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校对)第9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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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那间,议事厅里热闹得厉害,吵嚷声隔着上百步都能听得见。
  知府李齐见众人闹得实在不像话,只好用力咳嗽了几声,硬着头皮劝解,“几位世兄,几位同年,不要生气,千万不要生气。契哲笃大人不是,不是也想保住大伙的家产么?被朱屠户罚了上一次,即便少,也得千八百贯吧。如果能不花钱,何必拿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银子去砸水漂?!”
  “你是谁啊?”
  “滚边上去,爷们说话,哪有你一个汉官插嘴的份儿!”
  “找打不是!爷们自己的钱,就想打个水漂看,你管得着么?”
  众世袭的蒙古官员根本不肯买李齐的账,一个个转过头来,满脸鄙夷地奚落。
  “都给我闭嘴!”见知府李齐受了自己的拖累,契哲笃终于忍无可忍,拔出佩刀来,一刀将桌案砍去了半个角,“大敌当前,再有胡言乱语者,老子亲自动手杀了他全家。大不了,老子过后全家给他抵命,好歹死在他们全家后头!”
  说罢,又抬起刀子指了指门口,红着眼睛断喝,“有种,你们就走一个看看。左右,跟我把刀架在门上,脚迈出去砍脚,头伸出去砍头。砍完了老子给你们顶着!”
  “你!”众世袭的官员们被吓了一跳,想要继续向外走,却看到了门外侍卫手中那明晃晃的刀子。知道契哲笃这次真的豁出去了,气得转过头来,用手指着对方说道,“你,你,契哲笃。算你有种,希望你对上朱屠户的时候,也同样有种。别又是一个窝里横!”
  “老子肯定不会让你们看了笑话!”契哲笃将刀子再次砍到桌案上,瞬间入木三分。“你们每家,出二百个家丁,到府衙听用。没有家丁就给我出钱去招,招不来就自己带着儿子上。老子今天傍晚日落之前,就在这里点卯。谁要是敢不把人送齐了,老子就去抄了他的家!把他的家财给在座所有人平分!”
  “呃!”众人被吓得打了嗝,谁都不肯再言语了。这天底下,最是难琢磨的就是人心。大伙都是家财十万贯以上的主,真的给契哲笃抄了家,那不等同于自己花钱替他劳军么!算球,这次且低一次头,待风波过去,再想办法炮制他。
  “阿拉丁,盛昭!”知道跟众官员商量,也商量不出什么效果来,契哲笃干脆开始独断专行。
  “是!”被点到名的色目参知政事阿拉丁和宝应县令盛昭,一起高声答应。
  “你们两个,带三万人马去守宝应!贼人来了,切勿出城迎战,守在那里,能守多久就守多久。先耗一耗贼人的士气,然后本左丞准许你们,自行决定撤回高邮城里头的时间!”
  “是!”阿拉丁和盛昭两个互相看了看,再度躬身答应。
  “带上刘子仁、王克柔、邱义和张九四去,剩下的将士,你们自己挑!”见阿拉丁和盛昭两个答应得痛快,契哲笃心头的邪火稍微减轻了一些。想了想,低声补充,“若是有什么冒险的事情,就让他们四个带领手下先上。这种人,留着早晚都是祸害,能死在阵前,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第180章
底牌
  “是,卑职遵命!”阿拉丁和盛昭愣了愣,凛然躬身。
  前一段时间契哲笃给刘子仁、王克柔、邱义和张九四等人又是封官,又是厚赏,他们还私下嘀咕,说左丞大人拿那些刁民太当回事了,简直都将其摆到了正式官兵头上。到了此刻才明白,原来契哲笃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花钱买命,驱狼迎虎之计。无论最后保住保不住高邮,都没打算让刘子仁和张九四等刁民头目活着离开。
  “嘶!”其他蒙古官员的心中,也猛地打了个哆嗦。偷偷看向契哲笃的目光里瞬间充满了畏惧。平素他们仗着祖辈的余荫,可是从没把契哲笃这个小小的行省左丞放在眼里过。谁曾想到,这个被大伙当成泥菩萨的家伙心里头,还藏着如此锋利的一把刀子!要是他用同样的很辣劲儿对付大伙,大伙即便有九条命,恐怕也早已死干净了,哪还有机会咋呼到现在?!
