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校对)第19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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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万大军的粮草储备,按照最低可供应两个月的标准计算,至少也得二十万石以上。如果能全部抢到手里,绝对可令眼下淮扬三地粮食紧缺的情况大幅缓解。但是,烧掉是一回事,抢到却是另外一回事。以烧粮为目的,偷袭的兵马得手之后,就可以立即原路返回胶州。而抢占的话,则至少得顶住敌军头三五天内在绝望中的反扑。
  想到这儿,耶律昭更为吃惊。将目光迅速转向朱重九,大声劝阻,“不可!大总管千万不可如此冒险。那益王麾下有十万大军,分一半儿顶住王宣,至少还能派一半儿回夺象州。一旦其把军粮再抢回去,大总管必将前功尽弃!”
  “二十万石粮食呢!”朱重九却像个财迷般,满脸渴望,“陈参军的话没错,烧了可惜。耶律先生能从敌营中将军粮买出来牟利,想必跟释嘉纳很熟吧?不知道能否帮我引荐一下,跟他彻底结个善缘?”
  “不算熟,他那个人极贪。草民是给足了他好处,才能低价弄出些粮食来!”耶律昭闻听,立刻摇头。旋即,再度将眼睛瞪得老大,“你,你要亲自去,去攻打象州?你,你可是整个淮安军的大总管?”
  “没办法,我这回没带多少兵。只能苍鹰搏兔!”朱重九摇摇头,满脸自信,“还得劳烦先生,借百十套店铺伙计的装束来,然后带着朱某也去跟释嘉纳做上一笔买卖。事成之后,无论你耶律家想买多少火炮,我淮扬商号,都敞开了供应!”
第354章
体系
  “善,主公此计大善。反正守胶州是守,守象州也是守,两相比较,我军继续主动出击,反而能打益王一个措手不及!”话音刚落,冯国用立刻大声附和。
  ‘无耻!’陈基勃然大怒。‘主公以身犯险,你冯某人不加劝阻也就罢了,哪有在旁边推波助澜的道理?’
  但是,还没等他将斥责的话说出口,冯国用的语风却抢先转了方向,“然出征之前,主公曾经当着众将的面儿亲口承诺,绝不亲临一线。眼下刚刚离开淮安,主公就要带领近卫混入敌营,岂不是失信与人?过后苏、禄两位长史追究起来,主公自然可以一笑了之,我等知错不谏,还有何面目于淮安军中立足?”
  “冯参军之言甚是!”章溢立刻接过话头,义正词严的补充,“主公欲成霸业,岂能轻易食言而肥?纵使此番出入虎穴毫发无伤,事后不过落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之名。却令众将再也不敢相信主公的承诺。两相比较,孰轻孰重,还请主公仔细权衡!”
  “主公之勇,两年前就早已闻名天下。没必要再用如此险招来张扬!且主公以三军之帅,为此百夫长之事,置麾下众将与何地?”陈基的目光由怒转喜,紧跟着章溢之后据理力争。
  “主公既设立参谋部,便应谋定而后动,岂可凭一腔血勇,贸然行事?”其他众参谋,也团团围拢过来,争先恐后地出言劝阻。
  “擒那释嘉纳,遣一裨将足矣。主公何必以牛刀杀鸡!”
  ……
  你一言,我一语,大伙的观点竟出奇的一致。长途奔袭象州没问题,咱淮安军兵力虽少,却没把那万把敌人放在眼中。但朱大总管想亲领精锐过一把擒贼擒王的瘾,却是门儿也没有!
  “这,这,这……”耶律昭在旁边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插嘴才好。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将带什么兵。不是朱重九一个人心高气傲,敢情整个淮安军上下,都没把百里之外的敌军当作一回事儿!
  这可与他平素在生意场上遇到的汉人大相径庭。以往那些汉人无论学富五车也好,家财万贯也罢,都带着一种发自骨髓里的谦卑。哪怕对一件事有十分把握,往往也只说一二分。留着八分在心里,当作将来的退路。谁也不曾如淮安军这样,眼睛里根本就不认识“失败”两个字!
