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校对)第61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61/881

  见此情形,邯郸稷和身后的几个中行氏之党的少年对视后,哈哈大笑。
  “温地赵广德,果然如他父亲温大夫一般,是个无能之辈也!”
  邯郸稷学着范禾的样子,用木剑指向了赵广德,倨傲地说道:“卿子对卿子,大夫子对大夫子,堂弟,没记错的话,你我小时候可是经常交手,可敢与我再战一次?胜了我,自然会放你过去帮赵无恤,若是输了,也可以……”
  “不过,那时候,就得从我胯下钻过去助他了!”
  那一日,赵无恤在燕飨上拉拢赵广德,与其一问一答,将邯郸稷当做反面斥责,他早就暗恨于心。虽然碍于身份,无法亲手对赵无恤做出过分的事情,只能借助范、中行二子只之手报复,但他却可以在这教训教训赵广德,以泄心中之愤。
  赵广德看见邯郸稷手中拎着的木剑,虽然无锋刃,但棱角分明,打到身上依然会很痛。他又低头看看地上那把,手脚越发地哆嗦,说起小时候,他就回想到了一些可怕的回忆。
  邯郸氏族兵经常受执政和家主召唤,来往于黄河两岸,邯郸大夫通常会带着邯郸稷出征,让他留在温地,美其名曰让邯郸稷与温氏嫡子赵广德相伴。
  但这种安排却成了赵广德的噩梦,那段时间里,年幼的他一直在剑室内被邯郸稷单方面追打。或鼻青脸肿,或倒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打滚,想站起来却力不从心。邯郸稷曾恶毒地形容说,他看起来就像只待宰的小猪似地在那儿挣扎。
  “堂弟,其实你家已经从大宗里分出两代人,也可以自称温广德,而不是受他大宗庶子驱使!你可知道,等你成年后,等温大夫故去后,宗主就会毫不留情地剥夺你的封地,把你赶到国外去乞食!”
  邯郸稷此言,让赵广德身躯微微一震,他不由得将目光转向十余步之外,范、中行一党子弟正在围观的另一场战斗,正是激烈之时。
  看着身处逆境,却一剑又一剑,奋力反击的赵无恤,他忽然怀念起了在成邑时,亲手烹饪庖厨的趣味。
  滚烫的甜豆浆,鲜嫩可口的豆花豆腐,象戏棋盘上的落子无声,蹴鞠场上与国人、与兵卒同乐时,那久违的汗水与快乐……
  还有堂兄耐心教他射箭瞄准,拍在他肩膀上的手,以及说过的承诺。
  无恤堂兄,那才是真正讲孝悌之义的兄长,而不是邯郸稷这个只会欺辱嘲笑他的恶人。
  他低着头,用因为惊吓而略显干涩沙哑的嗓音低声说道:“我叫赵广德,温地永远是赵氏的小枝,是赵氏的臂膀。无恤堂兄说过,温地是我的温地,他有大志向,还是我知己……”
  邯郸稷鄙夷的眼神渐渐化为了疑惑,因为胖乎乎的赵广德居然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弯下腰,捡起了那柄钝木剑。
  剑柄入手的那一瞬,赵广德的嗓音徒然提高:“他的鸿鹄之志,岂是你这等小雀能够明白的!?”
  赵广德的手脚继续在颤抖,胖乎乎的脸上是大滴大滴的汗珠,却轻咬舌尖驱赶恐惧。他回忆着小时候剑师教授的姿势,双腿岔开,两手将木剑高高举过头顶。
  “你……”邯郸稷惊讶莫名,赫然发现昔日那个任他欺凌的懦弱小胖子,竟然变得高大了起来。
  赵广德本来就长得十分胖大,当他那总是缩着的脊梁挺直后,居然整整比邯郸稷高出了半个头,对方得仰目方能直视他那双已经变得坚毅的眼睛。
  赵广德咬着牙关,念起了一首曾经听过的秦风,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害怕:
  “岂曰无衣,与子同仇!邯郸稷,请试吾剑!”
  ……
  而在公学清澈的泮池边,另一场交涉也正在进行。
  魏驹也穿上了剑士服,正捆扎手上护腕的锦绳,他抬起目光,看着前来求助的张孟谈,说道:“素闻张子聪慧,必知那范氏不至于敢伤害赵子,何必惊慌?又何必让我等去援救。”
  此话让张孟谈微微皱眉,这魏驹,竟是一副打算袖手旁观的模样!
第95章
剑击之技
  张孟谈猜的没错,魏驹之所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因为他心里有另一个打算。
  在得知赵无恤并非好色夜宿女闾之人后,他对此人的感官又提升到了“吾之大敌”的层次上,心知赵无恤成年后对他的威胁,不下于范氏嫡长子嘉,以及中行黑肱、知氏次子瑶三人。
  今日范、中行在剑室设局,魏驹略有耳闻,所以才和韩虎集结了泮宫中的魏氏、韩氏子弟于池边,商量对策,不敢贸然进入剑室。
  而赵无恤初入泮宫,没有根基,耳目不通,所以吃了这个闷头亏。
  魏驹还拦下了吕行想去提醒赵无恤的打算,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
  至少在泮宫内,赵魏韩三家联盟是势在必行的,敌人则是范、中行。他想做带头的冠首,这一点已经得到了韩虎的认可,但却没把握降服赵无恤和聪慧无比的张孟谈。
  所以,才有了眼前这一幅场景。
  而那位韩氏的嫡子韩虎,此时正背对着众人,穿雪白深衣,披着一身黝黑的及肩总发,优雅地坐于泮池边擦拭着佩剑,说是此事任由魏子决定,便不再过问。
  魏驹知道,韩氏虽然与赵氏亲密无间,但对赵氏诸子却有亲疏之分。韩虎的打算和他一样,都是希望赵无恤的势头被范、中行压一压,最好是狠狠地丢一次脸,从此在泮宫中,威望扫地,便只能唯魏韩马首是瞻。
  若是他此次的表现能让上军将赵鞅不满,失去了竞争世子的资格,那就更妙了。
  毕竟,魏驹、韩虎都希望自己的表兄伯鲁和仲信上位,而赵无恤,现在已经成了赵氏世子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魏驹正思索着自己的计划,觉得完美无缺,却听到一身月牙白深衣,未穿剑士服的张孟谈哈哈大笑起来,清朗的笑声响彻池畔。
  魏驹有些奇怪:“张子为何发笑?”