  想到这儿,众蒙古官员立刻服了软,乖乖地保证,天黑之前,一定把各自的家丁送到府衙听候左丞大人调遣。那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也不为己甚,笑了笑,低声说道:“今天哥哥如果有得罪诸位兄弟之处,还请诸位不要往心里头去。待打退了朱屠户,哥哥我自然会在城里最大的酒楼摆几桌,向诸位当场赔罪!”
  “不敢,不敢,左丞大人也是为了大家好。”众世袭的蒙古官员们连连摆手,态度和先前判若两人。
  “大伙明白哥哥的苦衷就好!”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笑了笑,继续说道,“哥哥我也听说过,那朱屠户不是个好杀之人。可把脑袋交给别人,总不比拎在自己手里放心不是?况且朱八十一虽然没杀者逗挠,对淮安城里的大盐商们,可是手下半点儿都没留情。虽然谣传说是盐商们合谋想对他不利在先。可谁又敢保证,不是朱屠户先下了个套子,请盐商们自己往里头钻呢?!那可都是些家资几十万贯的主儿,杀了他们,好几年的军费都出来了。老实说,换我哥哥我,也忍不住想找个由头干掉他们!”
  一番话,说得非但推心置腹,而且暗藏机锋。众世袭的蒙古官员们听了后,立刻叹息着点头,“左丞大人说得是,那朱八十一,明显是冲着别人的家业去的。我等先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多亏大人的提醒,否则,真是到死还会被蒙在鼓里头!”
  “都是蒙古人,我怎么会坑你们!”
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也陪着大伙叹了口气,笑着点头。“大伙别看朱屠户现在得意,但是他的兔子尾巴长不了。我听大都城里的长辈说,朝廷那边也造出炮来了,并且一造就是成百上千门。脱脱大人也从岭北和辽阳两省调足了兵马,只待军粮备足,就可以启程南下了。到时候,要么是汴梁,要么是淮安。总之,现在降了朱屠户的,未必有什么好果子吃!”
  “脱脱,脱脱丞相又准备南下了?”众世袭的官员们又惊又喜,大声追问。惊的是,原来契哲笃这厮也是个手眼通着天的主儿,只是平素的表现比较低调而已。喜的是,如果脱脱大军南下的话,朱屠户的兵马定然会军心不稳。只要大伙凭着高邮城的坚固城墙守上两三个月,估计为了老巢安宁,红巾贼也要各回各家了。根本不可能跟大伙死磕到底。
  “快了,一两个月之内的事情。并且我还可以肯定的告诉大伙,脱脱丞相力主先平淮安。只是朝廷里眼下有人见识不明,横加阻挠,所以暂时才定不下来首攻方向而已!”契哲笃笑了笑,继续轻轻点头。
  这下,众世袭的蒙古可是真吃了定心丸,纷纷表示,要追随契哲笃,与高邮共存亡。绝不让朱屠户像几个月前攻打淮安那般,连点儿正经的抵抗都没遇到。
  “脱脱大人真的能如愿先来扫荡两淮?”唯独汉人知府李齐,不像众世袭的蒙古官员们一样没见识。偷眼看了看满脸神秘的契哲笃,心中暗问。
  如果在也先帖木儿吃了败仗之前,脱脱肯定能决定主攻方向。毕竟他跟皇帝的交情在那里摆着,作为当朝中书右丞,他的权力和威望,也足以让朝中诸臣轻易不会阻挠他的提议。
  然而,也先帖木儿刚刚吃了一场败仗,身为中书右丞的脱脱却念着兄弟之情,迟迟不肯追究此人的责任。如此一来,就相当于自己主动将把柄送到政敌哈麻、秃鲁帖木儿和雪雪等人手中。在皇帝妥欢帖木儿心里,脱脱的形象,也从一个能臣迅速朝权臣蜕变。此时此刻,假如朝中真的为下一步平叛的主攻方向起了争论,脱脱可真未必能做到一言九鼎。
  “好了,大伙先回去休息吧!”敏锐地察觉到李齐的神态有异,契哲笃偷偷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冲着自己的同族兄弟们说道,“把家丁及时送过来就行。至于守城的事情,可不敢劳烦诸位操劳。有我和李知府,足以应对得来。实在不行的话,再派人去登门求援。有劳,有劳!”
