袁世凯铁狮子胡同的总统府的时候,发现外面马车和轿子已经停了不少。穿着听差服色的下人从大门起就忙乱作一团,一个个跟失了魂一样。他也不要承启引导,慌慌张张的就直冲着后院走去。这个时候大总统吐血,身体不佳的消息传出去,前方军心到底如何,那是不问可知的事情。想到这里他又把袁世凯最贴身的副官唐天喜从门上纠了过来。恶狠狠的叮嘱着他:“去告诉段香岩,抽一营兵来。把大总统府的关防把好,任何消息不得外传,不然我就能要了你的脑袋,去吧!”
  唐天喜一向是被袁世凯当作子侄看待的副官。这时正满心凄惶的在门上贱人承启呢。看着平时对他也点头微笑的段祺瑞这么恶狠狠的和他交代事情,吓得一时话都说不出来,呆怔怔的站在那里。段祺瑞见他无用,轻蔑的一笑,朝徐树铮道:“这帮家伙,平时仗着总统的腰子作威作福,现在一个比一个没用。又铮,你去调兵,指望不上这些酒囊饭袋了!”
  安排好关防事宜,段祺瑞才一路来到袁世凯的内室。掀开帘子一看。屋子里亮着电灯,四下里杨士琦、杨度、赵秉钧、王揖唐、段芝贵、冯国璋、蔡锷、袁世凯的大公子袁克定等人都满面忧色的在那里站着。没有人出声。袁世凯半倚着床,脸上气色很不好,神情却还算淡定。正呷着参汤。屋子里安静得只听见他喝汤的声音。
  听见段祺瑞进门的声音,大家都朝他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微微向他点头示意。袁世凯也抬起头来,朝他有气无力的笑道:“芝泉哪,你也到了,来,到我身边坐下来。”
  段祺瑞看着袁世凯颓唐的老态,饶是他心如铁石,也不禁鼻子一酸。当年小站练兵的时候。新军要成立新协,选立协统。前两个新协协统考试他都没有考上。最后一次真的是如热锅上的蚂蚁。袁世凯不动声色的在考试前一天晚上,将他叫到自己那里,将考试的答案全部给了他。就这件事情,他就觉得对袁世凯,他实在是受恩深重,加上一路爱护提拔。将他这个安徽合肥的家境并不富裕的子弟一路提拔到了民国的陆军部长,大本营幕僚长。对袁世凯,他实在是有着下属以死报之的感情。
  段祺瑞几步走到袁世凯身边,在床边一个小马扎上坐了下来:“大总统,您要保重身体啊!北洋团体这么多人,民国上下。可全指望着您一个人!前方有些小小不顺,咱们就能料理了。您千万放宽心,要是您倒了,咱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让段祺瑞这么个冷心冷面的人物说出这么动感情的话来,屋里的人都低下了头来。那个干殿下段芝贵更是抽抽噎噎的哭出了声音来。袁世凯苦笑了一下,拉着段祺瑞的手拍了拍:“芝泉,不说这些,我的身体我知道。袁家三代没有活过六十的。本来想把江山打牢了,你们这些长远跟着咱的人,以后也能安富尊荣。现在看来,以后竟然是要靠你们自己努力了!北洋团体,以后怕是指望我不上啦!”
  段祺瑞还要说话,袁世凯微微抬首,郑重的看着他:“芝泉,你一个人独力支撑着大本营那里。我是很放心的……老头子就把心思用在政治方面。现在政治方面还好没什么大的事情发生,头疼的就是雨辰那么能打……你看,信阳那边的事情还有办法没有?湖北我们的军事有转机没有?”
  段祺瑞很想说几句好话宽宽袁世凯的心,但是又实在不愿意自己骗自己。又想老头子还能不知道前线的情况?最后终于长叹一声:“大总统,现在前面的事情棘手得很,信阳被雨辰的一个大支队奔袭,现在战况还没传回来。何春江李星斗那两个人我知道,不遇到大情况不会叫苦的,信阳那里不乐观得很……京汉线上除了第4师还比较得力,可以使用得上去之外,其他部队调动怕是来不及……主要还是我们大本营应付失当。齐燮元的第4军很有力量,却被咱们调来调去,白浪费了。现在支应哪边都来不及了。”
  听着段祺瑞嘴里没有一句可以宽心的好消息,袁世凯的大公子袁克定对他就是怒目而视。段祺瑞也装作没有看见。袁世凯低头沉吟了一下,招手又让冯国璋过来,站到了他的身边。
  “聘卿是怎么样都不愿意帮咱的忙啦,现在北洋头等能镇住场面的大将,也无非就是芝泉和华甫两个人……听说你们两个之间很有点意气,这个时候都放下来吧!实在不成,湖北咱们就让给雨辰,他一下子吃进那么多地盘,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情。北洋的兵要紧……芝泉,我想来想去。你坐镇大本营,前方还是要有个抓总的人。就让华甫去吧!他当京汉线总军军长,统一指挥陈宦、曹锟、雷振春、齐燮元他们四个军。1师和4师我也计划编成一个军,让何春江当军司令。也归华甫指挥。只要你们两个齐心协力,局面是能挽回的!现在就让湖北的部队总撤退,先稳住了咱们的后路,咱们再往前打!只要我老头子一天不死,一天就不能让雨辰得意!”
