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尽处(校对)第19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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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一边站着!”川田国昭像躲瘟疫般将身体跳开,将两名伪团长各自闪了个狗啃屎。“就凭你们两个,也配去跟红胡子决一死战?!是给游击队送免费军火去,还是准备半路逃走?!老实站到一边等着听候命令,下一步该怎么打,还轮不到你们两个多嘴!”
  “哎!哎!”两名死里逃生的伪团长抹着汗退到一边去了,谁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向川田国昭表个态是必须的,但表演完毕之后,就应该知道尽快把自己藏进人堆里头。至于当先锋去追杀红胡子和入云龙,脑子被驴踢过才会真想那么做!石旅长就在汽车上躺着呢,白痴才想步他的后尘!
  顾不上管两位伪军团长肚子里打的到底是什么花花心思,川田国昭迅速又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智囊,作战参谋白川四郎,“白川君,鉴于目前这种情况,你认为……?”
  “我刚才根据实际情况琢磨出来一点,具体行不行,还得由川田君来做最后决断!”白川四郎谦虚地笑了笑,低声回应。“因为警备旅作战不利,咱们原先制定的那个围歼黑石游击队的计划肯定需要做出一定幅度调整。眼下入云龙和张胖子两个带领游击队的骑兵主力不知去向,帝国军队为了收拢警备旅,也耽搁了太长时间。即便现在就起身,马不停蹄地向月牙湖市场赶,等到达了目的地,商贩和留守的游击队员们早就逃之夭夭了,根本不可能重新将他们堵在湖边。”
  “的确!”川田国昭遗憾地点头,又朝救治石兰斌的运货汽车上扫了一眼,两眼里凶光必现。
  “这次行动完成之后,警备旅是要去满洲和外蒙边境执行对苏作战任务的!”白川四郎压低了声音,提醒川田国昭没必要在一伙马上就要去送死的炮灰身上耗费太多精力,“而他们刚才的表现,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他们通过自身的努力,已经让游击队的骑兵受到了一定打击!刚才那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再发生第二次!”
  “嗯?!”川田国昭被说得一愣,两眼里的凶光渐渐变成了困惑。
  “我刚才粗略统计了一下”白川四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钢笔,一边写,一边低声分析,“从游击队的骑兵第一次与咱们交手,到现在,他们已经牺牲了四十六人!其中九个人,面孔上带有明显的白俄罗斯民族特征。而据咱们事先探明的情报,红胡子麾下的游击战士一共才五个中队,加上他去年收编的七十余名白俄马贼,全部战斗人员的总数大约是两百三十人上下。在这两百三十多名战斗人员里头,合格的骑兵大约是三分之二!”
  “你是说,红胡子的骑兵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川田国昭的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瞪着自己的智囊,大声探询。
  “川田君果然厉害!”白川四郎笑着拍了一句上司的马屁,继续分析,“假设红胡子麾下的骑兵有一百五十人,去掉这四十六名战死者,则还剩一百出头。而他不可能将所有骑兵都带到集市上承担保卫工作……”
  “你是说,刚才入云龙身边的,已经是红胡子此刻能拿出来的全部骑兵!”川田国昭兴奋地简直要跳起来,大声询问。如果事实真是如此的话,刚才的失利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接受。毕竟自己的部门战略意图已经实现,用警备旅那些微不足道的废物,换掉了游击队三分之一主力。
  甭说跟游击队的交换比例的达到了五比一,即便是用十名伪军交换掉一名游击队骑兵,川田国昭也认为自己赚翻了。儿玉末次、白川四郎两人的观点和他差不多,也都自动把伪军的伤亡情况忽略不计。
  “白川参谋的意思是,到目前为止,主动权依旧掌握在我们之手!”
  “的确,此战的局势发展,尚未脱离掌控!”
  二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大声强调。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写满了狰狞。
  作为这支军队里头军衔最高的人,川田国昭多少还懂得一点儿谦虚为何物。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那依白川君的意思,咱们具体该如何调整。继续向月牙湖畔那个市场开进么?还是想办法把游击队的骑兵骗过来耗光他们?”
  “月牙湖畔那个市场,没必要再去了。商贩们全部撤走之后,红胡子不可能继续在那里等着咱们!”白川四郎先是轻轻摇头,然后微微冷笑,“咱们换个目标,直接去端红胡子的老巢。”
  “什么……?”川田国昭的声音又高了起来,里头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诧。
  “他们中国人有句古话,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白川四郎脸上的笑容,比寒冬里的铁块还要冰冷,“游击队在那边,据说新建了很多简易作坊。而留在当地的游击队员,实力并不足以保护住这么多产业。只要咱们摆明了姿态要将那里铲成一片白地,在当地的支持者们撤走之前,红胡子和他麾下的士兵只有拼命往回赶,要么向先前一样继续骚扰咱们,要么与留守者汇集在一起,跟咱们打一场阵地战。除了上述这两种应对策略之外,我看不到,他还有第三种选择!”
