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校对)第16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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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兵阵列鼓声隆隆响起,四百人迈步前进。
  ……
  范氏之兵一共有五百人在阵中,其中披甲的不超过一百,对面的轻骑士射出的箭矢力道不大,只造成了数人死伤。但却引发了范兵右侧阵列的骚动和惊惧,所幸他们大多是有过数次征伐经历的老卒,所以在军吏吆喝下,好不容易才稳住了阵脚,在追敌未果后,便被经验老到的旅帅召回。
  倒是范嘉自觉吃了亏,派去商谈的那辆戎车上三人全部被杀,直接被敌人缴获回阵,他气得哇哇大叫,直骂赵无恤不讲规矩。然而无论是步卒还是战车,都追不上轻骑士,只能望着他们扬长而去。
  旅帅连忙劝道:“君子勿忧,且看他们的阵法。对方的统帅定然是个不知兵的,他竟然将十乘戎车安置在了右翼,而不是排列在前。”
  范嘉顺着旅帅的手指望去,却见赵兵的步卒排成了一个大横阵,步卒在中央,戎车集中在右翼,而完成骚扰后返回的轻骑士则在左翼。
  这时代中原地区的野战模式,依然是贵族游戏的遗存,当然不是后世想象中的武将单挑,但也常常依靠战车的对决分出胜负。正所谓“车错毂兮短兵接,矢交坠兮士争先”,一般来说,都会将战车排列在正面,和对面战车进行错毂交锋,徒卒则“车驰卒奔”,在后面跟着,打打顺风仗。
  一般来说,一方的战车若是败了,后边徒卒的士气也会降到冰点,战斗到此终结。
  所以在范氏旅帅和范嘉看来,赵无恤这种行为,就好比把手绑到了背后,却将柔软的腹部摆在敌人正面一样。
  “君子再看,那些排列在前的,都是些什么人。”
  赵兵打头的,是三列身无寸甲的轻装徒卒,共计两百人,且无人手持戈矛,而是抱着像弓一样的东西,站得很是分散。他们身后,是持盾和短剑的乐氏甲兵,再之后,才是竖起稀疏戈矛,架起了小鼓的指挥车则被甲士环绕,在后押阵。
  看着对面的架势,范嘉哑然失笑:“平地之上,百步以内才进射程,开弓不过二到四矢,最多对吾等造成数十死伤,将弓手放在最前排,还在不断朝吾等靠近,这不是取死之道么?”
  对赵氏在南阳之地兵力极其熟悉的范氏旅帅说,那多出来的两百徒卒,其实是温县的县卒。
  “温县县卒?”范嘉闻言更是哈哈大笑,心里那点顾虑也消失殆尽了。
  对曾在成乡一战里对范、中行之卒造成巨大杀伤的成乡赵兵,范嘉极其警惕,而乐氏之兵在二十年前的华向之乱里打出了名声,也不容小觑。
  但温县县卒,那是什么东西?
  后世有句话叫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温县的情况便是如此。赵罗胆怯,在这个注重贵族荣誉的时代,还曾经弃军而逃,他手下的兵卒战斗力可想而知。
  “赵无恤这是在寻死啊!”他一时间洋洋得意起来。
  旅帅点了点头,看着已经逼近到半里左右的两阵,请命道:“请君子让戎车以雁行阵冲锋,而徒卒紧随其后。”
  敌人的前后行阵尚未布定,陷之;敌人阵势不稳,士兵在前后相互观望,陷之;敌人前进则犹疑不定,后退时恐惧害怕,陷之!
  他可以肯定,己方只需要让三十辆战车一冲,那些温县县卒就会全军崩溃,顺便把赵兵、乐兵的阵列扰乱,到那时候,己方就可以获得一场完胜!
  ……
  温犁是负责十辆温县戎车的卒长,对赵氏君子“兵不厌诈”之举,他倒是不排斥。温县县卒出了名的胆小惧战,用这种投机的方法获胜,倒是挺合他们的口味。
  但对赵无恤将戎车安置在战阵右翼的做法,温犁感到十分不解,但又不敢抗命。
  这会,他站在戎车上眺望,见对面原本排成一排的三十乘戎车开始动了,便连忙驱车绕道阵后,向赵无恤请命道:“大夫,能与战车相敌者,唯有战车,是否要让下臣帅戎车去阻挡?”
