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宏图(校对)第7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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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帅对咱们兄弟几个素来放心得很,此番出兵,汴梁那边又有人答应暗中帮忙,怎么可能派人来催?”光头笑了笑,慢慢得意,“倒是城里那帮窝囊废,表现有些出人意料。老子到今天为止,至少已经屠了四座村子了。他们居然还没被吓破胆子,居然还在咬着牙在死撑!”
  “可能你杀人杀得太狠,吓得他们不敢投降了吧!”蔡公亮想了想,笑着数落。“大帅曾经多次说过你,杀性不要太重。可你就是听不进耳朵里头去。所以今天,也难免会遇到麻烦。不过你也不用太着急了,咱们这次来,原本目的也不是沁阳。等明天把常思的狗爪子砍了之后,城内的守军必然会彻底绝望。到那时,有心情就再强攻一次,没心情咱们就回去覆命。反正把只要那个前朝二皇子抓住,就足以向大帅交差了!”
  “那是自然!”光头看了蔡公亮一眼,撇着嘴说道,“若不是为了抓那个什么狗屁二皇子,谁有功夫来沁阳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确定他们上当了,那个二皇子也会跟着过来?若是没跟着过来,瞎耽误了功夫,大帅面前,可甭指望弟兄们给你求情!”
  “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我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操心了!”蔡公亮不屑地耸了下肩膀,笑着回应,“当然跟过来了。他要是不跟过来,我岂不白跑了一趟?不过那小子最近好像受了箭伤,你最好下手时掌握些分寸,别把他给弄死了。行了,蔡某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你周大寨主的了!”
  “受了伤?”周姓光头闻听,神色顿时一变,看着蔡公亮的眼睛,满脸怀疑,“他怎么会受伤?莫非常克功真的像外边传闻的那样,只拿他当寻常武将来使唤?一点儿都没打算利用他的皇子身份?!”
  “谁知道呢?那常克功做事,向来不可用常理来揣摩。否则,大帅也不会冒着被刘知远察觉的风险,第一个出手对付他!”蔡公亮心中其实也非常不理解,却不愿意在宁子明受伤的事情上多浪费功夫,又耸了耸肩,冷笑着回应。“不过常克功无论当初是怎么打算的,过了明天,也都没啥关系了。刘知远原本就对他十分忌惮,他无圣旨擅自越境剿匪,肯定是火上浇油。再故意弄丢了前朝二皇子,呵呵……我这回倒是要看看,在刘知远心里,他和常思兄弟情谊,是否重过他的江山?”
第六章
绸缪(六)
  “哈哈哈哈……”在场众将放声狂笑,每个人心中的都好生得意。杀光六千新兵菜鸟,神不知鬼不觉掠走前朝二皇子,既可以为自家大帅将来的图谋做准备,又能挑起刘知远与常思君臣之间剧烈冲突,稍带着还能予刚刚初具规模的武胜军以重创,真可谓一石数鸟。
  “不过咱们也不能轻敌,韩重赟那小子虽然是个雏儿,可数月前连郭允明都在他手里吃了大亏。”笑够之后,光头周将军擦擦眼泪,正色告诫。
  “健良兄所言极是!”蔡公亮也迅速收起笑容,叫着光头将军的名字拱手,“这几天我暗中留意姓韩那小子的一举一动,发现他无论是行军,扎营,还是安抚士卒,都得了常思老儿几分真传。所以接下来这仗,咱们还真不能太大意了。最好提前做些安排,把陷阱设在东北面二十里之外,通往沁阳城的必经之路上。如此,韩重赟那小子即便心思再仔细,麾下斥候没抵达沁阳城外之前,也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对,两位将军说得对。就冲他是常思的弟子份上,咱们也该高看他一眼!”
  “嗯,咱们辛苦点儿不打紧,别耽误了大帅的事情就好!”
