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校对)第11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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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这么一份大礼,赵无恤连忙以女婿见妇翁之礼对拜。
  “乐伯虽然困于此地,但终有一日能脱困而出,便如同龙出于渊。”
  ……
  在离开居室后,赵无恤松了一口气,虽然劝慰了乐祁,让他不再那么绝望和胡思乱想。但被人相托后,仍然感觉肩膀上的担子有点重,他必须尽早想想法子,让乐祁早日归宋才行。
  当他走出门扉后,却看见回廊那边,一个熟悉的男子身影背对着自己,站在乐灵子面前,在与她说着些什么。而乐灵子则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一对小拳头捏得紧紧的,眼中流露出愤然之色。
  却只听见那男子说道:“淑女可要思量清楚了,若你愿意嫁与我为滕妾,我必说服祖父,也就是当今晋国执政范伯,下月就放你父亲归国!若是你指望赵氏,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这声音赵无恤记得,是范嘉!
  无恤顿时勃然大怒,手朝腰上摸去,才想起自己入宫内不能带剑,他也不管了,两步并作三步走了过去。
  竖子敢尔,辱我太甚!
  他和乐灵子虽然名分未定,但他对此女第一印象本就不错,经过几次相处,俩人之间的陌生感渐渐散去,多了些喜欢的成分。何况,就在刚才,他还受到了乐祁的生死相托,可不能容忍范嘉如此羞辱觊觎自己的未婚妻子。
  赵无恤还没走入两人视野,却听到乐灵子已经给出了答案。
  乐灵子曲身朝范嘉施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灵子素闻晋国六卿颇多有匪君子,今日方知,其实未然,虽然有赵氏君子无恤那样的珠玉,却也有一些鱼目混杂其中。”
  被乐灵子直言讽刺,范嘉本来面露笑意的英俊脸庞,顿时就僵住了:“你此话何意?”
  乐灵子冷笑道:“范子以卿子身份逼迫一女子,是为卑鄙;以父亲之性命威胁女儿,是为不仁。卑鄙,不仁,禽兽之行也,更何况……”
  在压下胸中的愤怒后,乐灵子双手举起了佩戴的洁白玉玦,放在自己的心口,毫不畏惧地与范嘉对视,同时也看到了他身后的赵无恤。
  玦者,决也!
  她的回答掷地有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虽无亲迎采纳,但父亲之命犹在耳旁,已经将我许给赵氏君子,从今往后,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皎日!”
  听闻此言后,范嘉的脸色顿时扭曲了,他这才知晓乐灵子竟已经与赵无恤有了婚约。此事在赵氏内部,也没几个人知晓,他更是不得而知,否则,也不会大剌剌地就来引诱威逼乐灵子。
  何况,他本以为,此女或许会犹豫,或许会扭捏,但迟早会屈从于自己,谁知道她竟然当面一口回绝!
  宁折不弯,这,这还是方才那个颦眉忧愁的弱女子么?
  而在他的身后,赵无恤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是啊,乐灵子是何等坚强聪慧的女子,面对淋漓鲜血都不眨一下眼;除了将死的父亲,谁也无法让她流泪,如何会因为这小小的胁迫和诱惑便屈身就范?
  于是无恤径自走到范嘉身后,轻声唤道:“范子?”
  范嘉面色尴尬,正不知该走该留时,却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了自己,便转过头来。
  迎接他的,是一个坚硬如铁的拳头,狠狠地揍在脸颊上,击得范嘉后退几步,靠在柱子上方才停住,捂着被打红的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
  正是赵无恤!
  无恤轻笑道:“不愧是孪生兄弟,范子的脸,和你弟弟的还真没什么区别,连手感都一模一样!”
第176章
谁家天下
  赵无恤几个月前,才在泮宫剑室将范禾揍成了熊猫眼,而今日,又给范嘉来了一下。
  他还待上前,乐灵子却已经绕开了范嘉,小步趋行过来,手拉住了他的袖口,阻止他继续前行。
  “君子,已经够了……”
  范嘉脸上生疼,有心还击,但附近的一些宫甲已经闻讯过来了。
  还不等范嘉说话,赵无恤就亮出了国君刚刚赐下,允许他进出宫内多个门禁的符令,恶人先告状。
  “诸位宫甲,此人并无符令,却强闯偏院,已经被我阻拦,还请将他带下去!”
  范嘉有些慌了神,连忙出言解释,宫甲们也认出了他是刚刚入宫没几个月的同僚。
  司士们商量后,决定当做一场误会处置,但还是请范嘉速速离开。因为此处乃是软禁别国公卿的重地,除非像赵无恤、乐灵子一样,得了君上的符令和恩准,否则不得随意进入。
  范嘉再次吃了憋,回头看着赵无恤和乐灵子俩人,一个有匪君子,一个窈窕淑女,亲密无间,更是嫉恨难当。
  他心有不甘,便在临走前出言嘲讽无恤道:“淑女所托非人矣!赵氏庶子,无才无德,在麦粉一事上刚刚被我击得溃败,你指望他救出乐伯?真是痴心妄想!”
  赵无恤本来已经要带着乐灵子进屋内去了,闻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和范嘉对视。
  数月以来,他对此人原本只有作为对手的敌视和警惕,现在却已经变成了无法化解的仇怨:他觊觎威逼自己的未婚妻,还在麦粉等事情上横加插手,搅乱了无恤的计划。
  不过,既然他说起麦粉一事,想来,子贡现在已经对粟市、漆陶市的范氏商贾发动捣腹一击了吧?