  赵无恤也在一直盯着对面的举动,见范氏终于忍不住,想以戎车冲锋陷阵,一鼓作气击垮自己,便露出了猎物入套的微笑。
  面对温犁的请战,他挥手道:“不必了,温卒长且去右翼待命,等对面戎车被击溃后,与左翼轻骑士一同夹击敌人徒卒。”
  温犁差点没被这句话噎死,击溃,那可是整整三十辆驷马戎车啊!怎么击溃?用徒卒和甲士的血肉去硬顶?
  赵无恤知道他的疑虑,便指着靠前的那已经停步站成三排,手持弩机的两百温卒,信心满满地说道:“没错,我就是要靠他们,击溃敌人戎车的冲击!”
第248章
三段射
  既然已经决定开打,范氏旅帅便也不客气,他挥动旗帜,开始指挥原本排成一列横阵的戎车们重新布阵。
  雁行之阵又叫“鸟云之阵”,是一种最古老的车战进攻队形,据说,商汤伐夏的鸣条之战,便“汤车九两以鸟阵雁行”,击溃了夏桀的徒卒。
  牧野之战里,太公望也布下了和雁行类似的“鹰扬”之阵,正所谓“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凉彼武王,肆伐大商”,把商卒打得丢胄弃甲,一天就灭亡了大邑商。
  这种阵法虽然原始,却也是在大平原上最有效的一种战术。
  在范氏旅帅的旗帜挥舞下,三十辆戎车陆续开动,扬起了大量尘土,在众御戎娴熟的操作下,排列分为前、左、右三组。前组是直线纵队的“前锐”,左右呈微微偏斜的一字横队,称为“后张”,又叫左翼、右翼。
  当尘埃落定后,从赵无恤的方向看去,敌人的车阵,就如同大雁南飞时排成的“人”字形。
  “鸟云之阵,散而为鸟,凭借车上的射手进行攻击,扰乱敌方阵列;合而为云,密集冲陷敌阵!今日之事,先逼近令温卒惊惧,再一鼓作气冲散他们,则胜局可定!”
  在朝众人下达作战指令后,范氏旅帅也亲自站在战车上,担任“致师”之事,范嘉则在后押阵,并亲自击鼓。
  大河之畔,隆隆的鼓声伴随着水流的哗哗声,浮冰的碰撞声响起,三十辆战车开始缓缓开动,目标直指对面单薄的赵兵横阵!
  ……
  赵无恤在下宫时,跟邮无正、王孙期学过车战之法,自然清楚,这种“前锐后张,延斜而行”的“人”字形战斗队列,可以充分发挥战车之长,又避免战车易受地形和障碍物限制的弱点。
  鳞次展开的队形使每辆车其奔、其旋、其射都不会受到前车的阻挡,既能保证大量战车的快速运动,又能使射界开阔,充分发挥弓箭和冲击的威力。
  更难得的是,这三十辆车列阵时有条不紊,所以赵无恤感慨对面的指挥者的确是“善用攻车者”。
  “可惜,今天却碰上了我,碰上了汝等,彼辈必败无疑。”
  赵无恤没有留在战车上,他望着对面如鸟散云聚的战车阵列,让邢敖驾车,载着赵广德加入右翼的车队。他自己则抱着弩弓,和有些胆怯的温县县卒们站到了一排。
  “君子今日与汝等同在一列!同生共死!”
  无恤的加入引发了一阵骚动,伍井、苏寿余等军吏大声呼喊了起来,顿时让持弩的温卒们气势一振。
  虽然温卒素来以胆怯闻名,但很大程度上,还是被温大夫赵罗害的,主将都能弃军而逃,那他的手下们哪里还有继续作战的勇气?
  但当赵无恤亲自持弩站到最前排后,温卒们一时间受宠若惊,而且君子还说,他们是可以击败所向无敌的战车鸟阵的!
  “赵氏君子乃是国君行人,下大夫,却能和吾等低贱的徒卒共站一列,他尚且不怕死,吾等又何惧?”
  更何况,在温卒弩兵们的身后,赵无恤还上了一道保险。
  高大的穆夏带着成乡亲卫,冷漠地看着弩兵们的后背,大声喝道:“有胆敢后退者,新军法处置,立斩无赦!”
  在发现对面的三十辆战车伴着鼓声徐徐开动后,赵无恤大声命令道:“乐氏甲兵,上前!”
