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校对)第45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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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是赵氏的未来,主君宠爱的瑰宝,千万不能伤着!
  在这张垫了几层柔软皮毛的大床上到处乱爬乱滚的,正是赵氏的三个新成员。
  赵伯鲁之子,赵无恤之子,还有赵鞅的幼女。
  今天是赵鞅为女儿和孙儿们命名的仪式,堂上众人各怀心思,赵无恤亦然。
  他是真没想到,赵鞅的第六个孩子,竟然是女非男……
  就在昨日,在那个大河边的小亭中,无恤抱着使出吃奶的劲试图掰他手指的小丫头片子,彻底愣住了。
  说好的赵桓子嘉呢?未来弟弟怎么忽然变成了妹妹!
  这或许又是他小蝴蝶翅膀扇动的缘故,随着历史线的偏离,人物命运的改变,许多未来的事情也开始发生异化。
  这会让赵无恤最大的优势:熟知历史走向渐渐失效,但这次改变却是朝好的方面。
  赵桓子不复存在,赵无恤就不必担心赵鞅偏宠幼子,影响到自己对赵氏未来的筹划了。释然之后,他也觉得多个妹妹也没什么不好的。
  小家伙的确很讨人喜欢,年纪小小就有美人胚子的趋向。她性格活泼好动,而且处事霸道,为了去争抢那个白玉璋,竟将伯鲁性格内向的儿子一把推开,惹得他哇哇大哭。她则虎虎生风地将白玉璋抱在怀里,然后顾盼自雄地冲赵无恤的儿子瞪眼。
  小小赵才半岁有余,年纪没有她大,在床上争不过小虎女,就转而懒懒地打着滚,趴在床上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四周众人。
  “看,不愧是我的女儿!伯鲁、无恤、季嬴,你们都不若她像我!”赵鞅老怀欣慰,他拍着膝盖,哈哈大笑。
  赵无恤和伯鲁无奈地对视一眼,季嬴则捂着嘴吃吃发笑,这幼妹淡淡的小眉毛扬起的瞬间,的确和赵鞅颇为神似。
  其余众人也配合着赵鞅一齐乐呵,看得出,赵中军佐很享受这一刻的天伦之乐,而且按他的意思看,似乎是打算将女儿当成儿子来养的。
  《诗·小雅·斯干》曰:“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
  意思是说,如果生了男孩,就让他睡在床上,给他穿华美的衣服,给他玩白玉璋。如果生的是女孩,就让她睡在地上,把她包在襁褓里,给她陶制的纺锤玩。春秋之世,重男轻女、男尊女卑的意识非常明显。
  但赵鞅的小女儿却赫然和她的两个侄子一起被放置在床上乱爬,争夺专属于男儿身份的白玉璋。
  赵鞅中年得女,有些许溺爱再正常不过,但这样做却有些无视礼法规矩了。可在场的赵氏成员却无人敢说一句不是,赵鞅从来就不是按部就班的人,他虽然声称自己尊重礼法,却常常任性违背。
  他实在太宠这个小女儿了!程度更甚于对季嬴。
  等父亲含饴弄孙够了,主持赵氏内务多年的季嬴这才提醒意犹未尽的赵鞅道:“父亲,吉时已到,是时候给她们取名了。”
第616章
我的名只告诉未来夫婿
  春秋之世,“子生三月,则父名之”,不过也会根据具体情况而不同而改变,比如遇上赵鞅这样霸道不讲理的祖父……什么礼法,什么规矩,都得给赵卿的心情让位。
  赵鞅扫了一眼堂上众人道:“姓、氏、名、字,皆关乎礼,不可随意……”他点了堂下那位操笔持纸的文士道:“周舍,你素来博学多闻,且来说说,取名有哪些讲究?”