  “可不是么……”
  听周建良和蔡公亮两人说得认真,其他将领也纷纷出言附和。
  行军打仗,将斥候向外撒出二十里,是最大极限。再远了,即便探明敌情,以当下的传讯手段,也没办法及时向主帅示警。因此,于远离沁阳城二十里处,虎翼军的必经之路上设伏,肯定能打韩重赟一个措手不及。
  人地两生的情况下,虎翼军的斥候即便再卖力,没见到沁阳城墙之前,也发现不了求援信使乃是“山贼”假扮。而当他们发现上当受骗,再想折返回去给自家数将报信的时候,虎翼军已经泥潭深陷,根本没有逃离生天的可能。
  “嗯,既然大伙都不辞辛劳,咱们就提前一步,去二十里外设伏!”光头将军周健良素来从善如流,稍稍皱了下眉头,便接受了蔡公亮的提议。不过……
  略作迟疑,他抬起头看了看外边已经西坠的斜阳,低声问道:“以公亮兄之见,虎翼军还有多久能赶到这边?此刻天色将晚,如果现在就调兵遣将的话,周某担心没等弟兄们走到地方,天就已经黑了。”
  “这倒不急!”蔡公亮想了想,很是认真地分析,“韩重赟那小子,把常克功的谨慎,也学了个十足十。每天只肯走四十里路,唯恐累坏他麾下的那些新兵。照他那走法,至少得明天傍晚,才有可能抵达沁阳!”
  光头将军周健良闻听,立刻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笑了笑,大声做出决定,“那就好,今晚咱们让弟兄们好好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明天也好使出十分力气杀敌!”
  “嗯?”蔡公亮并不太赞同对方的决定,然而,他又不愿当着许多人的面损害主将的权威。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出言反对,“周将军说得是,弟兄们出来这么久,也的确该好好休息一下。但我等此刻毕竟在别人家的地头上,山贼身份又是假冒。所以也不能掉以轻心。周兄最好,最好派遣一支靠得住的弟兄,现在就出发,向东北方二十里外单独立营。万一韩重赟那小子忽然改了性子,连夜赶了过来,咱们好歹也有人能提前挡他一挡,不至于打了一辈子鹰,最后却被麻雀是啄瞎了眼睛!”
  “你可真看得起他!”光头周健良撇了撇嘴,对蔡公亮的提议很是不以为然。但是念在对方跟自己搭档了多年,又刚刚亲探虎穴的份上,折衷了一下,冷笑着说道:“那就派五百骑兵过去,现在走,天黑之前好歹能立下营来。不过不能挡住大路,只能找个远离官道的僻静地方睡上一宿,明天一大早就立刻赶回来。免得留下什么痕迹,被那姓韩的小子发现,打草惊蛇。”
  即便遭遇大队敌军,五百骑兵,也能跑回几十个报信的来。因此蔡公亮便不再多嘴,拱了拱手,笑着附和:“足够了,五百骑兵,已经足够给那小子面子了。其实末将也知道这样安排纯属画蛇添足。但末将,末将心里头,总觉得那小子能然郭允明吃大亏,必然不会太简单了!”
  “还不是仗着常思和他老爹韩朴的关系。否则,郭允明何必对他客气,直接拔出刀来剁了他便是,相信刘知远也不会觉得姓郭的滥杀无辜!”光头周健良心里不太痛快,耸耸肩,继续低声冷笑。
  “可不是么!一个乳臭味干的毛孩子,还能翻上天去?不过咱们也不差这五百弟兄,大不了明天开战时,让他们留守老营,不必上再上马杀敌就是!”
  “嗯,仔细点儿也好,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姓韩的当然不配给周将军做对手,但蔡将军多留份心思,也不算错……”
  众武将都是人精,感觉到中军帐的气氛不太好,立刻开口给两位将军打圆场。
  有他们铺好了台阶,光头将军周健良当然不能再继续端着架子给蔡公亮脸色看。又干笑了几声,用力挥手,“奶奶的,好话坏话,都让你们给说了!我说过公亮兄仔细一些不对么?一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家伙。都给我滚下去准备,明天要是跑了石延宝,老子在被大帅斩首之前,就先砍了你们的脑袋。”
  “是!”众将领齐声答应,嘻嘻哈哈地各自散去。
  光头将军周健良又将目标转向蔡公亮,笑呵呵地拉拢,“公亮,你这趟也辛苦了。做哥哥的拿不出别的奖赏你,前几天在村子里抓来的女人,倒是还特地给你留了一对姐妹花。刚才已经着人给你送到寝帐中了,你今晚好生享用便是。保证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保证还是雏儿,哥哥我知道你辛苦,专门给你留到现在,保证没让任何人碰过她们!”
