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校对)第72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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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赵卒的帮助下尽力从城内将赵卒尸骸运出来后,眉间赤拄着残破不堪的玄鸟旗,站到一块断壁上,他要解答这些人的疑惑:楚国大军上哪去了?
  “楚军攻破陆浑后,便班师撤退了!”
  待眉间赤宣布事情真相时,兵卒们没多想便交相庆贺,但稍微有脑子的人便觉得这不合常理:楚王亲征,是为了救援秦、魏、郑,现在好不容易攻破陆浑,可以长驱直入,却为何虎头蛇尾地烧了城邑撤退了?
  是因为陆浑抵抗太过剧烈,楚军觉得接下来损失会更大知难而退了?
  还是楚国后方生乱,比如吴国袭击陈、蔡?聪明人王孙胜猜测纷纷。
  眉间赤眼中带着一丝未能亲手手刃仇人的遗憾,但更多的是无比兴奋。
  “因为楚王死了!”
  他大声宣布道:“楚王病死在军中!就在楚军破城的时候!楚军大悲,五万人齐齐痛哭,次日劈了陆浑城柱为楚王做了临时的棺椁,便烧了城池撤退了……”
  一片沉寂后是突然爆发的欢呼,在此地血战多日的赵卒喜极而涕,在雀跃的赵卒中,只有王孙胜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简直无法相信,他的楚王叔叔,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王孙胜猛地想起了当年楚武王、楚文王死于征途的事迹,不由摸着自己的胸口打了个寒颤……
  直到感觉到眉间赤审视的目光后,王孙胜才勉强自己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可这一刻,他心里萌生的想法却是:“楚军撤退,秦魏必败,偏偏在这紧要关头……难道昊天真的在偏爱赵氏么?”
  PS:《左传·哀公六年》(公元前489年):“将战,王有疾。庚寅,昭王攻大冥,卒于城父。”
第1000章
行迈靡靡
  “难道昊天真是在偏爱赵氏么?”坐在戎车里,望着车外渐渐消失的山岭,想到这几个月发生的事,陈恒便忍不住抚膺长叹。
  首先是他们低估了赵氏的实力,谁能想到经历大灾后,赵氏还能出动那么多战力?陈恒费劲浑身解数组织起来的连横未能起到什么作用。在赵无恤入主十多年后,鲁国已非当年可比,加上卫国,便让齐军迟迟无法打开东线局面。西线败退也在情理之中,赵氏的战略水平突飞猛进,什么盗跖奇袭伊洛,骑兵千里进击,便让秦魏郑连吃败仗,被困在河东,眼看有覆没的危险。
  陈恒连忙救火,好不容易从楚国搬来救兵,眼看陆浑城破,可以长驱直入进入河外,接应秦魏郑残部撤退。谁料在城破之后,楚王却一命呜呼了……
  因为外人不得近楚王营帐,陈恒不知道当时的具体的情况,只是从自己收买的楚人那里隐隐得知是“心疾”。秦国公子因为地位较高,得以为楚王穿戴遂服,也就是寿衣,出来时已经红了眼睛,并对陈恒说楚王死状安详。
  稍后楚王入棺,陈恒终于能一睹其遗容,国君的入殓时的装束是一门大学问,因为正式的殡、葬都得回国再举动,所以这一切都是临时的。
  楚人把楚王打扮得似乎正要去参战:他穿着自己最好的犀皮甲,厚重的皮革上了火红色的漆,上面均有华丽的凤纹装饰。他的胸前放着梓木剑鞘、金丝装点的湛卢剑,此乃王者之剑,楚王用双手牢牢地将其握住,而棺材底部铺满了美玉……
  他死后的遗容都是如此尊贵,唯一要考虑的,就是这大热天里,棺椁从陆浑运回叶地,再走水路到郢都,即使一路小心,尸体只怕要腐臭不堪,希望像传闻说的,楚王嘴里含着玉能缓解这一过程……
  “彼苍天矣,歼我贤王。”众目睽睽下,陈恒也用宽大的袍袖擦了擦眼泪。
  他的确是发自内心悲伤,世上像楚王这种宽容实诚,还念着十几年前恩情的君主不多了,不过他伤心的是楚王这一死,直接导致楚国伐赵救秦的战略产生动摇。
  虽然楚王临终前留下遗嘱,以太子熊章年幼为由,让王兄子闾继位,带领大军继续深入伊洛,救援秦、魏,完成他的承诺和夙愿。然而楚王死后,在痛哭流涕以头抢地一番后,子闾却推让了他之前满口应下的王位。
