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校对)第25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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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其中也有快慢之分,本来就被定位为齐国军事要塞,年年都有征召作战的廪丘是最快的,两天。甄地去年被无恤征召过两次,适应武卒经验后他们花了两天半。唯独郓城最后,足足三天才将兵卒勉强统合起来,不过他们也是对赵无恤征召怨言最少的人,只要多加训练,一定还能更快些。
  按照三邑的临时律法规定,这些潜在性军事力量,在农闲时每人每年都要有两次在郓城、廪丘、甄三城服役的经历,以保证五百人的守军数量不缩水。
  此外,青壮年在十七岁傅籍后也必须服役,可以选择做一个月的邑卒,或者去当一月民夫。民众的精力有限,所以每次服劳役时只能集中力量修建一处公共工程,虽然三邑百废待兴,但无恤却必须有取舍,于是他首选了疏通水利工程。
  在这方面,甄、廪丘两地比不上郓城早先的河网纵横,沟渠遍地,而郓城的灌溉体系只需要修缮后便能加以使用。
  于是经过一个春天农闲的修缮,郓城水道河网疏通,连接邑北邑南的通道已经畅通无阻,各种沟渠也能正常运作。甚至还能让赵无恤选派伍井率领“舟卒”们进行训练,水兵多征召郓城邻水而居,水性出众者,其中有不少人还是捕鱼的渔夫。
  这才有了五月初时,济水河上的这场百舟竞逐。
  至此,赵无恤已经基本消化了三邑,腾空了口牙,便准备继续寻找下一只猎物了!
  ……
  看完这场水战演练后,无恤偕同属吏们回到了郓城望江楼台上,他很喜欢这地方,可以远眺如同两条玉带的濮水济水,还有明如铜鉴,野鸭水鸟齐飞的大野泽,颇有几分意境。
  每次来这,他也颇有些自得。
  “这是我的封邑!完全属于我的领地!”
  这里的席案前,还铺开着一幅麻纸制作的地图,每每摊开它,赵无恤的自得便消失了,转而变为对领土更大的诉求。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对张孟谈如是说!
  关于已经在鲁国深深扎根的势力未来将何去何从,向哪儿发展,俩人也有过不少谋划。
  无恤指着地图说道:“如今吾等盘踞三邑,人口六万余,胜兵五千。北有秦邑、范邑与齐国相隔,东有高鱼隔断和郓城的联系,西、南则是卫国,其中濮南之地已经派遣细作渗透过了。大泽周边,盗跖手下有从卒七八千,人口四五万。”
  张孟谈作为无恤的二把手,对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
  “如今司寇毕竟是鲁国封臣,暗中让中都宰为司寇效命可以,但直接吞并却无法做到。齐国没有乘着阳虎之乱进攻鲁国,如今两国关系虽然尚未弥补,但已经有所缓和,吾等实力微小,主动攻齐是自取灭亡之道,不可为也。卫国现在居然还未叛晋,卫侯一直都在忍耐啊,但我估计他深恨被辱,绝对等不到今年秋天便会与晋翻脸。”
  张孟谈为无恤谋划,对于主君的利益比晋国的利益看得更重要:“到时候晋、齐再度为争卫开战,希望与齐国毗邻的中行氏能吸引齐军主力,到时候司寇便能从中渔利,在卫国濮南近百里地域布下的棋子也能一一生效了。”
  无恤沉吟:“所以短期内,我依然只能稳固封邑,同时开拓大野泽群盗!”
  但离无恤最近的大野泽盗跖,也是头长满了尖牙利爪的觅食者,入夏后也在疯狂地捕食,这一口若是想咬下去,可不大容易……
  无恤将一千常备的武卒安排在郓城,专门为防备盗跖劫掠而来,不过今年盗跖似乎转了性,开春时,开始来试探郓城防务,武卒与群盗打了一仗,在陆上对战群盗一败涂地,但武卒望着敌人带着伤员坐船而逃,却也只能眼巴巴看着。
  所以赵无恤才起了训练舟师的心思,不过舟兵们的表现并不让人十分满意,还做不到深入大野泽追击,所以无恤在考虑,是不是在别处寻点擅长水战的人来呢?
