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校对)第1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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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台榭之上,赵鞅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指着远处巨影憧憧,点着些许薪柴光亮的墙垣和门楼说道:“今日董安于大夫归来,我与他名为君臣,实为师生,更是朋友,你二人也要曾师事于他,向他请教治家之道。”
  伯鲁和赵无恤齐声应诺,赵鞅微微颔首,虽然自己有两个不成器的逆子,但好歹一棵树上,还结了两颗好枣。
  “我听说,你们一年前离开下宫时,曾携手同唱常棣之华,鄂不韡韡(wei);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当日的兄弟之情,当日的允诺,你们可还记得?”
  赵无恤感觉赵鞅今天不同于往日,他未曾饮酒,却脸色微红,眼中泛着异样的光。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似乎有许多感慨藏于胸中,还格外有人情味。
  自从去岁冬至日后,无恤的确有大半年没见过伯鲁了,两人虽然经常往来下宫,却总是擦肩错过。伯鲁已经二十余岁,长冠白衣,面相方正平直,薄薄的嘴唇上留了两撇淡淡的胡须,眼神温润而柔和。虽然在地方磨砺后,显得干练成熟了些,但总体而言,和以前没什么大变化。
  于是,在伯鲁先讷讷地应了一声后,赵无恤便答道:“唯!小子谨记于心,八月未央时,还给伯兄送去了新制作的粉食月饼,只盼与父兄、阿姊能像月圆一般,全家团聚。”
  听了赵无恤的回答后,赵鞅对这个小儿子越发满意:他在被两个不成器的哥哥暗算后,能忍耐为他们隐瞒,还经常做些颇有情谊的事情来。那月饼,他也曾吃过,虽然当着家臣的面笑无恤“不知君子远庖厨也”,但心里,却感受到了无恤的一片“孝心”。
  赵鞅拊掌笑道:“善,大善,你做得好,以后无论各自地位身份如何,也要如此这般。赵氏子嗣,就如同一支手掌,松开时,只会被各个击破,只有合力为一,才能打疼我们的敌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伸手在二人肩上亲切地拍了拍,这种感觉,赵无恤已经久违,一时间竟愣住了。
  说完这些话后,赵鞅正欲与两个儿子携手走下高台,但刚刚迈步,却只觉得耳朵蜂鸣不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赵无恤和伯鲁同时吓了一跳,连忙一左一右搀住了赵鞅。
  “父亲?是否身体有恙?”
  “无妨……”
  赵鞅轻笑了一声,继续站了起来,推开了两个儿子搀扶,仿佛恢复了晋国上军将,赵氏家主的虎步雄姿。
  “大概是南下成周时的头痛症又犯了,没有大碍,我今日定然要拉着董子,罚他三爵迟来之酒,好好畅饮一番,正所谓聚於今宵兮,欢乐极!”
  整理了一下冠带后,赵鞅继续向前走了几步。谁知,每一步都感觉格外沉重,才刚刚踏下台阶,他就再次感到天旋地转,竟就这么一头栽倒在绒毯上!
第185章
主持大局
  “父亲!”
  无恤和伯鲁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伯鲁抱着赵鞅摇晃,惊惶无措。或许是因为与赵鞅并非纯粹的父子之情,无恤先冷静地试了试他的呼吸,平缓而有序,然后开始猛掐人中,希望能让他转醒。
  片刻后,赵鞅缓缓睁开了眼睛,刚好看到了眼前二子的表现。
  “父亲?”伯鲁喜极而泣,赵无恤则用手掌试探赵鞅能否看清眼前的人。
  伯鲁的处置失当,和赵无恤的镇静处之,对比如此之鲜明。
  赵鞅叹了口气,用残存着的最后一丝神智,对赵无恤说道:
  “一切由董安……”他只来得及说了五个字,随即便眼睛一翻,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赵鞅的眼前,彻底陷入了黑暗。
  黑暗也笼罩在赵无恤和伯鲁的头上。
  伯鲁再次涕泪满面,而赵无恤的脑子也有点乱。
  赵鞅突发急症昏迷?这件事情,他前世在随手翻阅史记时,似乎也有点印象,但谁让司马迁把此事记载得十分荒诞离奇。他本以为,和所谓“赵氏孤儿”的戏剧故事一样,是后世的加工编造出来的。
  何况,也不知道具体时间!
