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校对)第37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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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众人距离太公望、先轸、司马穰苴、孙武那样的大师级人物还有些差距。
  所以游速心里也隐隐有几分和赵无恤叫板的意思:“我今日倒是要掂量掂量,你究竟有多少斤两!?”
  胜负手早已抛出,但奇谋必须佐以堂堂正正之师,游速相信,凭借这战无不胜的阵法,配合那支偏师,绝对能将赵无恤的所谓“武卒”碾平!
  他下达了列阵作战的命令:“宋师萧邑兵为右拒,公子地将之;卫师为左拒,游遨将之;宋师公族为后军,公子辰将之;我自领郑人为中军,二三子先偏后伍,伍承弥缝,布鱼丽之阵,随我战于孟诸!”
  ……
  “没错,郑人中军摆出的,正是鱼丽之阵……”
  望着开始变阵的敌军,赵无恤如是说。
  他也是跟邮无正学过兵法的,自然知道这种郑军的成名阵法,但言多而性情急躁的司马耕已经抢先说出来了。
  “郑庄公时与周桓王战于繻葛,败周、陈、蔡、卫联军,射中王肩,靠的就是鱼丽之阵啊……”
  “司寇请看,郑军中军列出了一个大横阵,共分为五偏,每偏为一千人;偏下又分五队,一队有两百,每队布置五辆战车。五偏为一方阵,以战车居前,让徒卒的伍队在后跟随,弥补空隙。”
  赵无恤颔首,他看得出来,这种阵法改变了传统的车战战斗队形,将通常配置于战车之后的隶属徒兵,以伍为单位,分散配置于每乘战车的左、右、后方,填补车与车间的空隙,形成车步协同方阵,因为状似鱼鳞,故称之为“鱼丽之阵”。
  颇似后世的步坦协同嘛……
  “子牛觉得,吾等应当如何对敌?”
  司马耕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鱼丽之阵吸引了:“鱼丽之阵最突出的特点是在车战中尽量发挥步兵的作用,即先以战车冲阵,步兵环绕战车,相互掩护,密切协同,可以有效杀伤敌人,且攻防自如,游速这布置的确不俗。当以武卒重甲长矛御之!以劲弩激射之,如此,便能顶住鱼丽之阵的进攻。”
  “但那样硬碰硬的话,武卒的损失也会较大……”赵无恤心里如是说,他沉吟片刻,遥望战场。
  赵无恤作为众望所归的主帅,不能再和千人级别的战斗时一样战斗在前线了,他必须纵观全局。
  他们的位置虽然不够高,但草泽边地形低洼平坦,所以能一望无际:岸边是滑软泥泞,朝西面低缓上坡,升向一条涂道,再往西北去,则是靠近秋林的破碎地形,有些许林木点缀。位于中央的战场南北两端,己方和敌方那些旗帜如林、兵卒密布的方阵看上去,就像是一枚枚方形的棋子……
  说起来,这还是赵无恤第一次指挥万人级别的战斗呢:赵鞅攻廪丘时万人拔城,他只是旁观者;阳虎之乱时鲁城里挤了万余兵卒和国人打成一团,但赵无恤只是参与者,且太过纷乱无法统一指挥。
  到了去年的雪原之战,以一万兵卒追击齐军四万之众,算是赵无恤前世今生见过的最大场面了,但他只是将数百轻骑,作为赵军中的一把利刃,握剑的人,依然是父亲赵鞅。
  直至今日,他才尝到了把持斧钺的滋味……
  但没有太多的心情激荡,反倒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因为一将无能,三军受累,稍不留意,就是埋骨万具的下场。
  今日的布置,那个计策,真的能成么?
  赵无恤纵观全局后,突然问司马耕道:“子牛,你见过赛马驰逐么?”
  ……
  “赛马驰逐?虽闻其名,却未亲眼见识过。”司马耕听说在曹国陶丘新建立的竞技场内,正流行这一项运动,供人竞猜博戏之用,但大敌当前,主帅提起这个作甚?