  南方的吴人、楚人、越人都长于此道,有空时派个使者去打探打探也不错,难说还能与吴楚上层贵族搭上线,看看能否倾销些三邑产品,再购入铜、锡。
  另一边,盗跖在濮北一带碰了一头钉子回去后,便开始发挥典型的盗寇心思,刻意规避赵无恤的领地,先把湖泊西、东、南的曹、卫、鲁领邑乡里抢了个遍。据说已经到了“穴室枢户,驱人牛马,取人妇女”的程度。
  这次群盗还用上了新战术,大批邑兵来就坐船退走,少量来就围歼之,不来就猖狂地沿着河流劫掠。这打法让各邑大夫无可奈何,于是所过之邑,大国守城,小国入保,顿时一片怨声载道。
  不过赵无恤的三邑因为武卒庇护,却没什么事。
  此时是仲夏时分,因为顾虑群盗劫掠,冬小麦收割得极其迅速,现在已经入库。它们将会磨成可口的粉食,风靡整个西鄙地区,让能吃得起它的中人之家赞不绝。
  郓城再往东,大野泽湖东的中都和阚城受武卒保护,中都的宰予和赵无恤同气连枝,仿佛他的邑宰般,许多中都事务都会报无恤决断。遇上盗跖来袭,宰予便会第一时间求助,可武卒一来,群盗便退走了。
  那次盗跖声东击西,乘船西撤,还试图打郓城的主意,但刚好碰上三邑第二次征召兵员训练的“夏苗”,他的千余前锋遭到了征召兵抵抗,所以未能得逞。
  这明显的疲敌之计,无恤自然看得出,但盗跖之兵神出鬼没,而且学聪明了,从不远离河流干道,每次抢完上船就跑,根本没法抓他打一场决战。
  所以,这条滑泥鳅恐怕是没法逮住了,但赵无恤也一直在坚持从前的观点。
  “大野泽群盗的问题,终究是经济问题,不是军事问题。”
  若不是周边邦国厚敛重赋,民众至于往荒芜的大泽里钻么?苛政猛于虎啊!
  若能有人轻徭薄赋,民众自然会归之入流水。所以赵无恤决定,既然不能从肉体上彻底将其消灭,那就先拆卸了盗跖的四肢手足。
  过去半年里,由张孟谈和计侨组织的郓城拓荒募民政策已经吸引了近千大野泽野人来归顺,他们种着无恤供给的轻税地,做回了编户齐民,不愿再居无定所,渔猎采食度日。但更多的人依然团结在盗跖周围,处于观望状态,反正盗跖除了和无恤相互无可奈何外,对上大泽周边其余城邑,基本上每次都能抢得钵盂满盈。
  鲁国那些遭殃的城邑也会向曲阜诉苦告急,鲁侯和三桓便询问赵无恤身为小司寇,为何没能保护好诸邑?
  赵无恤的理由却让他们无话可说。
  “盗寇奸猾,常常声其东而击其西,下臣只统有三邑,兵员只够保护阚城,其余诸邑恕下臣不能顾及。”
  阚城在去年十月的险情后加强了守陵防守,赵无恤这位小司寇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好鲁公九陵,哪能为了其他无关紧要的小邑,让盗跖再来围上一次?
  三桓哑然,赵无恤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不给更大的权,别想要我多卖力。”
  但三桓,尤其是名誉执政季氏,已经不愿意在权力分配上再做更大让步了,他也是鲁国公族,公族天生的排外本性让季孙斯不希望无恤在西鄙继续坐大。
  所以这份由赵无恤主动递出,希望不战而获利的交易就被搁置了下来,盗跖劫掠依旧,无恤继续和他玩捉迷藏,而季孙斯则尸位素餐,大泽周边城邑告急的简牍码得越来越高。
  到了五月中的时候,无恤接到了一封麻纸信件,却是他留在鲁城的眼线封凛的手书,内容则是关于“肆师”孔子的。
  无恤看罢后对张孟谈说道:“孔子虽然不是新官上任,却非得烧起三把火来!季氏失算了,搅局人来了!”