  谁知道,竟然真就让自己碰上了!
  无恤咬着牙让自己强自镇静,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事,赵鞅挑的,可不是一个昏迷的好时候啊。
  或许是因为赵无恤小蝴蝶翅膀扇动的缘故,又或是历史原本如此,现如今的晋国六卿之间的关系极其紧张。
  一旦赵鞅有什么意外,那将是震荡晋国政坛的大事情:赵氏世子未立,范、中行虎视眈眈,知氏坐等鹤蚌相争,魏氏态度暧昧,一不小心,第二次下宫之难就会酿成!
  黑暗中,处处危险!六只斗了百年的野兽背靠着背,等待吞吃最弱小的那一头,赵氏,绝不能乱!
  赵无恤努力平静呼吸,做出了决定,他看了一眼抱着赵鞅,已经哭成了泪人的伯鲁,知道现如今,只能靠自己了。
  “伯兄,噤声!切勿张扬!”他的语气,却一点不像在和大哥说话。
  伯鲁一愣,捂住了刚准备失声呼救的嘴,把赵无恤当成了主心骨。
  赵无恤则拉住匆匆赶来的两名黑衣侍卫,说道:“留一人在此保护吾等,另一人速速去告知郑司士!请他带着一两黑衣过来!”那名黑衣知道事态紧急,便急忙跑开了。
  这些黑衣黑甲的侍卫,都是从赵兵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忠诚精锐,持干戈和短剑,常年守卫在家主身旁,也是后世战国时代赵国黑衣宫卫的前身。其首脑名为郑龙,是赵鞅的车右,爵为上士,地位低于邮无正,对赵鞅也是忠心耿耿。
  当披甲戴胄的郑龙闻讯后,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时,赵无恤早已经历了一次次失败,终于放弃了重新唤醒赵鞅的尝试。
  方才,他也没有闲着,而是将附近看到此事的竖、寺,女婢都一一招唤过来。责令他们不得随意离开,并围成人墙,遮挡躺在地上的赵鞅,切勿让人再看见。
  见郑龙赶到,无恤抬头说道:“郑上士,事情你都看到了,父亲有恙,请让黑衣侍卫抬着步辇,将我父送到有床榻的偏殿去,记住,平起平落,切勿晃动!”
  “另外,肃清去往偏殿的道路,沿途戒严,闲杂人等一律哄退,切记!任何看到此事的人,都给我拘禁起来,不得泄露半句,否则,格杀勿论!”
  赵无恤不知不觉拿出了在成乡对手下们布置命令的口气来,郑龙也知道此事紧要,他微微迟疑后,拱手应诺道:“唯!谨遵君子之令。”
  郑龙连忙召唤亲信,乘着夜色将赵鞅转移,一面又按着赵无恤的吩咐,封锁消息。
  无恤将赵鞅妥善安置在偏殿的软榻上,让从始至终六神无主,一点用处都没起到的伯鲁,在旁亲自守候。
  无恤将一把黑衣侍卫用的剑重重交付到了他的手中。
  “伯兄!事况紧急,请持剑守候,不要离开父亲半步!”
  偏殿外,则有黑衣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随后,赵无恤拉着差黑衣侍卫唤来的竖人宽,让他派几个绝对可信的竖寺,迅速前往大殿,将家宰尹铎,大夫傅叟,家司马邮无正三人喊来,就说主君有要事传唤。
  “沿途勿奔,也不要面露焦虑,以免引发慌乱,再派人去将下宫最好的医者速速唤过来!”
