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尽处(校对)第53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53/279

  是役,中华民国先后投入国民革命军第三军、第十七师、杨虎城部教导总队、八路军一百二十师,川军曾苏元旅,第二十六路军二十七师,直属特务团以及三十、三十一师一部,共十万四千余人参加战斗,在付出了两万七千多名弟兄的生命为代价之后,放弃阵地,大步向太原附近转移。
  第十七师开赴前线时总计一万三千余众,撤下来不到三千。
  杨虎城部教导总队两千青年学生,生还者不到四百。
  第二十六路军的三十师、三十一师,彻底失去战斗力。直属特务团主动出击,拿下日军补给线上重要据点核桃园之后,坚守六天六夜,全团一千余弟兄,撤下来七人……
  日军方面,则投入了第二十师团和第十四师团一部,总兵力共两万余。战后统计,总伤亡不到两千,与国民革命军方面的交换比为一比十!
  突破娘子关防线之后,日军沿正太路直扑太原。十月三十日攻陷平定,十一月二日突破忻口,将阎锡山眼中固若金汤的忻口防线踏了个稀烂。
  十一月二日夜,日军屯兵太原城下,因为火炮没及时运到,暂时停止进攻。
  十一月五日,第二战区司令长官,山西王阎锡山在开了半宿作战会议之后,得出太原已经不可守的结论,带领亲信幕僚连夜撤离。
  第二战区众将找不到阎锡山长官,彻底陷入混乱状态。不得不带领麾下部队各自为战。
  十一六日,日军向太原发起总攻。
  十一月八日,太原宣告失守。太原北郊的钢筋混凝土工事,没发挥任何作用。太原兵工厂内来不及搬走的机床四千余部,电动机二百余台,以及大量枪支、弹药甚至在娘子关战役中没都没舍得往外拿的火炮,尽数落入日军之手。
  十月十二日,华东方向,日军以阵亡四万,受伤七万余的代价,击溃国民革命军七十八个师、七个独立旅、三个暂编旅和若干地方保安队,完全占领上海,苏州,南京方向门户大开。
  国民革命军则在付出了十名将军,千余名校级以上军官和三十余万弟兄的代价之后,获得了将上海苏州一带工厂企业和机械设备搬迁到西南的机会,为日后长期坚持做出了准备。
  但是,因为组织不利,各支军队在撤退途中陷入混乱。撤退旋即变成溃败。日军则尾随追杀,并且于十二月一日,向中华民国首都南京发起进攻。
  十二月十三日,日军进入南京城。在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和第六师团师团长谷寿夫两人的支持下,对手无寸铁的南京民众进行了长达六个星期的大规模屠杀。来不及撤走的中国军民共三十余万被日寇杀死,江水为之而赤。
  日本鬼子丝毫不以屠杀百姓为耻,竟在报纸上对杀人最多的鬼子兵,大肆鼓吹。随即,又趾高气扬地宣布,已经解决中国军队的成建制抵抗,今后在华北和华东任何地区,只要有一个联队的兵力,就可以完成扫荡的任务。
  话音未落,中国军队便打了日本鬼子们一个响亮的耳光。民国二十七年二月,国民革命军孙连仲部、滇军卢汉部、中央军汤恩伯部,联手在台儿庄击溃第五、第十两个师团,歼敌一万三千余人,取得举世瞩目的台儿庄大捷。
  是役,日军投入四万余人,飞机数百架次,大小战车近百辆。中国方面则以4万六千余众迎敌,双方兵力接近一比一。据战后统计,日军伤亡一万三千到一万六千人,中国方面则损失七千五百余壮士。交换比为二比一。
  第一百二十二师师长,王铭章将军殉国。滕县县长周同知道后,不忍见将军旅途寂寞,从城墙跳下,与其结伴而行。
  ……
  日军在台儿庄遭受重挫之后,举国震动,以之为奇耻大辱。很快,便调集了华中、华北的全部力量前来复仇。中华民国政府在取得台儿庄大捷之后,亦试图再接再厉,一鼓作气将日军赶出江苏和山东。双方各自纠集重兵,在徐州附近,酝酿起一场新的生死对决。
  与此同时,十八集团军总司令朱德与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卫立煌二人默契配合,在五台山一带利用地形优势,多次给与来犯日寇沉重打击。辛亥老将朱德指挥赵寿山的第十七师残部,曾万钟的第三军残部、李家钰第四十七军(川军)以及八路军一百二十九师,都是缺粮少弹的叫花子部队,却先后取得了神头岭、马庄、长乐等多次大捷,将进入山区作战的日寇拖得筋疲力尽,不得不仓促结束扫荡任务,放弃彻底吞并山西的美梦。(注1)