  周舍年过三旬,颔下是细长的胡须,面色古板,是赵氏近几年广招贤才,来投奔的食客。他喜欢直谏,是一位铮臣,曾立于赵鞅门下三天三夜不去。赵鞅使人问他何故如此,周舍说道:“我愿为谔谔之臣,能够经常拿着笔墨和木牍跟随在主君左右,看到主君犯了过错就把它记下来。如果每天记录下来并且时刻提醒您改正,那么,便能月有所效,岁有所得。”
  赵鞅有感于随着赵氏势力大增,身边阿谀奉承之辈愈来愈多,像周舍这样直言进谏的却很少,便十分感动,根据其才能,让他做了身边的家史。
  周舍一拱手,便说道开了:“自古以来,取名有五种方式,有信,有义,有像,有假,有类。用婴孩出生时发生的事情来命名是信,用祥瑞的字眼来命名是义,用拟物字眼来命名是像,假借某种事物的名称来命名是假,借用和父亲有关的字眼来命名是类。”
  赵无恤微微颔首,周舍说的在理,比如孔子名“丘”,就是其父按“以类命为象”的原则所取的。孔子生下后被发现头顶特别,凹了下去,即所谓“圩顶”,故取名“丘”。孔子有了儿子后,恰好鲁昭公赐他一条鲤鱼,遂给儿子取名“鲤”,这又是依“取于物为假”之原则。
  赵鞅又问:“那取名又有何忌讳?”
  周舍答:“命名不可用本国名,不可用官名,不可用山川名,不可用疾病名,不可用牲畜名,不可用器物礼品名。”
  所以春秋时的名字决不能和本国国号相同,若是国君用了官名命名就会改变官称,比如晋国因为晋僖公名为“司徒”而废除司徒之官,宋国因为宋武公名为“司空”而废除司空之官。
  赵鞅颔首,心里有了计较,接下来便在期待的目光中,给女儿和两个孙子取了名。
  他对小女儿的宠溺再次显现出来,第一个为她取名为“佳”。
  在场众人纷纷赞不绝口,佳者,好也,算是用祥瑞的字眼来命名,可见赵鞅对她的偏爱。
  先秦之世,贵族女子也是有名的,比如赵无恤的妾氏伯芈,就叫做薇,而楚王妹季芈,则叫“畀我”。
  无恤下意识用眼角瞥了一眼阿姊季嬴,可惜,她的闺名,自己却不知道。
  似乎是心有灵犀,季嬴也回视了赵无恤一眼,还以莞尔一笑。
  无恤收回目光,心里叹了口气,虽然只隔着数尺,为何却感觉咫尺天涯?
  ……
  “哼……”姐弟两人的短暂对视无人察觉,唯独被韩姬看在眼中。
  她早些年与季嬴交往慎甚密,所以能窥探到她的心意,今日一见,果然和自己所料不差。不过她也没点破,因为口说无凭,若是两人按捺不住,做出了齐襄公和文姜故事,待事情败露,那就有好戏看了!到时候赵鞅暴怒之下,看赵无恤还有何面目与自家丈夫争夺世子之位!
  想罢,她的注意力也回到了厅堂中央。其实今日的命名礼,韩姬一直觉得心中不快,丈夫凡事被赵无恤压一头就算了,她的儿子是赵氏长孙,本应该被捧在手心生怕冷着,含在口中生怕化了,如今却要与其余二人分摊宠爱,命名时还被一一女婴抢了先!
  真是岂有此理!
  好在赵鞅随后又给伯鲁之子命名,韩姬气呼呼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伯鲁之子被命名为赵周,周者,密也,忠信之人無不周密。这是“以类命为象”,因为小赵周一看就让人觉得和他父亲一样老实巴交,被姑姑欺负时打不还手,哇哇大哭,泪眼婆沙地四处寻找父亲母亲,所以才有此名。
  不管心里满不满意,伯鲁拉着韩姬下堂拜谢,感激不尽。
  最后,就轮到赵无恤了。
  季嬴嘴角带着笑,晓有兴致地看着赵无恤额头的汗,以及他边上伯芈紧张得手捏成了拳状。此女曾长期侍奉在她身边,算是专程送去鲁国伺候弟弟起居,顺便让他收收心,不要沾染乱七八糟的宋、鲁女子的,看得出伯芈做的还算不错,而且也不恃宠而骄,见了季嬴,依然如老鼠见猫般。
  趴在床上的小小赵在两个同龄玩伴被抱走后,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睁着懵懂的大眼睛,蚕豆米大的小嘴微张,怔怔地望着祖父。
  赵鞅爱屋及乌,对小小赵也比对伯鲁之子更觉得亲切,方才只是碍于家族次序,才将他放到了最后。他捋着胡须仔细想了想,终于有了主意,在纸张写下了一个字。
  看来是个单字名,比划不算多也不算少,赵无恤默默数着赵鞅手腕的抖动,那个字一共十二画。
  命名一旦决定,就不能再更改了,这张纸先传到了家史周舍案几上,让他抄录下来。周舍瞥了一眼,微微颔首,看来这个字没有违反命名的忌讳原则。
  这之后,那纸又到了辈分较长的赵罗、赵伯鲁手里,他们观后纷纷赞不绝口,称这是个好名。
  终于,那张薄薄的纸传到了赵无恤手中。
  只第一眼,赵无恤心里就如同万头羊驼驼飞奔而过,暗骂了一声:
  “操!”
