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校对)第56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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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让国夏诧异的是,除了遇到人口时敌人稍稍停顿,另外两样几乎没滞后他们的速度。
  “真是精兵啊……这样的兵卒若有三五万,霸业何愁不成?”国夏不知道赵氏在邓析指导下严苛无比的军法,却也心生艳羡。
  这些人通过夜战将高无邳的后军打残一半,可谓精兵了,不过国夏却不怕。
  若他们敢过来堂堂会战,国夏有把握半个时辰内将其击溃,可敌人都学精了,绝不硬拼,只是吊在后面,犹如欢送齐军离境,出了十里长亭还不舍得回去,非要送出国境才死心。
  国夏最担心的,还是赵无恤到哪里了?
  一旦被那个人咬住,一场齐赵之间的决战便要发生了。他不想和赵无恤打,不是惧怕,而是不知道能输能嬴,也因为国夏觉得,没必要与赵氏死拼,尤其是他手中尽是公室和国、高的军队,损失一师也够他心疼一年了。
  不过这一切担忧都要结束了,国夏的应对太完美,任由虞喜和冉求、田贲等使尽浑身解数,依旧没让齐人停下脚步,这天傍晚,他们终于抵达了郕邑。
  郕,本来是个独立的伯国,处于齐鲁之间,不是在齐控制下,就是被鲁附庸,后来郕君更是和须句、颛臾一样沦为鲁大夫。之后郕伯一系绝嗣,这里就成为孟氏采邑,被几代孟氏家主打造得固若金汤,同时也是鲁国北部对齐防御的中心堡垒,连赵无恤最盛时也没把握强行攻破。
  可以这么说,郕若安好,鲁国人就能享受一片晴天,郕若被齐国夺取,曲阜的北大门就彻底在敌人面前敞开了,就像最近发生的事一样:因为孟孙何忌重新回到郕邑,导致孟氏倒向齐国,齐军一口气冲杀到洙泗饮马,而一旦前方失利,齐人也能通过郕邑迅速北归。
  抵达这里,国夏的心便放下了一半。
  然而距离郕地十里时,前面的踵军回报,说郕邑大门紧闭,无人出城迎接,甚至连城头的旗号,也换了颜色!
  国夏心中咯噔一下,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
  “开门!”公子阳生瞠目瞪着城上的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然而那些郕邑守卒只是朝下面看了看,便不再理会阳生了。就凭他带着的这一师踵军,是无法对高大的城垣造成任何威胁的,甚至连喊话,也只敢在一箭距离外嘶声力竭地喊叫。
  阳生嗓子都喊哑了,心里那个气,这次遇阻让他回想起这几年受的委屈来……
  他本是高高在上的齐国公子,天生贵胄,纵然齐侯对他的喜爱远不如对那个刚出生几年的公子荼。但那又如何?阳生作为长子,一直觉得自己不仅对君位有很强的竞争力,大臣们待他毕恭毕敬,而且光凭公子名号,已足以让他在齐国百求百应,让所有人都低他一头。
  可这一切都变了,他一时不慎,在齐晋争霸的战争中被赵无恤俘获,羞辱,并被赵鞅当成最值得炫耀的战利品带回晋国。
  从赵氏之手转到了晋侯手里,他的待遇并没有好转多少,在晋国虒祁宫和铜鞮宫渡过的四年囚徒生涯,是阳生这辈子最难熬的时光。于物质上,他当然能锦衣玉食,不会受到虐待,但在精神上,他却受尽了百般折辱!
  在虒祁宫作为“宾客”期间,他经常作为晋侯的车右、侍从出席他接待外国使节的宴飨。他乖巧地坐在晋侯下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筵席上那些秦人、楚人、吴人都在看他笑话,好像他就是晋侯午养的一只小宠物,一只会说人话的鸟儿,用来向外界炫耀晋国的“武功”。
  唯独对他表示过善意的就是晋国执政了,知伯至少看上去一直在为阳生归国而奔走,他最终也成功了,虽然这是在赵氏与诸卿开战,晋齐已经从敌国变为共同需求的盟友之后。
  在多方势力制衡下,公子阳生得以作为晋齐友好的大使归国,但国内迎接他的不是热情,而是齐侯的冷淡,“寡人只剩下一个儿子了”,齐侯初见阳生时,摸着他膝前的公子荼冷漠地说道,“那就是荼,至于寡人的长子阳生?他应该在被赵氏俘获时便自杀殉国了,众卿,是不是这样!?”