  晋绥地区的其他中国军队,见山地战和游击战大有可为,也纷纷派人来朱德处取经。而朱德老将军亦不藏私,将自己戎马半生所得经验,尽数介绍给众人。很快,晋绥各地的寂静的山区中,便重新响起了清脆的枪声。晋绥军、西北军、留守山西南部的中央军,还有各路地方武装,皆奉游击战为圭臬,零敲碎打,象勤奋的蚂蚁一般,夜以继日地啃噬着华北日军的躯干。(注2)
  “乒!”,一声清脆的步枪声在四月的龙泉寨响起。惊得无数鸟雀振翅而飞,越过被硝烟熏黑的娘子关长城,远远地逃向山外。
  一头硕大的雄性马鹿紧跟着从树林中冲了下来,跌跌撞撞跑出二十余米,脑袋顶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气绝而亡。
  老猎户孟山笑呵呵地追上去,按住马鹿的脖子,狠狠捅了一刀。然后取下腰间的两个军用水壶,将鹿血接了满满。
  春天的鹿血乃大补之物,充精髓、壮肾阳、健筋骨,药效仅次于鹿茸。可老人家自己却舍不得喝,放下水壶,坐在马鹿的尸体旁,笑呵呵地向树林中招呼,“赶紧,趁热来几口。这玩意儿,可是最好的补血东西。等凉下来,效果可就差得多了!”
  “嗯!”随着一声沙哑的回应,树林中钻出一个古铜脸小胖子。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额头上却没有半滴汗,两只鼻翼不断开开合合,暴露出他此刻体质的虚弱。
  “今天咱们爷俩收获不错!”老孟山从腰间又解下一只水壶,笑呵呵地丢过去。“喝完了鹿血,再来两口烧酒。然后咱们爷俩做个担架,把鹿抬回村子里去。让小雨用柴禾焖上一晚,明天就可以吃个舒坦!”
  “嗯!”古铜脸胖子大声答应着,接过酒水和鹿血,按照老孟山的吩咐顺序,先将鹿血灌进了自己喉咙。新鲜的鹿血味道极其腥膻,刚一过喉咙,立刻令他的五腑六脏同时翻滚。但是他却强忍着胸口的烦恶,不让自己吐出来。屏住呼吸,三两口将其余的鹿血喝完,然后恶狠狠地举起酒壶,大口狂闷。
  “咳咳咳……”汾酒的浓烈味道,呛得小胖子鼻涕眼泪齐流。老孟山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伸出衣服袖子在此人脸上抹了一把,笑着安慰:“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这东西味道虽然冲了点儿,总比苦药汤子强!你先坐这儿歇歇,我去砍几根合适的树枝!”
  “谢谢大叔!”古铜脸胖子知道自家身体情况,也不逞能。向老孟山道了声谢,杵着三八大盖儿坐了下去。
  “你这孩子,跟我瞎客气什么!”老孟山笑着拍了胖子肩膀一下,低声嗔怪。然后转身去砍树枝做担架,临走之前,又朝地上的猎物看了看,笑着追加了一句,“这次打得比上次好,几乎正打在眼睛上。你下回把枪口稍稍放低点儿,咱们就不用再想办法做其他假伤口了!”
  “嗯!我下次注意!”古铜脸胖子非常谦虚的表示接受,然后低下头去研究猎物的伤口。子弹是从马鹿的左眼稍稍偏下半寸左右的位置打进去的,借助惯性射穿了整个头颅。所以,马鹿在被射中之后,还能继续跑出二十几米远。如果刚才瞄准时注意补偿山势,将枪口再稍稍抬高一些的话,就能直接打穿马鹿的两只眼睛。那是孟山老汉的拿手绝活,已经教了他整整一个月,可是他还没有完全掌握。
  “如果当日在核桃园,我有这么好的枪法……”古铜脸胖子举起三八大盖,冲着远处的树梢瞄准。标尺已经被他推到最远刻度上了,如果还能打中的话,便是四百米外狙杀。他幻想着,迟疑着,迟疑着,幻想着,眯缝起眼睛,缓缓扣动了扳机。
  “乒!”子弹飞出枪膛,擦着目标的边缘掠了过去,带落几片新发的绿叶。
  “这小子,又开始糟蹋子弹了!”老孟山在与目标相反方向,轻轻摇头。“不行,得尽快把小雨跟他的事情给办了。否则,等这小子身体一恢复,肯定会悄悄溜走。那样的话,老子这半年多可是白伺候他了!”