  “兵法常常隐藏于常见的事情里,我突然想起去年在陶丘时遇到的一件事。”
  司马耕瞧了瞧战场上,万人的调度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对方的布置完成尚有一会,这边大体已经准备妥当,且还有时间调整,他只好耐下性子听。
  赵无恤说道:“曹国的卿大夫和别国士人、商贾经常来寻我赛马,设重金为赌注。我有赵氏驯养的大原代马,自然屡战屡胜,但有一天竟输了,明明我的马更好,却输给了两个不知名的士,你可知道为何?”
  “为何?”
  “因为那两个士耍了计谋!”
  “参与驰逐的赛马根据品种优劣和年龄大小,分为上驷、中驷、下驷三等,赛马时一般是上对上,中对中,下对下。但那一日,他们下了大赌注,比赛开始时,却派出下驷对付我的上驷……”
  司马耕不解道:“上驷对上驷都不一定胜,这样一来不是必败么?”
  “然,但他们还用上驷对付我的中驷,用中驷对付我的下驷,于是乎三战两胜,赢得了赌注。”
  司马耕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但彼辈投机取巧,子泰输的倒是冤枉。”
  赵无恤笑道:“我虽然输了赌局,却赢得了一个思路。”
  他手里的马鞭指向已经归位的敌军左翼:“卫人是客军,本来就没有斗志,如今尚未开战,主帅就被吾等俘获,更是士气大降,随时都会崩溃。纵有部分宋国叛军为后拒亦枉然,这是敌军最脆弱的部分,是为下驷。”
  他又指向了正在徐徐展开的敌军右翼:“宋国萧邑兵为右翼,这支军队是乐大心的嫡系,战力不弱,但比起郑军来说亦不如,是为中驷。”
  至于上驷,当然是那五千郑国人了,游速的打算正是想利用坚固的鱼丽之阵,进行中部突破,一举击垮联军。
  司马耕眼睛发亮,说道:“没错,那子泰准备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
  想要治众如治寡,得依靠将帅的威望、军队的编制;想要斗众如斗寡,得依靠高效的指挥;想要战无不胜,就得正确运用“奇正”的变化;攻击敌军,想要像以石击卵般容易,关键在于以实击虚……
  赵无恤早在战前便做好了打算,如今只需要微微调整战术即可。所谓战术,就是要在自己受损最少的情况下,重创敌人!
  他答道:“打仗和赛马一样,不能只盯着对手的中坚,再硬的拳头打在犀甲上面也会疼,反之,若能寻找到对手的软肋,就能一击致命……我准备效仿那次赛马,以下驷对敌上驷,中驷对敌下驷,上驷对敌中驷!”
第512章
田忌赛马
  “以下驷对上驷!?”司马耕恍然,随即想起开战前赵无恤的那些布置,当时他也觉得迷糊不已,现如今方才领悟。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子牛,你来说说,吾等这边孰为上驷,孰为中驷,孰为下驷?”
  司马耕口直,说道:“子泰带来了一千武卒,一千邑兵,算是我军中战力最强者,当为上驷。”
  他瞥了一眼调度军队忙得满头大汗的乐溷和陈定国等人:“乐氏之兵多以武卒退役者为军吏训练,虽未得其精髓,却隐隐有其形,加上我带来的一千向氏族兵,可为中驷马,至于下驷……自然就是曹国那三千人了。”
  “没错,所以我便让最不可靠的曹军位于中军,示敌以弱!”
  从这里看去,赵无恤的中军并不是一条直线,乃是由中央突起的弓形阵,曹军旗帜鲜明,以诱敌击之。
  “郑人不是一贯喜欢先击弱么?游速见曹军弱小,必然发中军鱼丽之阵来攻,此为以下驷对上驷之计。但曹军易溃,恐怕坚持不了多久,所以我需要你将向氏之兵为后拒,在后方监军,可乎?”
  司马耕为人耿直,是在场众人里最能信任的,赵无恤这才将谋划说出,而司马耕犹豫了一会后,也应允了。
  反正前头还有曹国人顶着,怕什么?
  可怜对公子朝被施以肉刑心有余悸的曹国司马带着三千兵卒想来宋国捡便宜,孰料却被当成了中央迷惑敌人的诱敌之兵。
  “至于乐氏的三千人安置在靠近丘陵的右翼,则要对付那三千卫军和一千宋公室兵,此为中驷对下驷。而我自将靠近草泽的左翼,以两千之众攻击四千宋国萧邑兵!”
