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陵雪(校对)第2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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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曲折折走过几道长廊,昏暗中见温庭筠斜倚在栏杆上,一见顾师言就道:“顾训,你与老和尚怎么说这么几句就散了,玉鬘姑娘正唱得好,却被小和尚搅了兴致。”顾师言笑道:“你那些香艳之词可不要教坏了小姑娘。”
  温庭筠跟着往外走,叫道:“岂有此理,玉鬘姑娘你与他说说我教你什么了?”玉鬘大羞,道:“两位公子轻点声。”顾师言问:“玉鬘姑娘,我问你个事,你可不要瞒我。”玉鬘道:“公子问什么?”顾师言道:“我刚刚问吉备大师衣羽小姐的下落,他怕我无心下棋,说要等棋会结束再告诉我,姑娘一定知道衣羽小姐在哪里,你就先告诉我吧,免得我焦心。”
  玉鬘迟疑了一下,道:“顾公子不是外人,便告诉你吧,不过小婢知道得不很确切,衣羽小姐好像是去了扬州。”
  顾师言记起当初衣羽与他一道出京时,也说过要去扬州,便问:“她去扬州做什么?”玉鬘道:“这个小婢就不清楚了。顾公子,有一句话小婢一定要对你说,望月尊者和小姐自西川回京后,小姐一直一个人躲在房里不吃不喝,只是哭,夫人劝了她好几天她都不听,最后是国师去劝才好了,又过了两天小姐和夫人就悄悄走了,小婢本来也不知她们去了哪里,只是偶然听说是去扬州,也不知真不真?”顾师言默然半晌,道:“多谢姑娘。”
  玉鬘一直送二人到了古巷口,温庭筠道:“姑娘回去吧。”玉鬘看着温庭筠,欲言又止。温庭筠问她还有何事?玉鬘说没事没事,提着灯笼小跑着回宅子里去了。
  二人去酒楼牵了马,顾师言道:“飞卿兄,你与小弟一道去杜府如何?”温庭筠道:“不了,我又不识得西川杜公子,再说我那义仆还在客栈抓耳搔腮呢。等你棋赛夺冠后我来请你喝酒”。
  顾师言骑马回到杜府,却见杜府乱成一团,原来杜瀚章与萦尘出去找他却至今未回,戚山堂与卞虎听泉儿说顾师言或许会去松果山佛崖寺,于是戚、卞二人又往松果山一路寻去,也还未有消息。顾师言吃了一惊,道:“我自有事,他们寻我作甚?早知这样真不该带萦尘出来”。
  夜已深,长安城已然宵禁,杜瀚章他们若是在城外那是进不得城了。次日一早,戚山堂与卞虎二人先回来了,说是去松果山一路未见杜瀚章踪迹。正自慌乱,忽报杜瀚章与萦尘姑娘回来了,众人大喜,一齐迎出去。
  杜瀚章一见顾师言就笑道:“顾训你溜到哪里去了,害得萦尘姑娘好找,回来得晚了,进不了城,就在城外客栈歇了一夜。”顾师言道:“瀚章兄,你为何依着萦尘这女孩子心性,找我作甚?你们昨夜未归,搞得大家心神不宁,生怕你们出事。”
  萦尘一言不发,面有泪痕,显然还在生顾师言的气。顾师言也有点生她的气,也不理她,顾自与冯渊摆棋去了。
  棋赛已决出八强,至此才真正开始了龙虎斗,棋力稍弱的已尽数出局,余者个个是睥睨不可一世的棋豪。
  顾师言八强战的对手就是那个诡秘难测的三痴道人,这日午后,顾师言正与冯渊在琢磨三痴道人的棋,觉得道人的棋虽然杀力很强,但尚未臻一流境界,却如何能一路过关斩将闯进八强?莫非真有什么障眼法令对手屡屡出错?忽报令狐绹派人来请江东阚先生前去府上有事相商。顾师言不知何事,匆匆上马赶到令狐绹那里。
  令狐绹一见他便拿出一封书信来,道:“卢龙节度使张仲武捷报频传,你义兄回鹘可汗那颉啜屡立大功,正月十一在河渭大破吐蕃论恐热,斩首数万,今已收复河陇八州,皇上大悦,命我拟旨嘉奖。这是你义兄写给你的信,他不知你已回长安,让我转交给你。”