  是什么原因令他们变得如此自信?按理说,最近几个月,不光是淮安军,全天下的红巾都流年不利,他们应该变得谦虚一些才对?更何况,象州那边远离大海,他们赖以仰仗的巨舰根本开不过去。百里奔袭,也不可能携带太多火炮,他们凭什么,就觉得自己可以轻松获胜,并且还能挡住益王的疯狂反扑?
  正百思不解间,却看到朱重九很没“骨气”举起胳膊,向众参谋缴械投降。“行,行,行,都别说了。我听大伙的便是。不过,你等休想让本总管留在胶州。咱们要么不打,要打就全力以赴。我留在胶州,定然会导致分兵!”
  “这……,也罢,就依主公!”陈基等人略作沉吟,然后纷纷点头。
  此番登陆,受兵力和运输能力的双重限制,淮安军只出动了三千多精锐。所以将兵力一分为二,绝对不是上策。而与其让自家主公仅仅带着百十名亲卫留在胶州等待,还不如让他跟着大军一道行动。至少那样,大伙还能够放心些,不至于总担忧益王在丢失粮草之后狗急跳墙,直接找他拼命!
  “胶州城也不能丢,咱们可以将主公的旗号竖在这里,掩人耳目。同时让水师征募民壮,大张旗鼓地加固城防!”既然成功制止了朱重九以身犯险,参军冯国用就立刻回归自己的本来角色。皱着眉头想了想,压低了声音提议。
  “可令水师派几艘船,去琅琊山附近联络王宣。从他手中悄悄运一部分兵马过来协防。益王买奴即便派出兵马来争夺胶州,我军凭着火器和海运之便,也能让来人碰个头破血流!”章溢也迅速回归本职,与冯国用一道,完善整个用兵之策。
  闻听他们两个的话,陈基大受启发,走到舆图前,用手指比了比几个关键点之间的距离,低声补充道,“胶州距离诸城最近的路,也有一百五十余里。益王可能需要等到今天早晨或者中午,才会听闻胶州失守的消息。主公不妨现在就让水师派一艘空船去王宣将军那边,一则跟他借兵,二来通知他胶州已被攻克,命他伺机而动,让益王首尾不能兼顾!”
  “好!陈参军此言深善!”朱重九立刻干脆地点头。然后拿起令箭来,当着一众参谋和耶律昭这个外人的面儿,开始调兵遣将。
  很快,就有心腹拿着他的令箭,和陈基亲笔书写,加盖了淮安大总管印的军令,去水师那边搭船,赶往琅邪山。
  朱重九轻轻喘了几口气,旋即再度将目光转向众参谋,“大伙继续,半个时辰之内,我需要一个完整的出兵方案。洪三,你去同知吴指挥使。让他立刻着手做出发准备,今日午时全前,杀奔象州!”
  “是!”徐洪三上前接过令箭,快步跑出行辕之外。
  众参谋则立刻在大堂中央的地面上,用沙子摆出舆图,开始制定整个作战方案。自打去年五月自立门户那一刻起,朱重九一直极力模仿记忆中数百年后的军队情形,建设和完善淮安军的参谋制度。如今参谋部经历了一年多的运转,早已渐渐走上了正轨。不需要任何人督促,就围绕着最新战斗目标,全速开始运转。
  “昨夜敌将不战而逃,仓促之间,不可能清楚我军到底来了多少兵马。主公不妨命斥候向高密、莱阳、潍州等大肆出动,制造我军即将分头攻略这几个地方的假象。令周遭的敌军,谁也分辨不清楚我军的真实意图!”
  “胶州的府库里,还存着许多元军旗帜和号衣。主公不妨令大伙穿在身上,装作奉买奴之命,前往象州加强粮库防守。如此,沿途即便有心向蒙元的豪强看见,仓促之间,也难辨真伪。当其弄清楚我军真实身份,再给益王去报信时,象州已经落入了主公囊中!”
  “潍水虽然行不了巨舰,但我军途经下游时,不妨以益王之名,将沿途看到的小船尽数征用。一则可更好的封锁消息,二来可以用小船首尾相连,组成浮桥,将大军尽数运到河西。从敌营背后,出其不意发起进攻!”
  “我军当中,如今亦有不少蒙古人和色目人。主公可令其自组一队,以为前锋。届时敌营中的驻屯军分不清哪个是他们的真正主人,必将不战而乱!”
