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校对)第56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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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这是种新的力量,我称之为‘扭力’!”
  赵无恤早就给公输班说起过“力”这种东西,把他还记得的初中力学知识倾囊相授。
  光有理论不行,还得有实践,让赵无恤亲手参与这些技术活是抓瞎,但他可以将前世的所见所闻告诉鲁班,这些东西在鲁班头脑中生根发芽,起到的效用是无恤无法想象的。
  “道理非常简单,但利用这种扭力,我要你试着造一种新武器,大概是这个样子。”
  赵无恤手持炭笔,在竹纸上三下五除二画了一个粗略的草图,他是前世在一本图说古代兵器里见到的。线条堆在一起,普通人看不懂是什么玩意,但天才的鲁班眼中,这却是宝贝。
  “这是什么?”公输班目光炯炯,已经彻底沉迷进这种新发现的力里去了,并迫不及待想要将假想变为活生生的武器。
  赵无恤笑道:“这是弩砲,不用人力拉扯绳索,乃是依靠筋弦扭转之力发射的弩砲!”
  ……
  万事都是想着容易,做起来难,赵氏的物质水平已经足够,人力也充足,所以做一架弩炮的低劣仿制品不难,难的是如何驯服扭力,让各部位构建的比例合理,正确计算出射程,让这东西能运用到实战中去。
  这是一项极为精密的工作,计吏和工匠们需要依据扭力弹簧的尺寸来试着制造不同规格的弩砲,而这些又都依赖于扭力弹簧的直径。在此期间,工程小组一度遇到了巨大的数学难题:不是困扰历史上希腊、罗马人制造弩炮的开方问题,因为连赵无恤也没意识到,春秋时代的中国数学家们已经在九种基本算法中的《少广》一章中,把开平方术,开立方术都总结得淋漓尽致了!
  工匠们遇到的难题,是三角函数……
  所幸这是赵无恤依稀记得的初中数学问题,早在鲁国时,计侨便带了一堆有赵无恤前世小学、初中数学水平的学生出来,公输班亦是他们中的佼佼者,有这些数科学生在,这问题很快迎刃而解。
  理论难题被攻克后,制造的进度加快了,终于,在春暖花开之际,第一架弩砲制作成功了!
  它有弩机和投石机两相结合的外观:利用两束张紧的粗皮筋产生的扭力作为动力,驱动弩臂带动弓弦抛射石丸或长矛。公输班设计的弩砲带有坚固的支架,主梁置于支架之上,其前端两侧装有两具扭力弹簧组,每个弹簧组带动一只弩臂,弩臂末端连接弓弦,弓弦正中是容纳投射物的编制网袋。
  短暂的欢呼过后,便是紧张而漫长的试验过程了,弩砲的确如赵无恤和公输班期望的,具有强大的威力。第一架弩砲射程不远,但已经超越了单兵弩机,在不断的改良中,在春末夏初敲定的最终实战版,已经能将二十斤重的石丸射到两百步内!
  在帝丘城外,公输班奉命带着数十架弩砲当着赵无恤的面试射了几次,均取得了较满意的效果,百步之内,薄土墙可以直接被击垮,只是因为卫人太不经打,没给他表象的机会。
  而且,不同于笨重不堪的投石机,新的武器弩砲个头不大,卸下弹簧和部分零件后,放到一辆辎重大车上就能运走!
  “这么说,此物能用于野战!?”当得知手里的六十架弩炮要随着大军移动时,公输班有些激动了。
  步卒野战自然是要结阵的,上千乃至更多的将士拥在一起,保护他们的弓箭射程仅仅在百步之内,这要是在敌军自以为尚未进入射程前,突然被弩砲攻击……一次近百枚几十斤的石弹发射,砸到人堆或临时防御工事里面的话……这将会造成怎样的毁灭性效果,公输班能够预见到!
  “真是利器!”
  虽然年纪轻轻,但公输班变得有点热衷于战争了,他尤其喜欢攻城,渴望看到坚不可摧的城池在自己布置的共事下崩然倒塌的情形。至于野战,他也同样报以兴趣——前提是机械能够在战争中起到关键作用。
  此时此刻,在汶水河岸上,得到赵无恤传令兵的询问后,公输班让他回去进行肯定的转达,万事俱备,随时可以开砲!
  “一会就全靠你了……”公输班抚拍着漆刚干没多久的弩砲,深情款款,少年这神情,像极了送子弟上战场,希望他们好好表现立功的昆父兄弟……
  中军处令旗动了,传令官再度回来传话,直到这时,随着公输班的喊话,随着计吏和有经验的工匠们矫正好距离、方位,目标位置,并且将风向考虑进去后,一枚河边的普通鹅卵石被放上弩砲,瞄准了敌人!
  在兵卒奋力推动下,齿轮滚动,两根皮筋彻底缠绕在了一起,像是这努力交战的齐赵两军一般。
  “发射!”随着一声大喝,石弹朝两百步外的齐军车垒呼啸而去!