  “那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众世袭的蒙古官员们巴不得距离战场远些,高兴地拱起手,与契哲笃施礼告别。后者则带着府衙中的几个主要人物一道送他们出了大门口,待转过身来,却立刻换了另外一幅凝重脸色,“贼兵来势汹汹,我估计宝应顶多能坚持十天左右光景。所以第二道防线,我准备设在范水寨和时家堡。两地之间横着一条范河,可以用小船往来沟通。如果运筹得当的话,再将贼军多拖上十天应该不是问题!”
  “卑职愿请一支将令,去守范水寨。”话音刚落,参知政事赵琏拱了下手,主动请缨。
  “末将愿去守时家堡!”维吾尔将领果果台也紧跟着躬身,愿意与赵琏并肩进退。
  “我只能给你们每人五千盐丁,其他兵将,你们就带着华甫、张四、张九六、李伯升四人,及其他们各自的手下去。”契哲笃看了看他们两个,欣慰地点头。“记住,不要出来跟朱屠户野战,凭河而守就行。从宝应败下来的兵马,你们也直接收了,让他们一道守城。实在守不住了,你们两个就向高邮湖和射阳湖中撤退。然后一个借助水路返回高邮,一个直接去兴化。主要战术就是一个“拖”字,将红巾贼拖得越疲,本官在后面的仗越容易打!”
  “是!”赵琏和果果台两个再度躬身施礼,各自领了一支将令,出门召集兵马去了。冲着二人的背影嘉许地点点头,契哲笃背对着李齐,低声说道,“士气可鼓不可泄,所以脱脱丞相无论下一步去哪,你我都必须坚持告诉大伙,他要先来高邮!”
  “卑职明白,卑职刚才孟浪了!”知府李齐面红耳赤,拱着手向对方谢罪。
  “不怪你!你是个文官,不明白兵不厌诈的道理。有时候,要诈的不但是敌人,还要把自己人也给骗住!”契哲笃笑了笑,背对着他继续摇头叹气,“国事艰难,你我必须齐心协力。刚才那些人的妄言,你别往心里头去。其实自打陛下即位以来,已经不再刻意区分谁是蒙古官,谁是色目官,谁是汉官了。说实话,包括我自己在内,汉话说得都比蒙古话流利甚多!”
  这番话,可算是推心置腹了。把个李齐感动得热泪盈眶,躬下身,大声说道:“陛下,陛下圣明!大人,大人仁厚。卑职,卑职岂敢计较几句没来由的废话?卑职,卑职愿意与大人,与高邮城共生共死!”
  “死应该不会,但接下来你我肯定会打得很艰苦!”契哲笃又笑了笑,非常坦诚地跟李齐交实底,“那朱屠户也堪称是一个谨慎的,从他拿下淮安之后,便立刻止步不前,就能推断出这一点。所以他这次既然敢来,肯定对高邮志在必得。所以宝应和范水两道防线,未必阻挡得了他。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在高邮城下。我已经给朝廷写了求援表章,交给心腹带着,混在北去的货船里头悄悄送了出去。也给你的同年,浙东宣慰副使董孟起写了信,请他务必带兵来援。他去年正准备与郭贼子兴一决雌雄的当口,却因为两浙发生民变,奉了圣旨去平乱,不得不放了郭贼一条生路。这回,听闻郭子兴也来找死,想必他不会再错失良机!”