  ……
  众参谋你一言,我一语,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一场仓促决定的奇袭战,谋划成型。把个耶律昭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完全是站在一只庞大的怪物面前,眼睁睁地看向他磨亮牙齿,眼睁睁地看他扑向猎物,然后,却无法保证这头猎物会不会将牙齿对准自己。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契丹人在淮安军面前……想到日后群雄逐鹿,耶律昭忽然不寒而栗。没任何获胜希望,耶律家上下再努力,都无法追上淮安军的脚步。那已经不再是下手早晚的问题,而是,双方根本就不属于同一物种。
  再凶猛的野狼,遇到老虎,也只有成为干粮份。而耶律家,恰恰就是前者。猛然间,耶律昭的心脏就往下沉,往下沉,没完没了地往下沉。这一刻,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不知道未来的耶律家,出路到底在哪一方?
第355章
族群
  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里,耶律昭就像活在梦里。浑浑噩噩地在地图上标出最平坦的一条道路,浑浑噩噩地答应带领淮安军特别抽出来的一营精锐去与释嘉纳交涉购粮,浑浑噩噩地答应带人去替淮安军筹集店铺伙计穿的衣服,浑浑噩噩地从大总管临时行辕走出来,浑浑噩噩地走在胶州城充满海腥味儿的街道上,两眼一片茫然。
  事实上,他比这辈子任何时候,都要清醒。然而,越是清醒,他越恨不得自己立刻昏迷过去,彻底变成一个白痴。蒙元朝廷是一头已经年老的狗熊,淮安军是一头刚刚长出牙齿的乳虎。老熊和乳虎争锋,作为孤狼的契丹人无论站在哪一方,最后恐怕结局都不会太好。
  但是,他却又鼓不起勇气,推翻先前跟朱屠户的约定。正所谓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经历了大金、大元连续两个朝代数百年的刻意消弱,如今的契丹人,早已不是祖辈那种纵马高歌的热血男儿。
  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早已变得如北方的汉人一模一样。刀子砍到脖子上时也不知道反抗,只懂得跪在地上,哭泣求饶。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早已不懂得如何用刀,不懂得如何开弓放箭,耍弄起阴谋诡计来却个个精熟无比。如果得不到淮安军的火器和教官,耶律昭相信,即便自己的家族和鲁王联合起兵时,能打朝廷个措手不及。妥欢帖木儿随便派一名悍将前来征讨,就能将大伙打得落荒而逃。
  那种孱弱,早已不仅仅表现在体质上,而是经过两百余年的日积月磨,深深地刻进了契丹人的脊髓深处。毕竟,在过去那两百多年中,有血性的契丹人被统治者杀了一批又一批,很难留下自己的后代。而越是奴颜婢膝者,在女真人和蒙古人的统治下活得越滋润,越能保留自己的传承。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一伙巡街的淮安士卒迈着整齐的步伐,在伙长的指挥下,与他擦肩而过。耶律昭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目光迅速落在队伍中最后一名士卒的后背上。然后,又迅速将目光收了回去,垂着头,继续迈动沉重的双腿,朝商号的库房蹒跚。
  走在队伍末尾那名士兵看上去很年青,动作也远不如其他同伴那样整齐协调。很显然,此人入伍的时间不是很长,也许只有短短一两个月。还没来得及完全适应淮安军整体的节奏。但是,耶律昭却从此人身上,看到了同样的自信与骄傲。
  他在努力适应作为一个人,而不是一头牲畜活着。他在努力跟紧自家队伍,努力抬头挺胸。也许是有人教他这样做,也许是潜移默化。但无论如何,他都已经将头抬了起来,都开始学着以平视的角度,看待自己和周围的人。一旦他们直着腰杆走路成了习惯,外力就再难让他们的腰杆重新弯下去。哪怕是死!
