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校对)第81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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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们要做的,是深入未知的草原异域,去寻找狡猾如胡狼的敌人,并消灭他们!
  召集邮成、新稚狗、胥渠等诸将军议后,赵无恤认为,虞喜的总体思路是对的,但是低估了东胡的狡猾和实力,这才无功而返,自己也平白折了性命。
  如何对付来去如风的游牧行国?这个时代的人并没有太多的经验,西周对付过的犬戎、齐桓公对付过的山戎,都具有一定的农耕性和定居性,他们的机动力和势力的地域范围,对无法与现在的东胡相提并论。
  面对这样的敌人,若光是采取敌来我退,敌攻我守的被动防御,战争就会变成一场绵绵无期的拉锯战,消耗的不止是耐心和时间,还有源源不断的粮食财帛。
  赵无恤不想等,东胡人的实力远不如后世的匈奴等一统草原的政权,正是要乘着他们还未壮大时,深入草原,犁庭扫穴!
  “东路由燕军车骑两千组成,出燕山,沿碎石山(七老图山)西麓北上。”这条路,也就是后世帝都到承德、围场一线。
  “中路由赵国三河车骑(河北、河东、河内)三千、代郡骑兵四千、太原徒卒三千组成,胥渠、新稚狗挂帅,出张垣塞,往东北行。”这条路,是虞喜上次出兵时已经探明的老路。
  “西路由上郡骑兵四千、邺城良家子一千、楼烦骑兵一千组成,邮成挂帅,出马邑,过阴山南麓,扫清勾结东胡的诸部落,再往东北行。”
  东路和中路在饶乐水上游会师,预计要走七八百里,而西路的行程多达一千余里,他们要找到东胡人春天里畜牧的“大泽”(达来诺尔湖),如此一来,三路大军便对东胡人的核心地区,辽河上游进行了包抄,让他们逃无可逃,只能与赵军决战!
  这是按照后世汉匈战争里,汉军五路出塞的思路来的,东胡没有后世匈奴那强大的国力,赵军有机会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但计划是不错,赵无恤却不知道途中会发生什么变故。
  四月中旬,名为亲征,实际上只是在代郡龙城坐镇的赵无恤送中路大军出塞,以“赫赫南仲,玁狁于襄。”一诗勉励众将士,希望他们能够立下周宣王时南仲大败玁狁的功业。
  望着万余车、步、骑组成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北上,本应对他们充满信心,但赵无恤却无法挥去心中的那份不安。
  两万人出塞,为其承担补给、运粮的劳役却高达两十万人次!这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但却不知道结果如何。深入茫茫草原去寻找敌人,就好比是赌博,汉朝击匈奴,运气与实力都好的卫、霍赌赢了,但倒霉蛋李广就经常赌输。所以,受考验的不仅是后勤补给,还有对战略路线的选择……
  这一次,赵无恤无法知道,这些出征的军队里,谁会做霍、卫,谁会做李广?
  与此同时,赵佳也在西路军的出征序列中,率部随邮成离开代郡,进入阴山南麓的草原,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第1138章
归雁入胡天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驻马于一望无垠、绵延起伏的大草原,赵佳的目光看到了北方数十里外如同一条线的阴山山系,山脉的上方,则是更加广袤的蓝天白云。
  仰之弥高,钻之弥坚,随着年龄的增长,目光的拓宽,赵佳对于自家兄长的崇拜非但没有减弱丝毫,反而更加浓郁。
  也由不得赵佳不佩服,她刚出生时,赵氏还只是晋国六卿中的一个。等她及笄时,赵国却已经成了泱泱大国,天下伯主。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赵无恤的天纵奇才,她的天空,是兄长一手撑起来的,她的世界,是兄长开拓出来的。
  现如今,她终于离开了兄长的羽翼,开始来见证他也未曾目睹的这一切,却愕然发现,不管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兄长的影子,比如现在。
  “兄长从未来过阴山,缘何能将此处的壮阔美丽,用一首短歌唱出来?”