  “多谢周大哥!”蔡公亮的眼睛立刻开始放光,全身上下的疲惫感觉一扫而空。
  他是有名的色中恶鬼,从军这么多年来,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女人。但因为胆子大、武艺纯熟又颇通用兵之道,所以总能找到庇护他的主子,总能在地方诸侯麾下混得风生水起,从来没遭受过什么惩罚,也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因果报应。
  而往返虎翼军这些天来,他却连只母苍蝇都没敢碰。因此早就憋得欲火上头,这会儿听周健良说有大家闺秀留给自己,心里的芥蒂瞬间烟消云散。深施一礼,大声道谢,“还是好哥哥知道我。兄弟别的都不在乎,但这里,必须喂饱了,才有精神上马杀敌。哥哥您慢慢调兵遣将,兄弟我先去驰骋一番,明天早晨,再过来点卯道谢!”
  说罢,就像闻到腥味的绿头苍蝇般,飞奔而去。
  这一晚,自然极尽荒淫之能事。把个可怜的姐妹俩折腾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蔡公亮却自觉如宋玉转世,潘安复生,跳下床,拿蜡烛照着自己满是疤痕的身躯,得意洋洋地炫耀,“你们姐俩别嫌我岁数大,这年头,能舞得动刀,杀得了人,才是好汉子。年青小伙子有个屁用,能护得你们姐妹安宁么?能让你们姐妹欲仙欲死么?好好伺候老子,给老子生俩儿子,老子保证,让你们姐妹一辈子吃香喝辣,使奴唤婢,到最后,搏个诰命夫人,也未必没有可能!”
  “你,你这狗贼,白日做梦!”姐妹俩中年纪看上去稍大的那个,性子极为刚烈,一边晃动肩膀努力挣脱绳索,一边破口大骂,“老天爷会打雷劈了你!你这狗贼注定断子绝孙!想让姑奶奶给你生孩子,我呸!姑奶奶还不如去养头猪!”
  “小娘皮,没喂饱你是不是?!来,爷爷再跟你大战三百回合!”蔡公亮却早就听习惯了女人的诅咒,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大笑着扑上了床。
  “狗贼,天杀的狗贼!”姐妹俩哭骂着躲避,终究没有练过武,胳膊又被绳子捆着,很快,就被蔡公亮双双按到了胯下,脸对脸绑做了一堆儿。
  “嘿嘿,嘿嘿,够味道,蔡某就喜欢这种够味道的女人!”蔡公亮是越挨骂越有征服的快意,看看距离天亮还早,兴致勃勃地又扑到了两个女人的身体上。
  就在此时,他忽然查觉到床榻晃了晃,周围的烛火起伏不定。心中大吃一惊,有股寒意从顶门直奔尾闾,先前还硬如长矛的地方,瞬间就软成了一条小蚯蚓。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一阵闷雷迅速从帐外滚过,闪电刺破窗户纸,将他的脸照得惨白无比。
  “报应,报应来了!老天爷打雷了,老天爷来劈你了!!老天爷,您睁开眼睛吧!劈了这狗贼,我们俩愿意与他一起粉身碎骨!”两个姐妹花悲愤地大喊,努力将面孔转向窗子,目光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期盼。
  这一次,蔡公亮却没有做任何报复。找了件衣服套住光溜溜的身体,抓起佩刀,快速冲出了帐篷。
  不仅仅是雷声,在滚滚闷雷之后,他隐约还听到另外一种熟悉的声音。无论是否为真,他都必须提前做好防范。
  然而,一切为时太晚。
  老天爷真的开眼了,无数道闪电,从营门口疾飞而至。将沿途所遇到的帐篷尽数劈烂,将睡梦中的匪徒们,全部“劈”得粉身碎骨!