  顾师言喜道:“那颉啜大哥回来了?”令狐绹摇头道:“没有,只派了信使来。”
  顾师言展信一看,见是一纸褚遂良体的工整小楷,他知道那颉啜不识汉字,这信定是书记官代写的,不过信上所言活脱脱是那颉啜口吻:“兄弟,哥哥我好生挂念你,也不知道你现在到了何处?是回江东了吗?不知找到山萝没有?尉迟玄追查朱邪元翼可有下落?我前日掳获一吐蕃卑将,却说朱邪元翼已然丧命,我也不知真假。你如有确信,可速速告知于我,最好你亲自骑着黑骏马来与我相见。瀚海风沙,草原无际,风物与江南殊异,却也大有可观,哥哥在天山南麓烹羊宰牛,专候兄弟与我妹山萝一道前来。”
  顾师言问:“那信使还在否?”令狐绹道:“尚在驿馆待命。”顾师言道:“那颉啜大哥让我去安西与他相见,可我棋赛未终,山萝至今未有消息,一时不能前去,我就写封信与他,烦令狐大人交与那信使。”当下便在令狐绹书房草信一封,道明朱邪元翼与朱邪长云毙命西川之经过,并说棋会结束后定去寻访山萝。
  令狐绹留顾师言在府上用过晚饭后,两人一道前往国子监。令狐绹道:“看来此番棋会的桂冠非老弟莫属了,只是得棋赛第一者要代表我大唐与日本王子对弈,老弟是待罪之身,这却是个难题。”顾师言道:“胜负难料。”
  郑颢一见令狐绹,便拱手道:“令狐大人好兴致。”令狐绹举手还礼道:“案牍成山,难得清闲,今夜抽空来看看,棋赛是越来越精彩了。”
  杜瀚章带着萦尘也来为顾师言助阵,昨日大骂三痴道人捣鬼的江两峰也来了,一来便立在顾师言身后,两眼盯着对座的三痴道人。
  三痴道人怪眼一斜,讥讽道:“可惜,只能在一边傻看了。”江两峰眼望别处,口里却道:“看你猖狂到几时!”
  三痴道人鹰眼帚眉,和颜悦色时不觉得怎样,但眉头一皱鹰眼寒光逼人,便是一副凶狠之相,棋风也极为霸道,扭断拦镇,以弱攻强,简直是在下让子棋。而顾师言则飘逸轻灵,绵里藏针,三痴道人几次想揪住白棋扭杀,都被顾师言转身化解。三痴道人不知厉害,以为顾师言怕和他激战,行棋愈发放肆起来。
  江两峰冷眼旁观,瞧出白棋看似软弱,其实着着后劲十足,黑棋被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不自知,江两峰心道:“贼道凭真本事绝对嬴不了这个阚人龙,嘿嘿,有好戏看了。”
  下到一百余手后,白棋的威力终于显示出来了,不仅实空领先,而且全局厚实,黑棋攻来杀去,却是一无所获,局面已呈必败之势。
  三痴道人看大势不妙,置中腹一条五十余子却眼位不全的超级大龙于不顾,自顾猛捞实空。顾师言一手飞点,击中黑眼形要害,三痴道人却还不慌不忙地应了一手,黑棋大龙提掉白三子做成一个直三大眼。初学下棋的人都知道,直三是死棋,三痴道人这条黑龙除了这个直三外再无其他做眼的地方。
  顾师言看了三痴道人一眼,见对手眼放异光,却并无认输之意,心道:“道人太没风度,这直三还要我来点杀,也罢。”拈子便要往黑龙大眼的直三居中处落下,忽听背后江两峰的声音道:“阚先生小心了。”
  话音未歇,就听对座的三痴道人喉管里低沉地闷哼了一声,顾师言蓦觉心头一震,右手拈子的食指与中指一颤,那枚棋子竟然要滑落到棋盘上,顾师言毕竟修习过十多年的抱朴子吐纳术,瞬间摄住心神,两指一曲,手掌一翻,将那枚即将滑落的棋子握于掌心。
  顾师言捏住那枚白子,盯了三痴道人一眼,将手中棋子缓缓落下。三痴道人面色铁青,眼睁睁看着大龙被点杀。
  局后,江两峰对顾师言道:“阚先生,刚才好险哪,幸好先生反应敏捷,不然又被道人得逞了。”顾师言拱手道:“多谢提醒。”江两峰还叮嘱顾师言明日再战千万小心,道人决不肯轻易干休的,定有其他诡计妖法。