  “大人高明!”李齐听闻大喜,先前心里的担忧顿时飞走了一大半儿。那董抟霄,董孟起可不是一般的文官,在当初跟他同时在国子监就读的学生里头,此人是唯一一个出身于汉军世家的。非但文章做得花团锦簇,马上步下功夫也俱属一流。用“文武双全”四个字来形容,也不足为过。(注1)
  非但如此,董抟霄外放为官之后,每至一地,必然会是盗匪绝迹。地方上的冤狱和欺男霸女事件,也大幅降低。无论官方还是民间,都对他赞誉有加。
  有这么一个名声显赫,平乱业绩斐然的当世猛将为后盾,难怪契哲笃今天始终气定神闲。待大伙在高邮城下,将朱屠户拖得精疲力竭之际,董抟霄突然带着大军从水路杀至。定叫五路红巾贼寇来得去不得,追悔莫及!
  注1:正史中,董抟霄是元末悍将,多次打败郭子兴,刘福通等人,后来被红巾大将毛贵所杀。
第181章
摧枯
  先用层层抵抗的办法,疲惫红巾军。然后再凭借高邮城的城防进行坚守,进一步消耗红巾军的体力和士气。待红巾军的体力和士气都降低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再由文武双全的名将董抟霄突然带着援军杀至,与城里的官兵里应外合……
  毫无疑问,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是个用兵的高手,特别是在战役布局方面,他比周围的蒙汉同僚都高明得多。甚至比敌军的名义主帅朱八十一都高明数分,令后者在得知有大批蒙元官兵顺着运河抢先一步开进了宝应城之后,禁不住满头雾水:这个节骨眼上契哲笃不把所有兵力收缩成一个拳头,据高邮而守。却派人前来争夺毫无战略价值的宝应,他莫非脑袋被驴踢过么?
  “奶奶的,肯定是有人给那边通风报信,说郭子兴和孙德崖两个兔崽子掉了队!”蒙城大总管,原徐州军前军都督毛贵的反应,却比朱八十一快上许多。皱了下眉头,立刻破口大骂,“所以鞑子那边就派出三万前锋,想试试咱们哥几个的火候。他奶奶的,那两个孙子,你当初就不该叫上他们!”
  “不会吧,三万对五万,他们照样一点儿胜算都没有?”朱八十一想了想,轻轻摇头。
  五家兵马联手的消息,肯定早就被高邮那边打听了个清清楚楚。这一点儿,原本在他预料当中。事实上,以这个时代的保密水平和保密意识,任何两家以上的队伍共同行动,都不可能不走漏消息,更何况,郭子兴和孙德崖这二位都是绿林大豪出身,手底下三教九流人物网罗了一大堆。指望这些人能管住各自的嘴巴,还不如指望老天爷能打个响雷,直接将高邮城的城墙劈出道两丈宽的豁口来。
  所以在打算对高邮、扬州两地用兵之初,朱八十一就没指望能保密。内心深处,他甚至期待两地的官府能早点儿做出准备,把分散在下面县城和州城的兵马,全都集中在一处。这样,双方不战则已,要战,就每打一场都是决战。打赢了,则下面的那些州城县城就不用浪费时间了,直接派人去接管就行。
  谁料敌军的反应,完全不合常理。而自己这边的表现,同样也有点差强人意。从淮安出发,才走第一天,孙德崖的兵马就跟不上了。那老哥麾下的弟兄,根本就没战兵和辅兵的分别。所有人,除了当官的之外,都必须自己扛着兵器、防具和被褥干粮。每走上个三五里,就必须停下来歇息一番,否则就有人因为体力不支而活活累死。虽然是在淮东路境内行军,拖拖拉拉走了一整天,居然才勉强走了三十里路。并且这还是在午饭和晚饭都由淮安军帮忙准备的情况下完成的。如果是自己走,恐怕二十五里已经达到了极限。
  郭子兴的兵马表现比孙德崖稍好一些,但也强之有限。作为精锐的主帅亲兵和五百骑马步兵,素质很高,基本上和淮安军中的近卫团不相上下。但军中的其他人马,素质就有些惨不忍睹了。只能算一群拿着武器的流民,甭说跟朱八十一和毛贵二人麾下的战兵相比,甚至距离后两家的辅兵,都有很大差距。至少,后两家的辅兵,还能保证三天一操,顿顿吃上饱饭。而郭子兴麾下的大部分人,伙食标准却是一稀一干。连最基本的消耗都保证不了,怎么可能有力气进行急速行军?