  ……
  命名礼结束后,赵无恤与伯鲁一家告别后,让伯芈抱着孩子乘安车先回,他一转身,却见红衣翩翩的季嬴站在身后,笑容恬静。
  “父亲取的名不错,操者,操守也,预示着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阿姊在此给你道贺了。”季嬴故意学着男子的模样,举袂施礼。
  “多谢阿姊。”
  不过赵无恤却是有苦说不出,“操”在春秋之时的确是个好字,可对他这个两千多年后的穿越者来说,儿子名叫“赵操”总觉得很别扭。但这名字是赵鞅取的,他又能有什么办法改变。
  赵无恤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未来给孩子取字时,是不是应该称他为“孟德”?
  还有,以后有了嫡长子和次子后,是不是该叫“伯符”,“仲谋”?
  想到这里,赵无恤成功把自己逗乐了,算啦,赵操就赵操吧,习惯了就好。
  “在想什么?竟然满脸笑意?”季嬴心细,觉察到了赵无恤的表情。
  “在想我儿的名,故而忍不住发笑,自打他出生以来,便常常如此,还望阿姊不要见笑。”
  季嬴了然,叹了口气道:“你呀,对自己苛刻,对敌人狠辣,唯独对家人,却亲昵如初。”
  “不过这种心境,我恐是没法感同心受了,也只有日后为人母亲,方能体会其中滋味。”她望伯芈远去的背影,似有些羡慕。
  赵无恤却被这句话弄得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问道:“当年阿姊命名礼的时候,我年纪尚小不记事,不知阿姊的名是什么?”
  季嬴侧过俏丽的面庞,露出了柔和的笑:“无恤,难道你不知道么?女子的名是不能随便说的,除了长辈们知道外,就只能在出嫁时告诉未来的夫婿……”
  ……
  赵无恤默然,话题一下子停了,姐弟俩就这么静静地在温县宫室内缓缓走了起来,也不怎么说话,似乎是心中的事无法启齿,又似乎是你知我知,不需多说。
  三月桃花盛开,要论赏花之处,整个南阳之地恐怕没有几处能比得过温县大河畔的桃园。
  传说这些盘根错节的古老桃树,是数百年前有苏氏的妲己种下的……此女虽然被周人认为是殷商灭亡的原因之一,但在温县当地人眼中,却是个不幸的女子,现如今苏氏的后嗣仍然有以桃花祭妲己的习俗。
  只是如今以晋国的形势,有心赏花之人,恐怕是不多了。
  漫步在桃林里,那一朵朵、一簇簇、一串串的桃花开满枝头。桃花有粉红的,深红的,浅紫的,在青翠欲滴的绿叶映衬下,更显得鲜艳娇美。有的才展开两三片花瓣儿,有的花瓣全展开了,一丝丝红色的花蕊,顶着嫩黄的尖尖,香气扑鼻。
  忽然,一阵温风吹来,将季嬴满头乌发吹得在空中翩飞翻卷,无恤连忙上前,用宽厚的臂膀护住她。风将赵无恤的狼皮大氅吹得猎猎作响,两人靠的很近,近到能感受呼吸,能听到心跳。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风尽时,无恤低头一瞧,却见季嬴脸色绯红,而她头发上肩膀上,全是朵朵淡红色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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