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骚(精校)第42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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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微瞪大眼睛,无声询问,这曲中女郎虽未梳拢,但耳濡目染,自然知道张原说的是什么意思——
  张原肯定地点了一下头,皱着眉头。
  王微咬着嘴唇忍笑,过了一会,轻声道:“介子相公不至于这么胆小吧。”一边说着,纤手下探张原隐私,触腕崩腾,却原来早已是坚勃如铁,想要挪开手,却被张原按住,低笑道:“既已落入圈套,那还想逃吗。”
  王微脸红得发烫,也不强挣,轻轻把握着,腻声道:“君子不器,可知介子相公非君子。”
  张原失笑,君子不器还可以这样解释吗,笑道:“修微这岂不是骂尽天下圣贤。”
  王微吃吃笑道:“我可没有,怎么敢呢,就是觉得介子相公这样子不大斯文。”那只手轻轻扪弄——
  张原的要害被女郎抓着,心跳加剧,情难自禁,说道:“修微,我们——”
  王微低低的“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又睁开,说道:“今夜把身子给介子相公,王微是心甘情愿的,很欢喜——”说着,身子向后仰下,红罗纻丝被衬着雪白的身体,青丝散乱,双峰娇颤——
  张原心下感动,俯身亲吻这女郎,不过这时也无暇多说情话,欲望影响思考,乃分腿挺身,缓缓占据要津,真温柔乡也,女郎身子抖个不停,好在很湿润,不至于进退维艰,女郎起先咬着自己的小衣不出声,半晌始发娇声,颠倒缠绵,尽得其趣……
  云收雨散,二人交颈叠股,哝哝絮语不知东方之既白,直到小婢蕙湘在外叩门才起身,相视微笑——
  张原沐浴更衣,吃了一碗匾食,小坐片刻,便听得鼓吹声洋洋沸沸,来迎新科解元赴鹿鸣宴了,各位举人的落脚处昨日就已打听清楚了,张原插金花、骑大白马、披红挂彩、吹吹打打,被人簇拥着来到杭州府学,鹿鸣宴设在府学明伦堂,由浙江布政使何如申主持,主考官钱谦益、副主考王编、十五房官、内外帘官,以及一百二十名新科举人都要参加——
  张原是最先到达的,按规定的仪式由司仪引导着先参拜座师、房师和提调官,分别送上金银珠花、杯盘、绸缎等礼物,这些礼物张若曦昨日就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新科举子第一次谒见座师和房师要下拜,这就是拜师礼,张原先是参拜两位座师,副主考王编是早就见过的,对于钱谦益,张原久闻大名,今日是第一次见,三十多岁的钱谦益潇洒儒雅,蓄着三绺美髯,下巴微微前凸,两眼炯炯有神,显得有些骄傲——
  钱谦益少年即有才名,二十九岁点探花,入翰林院,这次出京主持浙江前擢升为左春坊庶子,这都是为以后以内阁打基础、做准备的,按惯例,内阁大学士都是走这么一条路,主持乡试正是为以后入阁收门生、养声望,这也是钱谦益为什么在决定解元人选时踌躇良久,最终还是选定张原的原因,张原已经是五经魁,高中举人是谁也改变不了的现实,董其昌拜托他黜落张原已无可能,所以干脆点了张原为解元,张原是翰社首领,这次翰社社员名登龙虎榜者竟有二十八人之多,是一股庞大的势力,收张原为门生,笼络张原就能控制翰社,这对他日后入阁为辅相将会是极大的助力,至于说张原桀骜,钱谦益自信能镇得住张原,就算张原明年能会试及第,那也比他晚了六年两科,在仕途上不可能走到他前面——
  第三百三十一章
鹿鸣宴
  张原没有想到他的房师会是杨涟!
  钱谦益主持乙卯科浙江乡试,张原是早就知道的,他现在高中解元,钱谦益就是他的座师,一般而言,座师和门生若同朝为官,往往结为朋党,座师举荐、提拔门生不遗余力,门生敬座师如父,以后若得居高位,对座师和座师的后人都会予以关照,门生不敬座师则会被世人唾弃为忘恩负义,这也是利益共同体,晚明内阁大僚谁没有一大批任京官、地方官的门生,尤其是那些任科道官的门生就是内阁座师手中对付政敌的利器,指哪打哪,当然,也有弹劾座师的门生,不过那实在罕见,即便门生有理有据,名声也不会好听,所以对门生而言,座师既是引路人,也是绊脚石,钱谦益会成为他张原的绊脚石吗?