  阳生的囚徒生涯,已经在公子名号头上加了一层耻辱,国君之位?想都别想了,他被亲生父亲抛弃,遗忘,如今更是直接将他赶到军中,让他自己去拼杀,若是无功,便连一座养邑都得不到……
  至于国君之位?与他彻底没了关系,齐国不需要一个曾做过囚徒的国君。
  齐侯对阳生的鄙夷决定了外界对他的态度,当年宋华元被郑人俘虏,自己越狱逃回国尚且会受到国人的公然嘲笑,何况是阳生?那些尊敬下戏虐的眼神,他深有体会。
  所以在晋国一副乖巧模样的阳生,在跟随国夏杀入鲁国后,却似变了一个人。他拿出一套暴虐残忍的手段来,只有破坏赵无恤的领地,杀害他的吏民时,阳生才能让自己好受些。
  在知伯的引导下,他将赵氏视为让他落入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
  不过阳生潜意识里依然畏赵氏如虎,在鲁国横行数月后,得知赵无恤将归的消息后,他顿时慌了。公子阳生第一个去向国夏请求,让自己作为踵军,如此,他便能第一个回到齐国了!
  阳生虽然不受待见,但毕竟是齐国公子,国夏也不想让他太难堪,便准了,反正回程里一路是已降于齐军的城邑,也不会有什么战事发生。
  阳生自然大喜,带着踵军一路向北狂奔,若非国夏勒令说不可与大军分开五十里以上,他恐怕早就抵达国界了。后军遇袭,大军被拖慢步伐,这些都阻止不了阳生的归齐心切,如今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可郕邑的大门,却对着他狠狠关上了。
  “让孟氏家主出来!”阳生气急败坏,指名道姓要见孟孙何忌,讨一个说服,孟氏在齐军大军南下时做出了选择。在齐国避难的孟孙何忌回到郕邑,赶跑了他的弟弟孟孙说和家宰子服何,重新登上家主之位后,立刻开放大门,让齐人南下。
  阳生记得他经过此地时,孟孙何忌一副谄媚的神情,此人在齐国寄人篱下三年,和阳生的遭遇差不多,他们之间倒是有几分惺惺相惜,孟孙何忌还言之凿凿地说,等战事结束,要嫁一个妹妹给阳生为夫人。
  可现在,却变了一副嘴脸!阳生心中不安,却不相信孟氏再度反复的事实。
  这次他的呼喊有了回应,不一会,一位身穿甲胄的军将站在城头,眺望片刻后确定了阳生的身份。
  “原来是齐侯公子,孟氏家主在此失礼了。”那人彬彬有礼,虽然身形与孟孙相仿,可声音举止却和孟孙何忌大相径庭,这不是他。
  阳生愣了半晌,大声喝问道:“我要见孟氏家主,汝乃何人?”
  “我便是孟氏家主。”
  “家主不是孟孙何忌么?”阳生入城心切之下,甚至连不能直呼人姓名的礼仪都忘了。
  城垣上的人笑了一下:“公子说的是家兄?他幡然醒悟,觉得投降齐人是不对的,已再度将家主之位交给我,自己则逃往外国了。如今孟氏的家主还是我,孟孙说,郕邑已经反正归鲁,与齐国是敌非友,公子请转告国子,还是另择它路罢!”
  ……
  “郕邑已经紧闭城门,齐人只能绕道而行,将军这次相信吾等的无辜了吧?”
  与此同时,中都邑往东四十里,郕邑往西三十里,一处名为“夫钟”的驿站外,赵无恤箕坐在类似马扎的行军凳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为孟氏“请功”的子服何。
  此子有进步啊,至少演戏的功夫几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本是同一个枝桠上生出的果,同样跟着孔子学习过仁义和礼乐,谁料一个成了引狼入室的鲁奸,另一个却大义灭亲,驱逐亲兄光复鲁国疆土的英杰,兄弟相煎,真是让人感慨万千啊。”赵无恤又不是傻子,任由别人愚弄,嘴上顺着子服何的话,心里却早已看破了孟氏的伎俩。
  “子服子能同时辅佐这样两位迥异的家主,也不容易。”
  子服何听到此言后,手下意识地抖了一抖,随即恢复正常,故作不知。
  从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当世卿族大夫们的惯用手段,比如虽然名义上站在晋侯和知伯一边,但魏氏一直与赵氏有暗中的往来,从安邑运往东方的湖盐从未断绝。周王的卿士单氏也同样如此,单公暗中派人来见赵无恤,承诺只要赵氏保证单氏在大河以北的城邑、领地没有损失,他便能保证,周室对赵氏的宣战只是书面上的东西,绝不会有一兵一卒与赵氏为敌。
  赵无恤对此能够理解,可孟氏这次玩的实在是有些过火。
  其实祸患早在几年前就埋下了,在“堕四都”失败后,孟孙何忌突然逃亡齐国,将家族交给素有贤名,赵无恤没借口废黜的孟孙说手里。这虽然是赵无恤和子贡给孟氏的选择,可孟氏的智囊子服何却灵机一动,他顺水推舟让孟氏兄弟分处两国,在战争中两面下注。
  赵氏在鲁国兵力空虚,齐国尽出大军南下时,为了避免殃及郕邑,孟孙何忌就很轻松地潜回郕邑,不费吹灰之力“夺取”了孟氏兵权,孟孙说则以受害者的身份跑到曲阜诉苦。
  如今赵氏归来,齐人仓皇撤退,子服何看准了赵无恤胜算更大,就指导着剧情来个了大反转,几天前,子服何忽然求见张孟谈,说自己可以让郕邑再度易帜,只需要派人从小路将他和孟孙说送到郕邑就行。
  张孟谈也是大胆,他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冒着这两人潜逃的可能,送孟孙说和子服何出城。他们也做到了,入城后再度轻松“夺取”了兵权,郕邑发生兵变,留守的一千齐人被郕人或杀或绑,孟孙何忌则在事后再度逃亡。
  说白了,这就是子服何导演的一出戏,英雄、鲁奸,孟氏兄弟扮演着不同形象的同时,也保证了这个家族的维系,并在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子服子自有一副小聪明,但要谨慎啊,你的这些心机,非但没救孟氏,反而害了他们……”赵无恤忽然起身拔剑,放到了子服何的肩膀上,让巧舌如簧的孟氏家宰停止了滔滔不绝的搪塞。
  “活着的鲁人只会看到,孟氏为将军挡住了敌军……是功臣,至少,功过相抵!”子服何依旧在辩解。
  “不错,但人在做天在看,就算我信了你的话,因孟氏反复而死的鲁人魂灵,被齐军蹂躏的洙泗二水也不会相信!更不会原谅!别忘了,子服子,你和孟氏也是鲁国人!”