  无论如何,也要把女儿嫁给小胖子。因为他读过书,因为他待人礼貌,因为他前途远大。因为他是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六路军特务团几个活下来的军官之一,归队之后,肯定要平步青云。
  这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准女婿,姓张,名松龄。
  注1:非虚构,朱德当时兼任第二战区东路军总指挥。麾下有国军的四个师和八路军的三个师。在指挥作战时,他总让自己的嫡系部队打正面,其他友军负责侧翼支援。因此受到几位国军将领的一致推崇。每次战斗,都能尽全力配合。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阎锡山本人负责的第二战区西路军,却因为派系倾轧严重,彼此拆台,被日寇打得落荒而逃。
  注2:卫立煌曾经召集第二战区众将,到朱德处取经。朱德则带着徐向前部,亲自拿日军一个运送大队做示范。当着观摩者的面,将日军全歼。
  
  第一章
山居(一下)
  
  没错,这个身体虚弱的小胖子就是张松龄。在足够的野味支撑下,他的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基本上已经痊愈,标志性的小肥肉也全长了回来,唯一与以前大相径庭的是,原本白皙的面孔,如今已经被山风给硬生生吹成了古铜色,看上去男子汉气概十足,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那股书卷气和稚嫩味道。
  为了从阎王爷那里把这小子给拉回来,老孟山可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在养伤的五个多月时间,光是山鸡、野鹿和狍子,就消耗了足足上百只。其他什么党参、黄芪、鹿茸之类的贵重药材,更是成斤成斤往张松龄肚子里头填。亏得老孟山打得一手好猎枪,又在核桃园营地附近的山谷里,零散捡到了近千颗没有殉爆的子弹,这才没被张松龄吃成穷光蛋。可即便如此,当初为特务团带路所获得的那笔赏钱,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再也做不起买地盖新房的美梦!
  然而,付出了这么大代价,能不能打动准女婿的心,孟老汉却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张小胖子是军官,老孟家从曾祖那代开始算,最大才出过一个村长;张小胖子读过很多书,一笔字写得龙飞凤舞,老孟家的女儿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更甭说提那支几千斤重的毛笔了。张小胖子长得英俊,与山前山后那些吃橡子面儿长大的年青人们相比,简直就是王母娘娘帐下的金童,而老孟家的女儿呢,除了个高腿长,脸盘子稍圆之外,几乎没有半分过人之处。
  上述这些都不算什么障碍,更更重要的一个问题是,张小胖子留在娘子关附近,不是他本人的意思。而是孟氏父女趁着他昏迷的时候,将他给“偷”回了家中。当时因为老苟团长自杀,整个前线指挥部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没人还有心思再顾及到张松龄这个半死不活的小连长。而孟山和孟小雨父女,也觉得继续跟着眼前这支连苟团长都能生生被逼死的队伍,实在不靠谱。就互相使了个颜色,抬着半死不活的张小胖子,悄悄地离开了村子。
  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正确无比。娘子关前线指挥部的其他人才离开村子没多远,就遭到了日军先头部队的偷袭。黄副司令官在二十六路骑兵营的保护下杀开一条血路,逃出生天。其他随军文职官员、记者、还有强征了一辆卡车的伤兵们,却大多都落在了日本鬼子手里,被小鬼子绑在路边的大树上,一个接一个练了刺刀。
  但张小胖子对孟氏父女却未必领情。尽管在他能下地走动的第二个礼拜,老孟山就用毛驴驮着他,去看了树上的斑斑血迹。可张小胖子只是搓土为香,冲着袍泽的血迹拜几拜,就转身离开了。从始至终,没流一滴眼泪,也没对孟氏父女的救命之恩说一个“谢”字!