  对张原而言,他其实是反感这种座师、门生关系的,他敬重的是王思任、黄汝亨、焦竑这些传授了他学业的老师,至于科场取士,只凭所试之文,此前考官与考生未曾见面,何来师生名分?晚明党争之祸与此有很大干系,但现在张原也不可能特立独行不来参加鹿鸣宴、不来拜师,那样是自绝于大明官场——
  据张原对钱谦益的了解,钱谦益在万历、天启、崇祯三朝近三十年间里总共都没当过几年官,要么丁忧守制、要么陷于党争被黜闲居,在南明时当过几天礼部尚书便降清了——
  钱谦益文名盛、官运衰,而且从钱谦益现在的诗文来看,对世道偏颇和国事不振有匡扶之志、提倡经世致用,所以张原不认为钱谦益今后在仕途上会成为他的阻力,反倒是房师杨涟,此人很难对付,摊上这么个老师恐怕祸大于福——
  杨涟是典型的东林党人,他崇敬以天下为己任的顾宪成,中进士前经常出入东林书院与诸君子探讨性理之学、共商治国之道,与高攀龙关系尤为密切,在几年后的“红丸案”和“移宫案”中杨涟与左光斗是东林的急先锋,操论过激,行事决绝,打击政敌不留余地,阉党的产生、抱团,与他们这种毫不宽容有很大关系,作为个人道德品质,杨涟应该是正直廉洁的,在去年的地方官考察中举廉吏第一,据传此次乡试后就要进京任给事中,天启五年,杨涟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东林与阉党的矛盾迅即激化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斗争的结果是东林党人惨败,杨涟、左光斗等人下狱,受尽酷刑,绝不认罪,阉党给杨涟捏造的罪名是贪赃两万,但杨涟死后,抄家入官的全部财产不足银千两,老母和妻子无家可归,宿于谯楼,两个儿子乞食求活,身为正四品高官的杨涟其清贫让人泪下——
  当然,张原现在是以事后诸葛亮来评价杨涟,作为杨涟自己,他不可能对自己的言行造成的后果全部了然的,他只知道正邪不两立,道义所在,万死不辞,张原知道黄尊素也是死于那次冤狱,高攀龙闻缇骑来捉拿,投水自尽——
  万历中期以来的党争都还算温和,从天启五年后,就势不两立了,这对大明朝政造成极大的破坏,张原要救国,就必须避免朝堂上这种你死我活的局面出现,现在,因为乙卯乡试,杨涟成了他的房师,直线救国真的是成直线了,杨涟的正直和廉洁是他敬佩的,杨涟的意气和偏执是他要纠正的,问题是这可不是那么好纠正的,门生能教训老师吗,以杨涟的倔脾气,是不容易听进去不同意见的,只怕先要痛骂他一顿忠奸不辩、是非不分——
  钱谦益与张原谈了两刻时,对张原的学识大为赞赏,嘉勉有加,若不是其他新科举人在外面都等得不耐烦了,钱谦益还要与张原继续长谈,而张原面对这位大名鼎鼎的钱探花却是稍感别扭,嗯,一代名妓柳如是还要再过几年才出世,长成后嫁给这位钱探花,那时钱探花六十岁了,老牛嫩草,莫此为甚——
  杨涟蓄着大胡子,神情刚肃,不怒自威,见到张原,脸露笑意,顿显和蔼,说道:“景逸先生与我谈起过你,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此言甚好,你能从我房脱颖而出,果见真才实学。”又道:“我即将赴户科给事中之任,你年底来京,可以来见我。”
  张原恭恭敬敬道:“学生自当来拜见老师。”心道:“肯定是要来见的,先要摸清你的脾气啊。”
  杨涟让张原在他身边等着,与同房的其他新科举人见一见,同一科的举人称同年,同一房官的则互称同门,比同年关系更要亲密一些,《春秋》房这次中了九名举人——
  午时,明伦堂鹿鸣宴开始,歌《鹿鸣》之诗、作魁星之舞,筵席直至申时方散,这些新科举人相约明日巳时在望仙酒楼聚会,这叫会同年,张原对这个很熟悉,就是毕业聚会嘛。
  当日傍晚,在第二天会同年之前,张原先把一百多名参加了本次乡试的翰社社员召集到万仙桥边的一家酒楼赴宴,这是他张社首请客,主盟一个大社没点经济实力还真不行啊,对那些落第的翰社社员,张原殷勤抚慰,自然要说些大道理——
  那些落第的翰社社员本来很是沮丧,被张原这么一宽慰,又鼓舞起来,是啊,本次翰社社员一百多人就有二十八人中举,他们这些人下科高中的希望很大啊,一个个信心倍增。
  张原一面要借助“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冷风热血,洗涤乾坤”的翰社精神来凝聚社众,一面更要以科举来提升翰社的声望和影响力,翰社在这次浙江乡试大捷,势必声名雀起,身为翰社社员会有一种荣誉感,要求参加翰社的生员必定极多,必须加强审核——
  觥筹交错间,一位翰社社员过来对张原道:“张社首,我先前拜见房师时听说了这么一件事,荐至钱总裁案前的朱卷有七份嵌了‘一朝平步上青天’七字,这七份朱卷本来中举机会极大,钱总裁一力黜落,说这七人心术不正,制艺再好也不取。”
  张原大声问在座诸人可有暗嵌这七字的?众人都说没有,因为入场前张原都向他们解释过了——
  张岱摇头道:“那些蠢货被董祖常散播的谣言给害了——”
  一众翰社社员闻言精神一振,纷纷询问究竟?
  张岱有些尴尬,心知自己酒后失言了,看着张原——
  张原笑了笑,说道:“我已查明,那谣言是董其昌之子董祖源与一个名叫汪汝谦的徽州巨商合谋散布的,目的就是要陷害我和诸位,幸得诸位明智,没有嵌那字眼,否则就中其奸计了。”
  众人皆道:“我等岂会那么愚蠢,岂会信这拙劣谣言。”
  张原心里暗笑,那日有多少人来问他这事啊,岂不是半信半疑,说道:“董、汪二人陷害我等不成,只怕会再生奸计,借这次乡试我翰社大捷再兴谣言,诬我翰社通关节才会有这等佳绩——”
  便有社员道:“张社首所言极是,在下方才在路上便听到有这谣言了,说是我翰社故意放出谣言,让其他考生嵌字眼,这些嵌了字眼的考卷反而会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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