  魏韩二人的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张孟谈,他也不立刻揭穿,而是不急不缓地说道:“无他,笑魏韩两家鼠目寸光尔,长此以往,汝两家将在泮宫子弟的争斗中,一败涂地!”
  听到张孟谈这句话,一旁的吕行脸色微变,怒道:“竖子敢尔!你这是何意!”
  魏驹脸色也有些阴沉,但他还是拉住了冲动的堂弟吕行,让张孟谈继续说下去。
  张孟谈轻抿嘴唇,手笼着袖子,指节摸着里边那瓣桃花,他是个有急智的人,事态紧急,接下来的话,只能边说边想了。
  幸而,他知道自己说话很慢,所以,有足够的时间去想。
  他缓缓说道:“其实,孟谈不是为赵子担忧,其曾获祥瑞白麋,吉人自有天相,自然能化险为夷,还可以得到以一人敌众,不落于下风的美名,反倒是魏氏,韩氏?嘿嘿,嘿嘿!”
  他随即冷笑不已,却不再往下说了,目光扫过魏韩诸子弟,竟是满眼的鄙夷和不屑。
  除了魏驹和依然背对而坐的韩虎,在场所有人都被激怒了,纷纷拿起了木剑、佩剑,想要教训这个狂徒一顿。
  魏驹却知道张孟谈此人极为聪慧,语无虚言,他止住了众人,收敛上方才无谓的态度,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我如何鼠目寸光,魏韩两家又如何会败,还请张子教我!”
  ……
  剑室内,啪啪的木剑碰撞声响彻屋中。
  赵无恤头上的汗水一滴滴落下,浸湿了玄色的剑士服。
  “太强了。”他心想,方才,他和范禾已经经过了几次你来我往的较量,木剑数次对撞,但都是一击便退。
  在这些试探中,他觉察到,范禾的剑术的确很强,几乎已经超过了他手下最强的剑士羊舌戎。
  看来,方才被范禾一下就斩断了自己的佩剑,并不算意外,而是真功夫的体现。因为即便兵器锋利,也要斩准关键受力位置,才能将铜剑像切竹片一样破开。
  对方也只是个才十四五岁的少年啊,自己这些同龄的敌手,真心不能小觑之。
  现在,应该怎么办?
  最初的试探差不多结束,范禾已经摸透了赵无恤的剑术水平,若再攻击,便是疯狂的蝰蛇撕咬!
  所以,不能再等了!必须先发制人!
  他的双手握着木剑柄,举起平肩,身体微弓,缓缓朝左边踏出一步。
  而对面,范禾则单手握着木剑,侧身平举齐胸,见无恤的动作,他态度轻蔑,也朝右微微挪动。
  但这次对峙没有持续多久,却是赵无恤抢先进攻。
  他继续朝左做了个假动作后,身体猛地朝反方向一倾!大踏步而出,接着前进发力,双手推剑呼啸刺去。几乎是同时,范禾眼中精光闪烁,滑步前冲,拧身发力,左掌推右拳,竹剑也急刺而出!
  嗖!两把初速度极快的木剑跨破空气,像两条毒蛇般,奋力朝目标游去,想咬下致命的一口。
  然而,无恤手中短剑却完全刺了个空。
  两人如同蜻蜓点水般接触了一瞬,随即再次散开,看似没有变化,但是……
  两人方才交手的地点,有一条玄色的锦带,以及数根被剑风划断的黑发缓缓飘落。
  原来,范禾的木剑则已经在无恤头顶上方数寸重重地划了一下,顿时将他扎总发的玄色锦带划断,黝黑的头发披散而下,也擦得无恤头皮火辣辣的疼。
  还好,没被直接打中脑门,不然此刻他恐怕已经晕过去了!
  “范子一胜!”中行黑肱也不在沉默,而是拊掌叫好。
  方才他还在皱着眉观看,范禾放弃了事先说好的计划,自缚利器,抛弃唾手可得的完胜,让中行黑肱很不高兴。但俩人地位等同,只是合作关系,他也没办法强行命令他。
  不过,现在他的眉头稍稍舒展,因为看得出来,范禾胜局已定!
  范、中行的少年们见状,也不住地叫嚣起哄。
  赵无恤后退半步,心惊不已,他剑术不比箭术,并不是很出众,在成邑虽然和羊舌戎、王孙期、田贲等不同风格的人较量过,但胜率却不高。如今面对范禾,居然感觉看不透对方深浅,这是俩人剑技差距很大的标志。
  “再来!”他却越挫越勇,一击不胜,再来一击。
  乐符离去搬的救兵还未到来,他没有其他办法脱身,现在只能坚持,只能胜利!否则,若是被强行羞辱一通,简直是无面目见赵鞅和泮宫诸子了。
  他又不是能忍胯下之辱的韩信!而是骄傲的卿族子弟,是纯粹玄色的有匪君子,任何污点都将影响他在泮宫中的地位,影响他未来的大业。
  无恤心中默默向赵氏先祖祈祷,别灰心,这样的比武偶然性太多了,并不单单靠技巧,还有希望。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61/881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