  他说得有些急了,咳嗽了起来。袁克定和段芝贵忙抢了上去,一个帮他揉胸口,一个帮他捶背。而段祺瑞和冯国璋对望了一眼,又各自把眼神转了开去。
  袁世凯好容易止住了咳嗽,又觉得喉咙口里有点腥气,却强忍了下去,脸色已经变得煞白。勉强打起精神,看着蔡锷那里:“松坡,我把你从云南请来。本来是要大用的。北洋军暮气已深,本来想借重你这个大才,重整新军的……这些日子忙。也一直没和你谈到这个事情。现在老头子就在这里拜托你,在大本营里给芝泉搭把手,什么事情都帮他出出主意……大本营就以芝泉和你的意见为主,谁要不听你的命令,我砍谁的脑袋!松坡,老头子拜托你了!”
  说着袁世凯居然在榻上朝蔡锷低下了头去。蔡锷忙走了几步,朝袁世凯深深一鞠躬:“大总统吩咐,锷还有什么说的,当尽心竭力,敢不从命!”
第三十一章
我自南向?
  贝子庙的清晨寒风如刀,在10月的天气。中原还是秋高气爽的日子,而塞外草原上,早晨的天气已经是滴水成冰了。到了中午气温才略微回暖。而漫长的冬季,很快就要来到。
  现在贝子庙最高的指挥官是安蒙军的军需处长余小周上校,他可是现在江北军总军需长陆通海的最得意的弟子,当年在保定学主计课程年年第一的。安蒙军留守部队集结到贝子庙以后。野战部队的朱营长不敢承担这么大的责任,他作为军衔和职官最高的军官,就主动把这个担子挑起来了。
  贝子庙集结有安蒙军的一个完整步兵营,侯明支队(一个骑兵营,两个骑马步兵连),军直属辎重营全部,军直属工兵营一部,一个骑兵通讯连,还有一个四门一二式迫击炮的炮兵连。在贝子庙修筑了三个土城,成三角状守备。安蒙军的物资、弹药、粮食在这里堆积如山。就算大部队回来了,支应全军一个月用的物资是足够的。民夫想回家的都遣散了,只留下几百个愿意在安蒙军投军的塞外汉子,编了一个临时的辎重营。
  部队集中在一起后,余小周的心也算定了许多,眼看天将入冬,绥远的北军未必会上来,就算上来。贝子庙也很可以坚持一段时间,等待主力的到来。那时就很可以和北军周旋一段时间了。至于关山阻隔,安蒙军如何才能回到江北。一路上又要经历多少的血与火,余小周并不知道,他也懒得去想。这些问题,都是要何燧来做决定。
  对于这个安蒙军司令,甚至说到吴采、何燧、陈山河这江北军三杰。他们这些和蒋百里南下的参谋精英们,一开始都是颇为瞧不起。他们接受过什么训练,我们又接受过什么训练?但是越相处到后来,才越来越佩服。吴采的沉稳顾大局,何燧的果断坚定,陈山河面如处子但是性烈如火,不纠缠细务却极得军心。都不是在课堂上能学出来的。有何燧这么个司令在塞外掌总,也是安蒙军上下数千官兵虽然孤军远悬塞外,但是仍然信心十足的主要原因之一了。
  看着身边的传令骑兵来来往往,余小周满意的叹了一口气,再要一天,最多两天,自己这个任务就算是交卸了。现在安蒙军主力离自己不过是一天半的行程。双方已经取得联络,眼看就要会师一处啦!