第756章
奈何赵军有弩砲(下)
  烈日当空,汶水滔滔。河流南岸的大战绵延数里,继两军前锋短暂接触后,其他各条战线上齐赵兵卒也开始了试探性的交锋。
  战役伊始,在过去数年间“战无不胜”的赵军并未取得全面性的优势。的确,武卒的军纪更严明,装备也更优秀,但赵无恤带到此处的精锐武卒只有五千,其余都是征召兵。他不会一开始就将他们投进去,刚开始派上的是一些所谓的“填沟壑”者:在河内征召后训练了半年的新卒,宋军的一部,以及曲阜鲁兵们,只有等他们削弱敌人阵线后,精锐才能一蹴而就……
  这些人是武卒的复制品,与齐军战了个半斤八两,部分阵线上甚至有颓势,因为他们的方阵必须顶着齐军的强弓激射前进。
  齐人的弓手太多了,一万多人,使用来自东方的双曲形牛角筋腱制的弓,分布在二十个车垒后面,不断拉弦开弓,朝赵军的阵线释放。箭如雨下,纵然赵军的防御不错,但每一波都会夺走几十人性命,让更多的人受伤和心生恐惧。
  赵军反击很猛烈,于侧翼排成三到五列的弩机也持续不断地射击着,但在抛射上却远不如弓箭有效。
  赵军也有弓手,来自鲁国的数百善射者在颜高的带领下奋力仰天抛射。可惜的是,他们与敌人之间挡着厚厚的齐人军阵,大多数弓弩钉到了敌人步卒的身体,亦或是他们手中的大橹上,射得最远的那些也被车垒挡住,铁箭头和硬木碰撞的叮叮当当声响个不停,惨叫声却很少从中发出。
  颜高的臂膀有点酸,面对车垒,他心中有些无奈,身为一个曾在鲁军多次服劳役的老弓手,他对这种东西并不陌生。
  毫无疑问,从茹毛饮血的蒙昧时代起,弓箭就在早期战争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飞蝗般扑向敌阵的箭矢往往给对手造成可怕的伤亡。但随着工事筑垒的出现,单兵弓弩对付他们的作用被相应削弱。就比如说眼下,赵军的弓弩无法射穿厚重的齐人大橹,更无法摧毁战车环绕的掩体。
  而齐人,正好躲在壁垒后以强弓从头顶削弱赵军,再让持矛、戟的步卒发起反击,远程火力不如对方,让赵军陷入了略微的被动。
  在颜高想来,想要破掉敌人的车垒,只怕得像沁水之战一样,使用烟矢火箭了。只是这是开阔的原野,不是可燃物堆积如山的营寨,加上敌人背靠大河,取水十分方便,很难起到火烧敌阵的效果。
  更别说今天风向也不对,微风是沿着河谷吹的。
  怎么办呢?颜高皱眉苦思,作为基层的旅帅,他无法知晓全局,以及那些属于机密的秘密武器,他只是被赵无恤赋予命令,而他只需要执行命令即可。
  “继续射!要相信将军,一定会有办法的!”颜高能感到身边年轻弓弩手们的犹豫,他深知怀疑和犹豫是导致军心涣散的毒药,赵军攻势遇阻,他们现在需要一个振奋人心的奇迹!
  奇迹,真的出现了。
  颜高咬咬牙,手里再度搭上一支箭,正要抬头开弓,却愕然发现,在鏖战的两军头顶有什么东西划空飞过!颜高和许多看到这一幕的弓弩手一样长大了嘴,就这样看着那东西直接砸进正前方百步左右的齐人车垒里!
  ……
  “赵军也不过如此。”站在安全的车垒后面,弦施一边眯着眼观察战况,一边回头笑着对弓手们鼓劲。
  总的来说,齐国新崛起的大夫们环绕在陈、鲍两家外姓卿周围,而弦氏这种姜姓公族后裔,则围着国、高转悠。
  弦施便是其中的典型例子,他是齐国大夫弦章之子,也是一位贵戚子弟,此次国夏南征,便在军中担任乡良人。他手下足足有一千名弓手,都是从领地和周边都邑征召来的,这些人近战不行,却娴熟弓箭,他们依凭车垒,已经射得一支试图以盾牌为掩护冲杀过来的赵兵不得不退回去。
  “国子就是国子,能让我军扬长避短,光比射箭的话,世间无人能与齐军车垒对敌!”在弦施看来,这次国子的战法无疑是正确的,他们一定能顺利击退赵军,然后从容渡河,实现国子的承诺:带将士们回家!
  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前方的天空上,多出了一个黑点,那黑点愈来愈大,直愣愣地朝他们飞来!
  眨眼的功夫,没人来得及有反应,接着,一枚足足有半个脑袋大的鹅卵石径直砸到了车垒的边缘!
