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校对)第69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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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士跳上城时,看守城门的魏卒根本就没料到是有敌人强袭,他们在酣睡中突然被捂住嘴巴,割了喉咙。
  很快,这片城头便被数十名死士扫清了,纵使他们也是付出了许多代价,伤亡数十人。但田贲让人不要杀害打更的人,让他们照常沿着城墙打更,让城内的魏氏军队麻痹大意。
  另一边,死士们经过一番恶战,很顺利地打开了城门,让赵军进城,到了里面,也是这样行事,城里甚至都没有觉察到有外敌入侵。
  直到田贲带着众人一路冲杀,直扑绛地司马的府邸,才终于有个眼尖的魏卒发觉不妙,连忙告知新绛的魏氏守将。
  “司马,大事不好,有敌来袭!”
  天气寒冷,魏氏的新绛司马懒洋洋躺在榻上不想起来,见属下求见很急切,这才生气的起身,听完属下讲述事情经过,便没好气地说道:“并非敌袭,一定是绛地的乱民们又在闹事,等天亮了看乃公来收拾他们,扰了我清梦。”
  安邑盐工的暴动甚至影响到了新绛,本来新绛人口凋敝,生意不好做,发现自己辛苦一年都买不起米粮,家人则忍饥挨饿,这些工匠、商贾便开始组织闹市、抢掠,类似的事,这位司马算是司空见惯了,这次肯定也是他们搞的鬼。
  末了他又补充道:“如此天降大雪,岂会有行伍敢于在雪地里夜行?”
  正所谓“行五十里而趋利者军半至,行百里而趋利者撅上将军”。就算是魏氏内部最强大的魏武卒,也只能勉强做到这点吧,更别说跋涉后直接开始战斗了。
  直到外面的箭矢射入府邸,那新绛司马才明白是他错了。
  他慌慌张张起了床,只听见院子外一阵阵吆喝传令声:“束手就擒……”接着,又似是成千上万的兵士的应声。他这才害怕起来,带了所有的亲信兵士爬上院墙抵抗。
  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有人攻城的消息传遍了新绛,但到底是谁,来了多少不得而知,整个城邑陷入了一片混乱,因为魏氏司马被困住,根本没法发号施令,魏卒分别驻扎在四个角,也赶不及支援,只能各自为战,和寻觅过来的赵军乱打一气。若是放在魏曼多还在时,当不止于此,魏卒应该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可如今魏驹在河西突然宣布要脱晋入秦,魏戌又认为是乱命,亲自跑去当面质问,魏氏上层的动荡影响到了人心军心,人心惶惶之下,还以为是赵军大部队来攻呢,本来人数势均力敌的魏卒竟在远道而来的赵卒进攻下节节败退,战了一阵后,或逃或降了。
  另一边,顺利入城的田贲命令将士继续攻打院墙,砸烂了外门,由此占据了主动权。魏氏的司马还想凭着院墙顽抗,但田贲一把火烧院墙的南门。新绛本来就不是魏氏领地,最初几年还算不错,可今年大旱和蝗灾却实在受够魏氏统治的苦,听说是在汾水上游赈灾的赵卿派人来了,纷纷大喜,都扛着武器来帮助赵军围堵魏氏,到天色大亮时,赵军兵士射到内院里的箭,密集得像刺猬毛一样。
  到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内院终于被攻破,魏氏司马没有办法,只好哀求投降。
  ……
  “新绛归赵,田贲这次是立下大功劳了!”