  八强战首局其他三盘棋的对局结果是:窦贤执白以二子胜殷仲子、阎景实后手中盘胜范无忧、山湛源后手三子半胜施怀仁。
  然而第二局风云突变,山湛源、阎景实、窦贤都是两胜对手进入四强,但顾师言却以一子半输给了三痴道人,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若论棋力,三痴道人与顾师言相差甚远,当在让先与二子之间,三痴道人若不是暗中捣鬼根本无法战胜顾师言,但此局三痴道人却是规规矩矩,也不吼也不叫,道貌岸然地下棋,观战高手也没见顾师言下出大漏手,可棋的确输掉了。江两峰极为诧异。三痴道人得胜后冷笑一声扬长而去。顾师言汗湿重衫,全身如虚脱般没有半分力气。
  江两峰道:“阚先生,此局你为何下得如此缩手缩脚!这棋并非道人下得好,而是先生你下得实在有点那个那个糟糕,与昨日判若两人,莫非那道人又施了什么妖法?”
  顾师言脸色腊白,苦笑着摇摇头,起身与杜瀚章、萦尘二人乘车回府。萦尘早已有一肚子话要问,在国子监不敢出声,这下子叽叽咯咯问个不休,对顾师言输棋大惑不解。
  顾师言调匀内息,缓缓道:“这道人果有妖法,我与他对局时无端的觉得心慌恐惧,仿佛大难临头一般,该下的棋不敢下,若不是我咬牙苦撑,早已中盘投子了,你们看我这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这两个时辰中我承受压力之大非身历者所能想象。”
  萦尘闻言失色道:“这可如何是好?明日还有第三局决战呢?”杜瀚章道:“决不能这么不明不白败在这妖道手下,这妖道便住在乘天门道观,我们今晚去探个虚实,我手下能人甚多,自有应对之策。”
  “乘天门道观?”顾师言眉头一皱,道:“罗浮山人轩辕集也在乘天门道观。”杜瀚章道:“哦,轩辕真人也到长安了?”顾师言对轩辕集颇为厌恶,道:“轩辕集来长安定有阴谋,三痴道人想必是他的弟子,心术如此不正,老道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三人回到府中,杜瀚章命戚山堂与卞虎二人随他及顾师言一道前去夜探乘天门道观。顾师言与戚、卞二人都劝杜瀚章不要去,杜瀚章只得作罢。
  顾师言、戚山堂、卞虎三人换上一身黑衣,悄悄出门。萦尘倚门叮嘱道:“公子千万小心,不要给巡夜的发现了。”顾师言点点头。杜瀚章对戚山堂二人道:“两位将军一定要保护顾公子安全返回。”戚山堂抱拳道:“公子爷放心,小将理会得。”
  三人趁着夜色沿街边疾走,顾师言哪里有戚、卞二人迅捷,二人便各出一掌轻轻托在顾师言腰胁间,顾师言就觉两足生风,脚步迈得又大又快。因一向平安无事,长安城宵禁也颇松懈,巡夜兵卒隔半个时辰才出来走一趟,顾师言三人一路疾行赶到乘天门,路上竟没遇到半个巡夜兵卒。
  乘天门道观地处长安城西南郊的龙首山下,远离闹市,道观后院便是西汉未央宫废址,去年重阳顾师言曾与郑颢之弟郑颀来此凭吊过汉室宫殿之美,路长口干,还去道观讨了碗茶喝,那时的道观主持既不是轩辕集也不是三痴道人。乘天门道观在京城诸道观中只算是小道观,但有唐一代崇道抑佛,道士之地位在比丘僧之上,即便是这种小道观也是香火甚盛。
  三人来到道观大门外,戚山堂飞身攀上一株白杨树朝道观内张望,见道观西边殿堂隐隐透出灯火,跳下来低声道:“里面人还未安睡,我们这就进去看看。”顾师言见道观围墙甚高,道:“我不会轻身功夫,万一惊动了恶道脱身不易,戚将军先去察看一下吧。”卞虎“嗬嗬”笑道:“莫说这小小道观,便是千军万马我二人也能护得公子全身而退。”说罢单手托住顾师言后腰,身形一纵,直如腾云驾雾一般,眨眼便到了道观围墙内,戚山堂随后跟进。
  三人借着下弦月的微光,摸到西侧天王殿长窗下,听得殿内一个粗嗓门在说话,不是三痴道人却又是谁!