  可怜啊,此人却依然蒙在鼓里,做着轻易将无恤击败的美梦,或许就是那点优越感让他得意忘形,不知道回去发现真相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于是赵无恤轻笑着说道:“范子得意为时过早了吧,不如归去,且看今日之绛市,究竟是谁家之天下!”
  这句话让范嘉一震,心里涌现出阵阵不安,在围过来的宫甲注视下,冷哼一声后转身匆匆离去,甚至顾不得找地方敷一下还留着拳印的脸。
  他必须去自家的匠作坊和粟市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何事,希望只是赵无恤空口威吓。
  等到众人散去后,赵无恤转过身,看着乐灵子的眼睛。
  虽然,他心里时不时仍会飘过季嬴红衣的影子,他本是一个来自后世的人,精神上对待季嬴不可能是纯粹的姐弟之谊,可两人在身体上的确是亲姊弟。春秋礼法,“礼不娶同姓”“父母同姓,其出不蕃”,同姓相婚都会受到谴责,何况同耦连枝?
  此情不容于世,只能暗藏心底,否则,他保不准会被暴怒的赵鞅打断腿。更何况,若是想在世间有一个好名声,日后招纳贤士,位登上卿,兼制诸侯,就更是不能表露出来。
  除非赵无恤能像齐襄公,齐桓公那样成了一国之君,甚至独霸天下的侯伯。否则哪怕努力再多,面对舆情和礼制的束缚,这份感情终究不太可能实现。
  暂且,先潜藏起来罢……
  而眼前乐灵子的勇气之大、见识之广、性情之坚韧,都能让天下九成九的男儿汗颜。更别说乐氏在日后也可以作为自己的助力,她是做赵氏少君的合适人选。
  第一次,赵无恤主动拉住了乐灵子的手,此举让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他温柔地说道:“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再随我进去见见乐伯吧,与我说了会话后,他的精神,可是好了不少。”
  ……
  “到底发生了何事!昨日我离开时,一切不是好好的么!”
  午后,范嘉回到了匠作坊,等待他的,是一群刚刚在粟市上一败涂地,现在垂头丧气地站在他面前的范氏商贾。
  范嘉的肺都要气炸了,今日事事不顺:威逼勾搭乐氏女受阻,还被赵无恤撞破,揍了一拳又不能还击,回到府邸后,却又收到了连续的坏消息。
  范氏的麦粉在粟市,滞销崩溃了!
  有个贾人叫苦道:“君子,不是仆臣们无能,只是赵氏太过狡猾,他们混以上谷、下谷之法。价高者依然是三石换一斗,较范氏麦粉更加精细,还打上了专供虒祁宫的名头,诸卿大夫谁不想试试国君的食物,便舍弃了我们,转而向赵氏购买。”
  一旁的人补充道:“而普通的麦粉,赵氏则一口气降到了最低的一石半换一斗,往日吃不起麦粉的士和国人自然喜欢贱卖的,吾等的摊前,便再无人问津了……”
  “够了!”范嘉指着他们的鼻子尖训斥道:“汝等就这么干看着赵氏施展诡计?汝等就不会跟着降价?”
  众人叫苦不已:“君子有所不知,今晨从下宫开来了数十辆辎车,拉着千余石麦粉,远超我们仓禀中的存货,质不如人,价不如人,连量也不如人,降价也是无用啊……何况他们还打出了名为广告的木牌,绛市所有人都被吸引过去了……”
  “啪!”
  范嘉拍案而起,口中喃喃地说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然而坏消息还没完,粟市的商人们前脚刚走,漆陶市的范氏贾人又呼啦啦挤进来一堆,向范嘉报告了一件更糟糕的事情。
  “什么!连漆陶市也出了问题!这是为何?”
  “君子,赵氏的那个卫国商人,今晨运来了五大车新品陶器,名为瓷,其表青白透亮,均匀光滑,其声如罄,或似铜,或似玉。我们出产的白陶彩陶,与之相比,便成了髻垦薜暴之器,不堪入目了……”
  “现如今陶市里已经有了他们的一席之地,五车瓷器全部卖光,价钱还比普通陶器贵十倍!诸位卿大夫的家吏,都不再买陶,而是挤在瓷器摊位前,预购已经到了下个月!”
  范嘉耳畔嗡嗡作响,祖父临行前让他管好漆陶市,稳定范氏在商税和货殖上的收入。他犹自不足,把手伸到了赵氏新近开辟的粟市麦粉,最初的顺利也让他得意不已,觉得自己已经把握了因粮于敌的精髓,等祖父回来后,可以向他好好邀功。
  谁知,一旦赵无恤出手反击,这些虚幻的美景便一一崩塌。
  如果说粟市麦粉的失败,只是他伸手出去被挡了回来,损失并不大。那漆陶市让赵氏的势力挤了进来,则是自家的根本被人狠狠地挖了一锸!他辜负了祖父的嘱咐和信任!
  范嘉现在的感觉,就好比又被赵无恤打了两拳,却发现自己在货殖场上,同样没有还手之力!
  是了,这所谓的瓷器,就是那些个被赵无恤买走的鲁国陶工做出来的,原来他折腾了小半年,为了就是这一天!
  “且看今日之绛市,究竟是谁家天下!”此言又在耳旁回响,范嘉胸口一股鲜血在涌动,竟然一口喷了出来。
  屋内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君子,君子!快传医者!”
  诚哉斯言!从今以后,新绛的牛马市、粟市,还有半个漆陶市,恐怕都是赵氏商贾专榷的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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