  仿佛身临其境,又像是在此活了几十年,能说出草原人的所见所想。虽然赵佳问遍了人,也没有找到名为“敕勒”的部落,更不知道所谓的“敕勒川”到底在哪。
  此时距离赵国西路大军出塞,已经过去了十余天,邮成将赵佳所帅的两千马邑、楼烦骑兵布置在左翼,让她尽量向北进发,直达阴山脚下。
  和燕山东麓开始出现一个初步统一各部的东胡不同,阴山南麓直到河套的狭长地带上,依然散布着成百上千个小部落,氏族林立,争斗不休。但大体而言,他们是属于一个族类的,他们的语言,和被认为是“戎人”的楼烦语言不通,与东胡人语言相近,但区别依旧很大,双方需要连比带划才能交流。
  赵佳不知道,虽然双方都是阿尔泰语系,但这阴山下的各部落,属于后世的突厥语族,也就是突厥、回鹘等的祖先。而东胡,则是蒙古语族,东胡就是乌桓、鲜卑、蒙古的祖先。
  两个语族在草原上一东一西,泾渭分明。在蒙昧的草原上,血缘、氏族、语言,都是分辨敌友的重要判断依据。是故东胡人的西进,同样会威胁到阴山各部的安全。
  所以赵佳部的战略目的,除了保护邮成的侧翼外,还要震慑阴山各部,让他们知道赵军的利害,告诉他们,草原的天没变!赵国雄鹰的翅膀,依然覆盖着燕山和阴山!
  在诸闻泽歇脚时,赵佳出面,对附近一些部落说道:“赵人只喜耕田,对汝等的草场不感兴趣。但东胡人不一样,彼辈完全可以驱逐阴山各部,将这片肥美的牧场占为己有,强占汝等的妻女,一两代人后,阴山各部的属民恐怕要改说东胡话,把自己当做东胡人了!”
  这并非是危言耸听,草原上的一些大部落,其来源是很复杂的,往往是几个甚至十几二十个部落结合在一起。但他们都以其中最强大,最受尊敬的部落名作为自己的名字,所以最初并不大的东胡,渐渐就成了大泽以东诸部落的统称,后世的匈奴、蒙古、鲜卑同样如此。
  代郡屯田的浪潮远未波及到阴山脚下的各部,反倒是在马邑、龙城的互市贸易让他们受益良多。与之相比,还是东胡带来的威胁更大一些。既然赵军可以一次性出动成千上万的骑兵,整个草原都不是其对手,那阴山脚下的各部也明智地选择降服,表示绝不会与东胡人勾结,在背后做祸害赵国的事。
  横绝阴山,断东胡一臂的计划完成后,赵佳率领军队继续向东北进发,追赶邮成的步伐。
  相比于上一次虞喜的北征,这次赵国的情报工作做的更好一些,东胡人的一个重要驻牧地已经被猗顿派出的商队找到。西路远征军将跨越千里,直指东胡的春天驻牧场:大泽!
  ……
  《山海经》有载:东胡在大泽东。
  大泽,也就是达来诺尔,在东胡语里,是“大海”的意思,东胡人没有见过海,只以为这片广袤的大湖就是世上最宽阔的水域。
  碧蓝的湖面像是一面遗落在草原上的镜子,平静无波,湖畔芦苇丛生,栖息着各种珍禽。湖南岸为绵延起伏的沙地,林木葱茏,湖东、北三面为坦荡无垠的草原,时值盛夏五月,牧草茂盛,花儿绽放。绚丽多彩的湖光草原,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养育东胡部落的摇篮之一,上一次虞喜北征,找了千余里都没有见到东胡的踪迹,其实他们就聚集在此。
  东胡本来也是四分五裂的部落,互不统属,因为对赤山女神共同的崇拜而满满汇集起来,形成了一个部落联盟。但最终将这个联盟统一号令的,还是得到了马鞍、马镫,让本部骑兵迅速强大的柳河部。
  东胡人对柳河充满崇敬之心,认为他是草原上飞得最高的雄鹰,但这一次,柳河好像捅了一个马蜂窝,给东胡人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自从发生东胡袭击代郡边邑属民的事情后,强大的赵国便开始注意到这个提前统一的部落联盟,派出大军来征伐。上一次,东胡人利用自己对草原的熟悉,不断牵着那些赵人的鼻子往草原深处走,并被苍天诅咒过的动物尸体投入水中,让赵人中毒,叫他们知难而返。
  终究还是实力不济,但面对那些武装到牙齿的赵骑,柳河甚至都不敢出兵截留他们的退路,只能任其退去。
  本以为能够消停几年,谁料今年入夏时分,赵国的大军又杀来了……
  中原大国的国力,竟然恐怖如斯!