  司马耕顿时面色凝重,从这点来看,赵无恤的兵卒承担的任务,一点不比他轻松,宋国萧邑兵可不是鱼腩。
  但他却未多说话,只是应诺而去,作为宋国的小司马,他也是军旅中人的性情,既然众人信任赵无恤,让他做了主帅,那下达命令执行即可,哪需要问这问那的!
  临行前,司马耕故作豪迈地说道:“不知道在陶丘赛马胜过子泰的那两位士人叫什么,是哪里人,倘若此战凭借这下驷上驷之法获胜,我少不得也要感谢他们。”
  赵无恤戏虐地笑道:“他们自称是齐国人,一个叫田忌,一个叫孙膑,来无影,去无踪,只怕不太好找……”
  ……
  “曹军被安置在中央?”游速眯着眼辨认了下远处大军调度扬起的烟尘,因为位于地势稍低的南方,且赵氏轻骑游走四周,他们如同被刺瞎了眼睛和耳朵的人,无法如赵无恤一般将敌人布阵打探清楚。
  看过去,数千人拉开了一条战线,无边无际。可实际上,他们这边的人数却更多!
  “赵无恤这是想要诱我攻击中军啊。”他思索着对策,现在敌军已经敲响了战鼓,吹起号角,战车和徒卒纷纷朝这边徐徐移动,逼迫他们开战,再更换阵型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在移动中调整方向?不行,那决不可能,游速相信自家的游氏老卒们能做到这一点,但宋人就吃不准了。在郑国人看来,宋人都蠢笨异常,这些榆木脑袋是出了名的让他们直走便不会横行,让横行便不会直走。至于那些失了主帅的卫人?嘿,一旦调整移动方向,改变阵线宽厚的命令下达下去,说不准会引发一阵骚动和慌乱,尚未开战就溃败也有可能。
  何况这片战场长达十里,但草泽和丘陵间的宽度刚好能摆下一万大军,一旦阵型开动便不太好伸展自如,这或许是赵无恤选择这儿做决战地点的原因吧……
  但你自以为得计,却选错了地方!
  敌方人少,这种阵型很容易玩脱,只要依靠坚固的鱼丽之阵击溃中军曹师,再配合宋人再击其两翼,胜利也很容易到手……
  但有一点必须注意,骑兵,赵无恤赖以成名的骑兵在何处?
  作为一个战场老手,从去年的雪原之战后,游速就注意到了那支为赵氏屡立奇功的新兵种,详细的战例他未能知晓,但骑兵的迅捷和出其不意却已经成为共识。
  是在那里么?没有辨认错旗号的话,靠近草泽那边,朝公子地所帅萧邑兵靠近的正是两千赵氏武卒,有一部轻骑随行,保护他们与曹军间的缝隙。
  “想和徒卒配合,先击败萧邑兵么?”游速冷笑,他看不到敌军全貌,只以为这就是骑兵的全部了。可惜那一带地表潮湿松软,战车、单骑皆不适合通行作战,赵无恤算是料错了。
  不过这么明显的缺陷,怎么越看越像是计谋啊?
  迟疑之下,敌人又近了几分,要错过对己方最有利的干燥地形了!游速不容多想,只能击鼓前进。
  其余各部陆续接到了他的命令:“曹军不整,中军以鱼丽之阵先犯之,曹人必将先奔。随后中军与左军夹击乐氏兵,乐氏必乱。只剩下赵氏之兵不支,必将败北!”
  因为对郑人战斗力的自信,因为兵力的优势,以及对那支偏师的期望,游速决定硬接对手的阵型!
  既然胜负手已经抛出,就必须接战,至少要让敌军陷入胶着,无法顾及侧后方……
  ……
  穆夏已经荣升为旅帅,他身材高大,几乎是整个战场上最好瞄准的箭靶,虽然他的装备半点也称不上华丽:盔甲是黑褐色的硬皮甲,其上只有长期剧烈使用的痕迹,没有任何纹章或装饰。他的新武器是一柄沉重的铁殳,用那些劣质的桃丘之铁铸造而成,虽然铸剑尚不可能,但做些粗糙的钝器完全可以。铁殳一点都不光滑美观,但只要被狠狠砸一下,保准脑浆迸裂,腿骨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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