  “君王舍弃其子而为国求长君,然楚国历来兄终弟及要么是弑君夺位,要么是没有好结果,我没什么才干,岂敢觊觎大位?立太子章才是顺应情理之举,就算要选择年长者,也该由子西、子期二王兄继位。吾等不如退兵,护送大王棺椁返回楚国,早日迎立新君,免得国人惶恐,国内生乱……”
  公子启没有理会陈恒、魏戍、秦国公子等人的反对,和叶公子高商量后,决定撤兵,并封闭道路,摧毁所有后方关隘。
  叶公和公子启亲自将楚王放在厚大的棺椁里,把棺木扛在肩上,他们俩一直抬着此棺走到城外马车旁。陆浑城外的楚人都得知这个消息了,火光摇坠下是一片哭泣声,陈恒从中体会到了死亡和破灭。
  背后是冲天的火焰和浓烟,烧了城邑从陆浑撤军后,人人心生惶恐,脚步也没了来时的高昂斗志,反倒乱糟糟的。
  陈恒不由想起了诗里的一句话:“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这次的事对他们打击太大了,楚人时隔数十年后再一次挺进中原,他们得到的却不是扶大厦于将倾、问鼎之轻重的荣耀,而是失去君王的惨重损失。
  没有了英明神武的大王引领,他们将走向何方?楚国人满心迷茫。
  ……
  随着离陆浑越来越远,楚军撤离伊洛的局面已定,公子启和叶公考虑的是要怎样稳定国内局势,防御吴国人乘丧伐吊,北面的战事变得与他们没什么关系。这下轮到秦、魏、郑、齐四方使者说客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了。
  “只要大军能渡过风陵渡,依靠桃林塞做屏障,就有机会返回渭南,转危为安……”至于这之后要如何以五六万败兵抵御赵氏十万步骑进攻,秦国公子也一筹莫展。
  魏戊则一言不发,这位老人入楚游说楚王和令尹、司马,已经耗尽了心力。在他想来,在失去河西、河东后,魏驹能幸存的机会十分渺茫,自己还是想想要如何在排斥外国人的楚地生根发芽,为魏氏留一点血脉吧。
  至于郑国七穆之一的驷弘,也是愁容满面,按照郑国人“唯强是依”的尿性,若不是因为盗跖在洛水边屠杀了五千郑国俘虏,导致郑国“子哭其父,父哭其子,兄哭其弟,弟哭其兄,祖哭其孙,妻哭其夫,沿街满市,号痛之声不绝”,只怕他已经跑到赵军大营,向赵无恤摇尾乞降了。
  “竖子不可与之谋……”看着各怀心思的各方使者,陈恒悄悄退出营帐,不再与他们商量自己的打算。
  十五年,从赵无恤初入鲁地开始,陈恒就与他明争暗斗,至今已有十五年了,他也从稚嫩的弱冠君子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家族砥柱,足迹遍布天下。他意识到仅凭自己是无法战胜赵无恤的,这般苦苦求索,只为了结交强援,遏制赵氏的壮大,避免齐国、陈氏覆灭。
  可战争不仅要靠实力、外交、策略,有时也与运气息息相关,这一次,运气没有站在他们这边。
  站在了赵氏那边。
  随着楚王的死,不管秦魏联军能否逃出生天,西线的战事大局已定。
  虽然现在看上去,这一切都成了一场空,但陈恒并不死心。
  “事情不能就这么完了……”
  在楚军失落地回到汝水之畔时,陈恒突然向公子启辞别。
  “我要回齐国,为抵御赵氏做最后努力。”他殷切地看着公子启和叶公子高,但他们除了口头的抱歉外,却没有任何承诺。看来这俩人是绝不想再与连横粘连一丝一毫的关系了,而楚国内部掌权的令尹子西、司马子期,也以政策的保守稳重著称。
  少了颇有进取之心的楚王熊珍后,楚国将进入一个龟缩自守的时段。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他们的敌人。
  于是陈恒毅然离开了楚军,驾车沿着汝水向东缓缓走去。
  然而等走到背后的楚国大军看不见的地方后,他便一把夺过御者的马辔,驱赶驷马加速向前驶去!
  他号称要回齐国,可这会却是朝东南行……
  他要去的是陈、蔡,是淮北!
  秦魏已经没救了,郑国也自身难保,陈恒现在的追求,仅仅是保全齐国,保全陈氏而已。
  天下还能与赵氏对抗的强国,唯楚、吴而已,既然楚国靠不住了,他只能去吴国。
  陈恒想好了,自己要给雄心勃勃的吴王夫差献上一份大礼,关于楚王的死,关于楚国东境的空虚,他要帮助吴王包揽两淮,夺取陈、蔡,让他的野心和自信膨胀到极点,再诱使他北上宋、鲁,吸引赵氏的火力,拉齐国一把!
