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校对)第62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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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秦兵上岸探索一番后,发现此处地势平缓,除了海边的沙土不生五谷外,内陆竟也有些淡水溪流,可种水稻。
  徐福和几位楼船都尉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要不就在这里留下驻军吧?
  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留兵设治,当然是无利可图,完全是为了满足秦始皇“南尽北户”的疆域愿望。
  这时候,徐福想起来一事,便回到船舱,从船壁上的小匣里,小心翼翼取出了一个……锦囊。
  这是数月前,昌南侯在他们离开时,暗暗授予的……
  “准备驻兵立县前打开。”这是黑夫的嘱咐,将其塞进徐福手里,脸上满是俏皮的笑意。
  本以为是什么机密要事,甚至是针对任嚣的夺权计划,但打开后,徐福却大跌眼镜。
  “至岛上后,不论决意在何处设县,必使五百人入驻,不可多一人,亦不可少一人,县名‘临高’,切记!”
  “临高?”
  这是什么意思,徐福有些发愣,看看此处地势,除了海边的悬崖,也不高啊!
  但昌南侯越是神秘,徐福越是畏惧,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后恍然大悟。
  “这莫非,是一种地相堪舆之术?”
  所谓地相堪舆之术,乃是关乎都邑、宫殿、住宅、村落、墓地的选址、座向的学问,创始人乃周公旦,他曾为周武王卜地,卜涧水东、瀍水西,惟洛得吉兆,最后选了洛阳为东都。
  在数百年间,掌握这门学问的人,都为官府服务,专门替君王选择陵寝宫殿,寻找好的土脉,好让子孙受益。
  阴阳方士也精通此道,徐福自不例外。
  他想起来了,昌南侯除了建公厕,施屯田外,还有一大爱好,那就是给占领的新疆土取名。
  从最初的南昌,到贺兰山东麓的富平县,海东的汉城,乃至于南宁、珠崖,最后是临高!
  昌南侯之所以能从黔首成为君侯,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料事如神,或许与这些地名有关!八成是得了高人指点,推算阴阳五行,在东南西北各地给新城命名,最后连成了八卦,源源不断创造运势……
  “一定是这样!这就是昌南侯的秘密!”
  徐福极为兴奋,立刻拿出纸笔,将这些地名按照方位一一写下,用阴阳方术推算起来,还一边想道:
  “若能推算出来,我就能知道昌南侯的命脉,掐住他的七寸,破了他的运势,再逃得远远的,不必再像一只笼中鸟般,听其指使,惶惶不可终日!”
  但推算之后,徐福却皱起眉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根据这些地名演算出来的方位易卦,极其混乱,让人摸不着头脑。
  折腾一天后,徐福泄气了,失落地想道:
  “看来,以我微渺之智,还是无法破解这无上妙术啊……”
  他转而担心,自己的反复之心,会不会已被昌南侯掐指一算,觉察到了!
  徐福立刻将这锦囊小心翼翼收好,甚至还上了炷香,稽首再三。
  “昌南侯,切勿误会,小人只是一时好奇,绝无叛心!”
  可惜,徐福不懂这个梗。他不知道,黑夫的秘密,还真就藏在锦囊上的那句话里了:
  “我是穿越者!”
  ……
  到了次日,徐福安排所有楼船之士抓阄,抓到黑阄的五百人,就在这里留一年,作为驻军,还为一个倒霉的五百主颁发了昌南侯的爰书。
  他满口官腔地说道:“从今日起,汝便是临高县假令,此县隶属于新设的南海郡,等制了印信符节,自会送来。”
  稍后,在五百人悲苦的目光中,徐福和船队离开了此地,向北边的半岛驶去,他要尽快回番禺向昌南侯报捷:“大秦疆域,已南尽北户!”
  而黑夫,也才好向咸阳交差。
  是夜,船队已抵达半岛,停泊过夜。
  徐福又忍不住,在船上对着黑夫命名的各处地名演算多时,仍毫无头绪,烦躁间,披着衣裳,走到甲板上,仰望群星……
  今夜无月,亦无云,视野极其空旷,与大海一样深邃的夜空中,少了城邑人间灯火争辉后,徐福可将一整片星辰银河,尽收眼底。
  但即便徐福能轻松说出那些主要大星和星宿的名:紫微、荧惑、心宿二,但却没办法将如沙粒般不可胜数的繁星。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徐福有些顿悟了,想起了庄子里的这句话,这就像他虽然精通地望堪舆,却搞不懂那与地名挂钩的神秘术数,无法破解昌南侯的秘密一般。
  也罢,蚍蜉撼树谈何易,不挣扎了。
  但就在徐福准备回去睡觉时,一个奇异的星象,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有一颗红色的星,偏离了原本该呆的位置,却挪移到了万不该去的星宿!