  新绛易手,对于赵无恤而言,既在情理中,又在意料之外。在得到田贲请罪和要去攻新绛的信件时,他也深深为他捏了把汗,还骂了一通,并派人去勒令田贲休要再冒进了。
  按照无恤的想法,等明年汾水冰消雪融,可以行船后,就用船只运送军队南下,稳扎稳打地拔除新绛,夺下这处河东之眼。
  谁料田贲有胆有识,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虽然冒雪行军,一路上折损了近百人,连续拔除故绛、新绛,又折损数百,此次战损接近三分之一,这已经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了,赵无恤又多了一大批孤儿寡母要抚恤。
  不过若狠下心来想,提前控制新绛,避免河东糜烂,付出一些代价绝对是值得的。
  新绛曾是河东的中心,晋国的心脏,夺下来后,除了战略上可以撕开安邑、曲沃的口子,防止秦军在河东站住脚外,也能占据大义上的名分。
  不过面对魏氏之叛,在伐交上,他也得有应对之策才行。
  赵无恤安排好对雪夜夺城一战将士的赏赐后,又唤来他的新行人,楚隆。
  作为子贡的继任者,楚隆虽然年轻,但言辞巧辩也很出色,他之前为赵无恤负责与越国的沟通,传回来了不少很有用的情报。
  这次赵无恤决定派他去韩氏。
  “再度转告韩氏家主,魏氏叛晋,赵韩当携手伐之,等挫败魏氏后,盐池安邑,伊洛之地,可以归韩氏所有。”
  这是赵无恤给韩虎画出的饼,他已经得到消息,此番秦、齐、郑、魏,竟然组织了又一次反赵同盟,想要借着今年冀州大旱和蝗灾围堵赵氏。
  有趣的是,因为四方地理上呈现东西横状,故名之为“连横”。
  他们可以联合勾结,赵无恤又岂能没有盟友呢?在国内,第一个要拉住韩氏,否则韩魏一起叛了,赵无恤也得为之苦恼一阵。
  国内让楚隆跑腿,至于国外的事,他打算让远在曹国的子贡来完成,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包围谁呢!
  至于新同盟的名字……
  赵无恤露出了一丝有趣的笑:“与连横相对,就叫做‘合纵’吧!”
第956章
合纵(上)
  大河上的冰渣接连不断,撞击着从蒲坂渡口往来的船只。冬十二月的天气是极度寒冷的,连日降雪,让大河也有封冻的迹象,再过几天,只怕连行船都困难,无论是运粮还是调兵,都得乘着几日完成,否则,就得等到开春雪化,可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魏戌站在岸边,身上披着一袭厚实的灰色大氅,仿佛一个孤独的守望者,他站了快半个时辰,目视对岸良久,终于盼到了家主侄孙的船。
  然而等船只从河上的冬雾里现身后,魏戌却发现来的不是魏驹,而是吕行。
  看到他现身后,魏戌皱起了眉。
  “家主为何不亲来?”
  “莫非是觉得此事还不够关系到魏氏的存亡?”
  吕行面露难色,登岸后先朝魏戌下拜,三度稽首,泪流满面。
  “小子惭愧。”
  见他这般模样,魏戌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等到吕行将发生在河西的变故说了一通后,魏戌长叹一声:“驹从小稳重,不会轻易做此决定,果然是被挟持了。”
  吕行又道:“如今秦国两军,夹魏氏一军正在西岸,一起来的还有百条秦国粮船,家主让我在蒲坂接应。”
  魏戌看了看与他同船的那几名秦吏,一把拉住吕行,走到一边轻声道:“一旦秦军东来,裹挟魏氏与赵氏开战,那此事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会有怎样的后果,你可知道?”
  “不叛晋,则魏氏被赵氏蚕食,连卿位都保不住,叛晋入秦,魏氏至少还能在秦国享受世卿的待遇,与国同休,要我说,赵氏也遭了灾荒,拼死一搏,或有机会……”吕行是魏氏内的鹰派,对赵氏侵吞他的领地吕城早就不满了。
  “糊涂!”魏戌大骂,恨不得用鸠杖狠狠敲吕行几下,“先主魏襄子(魏曼多)至少还知道让别人去拼命,而魏氏坐享其利,汝等小辈却毫无头脑,借刀杀人,却把整个魏氏先搭进去,真是气煞老夫了!”
  不过在魏氏的信使急匆匆从安邑追来,在河边向魏戌通报了赵氏奇袭故绛、新绛,如今两城已失的消息后,连魏戌也不觉得有什么回转余地了。
  “赵无恤已宣布魏氏为首祸叛臣……”他苦笑道:“赵氏子,也这么急不可耐么?”
  也许是时代不同的,魏戌的时代,但凡要吞并其他卿族,总得找一个好借口,慢慢调和国内各家势力均衡后才敢联合别人动手,完了以后还要讲究一点不绝人血脉,毕竟都是卿大夫的斗争,太过野蛮也难看。
  可大概是从六卿之战开始吧,他熟悉的那些礼乐之交就彻底消失了,卿族之间尔虞我诈越发变本加厉,大家都变得急功近利,喜好兼并起来。
  事到如今,魏氏半推半就地举起了反赵的大旗,赵氏也旗鼓鲜明地宣布魏氏是自己的敌人,两家已经开战,这是再无回头路了……
  魏戌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他将渡口让了出来,让吕行履行他的职责。
  “新绛、故绛丧失,秦魏纵然进入河东,情势也越发艰难了,等开春全面开战,也不知能撑多久。”
  “齐国郑国也会对赵氏发动进攻,在晋国内还有许多对赵无恤心存不满的卿大夫和公族,说不定明年就能击败赵氏。”吕行倒是有些信心,在被迫宣布叛晋后,魏氏众人也横下心来,要为宗族奋战。
  “叔祖是要在此与我一同等待家主和秦人,还是回安邑、曲沃整理兵卒?”