  这一次的形势比上次更加严峻,三路大军,两万多车骑,东胡人不得已,只能放弃扩张占领的大片草场,效仿去年的战事,往东退却。
  但一直退也不是办法,现在是春天,正是牲畜需要牧草的季节,不到万不得已,东胡人是不会撤出饶乐水的,更不能放弃他们的圣山赤峰。所以各部落的青壮都被柳河集中起来,想尽办法延缓赵军的进攻,而靠西几个部落的老弱妇孺,就躲到了达来诺尔。他们赶着牛羊骏马,来到湖边结庐而居,希望苍天和赤山女神依然能保佑东胡,保佑自己的昆父兄弟。
  他们并不知道,在西边游弋的骑手斥候,正被一群装备了马蹄铁,在草原上能更长时间奔跑的骑兵追杀,等警告传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邮成、赵佳帅部杀到的时候,大泽之畔的东胡人正在将牛羊赶回圈中,嘹亮的牧歌在湛蓝的湖边回荡,马鞭甩得啪啪作响,牧犬在牧民的马前奔跑,孩子们在帐篷前游戏,一派欢乐景象。
  刹那之间,灾难降临,数千赵骑杀到湖边,弓弦响处,牧民中箭落马;战刀闪过,东胡人皮开肉绽。马蹄声声,踏破了达来诺尔的安祥,杀声阵阵,让以吃米面为生的赵骑也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东胡人的青壮骑手都在饶乐水一带,根本没有想到一支赵国骑兵会出现在大后方,一点准备也没有,加上能战斗的控弦之士仅有千余,装备差距又大,刚一接触就被杀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没有人会怜悯,没有人会手软,哪怕是赵佳都露出了最残忍的一面,她戴着狰狞的银色面具,一路纵马奔驰,拉弓搭箭,将一个个东胡人射倒在地,只有在面对怀抱孩子的妇女时才会犹豫片刻,箭矢稍偏,射向了其他人……
  经过大半天的激战,战斗结束,毫无准备的东胡人全面落败,伤亡惨重。而赵军则在湖边俘获了东胡部众男女近万人,部落大人数名,牲畜十万头,大获全胜!
  如此多的俘虏,邮成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有人建议说不如效仿盗跖屠俘全部杀了,这是最方便的法子,虽然赵国律法严禁无故杀俘,但律法里又规定,此条例仅仅针对诸夏内战,戎狄蛮夷,不在怜悯之列!
  眼看这万余人都将赴死,还是赵佳出面提议道:“比剑高的男子可尽杀之,但女人可以留下,我愿在此看守她们!”