  大恩不言谢,那是文人们的清高。孟山老汉可没那么迂腐,比起被张小胖子当作恩人记一辈子,他更希望张小胖子能直接表个态,愿意对自家女儿以身相许。不过这种话他不能直接地说出来,毕竟女儿的脸面还是要顾及的。更何况强扭的瓜不甜,如果张小胖子无论如何都看不上孟家小雨的话,总不能看着他们两个成亲后天天从早晨打到晚上。
  硬的不能来,软刀子却绝对不能丢。孟山老汉坚信“男求女如隔山,女求男如隔纸”,只要自家女儿能天天在小胖子眼前晃,端茶倒水,叠被喂饭,将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相信张小胖子也不是那铁石心肠的人,早晚会被女儿的柔情所打动。
  只是,自家女儿的性子里,温柔这东西实在太稀缺了些。而张小胖子的心肠,又实在有些硬得离奇。从他吐血昏迷后第一次睁开眼睛到现在,已经整整五个半月过去了。可女儿跟小胖子之间,却依旧未能找到任何共同话题。往往是一个兴致勃勃地说着山间奇闻趣事,另外一个已经神游万里。一个已经听得昏昏欲睡,另外一个却在大谈特谈国家民族,慷慨激昂。
  眼瞅着小胖子的腿脚越来越利索,身子骨越来越结实,孟老汉就一天比一天心急。他带着小胖子上山打猎,手把手指点小胖子射击要领,不仅仅是为了让小胖子身体恢复得更快,而且还想让小胖子迷上这片群山,迷上山中天不收地不管的猎户生活。他想让小胖子念自己的好,即便毫不留恋地日后返回军中,立功杀敌的时候,也会想起几百米外将猎物两眼打个对穿的本事是跟谁学的,从而对自己的女儿小雨更珍惜些许。
  当然,如果小胖子返回军队时,把自己和女儿两个全带上就更美了。孟老汉自问做不了军官,但给张小胖子管管粮饷,探查一下敌情什么的,还是能做好的。上阵父子兵么!到时候小胖子当团长,小雨当团长夫人兼医务营长,自己这个老丈人就当大总管,一家人边打鬼子边享受天伦之乐,便是给个神仙去做,也不肯换了。
  想到一家人的未来,老孟山的手脚就愈发地利落。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树枝,砍下,去皮,用野草做了绳子捆着走了回来。见到还在端枪瞄准的张松龄,笑着走上前,拍了拍对方肩膀,“别急,心急吃不上热豆腐。你身体刚刚好了点儿,可不能过于劳神。走,咱们爷俩拖着鹿下山。回去后趁着天亮把皮子一剥,放在外边风干了。后天关内盘石村那有个大集,刚好和冬天时攒的那些皮货一并卖出去!”
  “嗯!”张松龄放下步枪,跟孟老汉一起去整理猎物。成年马鹿体形庞大,重量通常能长到四百多斤。张松龄今天打到的这只个头稍小些,但分量也在三百斤之上。为了节省体力,他们将鹿茸割下放入背包,然后沿着鹿的嘴巴剥开一小段皮肤,将整个鹿头扒出来切掉。接着又从鹿脖颈处沿肌肉下切,掏出大部分内脏,与鹿头一并丢弃。最后才将内部已经掏空,表面还保持完整的马鹿放在担架上,用草绳拖着往山下走。
  去了头和内脏的马鹿,大概还有二百七十多斤。虽然是下山,爷两个也累了个满头大汗。待回到村子里,孟小雨早已将晚饭准备停当。手脚麻利地递上陶盆和湿布巾,伺候爷两个洗脸换衣服。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一瓶子泡了鹿茸的苞谷酒,给父亲和死胖子张松龄各自斟上一大碗,帮助二人夹菜添饭。
  张松龄酒量还是没什么长进,一碗下肚,古铜色的脸就变成了红铜色。孟老汉却非常善饮,示意女儿将自己和张松龄的酒碗再度填满,然后将碗举起来,笑呵呵地劝道:“再喝一碗吧,你今天出力气太多了,得用酒把体力给补回来!”
  “鹿茸是补血的,你多喝一点儿没坏处!”孟小雨自己也端着饭碗上桌,笑呵呵地向张松龄介绍药酒的妙用。
  类似的话,张松龄其实已经听过了无数遍,早就不觉得有什么新奇。笑了笑,端起酒碗,小口慢品,“您老自己多喝点儿,我慢慢抿着陪您老。这东西味道太冲,我喝急了,就会头疼!”