  只听三痴道人叹息一声道:“唉,那姓阚的好生了得,竟能撑到终局,弟子也只赢他一子半。”随后听得一苍老的声音道:“如此说此人定与我道家颇有渊源,或是修习过我内家功法,不然又岂能与我无上三秘法之惊魂咒相抗!”
  顾师言听出这正是轩辕集的声音,“惊魂咒”一语更是勾起了他的伤心事,不禁怒火中烧,心道:“恶道三痴果然是轩辕集的弟子,这师徒俩为赢一局棋竟然对我下惊魂咒,实在可恶。说不定当日衣羽的惊魂咒也是老贼道下的毒手,老贼道究竟有何居心?”又听得殿内那恶道三痴说道:“师父命弟子定要夺取此次棋赛冠军,弟子实在有点勉为其难呀,只怕夺得冠军也难以服众。”轩辕集的声音道:“你是魏公举荐的,谁敢不服!魏公此次召我进京有大事相商,但事到临头却又犹豫不决,夺取棋赛桂冠乃是安魏公之心,让魏公知道没有我罗浮山人做不到的事,再者,你若夺冠,棋待诏自然非你莫属,日后出入禁宫也便利得多。”三痴道人道:“弟子明白。”
  顾师言越听越惊,心知这其中定有一极大的阴谋,当下蹑手蹑脚靠近窗下,伸指在窗棂纸上轻轻戳了一个小洞眼,凑眼去看,见天王殿上摆着三只蒲团,三个道人盘膝而坐,除轩辕集与三痴道人外,另有一中年道人,却是顾师言去年在成都青羊宫见过的那个黄庭道人。
  黄庭道人一直未出声,在抱元守一,闭目静坐,忽然双目一睁,朝顾师言藏身的窗外看过来。顾师言觉得黄庭道人的眼神宛若利刃般在自己眼前划过,心知不妙,抽身后退。就听得殿内三痴道人一声吼叫,随即长窗震裂,三痴道人破窗而出。顾师言三人此时已退至道观围墙边,三痴道人怪叫道:“何方鼠辈,敢深夜来此窥探你道爷,休走。”手执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飞步赶来。
中卷
十四、道人争先仗鬼神
  三痴道人来势汹汹。卞虎抽出腰间佩刀格开三痴道人疾刺的一剑,扭头道:“戚哥,你带顾公子先走。”戚山堂道:“兄弟切莫恋战。”
  卞虎答应一声,手中刀已与三痴道人的长剑连绵相击十余招,恶道号称“剑痴”,剑术果然了得,寒芒吞吐,攻势极盛,卞虎舞刀奋力敌住。戚山堂右掌托住顾师言后腰,腾身跃上围墙,高高跃下,带着顾师言一气奔出三里地,在一牌坊下停住。
  戚山堂道:“顾公子在此暂候片刻,我去接应一下卞兄弟。”言罢扭身往原路疾奔,数息间便到了乘天门道观外,听得观内兵刃交击声急促,恶道三痴粗声道:“快快投刃求饶,说出受何人主使,道爷或可饶你小命。”
  戚山堂心下暗惊,他素知卞虎之勇,徒手可毙狮虎,万军之中杀人如麻,今夜竟被困于一道观不能脱身!当即飞身跃上高墙,淡淡的月光下,只见卞虎遭两个道士围攻,轩辕老道立在大殿飞檐下袖手旁观。
  卞虎几次想要腾身跃上围墙,苦于被贼道逼得紧,根本无暇转身,两个贼道一刀一剑,招招凶狠,竟都是生平未遇的强敌。卞虎武功既高,心思也细,激斗中察看四周,慢慢往道观大门退去,想要反足踢开木门,那时脱身就容易了。岂料轩辕老道一眼看破,道:“黄庭,别让他往观门退去。”
  黄庭道人闪身挡住卞虎退路,与三痴成掎角之势,一步步将卞虎往大殿方向逼去。