  同样的精气神,在眼下辽东那些契丹人身上,耶律昭却很少看到。包括自己家族中,那些始终未曾忘记祖先荣耀的同伴们,在狂热的同时,眼睛里头也经常充满了谦卑。对族长,对上司,对前辈……,林林总总,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遇到需要他们屈膝弯腰的地方,不是对着蒙古人,就是对着同面孔的契丹人。
  “耶律掌柜,小心些,前面有个水坑!”不忍看着耶律昭继续在街道上梦游,奉命前来协助他一道取衣服的斥候团长俞廷玉伸手在其腋下搀扶了一把,低声提醒。
  “啊,噢,噢,草民看,看到了。多,多谢俞大人!”耶律昭又是一个踉跄,伸手扶住路边的柳树。
  “要不要给你叫一副滑竿来?看耶律掌柜这模样,估计是昨天一整夜都没睡好!”俞廷玉用力帮他撑稳身体,将头凑过来,关切地询问。
  “不,不用。就到了,前面转过弯去就到了!”耶律昭哪敢在后者面前装什么大爷?抬手抹掉额头上的汗珠,讪讪地回应。
  “那咱们就抓紧一点儿,别耽误了队伍出发。”俞廷玉的手臂再度稍稍用力,将耶律昭“托”离路边的柳树。临行前虽然朱重九没有明着交代,他却知道,自己必须负责“照看”好耶律昭。不但要从此人手中借到足够的衣物,而且要努力避免此人临时反悔。
  “就到了,就到了。俞将军请跟在下来!”感觉到腋下那双大手上传来的力量,耶律昭又擦了一把汗,努力让自己走得更快。
  后悔药肯定没有地方买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歹朱屠户素有“佛子”之名,从不喜欢诛杀放下武器的对手。万一将来耶律家成不了事,凭着此番帮忙带路建立起来的交情,倒也不用担心被他赶尽杀绝。
  把事情往好的方面一想,他的双腿上多少又恢复了些力气。回过头,看着搀扶着自己的俞廷玉,带着几分试探意味询问,“俞将军好像是北方人吧,听你说话的口音,跟草民家乡那边很相似。”
  “我武安城长大的,距离辽东的确不远。另外,不要叫我将军,我只是个光牌校尉,照着将军,可是差了不少级呢!”俞廷玉憨憨地笑了笑,在回答对方的问题之余,大声纠正。
  不像蒙元和其他红巾军那边,将军的头衔满天飞。淮安军这边,能称为将军的,只有几个指挥使。像俞廷玉这种刚刚晋升的团长,勋官只为翊麾校尉。标志极为明显,红铜护肩上光溜溜一片,不带任何装饰物。
  “草民,草民是个外行,看不懂,看不太懂贵部的军职。”耶律昭目光迅速从俞廷玉肩膀上扫过,揣着明白装糊涂。
  “说实话,最开始我自己都没弄懂。但慢慢习惯了,才明白这种标志的好处在哪儿!”俞廷玉继续憨憨地笑着,目光里充满了友善。“咱们大总管做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子。一开始大伙都不懂,但只要跟着去做,保证慢慢就能看出好处来!”
  “噢!大总管当然是远见卓识!”没想到在俞廷玉眼里,朱重九的地位如此高。耶律昭又愣了愣,口不对心地敷衍。
  俞廷玉笑了笑,也不跟他计较。做过一呼百诺的少郡王,又做过很长时间没有任何人身自由的奴隶编户,他早已被命运磨砺成了一块礁石。根本不会在意,那些水面上的浮华和喧嚣。
  “那,那俞校尉,怎么又到了淮扬?”但是,耶律昭却不想放过这个机会,继续低声试探,“您老别怪,草民,草民只是好奇。草民,草民昨天听多图少爷喊,喊贵公子叫什么帖木儿!”
  “还能有什么原因,得罪了大元皇家,被贬到了洪泽湖上扛石头呗!”俞廷玉早就猜到对方话里有话,抽回手,笑着耸肩。“你听得没错,我们父子是蒙古人。不但是蒙古人,还是正经八本的老汗嫡系,玉里伯牙吾氏。”
  “你,你是,你是武平,武平郡王的后人!”他回答得平平淡淡,耶律昭却被吓得两眼发直,转过身,手指哆哆嗦嗦,“东路蒙古军万户府元帅,不花铁木尔的后人!你,你居然还好好的活着?”
  “长生天保佑,侥幸没死!”俞廷玉又耸耸肩,好像已经很习惯了别人的惊诧。“没错,在下就是玉里伯牙吾氏的秀一,故元东路蒙古军万户府元帅,知枢密院事,敕封武平郡王,不花铁木耳家的少王爷。耶律掌柜,细算起来,咱们称得上是半个老乡!”