  徐福有些惊讶,连忙跑到船舱里,洗了把冷水脸,再出来定睛一看,更是大惊失色。
  那四个字,那四个历代天官忌讳莫深的字,脱口而出:
  “荧惑守心!”
第0705章
荧荧火光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好,真是好天象!”
  九江郡巢湖,湖泊中心的岛屿上,指着天上位置相近的两颗星,范增仰头笑得胡子直打颤,头上的白发狂乱地飞舞。
  站在一旁的桓楚打了个寒颤,深秋的风猛烈得就像狼嗥,平坦如镜的湖面尤甚,他裹了两层衣裳都受不了,这瘦巴巴的老骨头却顶着风站在这狂笑,真不愧是疯子……
  在桓楚眼里,范增本就是个奇怪的人,他们这支流亡于草泽之中的队伍,最初是大江上的水匪,由一些不容于秦朝官府的轻侠组成,干着小打小闹的劫掠勾当,领头人自然是桓楚,他是江东著名的豪侠,曾是项燕的旧部。
  三年前,项氏遭难,当家人项缠逃亡,在关中的项梁被押赴北地。举族星散,名叫项籍的项氏少年只身南下,加入了水匪。此子虽然年轻,却天生巨力,短则持剑,长则使戟,能敌十人,他们开始在江上做大做强,但旋即遭到官府追剿,损失不小。
  桓楚与项籍本打算拉着剩下的人,跑到项氏故旧较多的会稽郡去,但恰在此时,居巢人范增只身前来,这老头故意被捉,见到了二人,笑呵呵地说道:
  “老朽来从汝等一同反秦。”
  听这个头发斑白,年近七旬的老头子说这番话,桓楚只觉得好笑,正好板起脸和范增讲一讲“造反不是请客吃饭”,谁料这老朽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和项籍不得不肃然起敬。
  “三十年前,我曾在春申君门下就食,不听我策,故为李园所杀。”
  “二十余年前,我曾为上柱国宾客,为其献策,破秦李信军。”
  上柱国,自然是项籍的大父项燕,项籍虽悍勇好杀,但至少是从小受过贵族教育的,既然是家族故旧,少不得要彬彬有礼,给范老头松了绑。
  谁料老头儿喝了碗热鱼汤,开始对二人指手画脚起来。
  范增准确预料了,随着第二次南征开始,秦军胶东舟师,定会调到会稽,建议项籍、桓楚去那边肯定是送死,不如到巢湖落草。
  “巢湖之水,周四百余里,占英、六、舒、居巢四县之境,纳诸水而注之江,奠淮右,阻江南,吴楚曾争衡于此,汊港大小三百六十,便于藏兵用兵,其湖中焦岛有贼寇盘踞,若能夺而占之,则可以此为据点,招纳淮南江东子弟来投。”
  老头儿说的倒是有理有据,二人商议后,接纳了范增的提议,一行水匪由江入巢。
  范增本就是居巢人,熟悉当地形势,项籍勇不可当,带着众人,杀得湖中贼寇哭爹喊娘,他自己就斩了数十百人,剩下的水寇怕了这魔王,皆降服。
  他们很快就在巢湖站稳了脚跟,也避免了会稽震泽诸寇惨遭任嚣路过时顺手剿了的命运。
  经过此事,项籍是彻底对范增心服了,将其当做师长。就在去年,项籍年满二十岁的时候,范增还按照楚国的传统,给他行了正式的贵族冠礼,给项籍取了一字。
  “羽!”
  “项氏虽残,却未曾消亡,有孙项籍,止南方之阜。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天下形势,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故字‘羽’!”
  这便是范增为项籍量身定制的计划,在巢湖隐忍,以待时变,而不是像齐地诸田一样,贸然举事,结果死得一干二净……
  从那以后,项籍开始尊称范增为“亚父”。
  即便成了巢湖方圆四百里最大的一股盗寇,苦于秦朝劳役的淮南子弟闻之,多欲来归附,但他们依然上不了台面,一旦离了巢湖,连九江郡兵都敌不过,项籍心心念念的“反秦大业”,看上去是那么遥遥无期。
  而范增也整日披着蓑衣,坐在湖边钓鱼。
  但桓楚曾见过,老头儿任凭鱼儿上钩,就是不提杆,反而看着湖水怔怔发呆,鱼儿脱钩跑了他不管,水鸟停在斗笠上拉屎也不管,还美其名曰:
  “所思非鱼,乃天下形势也。”
  直到今日,原本枯坐岸边“推演天下形势”的范增,忽然仰天大笑,将一旁朝湖里撒尿的桓楚吓了一跳。
  而让范增如此兴奋的,自然是眼前这天象了。
  “荧惑守心,是荧惑守心!秦国果然是要乱了!”
  范增高兴地将这件事分享给桓楚,却换来桓楚一脸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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