  戚山堂觑准时机,一声大吼,跃起在半空,刀光如一道闪电,朝三痴道人脑门劈下。三痴道人见敌人刀势凌厉,不敢硬接,往后疾退。卞虎见戚山堂来援,猛攻数招逼退黄庭道人。
  戚山堂叫一声“走!”二人纵身跃上围墙,忽听“嗤嗤”声响,数枚暗器朝二人射去。戚、卞二人舞刀护住全身,翻身出了围墙外,全力奔跑,在乘天门牌坊下与顾师言会合,三人急急奔回杜府。
  杜瀚章与萦尘等人在厅堂上举烛相候,见三人平安归来,大喜,忙迎上问讯。顾师言刚要说话,身边的卞虎“啊”的一声,突然栽倒在地。
  戚山堂惊呼:“卞兄弟定是中了恶道的暗器。”细细察看卞虎全身,却又未发现任何伤口,而卞虎却已昏迷不醒。杜瀚章急命人去请封子期先生来。
  封子期是西川名医,此次亦随杜瀚章进京。封子期为卞虎搭脉后,又翻起卞虎的上眼皮看了看瞳仁,道:“卞将军中了一种奇毒。”
  戚山堂道:“我与卞兄弟跳下围墙时,卞兄弟说他右腿一麻,似被暗器射中,为何却不见伤口?”
  封子期闻言命人将卞虎下衣褪去,裸出右腿,卞虎肌肉强健,腿上黑毛长而卷曲,即便有细微伤口只怕也不易看出。封子期取出一瓶药水,抹在卞虎右腿上,腿上黑毛如刀刮般随抹随下,见小腿上有一绿豆大的黑点,封子期稍稍凑近嗅了嗅,道:“此乃阴风鬼箭,中者立毙。”
  众人大惊失色。杜瀚章急道:“封先生一定要设法救卞将军性命?”封子期道:“卞将军体质非比常人,本来不至于发作得如此之快,只是他中箭之后还全力奔跑,是以毒发昏迷。”顾师言道:“阴风鬼箭之毒可有法子解救?”
  封子期摇头道:“此毒是由内家真气聚集邪毒,凝结成细小针芒之状,遇血即化,腐肌蚀髓,须有内力极高者助其行气大周天,方能驱毒,实非药石所能化解。”
  杜瀚章等人面面相觑。封子期道:“我先以六味保心丹护住他心脉,可延三日性命,三日内定要找到内力高强者为其驱毒,不然性命难保”说罢取出一药丸撬开卞虎的牙关,就水喂服。
  戚山堂顿足道:“小将练的是外家功夫,不能助卞兄弟驱毒。”绕室疾走,束手无策。杜瀚章道:“父亲帐下内力高强者也有几个,只是此时远在西川,远水难救近火,奈何!”封子期道:“恐怕一般内家功也不顶事,此毒非比寻常呀。”顾师言道:“无妨,京中武林高手甚多,明日我去寻访一下,可惜尉迟玄先生不在此间,不然由他出手会省事得多。”
  此时已过子夜,杜瀚章让顾师言先去休息,决不能人被他伤了,棋又输掉。顾师言回到房中,宽衣解带,盘坐于床上,吐纳行气,一呼一吸之间,真气流转,未觉有何滞碍,看来惊魂咒对自己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当下打定主意与恶道下决胜局时便以抱朴子吐纳术来消解惊魂咒。
  五更后,天蒙蒙亮,顾师言起床洗漱,然后去见杜瀚章,说要去找内家高手来为卞虎驱毒。杜瀚章道:“你先不用急,戚山堂想起他有位朋友是衡山道院的大弟子,后还俗从军,现为右神策军统领,据戚山堂所言,此人内功炉火纯青,如能找到他,卞虎所受之毒无忧矣。”
  然而直至午时还不见戚山堂回来。
  顾师言道:“我也出去看看,卞将军的毒可耽误不起。”萦尘问:“公子去哪里找高人来?”顾师言道:“我先到湖州会馆看一下云镖师来京了没有?他若不在,我便去找河东术士柴岳明,传闻他不仅术数通神,且善内家养气之功。”