  万般无奈之下,从淮安出发后的第三天,朱八十一只好把吴永淳的第四军留在了后面,陪着郭子兴和孙德崖的队伍,慢慢向高邮方向蹭。同时通知留守淮安的苏先生、胡大海等人,命令他们再拨一份军粮出来,给郭子兴和孙德崖,让两支友军先能吃上几顿像样的饭。以免这二人麾下的弟兄饿急了眼,引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那样的话,此番合兵南进的计划还没展开,恐怕就要无疾而终了!
  郭子兴和孙德崖两个,当然觉得十分惭愧。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淮安军的赈济。朱八十一好说歹说,最后答应军粮算卖给二人的,折合市价,待攻下高邮之后,再从分润里头扣还。二人才红着脸接受了粮食。并且当众立誓,他们会严格约束军纪,绝对不准许扰民的事情发生。
  如此一来,淮东路的隐患是解除了。但五家联军,却分成了前后两段。并且行军的速度相差极大,彼此之间,距离还有越拉越远的趋势。
  所以,也无怪乎毛贵觉得,契哲笃那边是因为看到了联军步调散乱,所以才壮起了鼠胆,派出三万多兵马前来试探。但他这个推论的确有点儿武断,非但朱八十一不赞同,赵君用麾下的大将傅有德,在旁边听了后也觉得匪夷所思,“按理说,两位总管议事,断然没小将说话的份!”轻轻抱了下拳头,此人很是谦虚地告罪,“但小将却认为,契哲笃此举,打的恐怕是节节据守的主意。从宝应开始,沿着运河一步步往后退。迟滞我军的进攻速度,为高邮城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此外,如果他有援兵的话,也能及时赶过来!”
  “你说,他是故意拿这三万多人前来送死的?”毛贵先是眉头一皱,随即转过头,大声向傅有德请教,“你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或者,你手中还有什么可靠的消息来源?”
  “没有!”傅有德想了想,再度轻轻拱手,“总管勿怪,小将也只是推测。据出兵前朱总管所言,高邮城原本只有一万多守军,剩下的除了盐丁,就是临时招募的乌合之众。末将如果是契哲笃,原来那一万多家底,此刻是断然舍不得派出来的。只会派盐丁和新招募的人手出战。如此,无论输得多惨,他那边都不会真正伤筋动骨。而万一派出来的人能侥幸坚持上十天半个月,他就又多了十天的准备时间,并且随时都可以再拉起三万人的队伍来!”