  “呵呵!”老孟山就喜欢张松龄这份礼貌劲儿,端着酒碗继续大口豪饮。山里的年轻人,孝顺归孝顺,可绝不会一口一个“您老”地称呼自家长辈。并且山里的年青人大多喝起酒来不要命,从不会象张小胖子这样,明知掉是金贵的东西,还能明白自家酒量深浅。
  孟小雨捧着一晚高粱饭,眼睛乌溜溜围着酒碗打转。以前家里没有死胖子这个客人的时候,陪着父亲喝酒的就是她。只是那时,金贵的鹿茸要卖给外边来的货郎换钱花,绝对舍不得朝苞谷酒里头浸泡而已。
  张松龄被看得不好意思,从桌子边上拿起一个准备用来盛汤的空碗,将自己的酒水匀了一半儿给孟小雨。后者立刻两眼放光,伸手便准备去端。却被孟老汉一筷子将手背抽了道红艳艳的印记,“女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赶紧把饭吃完了,然后去收拾那头鹿。天马上就快黑了,总不能为这点儿小事儿还点个油灯?!”
  “哼!”孟小雨被抽得好生委屈,恋恋不舍地放下酒碗,继续往自己嘴里扒拉高粱饭。张松龄却笑呵呵地将半碗酒推给她,然后看着老孟山的脸说道:“小雨也累一天了,喝就喝点儿吧!等会儿,我帮她一起收拾鹿肉。”
  “随你!”孟老汉皱了皱眉头,勉强答应,心里却暗自偷笑。小胖子终于懂得心疼女儿了,这可是个难得的新发现。如果再多给他们制造点儿互相帮忙的机会,那岂不是……
  还没等他想出具体实施步骤,张松龄的声音却又在耳畔响起,“叔,能不能跟您商量个事情!”
  “说罢!”老孟山打了个激灵,放下酒碗,满脸警觉。孟小雨则将头埋进了自己的酒碗里,泪水不知不觉已经在眼眶中打转,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尽管自己已经尽最大努力想留住他。可他的心,注定不属于这片大山。再努力,又能多留下几天?!
  
  第一章
山居(二上)
  
  “嗯!”张松龄看了看老孟山和孟小雨,斟酌着说道:“我想给我家里长辈写封信,报个平安。不知道附近有没有邮局,或者私人信差什么的……”
  没等他把话说完,老孟山长出一口气,笑了笑,大声回应,“应该的,应该的,你早就该写信回家报平安了。前些日子我是怕你家里人知道你受伤,白白担心。如今你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写信回去告诉他们一声总是应该的!”
  “那邮局,如今还有人在干活么?”张松龄想了想,继续询问。在山里养了五个多月伤,如今战局发展到了什么情况,他一点儿都不了解。娘子关附近即便原来有邮局,随着日本鬼子的进驻,恐怕也不能再运转了。自己远行在外,万一家书落在某些心思龌龊的人手中……
  “这个啊,我还真没注意!”老孟山嘬着牙花子,迟疑着回应。“下盘石那里,原来每逢大集的时候,都有邮差从县城骑着洋车子下来。一边让当地人认领信件,一边收集当地人寄往山外头的信。反正总共也就十来封信,犯不着为此专门设一个信箱。”
  “他问的是现在!”孟小雨听得不耐烦,开口替张松龄追问。只要张松龄不提“要走”的话,她就又活了过来。小脸被酒精烧得红红的,一双薄嘴唇也红得如同秋天里的小辣椒。
  ‘女儿终归是给别人养的!还没成亲呢,就嫌我这当爹的啰嗦了!’老孟山肚子里腹诽了一句,然后笑呵呵地回答,“现在不好说,反正我上次去赶集的时候,没看到邮差,不过……”
  看了看张松龄失望的脸色,他又迅速补充,“不过从南边过来的那些老客,倒也经常帮人捎个信儿带个东西什么的。我跟一家姓吕的老客很熟,他刚好是你们山东人。我跟他好好说一说,再给他两个跑腿钱儿,让他帮忙捎一封信去鲁城,肯定不成问题。”
  “此人可靠么?”张松龄有点儿不放心,皱着眉头追问。
  老孟山笑了笑,大咧咧地回应,“什么可靠不可靠的。他收我的皮货,我从他那里买茶叶,布料,每年都要见两三回面,谁也不敢太对不起谁。再说了,一封信又没多沉,他反正要路过你们家,顺便帮忙跑一趟,又算得了什么大事儿!”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53/279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