第六章
绸缪(七)
  “敌袭,敌袭,弟兄们,赶快起来迎战!”蔡公亮亡魂大冒,扯开嗓子拼命叫嚷了起来。那不是闪电,而是兵器快速移动时所发出的寒光。有一支不知道来自谁家的人马,借着闷雷和小雨的掩护,从军营南侧大门径直冲了进来,碾碎沿途任何阻挡。
  谁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天空中不断滚过的电火,照亮他们整齐的队伍。全都是清一色的骑兵,每个人的身体都被皮甲包裹的严严实实。每个人胯下的坐骑,几乎都是同样高矮,迈着坚定的脚步,驮着一面面宽阔的盾牌和一杆杆长长的骑枪,像梳子般,从营门向中军快速移动,无论人还是牲畜,凡是被“梳子齿儿”碰上者,无不被梳得支离破碎。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天空中闷雷不停地翻滚。“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地面上,马蹄踏起的血肉四下飞溅。红的、蓝的、紫的、黄的,五颜六色的电蛇在大营上空飞舞窜动。红的、蓝的、紫的、黄的,五颜六色的槊锋贴着战马的脖颈排成整齐的数排,将绝望与恐惧,送进沿途每一双眼睛。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天空中闷雷连绵不绝,“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地面上的马蹄声也接连不断。最靠近军营外侧的帐篷里有贼人从睡梦中惊醒,光溜溜地提着兵器,冲出帐外。整整齐齐的槊锋直接将他们光溜溜的身体挑了起来,在半空中扯得四分五裂。
  “啊——!”“呀——!”“饶命——!”“娘咧——”凄厉的惨叫声伴着猩红色的血肉碎片陆续涌起起,转眼间,就在半空中交织成了一曲来自十八层地狱的哀歌,响彻整个营地。
  “不要逃,人跑不过战马!”蔡公亮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挥舞着兵器高喊。“一起上,大伙并肩子上。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一个!”
  他的嗓音极为洪亮,身手也足够敏捷。然而,他的两条腿,却没有朝着槊锋来临处迈动。如兔子般在半空中调转方向,连续几个窜动,绕过迷迷糊糊的自家弟兄,绕过一座座摇摇晃晃的寝帐,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成排的枪锋从他先前站立处扫过,如秋风扫落叶般,将来不及逃走的“山贼”们,尽数杀死。无数营帐被马蹄踏倒,踩遍。无数喽啰在睡梦中,就变成了一团团肉泥。
  当一排排枪锋涌过之后,原本耸立着帐篷的位置,彻底变成了一片平地。足足四十匹战马并排而行的宽度上,没有任何凸起的障碍,也没有任何活着的生命。人和牲畜的血肉,铸成了一条宽阔笔直的通道。凡是靠近通道附近,却侥幸没有被枪锋波及的贼兵,一个个脸色煞白,眼神僵直,瘫在地上瑟瑟发抖。
  稍远处的喽啰和山贼头目,则光着身子从寝帐里跑了出来,乱哄哄的如同一群没头苍蝇。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睡得迷迷糊糊,慌乱中根本弄不清营地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清楚敌人到底从何处而来,是神仙还是魔鬼?听到接连不断雷声和惨叫,他们本能地选择了向军营深处狂奔。而无序和慌乱,正是敌军的帮凶。很快,灾难就以比枪锋移动更快的速度,在整个营地内开始自行蔓延。
  一群光着屁股的喽啰逃得太慢,被更大的一群自家袍泽从背后推倒。数不清的大脚立刻踏上了他们的身体,无论他们如何惨叫、哀嚎、诅咒、提醒,大脚的主人都充耳不闻。数息之间,被踩在脚下的倒霉蛋们就昏死过去,然后像布偶一样,被更多的大脚踩过,直到最后变成一堆红色的软泥。
  “要死一起死!”一名不幸被自己人推倒,却又侥幸没有立即被踩成肉酱的蟊贼凶性大发,猛地挥了一下钢刀,砍中周围四五条大腿。“啊——!”“娘咧——!”“直娘贼——!”惨叫声和叫骂声交替而起,受伤者要么被其他人推倒,要么挥刀砍向地上的偷袭者。“叮叮当当!”金铁相击声瞬间响起,无数倒在地上和正在逃命者挥舞着兵器,战做一团。
  其他逃命者也无暇制止,继续撒开双腿向军营深出狂奔。很快,在营寨深处休息的贼兵精锐,也被周围纷乱的脚步声从睡梦中惊醒,几乎没经过任何思考,就转身加入了逃命行列,与溃下来的贼人一道哭喊着奔向连营的更深处。同时,也把恐慌传播得更远,更深。
  “站住,不要慌!不要逃,再逃,大伙全都得死在这儿!”光头将军周健良从中军帐内冲了出来,拎着一杆长枪,大声喝令。
  将乃一军之胆,这种时候,别人可以乱,唯独他不能。如果及时组织起三到五百弟兄,即便无法力挽狂澜,至少还有希望平安脱离险地。如果想都不想就直接带头逃命,天亮后不用偷袭者追杀,沿途村落里那些百姓,也会用锄头和棍棒,为这段时间的受害者讨还血债。
  没有人肯听他的,四下里都传来了惨叫声和喊杀声。天空中的闪电也像疯了般,数百条接着数百条,无穷无尽。偏偏没有多少雨点伴随着雷声落下,根本不足以将数万颗慌乱的脑袋浇醒。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无数光溜溜的屁股跌跌撞撞四下乱窜,无数恶贯满盈的野兽举着兵器互相砍杀,没有任何理智,也不知道何为廉耻。
  “停下来,听我的命令。大伙一起列阵阻敌,我是豹骑军都指挥使周健良!不要慌,跟我一起列阵阻敌。敢再乱跑乱叫者,斩!”光头将军以枪做棒横扫,将正从自己身边逃过的四名弟兄一起砸翻。然后单手拎住其中一人的头发,大声高呼。
  还是没有人听他的,包括刚被他打翻在地的其余三个人,也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继续向远方狂飙。只有被他拎住了头发的那名倒霉鬼,努力几次都挣脱不得,淌着泪大声哀告,“放手,周将军放手啊。不是小的不肯卖命,是,是报应来了。咱们这几天杀人太多,招来报应了!”