  赵佳戴上面具以后是一位弓马娴熟的女将,手段犀利残忍,但她摘下面具后,却依然有一丝“妇人之仁”,她不禁止麾下将士杀人,但是唯独有一点,她严禁通奸,邮成思索再三后同意了赵佳的提议,但依然有两三千老人和男子死于屠刀之下,蔚蓝的达来诺尔瞬间变为血海。
  与此同时,在曾经埋葬了虞喜这位“龙城飞将”的饶乐水上游,号称“东胡王”的柳河还不知道自己大后方发生的剧变,他正在和各部大人举着角杯庆祝,为歼灭了千余迷途的燕国车骑而沾沾自喜……
第1139章
再战饶乐水
  就在东胡人的驻牧地查来诺尔遭到突袭的同时,东南方百里外的饶乐水上游,一场小战役也刚刚落下帷幕。
  过去几年里燕国经常受东胡袭扰,这次赵国带头远征,他们自然也要出兵相助。但沿着碎石山西麓北上的燕国车骑万万没料到,三路军队里最为弱小的自己,偏偏就遭遇了东胡的主力。
  战斗毫无波折,在数千东胡骑兵的围攻下,燕军大败,逃走的人不超过五百,其余或是战死,或是投降后当场被杀——东胡人在这场战争里要依靠机动性取胜,这不是获取俘虏的好时机。
  无主的马匹在惊恐地四下奔逃,燕兵的尸体遍布四野,而东胡的骑手正在捏着他们尸首的发髻,用弯刀割下首级,或者将整块头皮揭下,血淋淋地挂在马缰绳上,这是他们的战利品。几乎每个人都会从被自己杀死的敌人身上割下一点什么,与自己缴获的兵器、甲胄一起,去献给大首领,炫耀自己的武力,重申自己的忠诚。
  “东胡王”柳河位于战场的最中央,他有一副典型的东胡人模样:身材矮而粗壮,头大而圆,大饼状的阔脸,头部除了头顶上留着一束头发外,其余部分都剃光,上面还戴镶绿松石的金色头环。厚厚的眉毛,杏眼,目光炯炯有神。他上胡须浓密,而颔下仅有一小撮硬须,长长的耳垂上穿着孔,佩戴着一只金色的耳环。他身穿胡服,齐小腿、两边开叉的宽松长袍,一条豹皮围在肩上,成年以后从不离身的弓箭袋系在腰带上,垂在左腿的前面,箭筒也系在腰带上横吊在腰背部,箭头朝着右边。
  这就是这位“东胡王”的打扮,除了那顶金冠外,与一般的部众没什么区别。他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辆翻倒在地的燕国戎车,他的盟卫抱着大酒囊站在身旁。每逢有勇士过来献上战利品,柳河就会拍拍他的胸膛加以夸奖,并赐其一盏酒喝,同时大度地宣布,缴获的一切东西都归他们私人所有!
  到了傍晚时分,前去追逐燕军溃兵的骑手们也回来了,他们高高举着燕国人的旌旗,马后拖着燕军统帅残破的尸体,并向柳河献上他的精铁佩剑。
  “中国之物就是好。”
  柳河接过剑后拔出来一看,赞不绝口,炫耀地给旁边众人看了看后,又得意洋洋地说道:“中国之人虽然兵甲犀利,但终究是要送来资助吾等,上次如此,此次亦然。”
  徙居草原深处,以诱疲敌人,这就是东胡的战术。
  像遥远西方的斯基泰人一样,东胡人基本上是游牧民,他们生活的节奏也是由他们的羊群、马群、牛群和骆驼群而调节。为寻找水源和牧场,他们随牧群而迁徙。他们吃的是畜肉和奶制品,衣皮革,被毛裘,住毡帐。信奉一种以崇拜天和崇拜某些神山为基础的、含混不清的萨满教。
  因为草原上“强者生存”的掠夺法则,以及从城郭农耕地区获取人口和粮食的本能,他们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耕地边缘,侵袭人畜和抢劫财产,然后在任何还击可能来到之前带着战利品溜走。
  当他们被追赶时,东胡人的战术是引诱敌人军队深入草原荒凉之地,然后断绝他们的后援和补给,直到自己的敌人被拖垮,被饥渴弄得精疲力竭,他们才再度出现,以雷雨般的箭惩罚追赶者,将其一举消灭!
  大半年前虞喜北征,却扑了一个空,最后含恨而终。这一次胡人的战术也如出一辙,获悉赵、燕联军两路来袭时,柳河便有了避强击弱的打算,他派出一支骑兵去牵制赵军,又用游骑不断引诱燕军北上,缺乏谨慎的燕军统帅上当,在深入饶乐水上游时遭到了灭顶之灾。
  得意洋洋的柳河尚不知道自己的春季驻牧地已经被一支未出现在他们视野里的赵军端掉了,更没料到,本该被自己分兵带偏路线的万余赵国大军,却突然重新向南进发,占据了饶乐水上游……
  ……
  “魂兮归来,以瞻家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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