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骚(精校)第26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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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琅之道:“张公子现在青浦,过两天就会来这边。”
  来福欢喜道:“那太好了,小人这回一定要恳求张公子收留。”
  金琅之心想张原在华亭也需要人手,这来福大手大脚,熟知华亭市井,跑腿听差不错,便道:“那你就在这酒楼待着,待张公子到来,我让人来唤你去。”
  来福大喜,赶忙磕头。
  金琅之、范昶、翁元升、蒋士翘四人又商议了一会儿,决定先各自联络平日交情好的生员以及与董氏有仇隙的人家,待张原来华亭时,群起控告董氏——
  午后申时,范昶回到家中,再读金琅之留在他这里的那篇“书画难为心声论”,越看越觉得妙不可言,此文一出,董其昌斯文面具被剥去,世人皆知董其昌之丑,范昶渴望董氏身败名裂之心迫切,很想让董氏父子看到这篇檄文,董其昌、董祖常肯定会气得七窍生烟吧。
  范昶越想越急不可待,便叫了三个粗通文墨的家人,连同他自己,将这篇倒董檄文飞快地抄了十几份,本想让家人连夜去各通衢张贴,却又怕被人发现是他范氏家人张贴的,思得一计,让一个精明能干的家仆持这十几张倒董檄文去望海酒楼找来福,不说是谁吩咐的,就说这是传扬董氏父子恶行的,让那来福到城隍庙、府县申明亭、乡贤祠、儒学大门和南北码头等热闹处张贴,叮嘱来福要小心谨慎,莫让人发现——
  来福不识字,听说是要宣扬董氏恶行,慨然答应,带着浆糊,卷了这十几张纸,在夜深人静时,到处张贴。
  范昶次日一早来到离家最近的乡贤祠前,果然看到祠前粉墙上贴着一张醒目的倒董檄文,已有不少人在围观,但识字的人不多,若无一定蒙学基础就是识字也不见得看得明白,都在嚷着问写的什么?
  范昶便摇摇摆摆走近,问:“都在看些什么?”
  有那识得范昶的人便道:“范秀才来了,范秀才学问高,请范秀才看看这榜文,是不是与官府征收钱粮赋税有关,该不会又要摊派吧?”
  范昶便将榜文又看了一遍,一句句解释给众人听,众人面面相觑,其中有一人道:“这岂不是说的董翰林董老爷?”
  人群纷纷道:“就是说的董老爷。”
  范昶见众人明白了,当即抽身而退,赶去华亭儒学,那里才是风口浪尖,且看诸生们如何议论?
  范昶来到县儒学,正如他所料,一群生员围在学宫棂星门前激烈议论,谈的正是这篇“书画难为心声论”,这些生员自然不需要范昶解释,此文虽未提董其昌名字,但只要是华亭人,就知道此文锋芒正指董其昌——
  晚明诸生好议时事,有董其昌这么个“人心险于山川”的话题自然要热烈讨论,范昶当即与诸生共议,正议论间,忽见来了两个打行光棍,上前揭了榜文,问诸生:“这谁张贴的?”
  诸生岂会理睬,纷纷喝骂光棍无礼,两个打行青手不敢惹这些秀才,卷了榜文就跑了。
  范昶便知董氏父子已经知道这事,心里暗叫痛快,董其昌必定暴跳如雷了吧。
  诸生纷纷猜测这文是谁写的,范昶自然是装作不知,见金琅之还没来县学,便去金府访金琅之,说了昨夜之事和今日所见,金琅之叮嘱他要小心,莫要让董氏的人察觉,既然檄文已传出,董氏收缴也无益了,此事必传得沸沸扬扬——
  第二百二十一章
恶绅猛于虎
  松江打行得力干将汪大锤带着两个光棍站在乡贤祠后门大樟树下,旁边还有一辆单辕马车,那匹驾车的杂色马甩着尾巴悠闲地驱赶蚊蝇,午后未时,阳光炽烈,暑气逼人,树荫下还比较清凉,汪大锤朝不远处的金宅大门张望,嘴里骂骂咧咧,三个光棍在这里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他们奉董祖常之命来抓金琅之去问话,其中一个光棍认得金秀才——
  等得不耐烦,汪大锤道:“这赤日炎炎,金秀才不会出门的,咱们先找个茶摊喝杯茶,傍晚时再来看。”
  三个光棍正准备驾着马车离开,却见金宅里走出一人,方巾襕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用折扇遮阳,快步向乡贤祠这边走来。
  “来了来了,这倒省事。”汪大锤压低声音,冲另两个光棍呶了呶嘴,那两个光棍便闪到大樟树后面。
  汪大锤站在马车边,侧着身子歪着头看着那个折扇遮面的秀才快步走近,汪大锤叫了一声:“金相公,要雇车吗?”
  这秀才不是金琅之,而是来访金琅之的范昶,在金琅之宅里用了午餐,这时回家,听到有人问要不要雇车,随口应道:“不要。”
  话音刚落,两条人影从大樟树后面蹿出,范昶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麻布袋兜头罩下,范昶手里的折扇被打落,脑袋连同上半身都被布袋罩住,刚叫得一声:“做什么!”后腰被一尖锐之物抵住,一人低喝道:“敢声张,就一刀捅死。”说着,刀尖往里一抵,范昶立感刺痛,惊惧愤怒,叫道:“光天化日——”一句话没说话,就被两个人推进马车,脸朝下按住,双手被反绑,马车随即行驶起来。
  范昶脑袋被布袋裹住,一片昏黑,气息不畅,闷声叫道:“你们是董氏的人!”
  汪大锤在驾车,另两个光棍在车厢里按着范昶不让他动弹,听范昶一口就猜出他们是董氏的人,两个光棍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光棍道:“不想死就闭嘴。”
  范昶实在猜不出董氏的人为何这么快就能追查到他头上,董氏的人抓到望海楼的来福了?可来福并不认识他昨夜派去的那个家仆啊——
  马车辚辚行驶,范昶也不知马车是往哪里去的,估摸着马车行过了两、三里路,便驶进了一户大宅中,范昶心道:“从乡贤祠到县城西北隅的董府大约就是三里路,果然这董氏抓我,我是增广生员,董氏竟敢白日劫人,真是目无王法到极点了,等下见到董其昌父子我再与他们理论。”
  马车停在庭院中,汪大锤下车去通报,董祖常很快就出来了,两个光棍将范昶拖下马车,也不摘去麻布袋,范昶虽然眼睛看不到,但一听董祖常开口说话,就叫道:“董祖常,果然是你!”
  董祖常一愣,他与金琅之虽是同县诸生,但县儒学他没去过几次,不认识哪个是金琅之,何以这金琅之一听他说话就知道他是董祖常?
  既然已经认出,那就不必遮掩了,董祖常喝道:“摘去麻袋,让他跪下。”
  两个光棍先将范昶按着跪倒,再扯去那麻布袋,范昶身体瘦弱,被按跪在地上挣扎不得,昂着头,双目直欲喷火,怒叫道:“董祖常,你这般辱我,我与势不两立。”
  “咦?”董祖常奇怪了,对汪大锤道:“让你们去抓金琅之,你们抓这个人来干什么!”
  汪大锤道:“这人便是金琅之——”
  “胡说。”董祖常喝道:“这人是范昶。”
  那个认得金琅之的光棍探头一看,这才发现抓错了人,便松了手,说道:“还真是抓错人了,这不是金秀才。”
  范昶站起身,怒视董祖常:“将绳子解开——董祖常,公堂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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