  萦尘道:“公子千万小心,尽量不要抛头露面,被人知道你真实身份那可大大的危险。”顾师言笑道:“我可不是傻子,会在大街上大叫我是顾师言。”
  顾师言前脚出门,戚山堂后脚便回来了,同来的还有那位神策军统领真修静将军。真修静自幼入衡山修道,道号修静,俗姓真,还俗后便以真修静为名,四十出头,修习道家鹤翔功已有三十年,精光内敛,修为甚深,与杜瀚章寒暄一番后便一起到卞虎房中。卞虎两腿的黑斑越来越多,显然毒气逐渐发作。
  真修静搭了卞虎之脉,道:“此人阴风鬼箭好生厉害,非内功通玄者不能至此,可惜以如此纯正之玄功施此邪法,可惜可惜。”转头问杜瀚章:“杜公子可知是谁下的毒手?”
  轩辕集名头甚响,杜瀚章怕真修静或许与那轩辕集有甚渊源,早吩咐戚山堂不要提轩辕集之名,当下道:“是个叫三痴的道人。”
  真修静道:“三痴?在下倒未听说过。只是此人功力在我之上,能否驱出此毒在下实无把握,尽力而为吧。”命人取一盘清水置于床头,扶卞虎盘腿坐于床上,真修静趺坐于后,右掌抵卞虎后心,取足太阴膀胱经之肾俞穴,右掌浸于清水中。过了一盏茶时间,只见那盘清水现出缕缕黑丝,转瞬消融。封子期脸现喜色,对杜瀚章低声道:“公子爷,卞将军有救了。”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那盘清水已黑如墨汁。
  真修静右掌离开卞虎后心,命人再换一盘清水来。这回真修静不再掌贴卞虎后心了,而是将双掌一起浸于水中,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一盘清水又变成昏黑。真修静净了手,擦干,下床。杜瀚章欣喜地问:“真将军,大功告成了?”真修静摇头道:“早着呢,似这般驱毒要接连七日,方可将体内之毒完全除清,只怕小将道行微末,支撑不了七日,还须再找一内力与我相当者轮流驱毒方可。”
  运功驱毒极费内力,真修静为卞虎驱了一个时辰之毒就觉得甚是吃力,若连日驱毒,只怕于已有损。
  忽听外边一人大声道:“瀚章瀚章,快来,看我把谁给请来了!”杜瀚章听是顾师言的声音,知道定是请来了高手,大喜,对真修静道:“真将军,帮手来了。”一边迎出房去。
  随顾师言一道来的有四位,顾师言一一引见道:“这位便是名震天下的大剑师尉迟玄先生,这位是他弟子云天镜云镖头,这位是术数通神的柴岳明柴神仙,这位呢,却是当今驸马爷郑颢——”
  那位面如冠玉的青年公子接口道:“之弟郑颀。”众人相见,少不了说一番久仰之类的客气话。
  高朋满座,顾师言极是高兴,道:“柴仙师与郑颀兄是一直在京城的,未料尉迟前辈与云兄也这么早便到了京中,今日群贤毕至,足称盛会。”真修静与尉迟玄有一面之缘,执后辈礼甚恭。尉迟玄道:“先去看看卞虎将军所受之毒吧。”真修静便略略说了卞虎的毒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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