  “嘶!”毛贵轻轻倒吸冷气。高邮和淮安,扬州一样,是运河上的重要货物周转枢纽。官府和民间都非常富庶,城内和城郊的人口数目,也非常庞大。契哲笃如果真的不顾名声和本钱,招募百姓当炮灰。还真能把大伙累个半死。毕竟,三万兵马也不算小数目了,蹲在城里死活不露头,谁也不敢把他们丢在身后。而攻城,向来就不是一件省力的活。即便动用火炮去轰,弹丸大的宝应城,至少也能支撑上小半个月。如果守将本领稍微出色一些,坚持一个月都没太大问题。
  “末将也只是推测!”傅有德的思维相当有条理,见毛贵开始重视自己的话,立刻低声补充,“两位总管,请恕末将再多一句嘴。如果敌军据城不出,则肯定是存心想跟我军拼消耗。如果敌军肯出城迎战的话,哪怕只是几千兵马,末将的判断就可以被完全推翻。所以,两位总管不妨继续等等,看斥候接下来带回的消息……”
  “报!”话音刚落,一名背上插着旗子的淮安军斥候已经飞马赶到,远远地冲着朱八十一行了个礼,大声回禀,“报告总管,敌军出城,背靠着城墙列阵。规模一万上下,打的是河南江北参知政事的旗号,此外,高邮九虎将中的刘子仁、王克柔、邱义和张士诚四人的旗号,也同时出现在阵中!第五军的吴指挥使,已经带着开路的一个团弟兄,就地构筑工事防守了,请总管随时决定下一步作战方案!”
  “好,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朱八十一闻听,立刻就有了计较,挥挥手,命令斥候退下。然后将头迅速转向毛贵和傅有德,“看样子敌军并不是想着节节抵抗,或者说,契哲笃手下的人,故意违反了他的命令。无论如何,对方列阵求战,咱们不能视而不见。两位先休息,我带一万弟兄上前称称他们斤两!”
  “朱兄弟且慢,哥哥前几天白拿了你两百副板甲。这一仗,就让哥哥替你来打!算是还了你的买甲钱了!”毛贵最近一段时间正手痒的难受,岂肯让朱八十一亲自出马。当即,伸手拦住对方,就要代为开道。
  “两位总管,不如让末将出马!”傅有德不甘落后,大声在旁边插嘴。“我家赵总管说,他的练兵之法,都是跟朱总管学的。也不知道学到了几分火候。因此临来之前,特地吩咐过末将,要求末将务必全力以赴,也好让朱总管能再多点拨一二!”
  “那轮到你,还是我来!”
  “毛总管,请给末将一个机会!”
  “两位兄弟且整理队伍,看我淮安军先打这一场!”
  ……
  三个人正争执不下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一阵爆豆子般的脆响,紧跟着,队伍前方,欢呼之声犹如雷动,“溃了,敌军溃了,吴指挥使,吴指挥使威武!”
  “怎么回事?”非但是朱八十一,毛贵和傅有德二人,也被前面传来的消息弄得目瞪口呆。
  有道是,人一上万,成堆成片。五万大军拉开了队伍前行,从他们所处的位置,根本看不到最前方发生了什么。只是凭借经验,认为敌军不可能立刻冲上来。而头前开路的淮安军那个团,也不可能没等到后续部队开到,就主动向对方发起进攻。
  负责头前替大军开路的,只是吴良谋麾下直辖的一个千人队,按照淮安军这边的编制,叫做是一个步兵团。总数还不到出城应战的敌军十分之一,能控制住阵脚,避免敌军忽然袭击已经很不容易,怎么听前面的欢呼声,好像已经将敌军杀了个落花流水一般?
  正惊愕间,却见数匹战马沿着队伍外侧飞驰而来。马背上,三家个斥候兴高采烈,离着老远,就拱起手,扯开嗓子大声汇报,“报,大总管、毛总管,傅都督,敌军冲击阵地,吴指挥使命令火枪手齐射阻截。敌军,敌军随即就一哄而散!吴指挥使准备趁机夺取北门,来不及向总管请示。请总管立刻派兵接应!”
  “什么!”这个惊喜来得可是有点大,吓得朱八十一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第五军的,第五军其他人呢?洪三,你立刻带着两个营的亲兵上去,接应吴将军。同时,传我的将令,让第五军便宜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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