  宋人性格坚韧固执,乐氏兵卒又是所有人里最仇恨范氏,也最为悲愤的人。仇恨则忘却了死亡,悲愤则不惧怕敌人,陈定国领着乐氏甲士,闻言后立刻带着他们踏步前行,从弩兵的空隙里穿过。
  站定后,甲士们半蹲在地,将盾竖在最前方,凝视对面战车扬起的尘土,不动如山。
  他们的作用不在于阻挡战车,而在于再次加强弩兵的胆气——当你发现前面有人先于你承受死亡时,就不会那么恐惧了。
  “众弩手听令,三列横队,全部上弦!”在乐氏之兵就位后,赵无恤大声发令,随即第一个低头抽箭上弦。
  有骑兵斥候在,赵无恤的军队就如同比别人多了好几里的视力,在数里外发现敌人时,弩机已经调整过,箭矢也背在各自的腰间,这数千支箭,还是韩氏的附赠。
  周围陆续响起一阵吱吱呀呀的上弦声,新鲜出炉的弩兵们这几天只要一停歇,就会受到赵无恤的亲自训练,这简单的操作,早已娴熟无比。
  “余统领第一列,伍井统领第二列,苏寿余统领第三列。随后我将亲自校射,吾箭不出,所有弩手皆不得发箭。发箭时和平日训练一样,三列横队,依次上弦,陆续射击,不得有误,违令者,戮于庙!”
  “唯!”众人凛然应诺,苏寿余本来就是卒长,而伍井也熟悉了分给他管辖的温卒,他们都不折不扣地执行着赵无恤的命令。
  随着鼓点变得密集,已经前进了四百步外的三十辆驷马戎车开始加速,“人”字形队列的顶端先靠近,左右翼在两面展开。
  赵无恤举起了木弩:“第一列,平举弩,瞄准头车,次列随时准备上前!”
  战场之上,三百步外,已经列开阵势的范氏车阵开始冲锋了!虽然只有三十辆戎车,但是在战场上疾速跑起来,还是有着雷霆万钧的气势,虽未接触,却已经给了温卒们不小的压力。
  但,前排的乐氏甲士不动如山,后面的成乡悍卒死死盯着他们的后背,若敢转身,就是一个死字,所以温卒们只是咽了咽口水,动了动足尖,却不敢造次。
  赵无恤则看着对面车兵扬起的漫漫烟尘,还有高举着戈矛,踏步前行的数百徒卒,心里暗暗祈求这几天训练的“三段射”能够奏效。
  春秋的弩和早期火绳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射程不够远,发射间隙长,在瞬息万变的野外战场上,往往沦为一次性武器。
  所以,赵无恤便灵机一动,和后世欧陆火绳枪、燧发枪时代的“三段击”战法一样。他将弩兵先分三排,第一排射击完后第二排射击,第二排射击时则第一排和第三排交换位置,到后方重新上弦。这样循环往复,保证射出的箭矢不间断,对敌人造成最大的威慑和杀伤。
  经过从州县到这里,一路上断断续续的训练,温卒们已经基本掌握了这种战法,如今,只能祈求在实战里不要出错。
  要不是觉得温卒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可靠,赵无恤又哪需要站到前排来?论指挥,交给稳重的伍井来也行,但赵无恤的存在,却相当于给众人刷了一个加持士气的buff,只希望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还能撑得住。
  ……
  作为雁行车阵“锲子”的,是六辆车组成的前锐,一辆跟着一辆,相隔十步左右。范氏旅帅的戎车位于末尾,他迎着呼啸的风,眯着眼观察对面的情形。
  在发起冲锋后,他便料定,对方的指挥者在他们开始冲击后,会忙不迭地用右翼的十辆戎车前来阻拦。
  而旅帅打算用自己左翼的十二辆缠住敌人,前锐的六乘则依次冲击敌方薄弱的中军,右翼十二辆从右方合围冲击,彻底将其阵列搅乱,而五百徒卒们则在后跟上收割敌方性命。
  他已经察觉到了对方的变阵,但却报以轻蔑的一笑:“就算在前面又放了一列甲士,也毫无用处,阵列太薄了,只有四五层,怎么经得住战车冲击,一旦吾等冲入,温卒必然全线崩溃!”
  虽然对面的两百人似乎是弓手,但以戎车的速度,他们至多射上两轮,且多数箭矢会被披挂着皮革和甲盾的第一辆守车承受,不会对后面五辆造成多大伤害。
  然而,当旅帅的戎车行进到百步以内时,他却赫然发现,对面的阵列竟然还未出现喧哗和异动。那十辆戎车仍然停在右侧,安然不动,丝毫没有出击的架势。而那些温卒手里的“弓”,构造似乎有些特殊。
  “温县的兵卒力气一向极小,能找出两百强弓手就不错了,今日居然能开弓这么长时间不撒手,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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