  这场大战还没完,疾驰中,陈恒内心已经陷入了疯狂,纵然最终失败,他也要把全天下都拉下水,与陈氏一起赴汤蹈火!
第1001章
函谷关
  函谷关,商代称之为桃林,周代在此设置小城塞,故名桃林塞,后来这里又被晋国划入疆域之内。到了晋国六卿内战,秦国乘机控制此地后,秦国大庶长子蒲便在小塞的基础上设置了一个关隘,因为这里扼守崤函古道里的函道,故称之为“函谷关”。
  早在函谷关设置前,崤函便入选了时人所谓的“天下九塞”:太汾、冥厄、荆山、方城、崤函、井陉、令支、句注、居庸,现在更是当之无愧……
  在喊杀声中,又一次进攻失败了,目视眼前的险关,盗跖眼中带着不甘,他满腹戾气,但却不得不承认道:
  “句注、井陉等均不如函谷,称之为天下九塞之首也不过分!”
  三月份时盗跖率军绕道成周,突袭联军后方,诱使游速回头,于洛水北岸大败郑军,并屠杀五千郑国俘虏,一时间诸侯大震,从此郑国小儿闻盗跖之名而止啼。
  因为郑军的溃败,正在围攻虢城的秦、魏联军自然没法安心攻城,便解除了包围,接下来,他们犯了开战以来最大的错误——转移到河东,然后便被赵无恤一招瓮中捉鳖困在了那里。
  盗跖的大军在虢地休整一番后,便让韩虎出动所有还能走动的兵卒,一部分在茅津牵制部分秦、魏军队,其余人统统随他进逼函谷关。
  这是赵无恤的军令,只要破了函谷,控制风陵渡南岸,河东就彻底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大瓮。
  然而这座刚建立不到五年的城塞却不是那么好破的,还没到函谷关,盗跖就理解了为何提及此塞,韩虎和他手下的将吏们会一脸无奈。
  作为东去洛阳,西达秦国的咽喉,函道是盗跖这辈子走过最难走的险径之一,泰山的夹谷、太行的羊肠道比起这里也只能自愧不如。崤山至函谷关的路段多在涧谷之中,深险如函,故称函谷,这里到处都是松柏,行人在幽深的谷底,但闻山中老猿悲鸣,仰首却难见天日。
  从虢城到函谷关,足足有一百里地,盗跖带着人走了整整五天,有时候一日仅能前进十里。好在秦魏联军撤退匆忙,在这里没有设防,未能多做抵抗,四月初时,盗跖终于带着两万赵、韩军队抵达关隘。
  ……
  看清这座关城的模样后,别说在这里栽过跟头的韩军了,连挟大胜之威,满身血气的赵军将吏也顿时没了信心。
  虽然函谷关才建立了不过三四年,远不是后世那“天开函谷壮关中,万谷惊尘向北空”的不可攻克之城,可已经初具规模。
  关前是弘农涧,它构成了函谷关的一条护城河,时值初夏,涧中水流湍急,人马难渡。
  盗跖所帅的东来军马必须在函谷关北渡过弘农涧,过河后,又须沿河西岸南行,进入关前一条滨河倚着高岗的窄道后,才能逼近关城,那条窄道只能容纳两匹马并行,大军根本无法展开。不止如此,关楼东西两端都是高崇的黄土塬,它们犹如一道天然的城墙,成为外敌不可逾越的防御工事。
  “秦人是怎么选的城址……”盗跖只想翻白眼,他开始觉得自己带那么多兵马是徒劳无益,因为以这里的地形,任凭千军万马也无从施展。难怪几年前进攻秦国时,赵无恤给韩氏分的任务就是进攻这里,结果河西都打完了,韩氏还顿兵城下,一筹莫展。
  可再难打也得打,据盗跖所知,关内仅有三千人,其余都被拉去河西抵抗赵氏骑兵,接应韩、魏从蒲坂渡河了。
  在花了数日制作好简单的攻城器械后,盗跖让人发动了试探性的进攻,结果都以失利告终,不仅如此,就在四月中旬时,他还从后方得知了一个噩耗。
  楚王亲征,帅大军兵临陆浑!
  盗跖听闻后笑骂道:“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于是他便面临一个抉择,是继续进攻函谷关,还是回头去救援陆浑,阻击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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