  正觉得有些轻松的时候,就看见远远有七八匹马飞快的疾驰过来。看服色都是自己派出去向东搜索警戒的骑兵部队,但是派出去两个班,怎么就回来这么点人?身边的军官士兵们也都发现不对,土城的门赶紧打开了,七八骑马旋风一样从门洞冲了进来,才勒定马,就有一个人从马上摔了下来。身边的战友跳下来抱住他的身子直摇,但那个兵士身上弹伤好几处,强撑着最后一点生命力赶回来,这时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余小周分开人群赶了过来,面色象挂了一层寒霜:“这是怎么回事?碰到什么敌人了?北军么?”
  当先一个骑兵班长忙站了起来,脸上全是尘土,还有被寒风动裂的口子。他僵硬的敬了个礼:“余处长,不是北军!我们向东一直搜索警戒到了哲斯那个地方。发现了乌泰部队的主力,足足有几千人!一个个饿得象狼一样。锡林郭勒盟的牧民今年提早向南边的草场去过冬了。估计他们什么都没抢到。这帮没家的饿狼就冲着咱们来了!看来是想打开贝子庙,抢咱们的物资。好回外蒙去度冬。咱们被他们发现了,拼命的向回撤,还是给他们吃掉了一个多班……余处长,我没带好队伍,你处罚我吧。”
  余小周就觉得一震,忙问道:“他们确切是朝贝子庙方向来了么?”那班长看来已经是透支了自己全部的精力,疲倦的用力点头:“没错,追着我们直朝这里来了!”余小周还想追问下去,土城碉楼上面的了望哨已经大声的喊了起来:“东面,东面!大量的骑匪!”
  这个就是战斗的口令了,没有等到余小周下命令,周围的士兵们都立刻行动起来,各自就各自的作战位置。出了三个土城,外围壕沟和地堡的工事也全部就位。马匪来就来吧,这里可不是让你们随意洗劫的蒙古部落。而是兵精弹足的安蒙军!
  杨度从大总统府那里议了一天的事情,满身疲惫的回到自己下处。现在北方的事情眼看着越来越混乱,虽然在京汉线上重组了指挥体制,但是芝泉和华甫两个人能合作得怎么样。还要另说。而且如果信阳被南军拿下来了,这北上南下的调动是否来得及?被隔离在武胜关外的北军主力,是否能和齐燮元和何宗莲的两个军会合上?主持中枢的袁世凯身体眼看着就垮下来了。中枢的人心是否还能稳定?
  总之,他对军事是不抱乐观态度的。就算他分管的筹备大选这一块,随着袁世凯的威望一再受打击,本来已经笼络住的进步党和共和党。两党又很有些自行其是的样子了。特别是共和党的议员,多有家在江浙的。邮电检查所偷偷检查他们的信件,甚至有向雨辰献媚输诚的,还不在少数!这个国事是越来越难办。前些日子他和熊凤凰喝酒,替总统掌握着财政部的熊也向他大倒苦水,自从大借款一再停办之后。财政部囊空如洗,袁世凯也越来越不待见他。手中只抓着交通部,那些交通部的收入简直就成了前清时候的内库一样!
  公务员闹饷,北京警察三个月没领薪水,上次来请愿,熊凤凰还狠狠的挨了两记耳光!袁世凯将所有财力都集中在这次战事上面。其他省份的巡防队多有兵变的。他指着自己鼻子骂,撑到大选结束,要是还干这个财政部长,自己就是王八蛋!死后进不了祖坟!最后还神神秘秘的向杨度透露,这次战事能支撑下来,很可能是大总统以东北权益偷偷向日本抵押借款的。要是真闹出来,本来支持大总统的英国可能第一个就不干!