  弦施只觉得距离他十余步的那辆车遭到了剧烈撞击,随后发出车舆破碎,轮轴断裂的吱呀呻吟,整辆车就在他眼前轰然倒塌!顺带压死了蹲在旁边想要躲避赵军弓箭的齐卒。
  “发生了……何事……”弦施整个人怔在了原地,和他身旁的齐人弓手一起统统傻了眼,从天空中突然天降飞石,这是老卒也无法解释的事情。
  “难道敌阵中有当年高宣子一样的大力士,能够投掷飞石伤敌?”半晌后,弦施总算找到了一个解释,干笑着对旁边的属下如是说,让弓手们继续归位射箭。
  他不知道的是,在中军位置处,作为高固后人的高无邳,也正一脸懵逼地看着远处飞入车垒的石头,以及它引发了小小骚乱。
  “又来了……”主帅国夏面容苍白,忽然说了这么一句,高无邳正要问什么又来了,一抬头,却半句话都说不出了。
  不止视野开阔的国夏、高无邳,车垒里的弦施和弓手,乃至于战场上的齐、赵兵卒都看得清清楚楚,数十枚黑点再度破空而至,朝着刚才第一枚石头砸落的地方,齐齐轰击!
  ……
  “完了!”
  看着眼前越来越大的黑点,弦施心里闪过这两个字,随即就被旁边的亲兵扑倒。
  河沙进了眼,火辣辣的疼,他也只敢蒙着头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耳中只剩下撞击的巨响和震撼,还有惨叫、哀嚎、车壁支离破碎、以及骨头断裂的声音……
  等再度睁眼时,弦施面前已经一片狼藉,到处是惨嘶呼救的声音。他一回头,被看到的骇人景象吓了一跳,那个扑倒弦施的亲兵身体还在,头颅却整个不翼而飞,他被一块飞石不偏不倚砸中了脖子,肩膀以上部分全没了,成了远处的一团浆糊,裹着他血肉的石头则镶进沙地里,上面沾满的红白之物显得狰狞无比,让人避之不及。
  起身迷茫地看着周围,弦施发现车垒坍塌了数个大缺口,身边一些被天降飞石吓到的齐人毫无目的的在车垒内走动,口中发出绝望的尖叫,弓箭烂七八糟地扔在地上,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谁还有心思开弓作战?
  他的车垒完蛋了,死伤虽然不多,可所有人都被上一次攻击吓坏了。弦施心里之前对于赵军“不过如此”的评价,早已被惶恐和不安所替代……
  他欲哭无泪,这绝不是某位大力士能投掷出的,而像是鬼神的手笔!
  ……
  弦施对自己遭受了来自何方的攻击仍茫然不知,在中军处纵观全局的国夏却看得真切。
  方才那些石头不是从天而降,而是来自赵军方阵后的河岸,数十枚两斤到十多斤的石弹从那里被射出,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后集中砸向正面的车垒,一时间那处车垒许多部分轰然倒塌,尘土飞扬,无数碎木块升上半空如雨点般落下。
  人的惨叫且不论,卸下战车后被牵到一边看管的马匹也一片嘶叫,眼前的景象让它们惊恐不已。其中更有一枚偏离目标的石头落到马群里,砸中一匹倒霉的服马,马头瞬间塌陷下去一块,头骨被打成碎片,马头被打偏在一边,马儿噗噗的吐出两口血沫,四蹄同时软下去,身子按着惯性摔向前方,倒地时四蹄已经开始痉挛,马群奔逃四散,搅乱了一个正在集结的阵列。
  齐人心乱了,齐军阵线上能看到这一幕的兵卒,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弄得哗然不已,将吏拼命弹压才让他们重新呆在原地。
  其实不止是他们,连一向镇定的统帅国夏也产生了些许波动。
  “这是兵法上从未讲过的,也是我前所未见的武器,简直是只在黄帝与蚩尤交战的神话里才可能出现的奇景……”
  至少太公和司马穰苴叙述兵法时,绝不会想到他们的后背会遇上这样的武器,更无从写下应对之策。
  遭到石头轰击的地方距离国夏足足有数百步远,但也惊得他心中狂跳,隔着这么远也能感受到车垒那边的地动山摇,其中威力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验。
  “是赵军曾在攻陷朝歌时用过的东西,能发飞石至百余步外,本以为那么笨重的器械他们无法携带,只能用于攻城,看来是我大意了……”
  国夏深呼吸了几下,对呆若木鸡的高无邳如此解释,他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乱,若是乱了,齐人就真的得在此全军覆没了!
  高无邳咽了咽口水,重重地点了点头,还主动驾车去事发的地点维持秩序。
  “小心,赵军绝不会只进行一次攻击……”
  虽然表面上恢复了镇静,但国夏和高无邳,以及所有齐人心中,由车垒的和强弓带来的安全感和自信,在车垒被击破的同时也轰然破碎了。
  在那河岸上神秘新武器出现后,战阵之上,无人再是安全的,战争的方式,从今天开始将发生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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