  “都不。”
  魏戌却苦笑了一阵后,摸出了魏曼多留下的魏卿之印,以及调遣河东魏军的虎符,递给了吕行。
  吕行大惊:“叔祖父这是何意?”
  “我老了,不能陪着汝等力战了。”
  他叹息道:“我将告老,并且更易氏族,带着梗阳一系的儿孙离开魏氏,分为梗阳小宗。”
  “这……小子的小宗一百多年前就分出来了,还不是留在魏氏效力,魏氏离不开叔祖父。”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顶什么用?我不仅要离开魏氏,还要离开晋国,去楚国。”
  吕行愤怒了:“叔祖父这是要逃?”
  魏戌将吕行拉近,低声斥责道:“汝回去告诉家主,四国伐赵并无胜算,除非楚、吴加入才有可能。我现在去楚国,尽力劝说楚王加入秦、魏、齐、郑,挥师北上,或许还能逼迫赵氏接受请平,若是不能,则赵氏胜利,魏氏必亡,我这是要给魏氏留一点种子,也许我这支系在楚国还能生根发芽,覆巢之下,不至于一颗完卵都不剩……”
  他松开了目瞪口呆的小辈,在皑皑白雪中叹息而去。
  据说蚯蚓这种虫豸生命顽强,纵使被斩为数段,仍然能各自存活下来,与其让整个魏氏伴随魏驹孤注一掷的命令灭亡,还不如各走各的。
  将不同的鸡蛋放在不同的篮子里,如此一来,不管未来形势如何,或晋或秦,魏氏总有一部分能延续下来,纵然失去了领地和世卿,但至少不会亡家灭种。
  ……
  晋侯二十二年的是极具戏剧性的一年,上半年时,赵氏四面出击,大肆购粮囤积,随后又连续消灭了卫国的卿族,擒拿三邾国君监禁,赵氏小宗子弟撷取了两地政权,天下诸侯为之震惊,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到了下半年,情况却急转直下,先是稷下学宫那些天天观望星象月影的学者预测的大灾竟然真的发生,先是大旱,然后是山西蝗灾横行。
  在天灾接近尾声的时候,人祸袭来,白虹贯日之日,魏氏家主魏曼多被刺杀于安邑,凶手是知氏的家臣豫让,其动机有人说是纯粹的为魏氏报仇,有人说是赵无恤聘用其刺杀政敌,又或者是秦国人唆使。
  魏氏自己大概更相信第二种说法,十一月,身在河西与秦人对峙的魏驹突然宣布,因为赵氏刺杀其父,并日益侵吞魏氏领地之故,魏氏脱晋入秦!
  与此同时,一个名为“连横”的反赵同盟建立起来,陈氏为了组织这一同盟煞费苦心,不过盟主倒是给了秦伯,毕竟秦国现在是抗赵的第一中坚。
  与秦、齐同时为敌,是统一时期的晋国也极力避免的事情,更别说还有郑这个战斗力强悍的千乘之国,以及掌握了河东,有强大方阵步卒的魏氏。
  然而这次反赵同盟,虽然看上去强大,但论包围的严实程度,远没有第一次那么完善。到这时候,天下人赫然发现,赵氏上半年做的各种伐谋伐交,在这节骨眼上却显现出奇效来了……
  周王匄三十一年,晋侯午二十三年(公元前489年),一月初一,赵氏与秦魏几乎平分了河东,在冬日里沉寂一个月后,这里战事一触即发,齐、郑也开始摩拳擦掌地在边境集结兵力。而另一边,在号称“天下之中”的陶丘,这个天下间唯一一个无君无父的“共和国”,赵氏的盟友们齐聚一堂,在端木赐主持下,商量对付齐秦等国“连横”之策。
  子贡对主持这样一次盟会很高兴,虽然主角是未能亲自到场的赵无恤,但这次大会对于提升曹的国际地位,至关重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次大战之后,中原的诸侯的疆界将支离破碎,按照与赵氏亲近,以及在战争中的出力程度,各国将分割战后的利益。
  甚至于整个天下的格局,将在战火中进行一次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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