第361章
邾国
  鲁国的肆师直属于大宗伯,爵为下大夫。肆,乃是陈列之意,肆师职责是“掌辅佐宗伯”,陈列祭祀之位及牺牲,察看所陈列的馔具,告教并协助群臣行祭祀的小礼,责罚怠慢礼事的人等。
  去年十一月,孔子升任肆师,因为他出身低微,在基本由公族组成的宗伯署内不怎么受人待见。无事时,他就带着国内的年轻人学习礼仪,为此没少收弟子,碰上诸侯卿大夫家死了人,还要跑去主持丧礼,权力和威望一直没太大起色。
  直到一次来自邻国邾国的外交聘问,才让孔子名声大振!
  那次聘问赵无恤也有所耳闻,为此还让人收集了不少关于邾国的典史和信息,毕竟那儿离鲁国阚邑也就百余里距离,也许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赵无恤的邻居。
  邾国本是夏商古国,曹姓,出自中原祝融部族,追溯的祖先为陆终氏。祝融能“昭显天地之光明”,所以其后裔多为柔嘉材士,在夏商之时十分兴盛。己姓昆吾国为夏的侯伯,大彭、豕韦两国为殷商的侯伯,相当于周代齐、鲁的地位。
  不过到了周代,与周人系统不同的祝融八姓子孙多半衰弱灭亡了,除了芈姓楚国再度兴起于南方外,在淮河以北只剩下曹姓邾、己姓莒两个东夷化邦国。在山东境内,它们是仅次于齐、鲁的国家,泗上小国中的佼佼者。
  邾国的图腾是蜘蛛,邾文公时定都于邹城,所以又称邹国。
  邾与鲁既是长期敌国,又受鲁国文化影响,到了后世,甚至成了名为“邹鲁文化”的圈子,孟子也是邹人。
  但在西周时,邾国一直被视为异族夷人,到了齐桓公时因为帮齐争霸的缘故,才被周王室承认,封为“邾子”。其国土的东西北三面被鲁国包围,所以“击柝之声相闻也”。南部与小邾国、滕毗邻,人口与曹国相仿,有三十万左右,却号称有六百乘的兵力,是鲁的三分之二强。
  鲁军放到中原诸侯里常常充当鱼腩的角色,但其国力却强于邾、莒,又是秉承周礼的侯国之首,国际地位较高。在春秋时期,邾君多次到鲁国结盟朝见,希望结好于鲁。但这些“东夷”恰恰是鲁人扩展领土的主要方向,于是他们常常借口“伐夷”加兵于邾。短短的二百余年里,鲁国对邾国的入侵就达十几次之多,先后夺取了邾国大量的土地、人口。
  邾国对鲁的防御战争先是各有胜负,其后却呈现崩盘的趋势,早在邾悼公时,就发生了数起邾国大夫带着领邑投奔鲁国的事情,邾庄公时亦然。
  国势衰落,与鲁国的力量对比更为悬殊,邾见正面对战抵不过鲁人,只能经常与当时的强国如晋、齐、楚、吴相交结,求得保护,使得鲁国不能轻易将他们吞并。比如二十多年前,在晋平公召集诸侯的平丘之会上,邾国曾联合莒国告状说:“鲁朝夕伐我,几亡矣,我之不贡盟主,鲁之故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晋人控诉。
  晋国虽然有意维护国际秩序,但毕竟霸业渐渐衰微,鞭长莫及,囚禁申饬了季平子一番,却没起多少大效果。所以在鲁不断施压下,邾国也只能进贡示好以求和平,借以苟延残喘。
  赵无恤了解具体情况后不由好笑,鲁国成天被晋、齐、楚欺负,他们的优越感,也就在这些小国身上找了。
  于是在今年春季时,邾国又派人前来朝聘,同时送了一次刷声望的机会给孔子。
  这事情的起源还是几年前的一桩神奇丧事关于那件事,阚止所在的阚城与邾国比较近,所以知道的极为清楚,当时他忍着笑对赵无恤讲述了这些“夷人”的笑话。
  “邾庄公在几年前死了,死法奇特。据说有一次,庄公与邾国的大夫夷射姑一起饮宴。期间夷射姑出来小解,看门的阍人便向他讨酒肉吃,却反被酒醉的夷大夫用小杖追打,俩人就此结怨。过了一会,轮到邾庄公到庭院中散步醒酒,阍人见到国君出来了,知道他性急而好洁,就故意将庭院撒湿,又告诉庄公这是‘夷射姑旋焉’……”