  “你,你……”虽然早就知道俞廷玉父子是蒙古人,耶律昭心中依旧天雷滚滚。武平郡隶属于辽阳行省,东路蒙古军万户府驻扎在武安,乃蒙元朝廷用以弹压草原各族的重要力量。将士们都是一人三骑,万一接到朝廷命令,五天之内,就可杀至辽阳城下。
  一个手握重兵的亲信大将之后,如今竟“沦落”到在朱屠户麾下当一个小小的翊麾校尉,并且心甘情愿的地步?这大元朝,如果再不亡,还有天理么?这朱屠户,到底有什么本事,连不花铁木耳的后人都甘心受其驱策,甘心调过头来,反噬自己的同族?
  “别那么一惊一乍的,都是老辈子的事情了。你不问,俞某自己都快想不起来了!父辈祖辈们的荣耀,关我等什么事情!人啊,总不能活在过去里!”俞廷玉又笑了笑,带着几分奉劝的意味补充。
  “可,可你毕竟,毕竟是玉里伯牙吾氏!毕竟,毕竟是钦察国……”耶律昭无论如何也不敢认同对方的说辞。指着俞廷玉的鼻子,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荷叶。
  将心比心,俞廷玉可以不以玉里伯牙吾氏的昔日辉煌为荣。如今的契丹族中,肯定也有许多人早已忘记了赫赫大辽。那样的话,他这半辈子苦苦追寻的耶律家复国,还有什么意义?即便勉强把反旗竖起来,究竟还能够有几人肯誓死相随?
  “那都是过去了!”俞廷玉这辈子经历坎坷,看问题,远比耶律昭这个生意人清楚。“因为我是玉里伯牙吾氏的后裔,所以我全家就不能继续留在草原上,生生给调到胶州来掌管根本不熟悉的水军。然后,因为皇上没忘了我玉里伯牙吾氏,有司就可以硬安个罪名,把我一家老少贬成贱籍,去洪泽湖畔搬石头修大堤。呵呵,我玉里伯牙吾氏当他孛儿只斤为同族,他孛儿只斤氏拿我玉里伯牙吾氏当过同族么?如今,他孛儿只斤氏要亡国,跟我玉里伯牙吾氏有什么关系?”
  一番话,说得声音虽然低,却字字宛若惊雷,炸得耶律昭不停地东摇西晃。“可你,你毕竟是蒙古人啊!朱,朱总管虽然待你有知遇之恩,却,却终究是个,是个汉人!”
  “俞某愿意追随朱总管,却不只是因为知遇之恩!”听着对方有气无力地质问,俞廷玉笑了笑,双目明澈如水。类似的问题,他早就想清楚了,心中已经没有半点困惑。“他从不不曾因为俞某是蒙古人,就把俞某高看一眼。也从不曾因为俞某是蒙古人,就把俞某视为异己来多加提防。他甚至连俞某长相和口音都没在乎过,喝罪了酒之后,一样抱着俞某叫兄弟。”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个尝尽人间冷暖的蒙古汉子,眼睛里隐隐已经有了泪光。他知道耶律昭心里,肯定有着和自己以前一样的困惑。他早就想清楚了,也愿意与对方分享。“有一次朱总管喝醉了,曾经亲口对俞某,对当场所有弟兄说,无论蒙古人,色目人还是汉人,所有人其实都是长生天的孩子,生而平等。”
  猛地仰起头,他的声音听在耶律昭耳朵里头,瞬间大若洪钟,“大总管,大总管亲口说过,我们每个人生来都是平等的,不该有高低贵贱。区别他们的只应该是本事、学问和品行,而不是流着谁的血脉,长着什么样的头发,什么样的眼睛。如果这就是他将来要建立的国家,俞某是蒙古人和是汉人,届时还有什么区别?如果这就是他所说的革命,俞某即便把这条命卖给他,也百死无悔!”
  注1:几句题外话,酒徒一直认为,民族团结的最佳途径,是各民族平等相待。而不是人为地制造差别,搞什么狗屁两少一宽。当然,酒徒看问题向来是草民视角。比不上某些大人物高瞻远瞩。所以只能在故事里提一提,以佐酒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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