  子服何无话可说,他只是冷笑着嘟囔道:“鲁国已经名存实亡,或许明日就会变成赵国,孟氏只剩下自保一个想法,邦国大义?恕吾等想不了那么远。”他闭着眼睛等了半晌,但那干将剑还是没斩下来。
  却听赵无恤收剑入鞘:“幸而又幸,汝等尚能悬崖勒马,只是郕地这处容易让人失足的险地,孟氏还是不要再呆了。”
  子服何愣了半晌后,下拜顿首:“谢将军保全之恩!”
  孟氏还是输了,赵无恤不会容许这样的反复势力在鲁国北鄙再存在下去,他只能保证孟氏不会立刻被灭,仅此而已。
  不过那都是秋收算账时再慢慢算的事情了,如今更要紧的是,大军速速前进,截住齐军的退路!
第752章
汶水滔滔
  郕邑的反复是国夏始料未及的,本以为留下一千人便能看住孟氏,谁知竟演变成了如此情况,等他们回过神来,齐军已经处于极其被动的局面。
  郕地扼守着北上最快捷的道路,还能为齐军提供沿途补给,如今全没了。国夏不可能临时攻城,只能绕道而行。这一绕,就平白多出了一天的行程,直到第三天日上三竿时,他们才终于抵达汶水。
  汶水是鲁国西部的重要河流,从东北向西南流,几乎横跨了大半个鲁国。齐国长达数百年的南侵,将齐鲁边界从泰山南麓推进到了汶水,这也意味着只要过了河,国夏和数万齐军便能回到自己的地盘上。
  “汶水滔滔,行人儦儦,鲁道有荡,齐子游遨。吾等终于回到此处了。”
  高无邳看到清澈的汶水河差点没泪流满面,这位高氏世子第一次感到军将不好做,想到很快就能回家,不由笑容洋溢在了脸上。但国夏却无半点笑意,他心里一直有隐忧,不时回头看看后面。
  时值五六月,汶水在这一带水流湍急,中央位置甚至能没过头顶,全军泅水过去是不现实的。公子阳生只得指挥兵卒搭建浮桥,但因为齐军留在岸边的船只都被抢先一步赶到的赵氏轻骑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所以浮桥搭建得很慢,一直到齐国大军陆续抵达岸边后仍未架出去三分之一,而大军外围也不时传来被骚扰的消息。
  就在这时,国夏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的亲信匆匆来报,说赵氏的大军,已经抵达十里之外!
  ……
  “齐军已绕过郕邑,此时正要渡过汶水!”虞喜终于和赵无恤的前锋碰面,一个照面后,便急匆匆地将敌情汇报上去。
  赵无恤率领的赵宋联军连续赶了好几天的路,将士们已经很疲累了,但是听到齐军就在前边,全都精神一振,不少人松了口气,笑骂道:“总算是追上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请战,请求去突击齐军,毕其功于一役。
  已经与赵无恤部汇合的田贲都已经披挂好甲胄了,他急冲冲地叫道:“齐人不愧是多次战败过,其主将逃遁甚速,我等追了他两天了才终于追上,此时若稍缓,万一被他们逃过河去,恐怕就追不上了!”
  阚止则谨慎地建议道:“汶水宽阔湍急,国夏部足足数万之众,又缺少渡河之物,难以速渡,吾等现与他相距不过十几里,转瞬即到。何况还有轻骑在旁骚扰,让齐人无法安心渡河,我想他逃不走,今若吾等轻敌追之,恐怕会有不测之事。”
  田贲不服:“你又不是军将师帅,更没亲自指挥过军队,懂得了什么?”
  “你!”
  “够了!”赵无恤制止了两人的争吵,他是个谨慎的人,从虞喜的汇报可知,国夏是个谨慎的知兵之人,虽然如今陷入死地,但齐军实力犹存,一不小心是会被翻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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