  ……
  下宫正殿之上,张孟谈和韩虎、赵广德两名未冠君子坐在后排,有一句没一句地谈论着下宫的饮食和宫殿。就在此时,却见有几名穿着皂衣的竖、寺小步趋行了进来,长跪在尹铎、傅叟、邮无正三人的席侧,附在他们耳边说了几句话。
  “下宫有变……”
  张孟谈善于识人,觉察到了竖寺们看似平常的脚步下隐藏的焦急。再回头看着三位大夫闻言后,无意间露出的诧异表情,他立刻在心里猜到有什么事发生。
  不过,能让竖寺如此作态,事态应该还在掌控之中,他不动声色,只是担心着已经与他成为知己友人的赵无恤之安危。
  三大夫先后起身,和身边的人告罪了一声后,跟着竖、寺们出了殿门。除了张孟谈外,在场众人都以为,他们是受了主君召唤,要一同去迎接董安于的,毕竟,董子也算他们三人的举主。
  一路上,黑衣侍卫随处可见,如临大敌。尹铎、傅叟、邮无正三人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们边走边议论着,究竟出了何事。
  刚进偏殿,却正好见庶君子赵无恤手扶在佩剑上,警惕地守着门扉处。
  他看见三位大夫后,松了口气,握着剑行礼:“非常之时,请恕无恤不再多礼!三位大夫,我父方才突然昏迷不醒,如今虽无性命之虞,可也没有转醒的迹象!”
  话音未落,尹铎就哎呀地叫了一声,着急跺脚;傅叟眼神惊惧,但随即冷静下来,询问赵鞅现在何处,他要立刻前去探望;邮无正则握住了佩剑,站到了赵无恤身边,警惕地看着四周。
  而赵无恤看着三人的反应,心中有了计较。
第186章
束手无策
  半刻之后,下宫偏殿的榻前,年迈的医者皱着眉,手搭在依旧不省人事的赵鞅脉搏处。
  他已经是第四位为前来为赵鞅诊断的医官,之前几个同行,都以失败告终。非但不能唤醒赵鞅,甚至连究竟是什么病症,都搞不清楚,也没办法给出后续的治疗方法。
  果不其然,这位医官最后也忐忑地伏地稽首,说自己查不出病症所在,而诸多刺激的方法也不奏效。
  “这该如何是好?”伯鲁脸色苍白,他早已乱了阵脚,完全没有作为长兄的自觉。
  反倒是幼弟无恤处事不慌,他心念一动,再次喊来了刚跑了一小圈回来,满头大汗的竖人宽,嘱咐道:
  “再派几人去鹿苑处,将此事告知乐氏淑女,用步辇接她来此,记得带上行医的药匣!速去,速回!”
  赵鞅曾提及过,在温县驻扎时,他也犯过头痛眩晕之症,当时还是擅长医术的乐灵子治好的。灵子的医术,师承那个神秘的“秦越人”,连虒祁宫中的疾医也自叹不如。虽然面对乐祁的顽疾无计可施,但说不准,她就是让赵鞅转醒的最后希望。
  毕竟,赵无恤可不记得,历史上赵简子究竟是如何醒过来的。
  但有一件事他能够确定。
  若是历史出现了变动,赵鞅现在就撒手而去,那赵氏未来的命运,便如同激流中的孤舟失去了掌舵人一般,随时可能撞得粉身碎骨!
  而偏殿的另一头,已经探望过赵鞅的三位大夫也聚于一处,商议着事情。
  傅叟喃喃地说道:“下宫所有的医者都没有办法,这该如何是好,是否要去虒祁宫请疾医前来?”
  尹铎言道:“下宫医官,技艺不下晋侯太医,除非是秦地名医前来,否则亦无大用。主君危矣,吾等为人臣者,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若是主君有什么不测,赵氏可连世子都没有确立,处境险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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