  “放屁,这年头敢杀人者方为真豪杰!一群乡下窝囊废,什么时候不是挨宰的货?老天爷几曾管过他们?”周健良用力将此人掼倒,挥舞着枪杆乱敲乱打。
  “饶命,将军饶命!”倒霉的喽啰惨叫着在地上翻滚,转眼间,就被砸得奄奄一息。周健良冲着他的身体狠狠啐了一口,举着血淋淋的枪杆,堵向下一波逃兵。“站住,统统给我站住,再逃者杀无赦!”
  一名溃兵侧身闪避,被他从背后追过去,捅了个透心凉。另外两名溃兵眼睛顿时变得通红,挥舞着兵器扑上前拼命。他们那点儿本事,如何伤得着周健良这种百战余生的老将?手中长枪毒蛇般迅速摆动抽探,“噗”、“噗”两声,将上前拼命的溃兵戳翻在地。
  “啊——”周围的其他溃兵嘴里发出一声惨嚎,苍蝇般炸开去。血并没有激起他们的勇气,唯一的作用是令他们尽量不靠自家主帅太近。一边跑,还有人不停地嚷嚷,“将军疯了,周将军疯了。周将军杀人太多,遭报应了!快跑,再不跑,大伙全都得死在他手里!”
  “放屁,老子没疯,没疯——!”周健良被气得欲哭无泪,狠狠将长枪戳在地上,喘息着看向马蹄声最激烈处。
  偷袭者距离他已经很近了,他没有能力组织起兵马迎战,至少,临死之前,要看清楚对手到底是谁。否则,纵使今晚做了鬼,转生桥前,他也无法甘心喝下那碗孟婆汤。
  他看见自己麾下的两名指挥使,躲在一群光着屁股的弟兄们之间,像受惊的绵羊般低着头猛跑。他看见自己平素倚重的数名勇士,忽然转过身,对着追兵举起的钢刀。他看见十几个被自己收编的契丹人,背着抢来的细软,像发了疯的公牛般,在逃命的队伍里横冲直撞……
  下一个瞬间,有一排整齐的枪锋追了过来。将指挥使、溃兵、勇士和契丹人,一并从他视野里抹去。没有发生任何停顿,也没有发出多大声响。就像犁铧从被春雨浇透的荒地上走过般,轻松而又舒缓,甚至还带着某种宁静的韵律。
  敌军是千锤百炼的精锐!周健良打个哆嗦,立刻明白了弟兄们魂飞胆丧的原因。整整齐齐的数十杆骑枪同时刺向一个方向,骑枪之下还有密密麻麻的马蹄。任何血肉之躯,都不可能挡得住他们的脚步。哪怕李存孝今夜转世,面对高速刺过来的枪林,也只有逃命或者等死的份儿。一杆枪挡住不几十杆枪的同时攒刺。更何况,那几十杆枪的主人此刻只能被坐骑驮着奋勇向前,根本不可能拨马躲避。
  今夜的军营里,也没有李存孝。惊慌失措的将士们,一片接一片被骑枪戳倒,然后被马蹄踩成肉泥。有人吓破了胆子,丢掉兵器跪地乞降,战马毫无迟滞地从他身体上踩过去。有人彻底发了疯,站在原地将手中兵器挥舞成一团风,两三杆骑枪同时刺中了他,猩红色的血肉四下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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