  无恤差点把口中的浆水笑喷出来了,那阍人这话的意思是,庭院里的水迹,是大夫夷射故小解给弄脏的,这位大夫也是倒霉,被扣了这么一顶黑帽。
  阚止道:“邾庄公性急而且好洁净,如何能容忍这种事,便下命令抓捕夷射姑,可是吩咐下去好久都没有抓到。邾庄公更加怒不可遏,回到寝宫就自己重重坐到榻上,由于坐得过重,也许顺势打了个滚,就不小心跌入榻边的炭炉里烧伤,不久就因为烧伤的皮肤溃烂而死。他死后以夷礼而葬,葬以车五乘,殉五人,还是个童子的邾国太子益才得以继位……”
  这竟是一场子虚乌有的随地大小便引发的国丧,看来邾庄公是个性情暴躁而且有重度洁癖的人,可以列入春秋诸侯奇葩死法前三,和晋景公之死有得一拼。
  邾子益继位时年纪尚幼,连冠礼的玄服都穿不上,于是只能由卿大夫摄政,待到今年春天,已经和无恤差不多大小的邾子才准备行冠。
  他对此十分重视,于是便派大夫来向玩礼的高手鲁国讨教,别的人他不找,偏偏通过孟氏找了新任的“肆师”孔子,询问举行冠礼的有关礼仪。
  当时,在公宫宗伯署内,当着一众礼官的面,孔丘侃侃而谈,还让弟子一起演练这道礼仪,给邾国人好好上了一课。
  “邾子的冠礼和国君太子之冠礼相同,加冠时要站在大堂前东面的台阶上,然后站在客位向位卑者敬酒,以表示他已经代父成为国君。缁布冠、皮弁、爵弁三次加冠,一次比一次尊贵,是鼓励他有所成就,从此以后便可以以冠者身份执掌朝政了。”
  先是邾国人听得点头不已,其后是宗伯署众人也对孔丘心服口服,在玩礼上,他真的无可挑剔。
  孔子其后还大发议论:“即便是天子的长子,在冠礼的内涵上与国人庶民也没有什么两样。因为天下没有生而高贵的人,而是在后天弥加而尊的。故冠礼一定要在祖庙里举行,用裸享的礼节来进行,用钟磬之乐加以节制,这样可以使加冠者感受到自己的卑微,以表示自己不敢擅越先祖的礼制!”
  他最后一句字眼咬得极重,礼乐崩坏,这便是孔丘做肆师几个月来所见所闻后,决定更正弥补的东西!
  邾国的聘问大夫十分满意,答应一定按照孔丘传授的礼仪去为国君加冠,还邀请孔子本人到邾国代为主持典礼。
  孔子以有公务在身推辞了,但还是派了颜回、闵子骞两名在擅长礼仪的弟子去邾国帮忙。子路从阳关司马任上回来述职,也被鲁侯派去护送邾使者归国,这一去又在邾国打下了一个“无宿诺”的好名声,孔门这回算是成功将影响范围带出了国。
  这件事情足以让鲁国贵族们弹冠相庆,鲁人一方面瞧不起这些用夷礼的“夷人”,另一方面又希望自己擅长的周礼能感化他们。以往成效并不大,比如邾庄公死时公然用夷礼,还以人殉陪葬,但这次新继位的邾子似乎对周礼很感兴趣,这可是个好消息。
  此外,鲁国刚刚从内乱里缓过劲来,阳虎依然盘踞灌城死守,盗跖在大野泽南部折腾,所以三桓实在不想再与邾国为敌。毕竟对方也有六百乘武装,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先与其虚以委蛇再说。
  这次邾国的朝聘,孔子弘扬了鲁国周公之国的名声,为鲁侯长了威风,所以得到了国君奖励,让他升任小宗伯。三桓中尤其是季氏,因为与孔门正处于蜜月期,对此无异议,只是将鲁侯想授予孔丘中大夫之爵的打算驳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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