  谈起现在北方事情日蹙,两人都是叹息。光复以来多好的局面,怎么没多久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这个问题熊凤凰想不清楚,就连杨度也觉得模模糊糊的。
  从湖南老家带来的长随将杨度送进了自己的书房,又恭谨的问他要不要让小厨房开饭。杨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去吧!我在总统府用过饭了……晚上替我杜门谢客,我谁也不见!”他的从人本来就简单,看他们都退了出去之后。杨度也没有进大书房,闪身就去了自己的小书房。
  一推开门,就见里面端坐着一个人在灯下看着书。杨度笑着走过去,拿起他手中的书翻翻:“白老哥,怎么就看些济公传这些东西?你也是江北军的大人物了。这书可配不上你的身份啊。”
  灯下那个人正是白斯文,他淡淡的笑了笑。这些日子来,南北一正式开打。很收了他运动资金的陆建章顿时就翻了脸,开始大举打击他组建的地下情报网络。不管是新宗社党还是给雨辰做事的情报员,都抓起来军法处置。唯有对他似乎还留了点情面,给他容了点逃跑的时间。
  这种情况下,白斯文怎么能就这样跑回江北呢?前些日子他做得太过招摇。自己心里也有些警惕,另外还布置了一些秘密的情报暗线。于是就在北京东躲西藏的主持着这里的情报工作。北洋这些官僚做事的风格他也了解,一开始雷厉风行是给上面儿看的,后来就一天赛过一天的稀松了。后来看到北洋因为前线战事一再不利,他居然又大摇大摆的又联络上杨度来了。
  听着杨度拿他开心,他也笑道:“皙子兄,我们丘八出身,不懂得什么深文大义。还是多了解些老百姓怎么想吧……我为什么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有被陆建章拿住,还能望我们司令那里传情报?因为我就和北京的百姓打成一片了,到哪里都有人掩护着我呢。”
  杨度听他吹牛,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就吹吧,一些满人余孽。能有多大活动的本事?要不是咱们爱朋友,你早就被枪毙七八回了……前些日子被密探追得走投无路,跑到我这里来,我冒着天大的干系把你留下来了,可不是听你在这里说嘴的。”
  白斯文嘿嘿一笑,也没什么觉得丢人的。自己一个小小的上校情报副处长,能在北京城活动成这个样子。已经足可以使他自豪了。他试探着问杨度:“皙子兄,今天铁狮子胡同那里关防严密。北京市面上又风传袁总统身体不好,你耽搁这么久回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小小书房里面一下沉默了下来。杨度面上如挂了一层寒霜,只是无意识的敲打着书桌。眼睛直直的盯着白斯文,一时也并不说话。袁世凯患病的消息传出来他并不奇怪。京城这个地面邪,你越是想封锁消息,这消息越传得快。关于袁世凯和雨辰这次南北对决,京城什么样的流言都有。最出奇的是说袁世凯是京城法源寺下面的一支蛤蟆精,是法源寺十大妖中最后一个,也是乱清室江山的。其他的妖怪还有什么蟒蛇精曾国藩啊(曾国藩身上一直有癣,形如蛇斑),红羊精洪秀全哪,狐狸精慈禧啊……都已经到世上走过一遭了。现在蛤蟆精气数已到,而雨辰就是小张太子转世,身边的那些大将就是四伏魔龙将下凡。把这最后一个妖精收了,天下也就太平了。
  他只是非常认真的在考虑,袁世凯的确是支撑不了太久了。看他的寿元,支撑过明年都很危险。眼下战事倒不用太担心,雨辰没那么大胃口一直打到直隶来。但是袁世凯身后,北洋分崩离析就在眼前。自己一向在北洋团体里面得罪人,今后将如何自处?在总统府看着袁世凯强撑着病体布置军事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转这个念头。但是总想着袁世凯待自己实在不薄,不能在这个时候背叛他。可是当江北军这个圆滑世故的情报处长坐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这些念头又不自觉的浮上脑海。
  白斯文何等灵醒的人物,看他这样出神,心里面也猜到五六分。哈哈的朝杨度笑道:“皙子兄,你也不必烦恼。咱们兄弟二人说好的。咱们只论交情,不说其他。也不要你背叛恩主,你也不管我给司令操劳的事情……反正你要是有什么决定,兄弟都支持你。说起来这天下的事情不就是他妈的这么回事?咱们这些人自己不能成个局面,总要替人家办事不是?在哪里吃这碗饭还不是一样……”
  听着白斯文说不劝他不劝他还是拐着弯子在那里下药。杨度不由得一笑,白斯文就有这个本事,和任何人相处周旋起来,都很快能拉得亲热。他笑骂道:“滚你的吧,整天给你们司令做说客,他就那么好?我看也稀松平常的很……”
  他在那里开玩笑,白斯文可真站起来整整自己身上的衣服,拿起帽子就要离开。杨度一愣:“白老哥,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白斯文笑道:“我怎么会经不起你老大哥的玩笑?今天铁狮子胡同戒严,定是有什么大事情布置了,我找几个朋友打听一下。得为咱们司令办事哪!”
  杨度心下有些感动,现在白斯文的处境颇为危险。铁狮子胡同的事情他张嘴问杨度就成。但是自从上次约定大家只朋友论交,不谈公事之后,他就真的绝口不提。晚上戒严也要出去打探消息。做朋友到他这份上,也当真不容易了。他伸手想将他留下来,却最后只化作了一声低低的叹息。看着白斯文蛰摸着小心出了房门,他坐在椅子上面颓然按着头。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70/184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