  
  第五章
赤子(九下)
  
  毕竟是亚洲第一流的部队,小鬼子做出战术调整之后,行动非常干脆。车队和马队在草原上迅速调了个头,直接朝游击队的营地,喇嘛沟一带扑了过去。
  将近两千人的队伍,当然不可能走得无声无息。很快,游击队布置在附近的流动岗哨就发现了这个变化,并且以最快速度将消息传递到了赵天龙和张松龄两人耳朵里。
  赵天龙和张松龄两人其实没有跑多远,凭着对地形的熟悉,他们在小鬼子的望远镜之外兜了个圈子后,又带领着所有尚能骑在马上战斗的弟兄,悄悄地潜到战场附近。时间拖得还不够长,他们无法确定自己要保护的人已经安全撤离。所以,他们必须留下来寻找新的战机。
  “小鬼子这回真的被咱们打急眼了!”听完流动哨的汇报之后,赵天龙忍不住苦笑着摇头。
  川田国昭的战术非常无耻,但游击队却不得不将此人的招数硬接下来。否则,一旦被小鬼子扑到老营附近,非但留守在营地内的战士和伤员会被鬼子赶尽杀绝,营地周围那些与游击队关系密切的百姓们,也会遭受灭顶之灾。
  在小鬼子心里,可没有什么仁义之师的概念。杀光、抢光、烧光,是他们对待游击区百姓的一贯政策。在察北军分区传达过来的报告中,经常能看到这类令人气愤填膺的消息。特别是在华北的五台山、北岳一带,因为屡屡遭受重创,小鬼子的报复愈发很辣异常。去年冬天的扫荡中,光是一个崞县,就有四万多无辜百姓惨死于小鬼子的屠刀下,整个县城十室九空。
  草原地区的汉人村落原本就少,能全心全意支持游击队,给游击队提供粮食和士兵来源的汉人村落更是凤毛麟角。所以比起月牙湖畔的市场,喇嘛沟附近的汉人村落,对黑石游击队生存发展更为重要。如果这些村落里的百姓被小鬼子杀光了,游击队就彻底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哪怕留下来的战士再多,也失去了继续生存和发展的空间。
  “先派人将消息送到红队那边!然后咱们两个再想办法拖住鬼子!”张松龄也摇了几下脑袋,苦笑连连。
  “让老徐骑着我的马去,他对附近的地形熟悉,我的马跑得也比别人的快!”对于好兄弟的意见,赵天龙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略做沉吟,就迅速做出了安排。
  “还是骑我的白马吧!白马的性子更绵,不会把老徐从背上掀下来!”张松龄又摇了摇头,低声建议。赵天龙的黄膘马的确是一等一良驹,但脾气也跟他的主人一样桀骜不驯。如果半路上使了性子将老徐从背上丢下去,可就要耽误大事了。所以还不如稍微稳妥些,选择张松龄的东洋大白马。
  “把白龙驹借给他,那你自己一会儿骑什么?!”赵天龙微微一愣,关心地询问。张松龄的骑术在游击队里头只能算作二流水准,临阵更换坐骑的话,肯定会影响他的战斗水平发挥。而自己则不然,从小在草原上长大,对马匹具有天生的亲和力。无论换了哪一匹骑乘,都能将一身本事使出十足十。
  “先前那招咱们没机会再用第二次了。弟兄们体力也不足以再像先前那样跟小鬼子反复纠缠!”张松龄想了想,有些无奈地回应。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根本不愿意跟小鬼子死缠烂打。这种战斗根本发挥不出游击队的特长,也看不到诞生奇迹的希望。
  “那你准备怎么拖住鬼子?”赵天龙又是一愣,皱着眉头询问。按照他的想法,像先前那样骑着战马突然靠近鬼子的大队,咬上一口再迅速将队伍撤离,足以继续反复使用。反正大伙也没打算活着回去,什么时候拼剩下最后几个人了,就抱着手榴弹冲进鬼子群中一拉弦,只要走的时候能拉上几个垫背,此生便了无遗憾!
  “我还没想好。但咱们先前的战术,肯定已经不适合了。弟兄们体力跟不上了,战马的体力也跟不上了!”张松龄皱起了眉头,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
  见好朋友想得辛苦,赵天龙便不再继续打扰他。走到一边,将老徐叫过来,命令他骑着张松龄的东洋大白马去给红胡子去送信。然后又把另外五十六名游击队员召集到一起,低声命令,“大伙抓紧时间吃点儿干粮,捎带着也给牲口喂喂水。小鬼子想去抄咱们的老窝,咱们怎么着也不能让他遂了心意!”
  “是!”弟兄们齐声答应着,分散开去给自己和坐骑补充营养。每个人的目光里都流露出了几分决然。大伙从月牙湖畔出发时总人数为一百三十七,现在为五十九。扣除因为伤势严重不得不退出战斗的三十二人,实际阵亡人数为四十六。超过了出发时总兵力的三分之一,也远远超过了游击队在历次战斗中的折损数量。
  那些牺牲者已经化作了草原上微风和白云,正在天空中看着他们。所以他们不能让先走一步的弟兄们失望。他们都是骑兵,整个东蒙草原上最强大的骑兵。他们不愿也不敢辜负骑兵的荣耀。
  妄图用五十来人的队伍,挡住两千余敌军的脚步,看起来实在有些像痴人说梦。张松龄一个人站在草地上想了又想,拖了好长时间,才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把所有人叫到自己身旁,他低声说道:“小鬼子奔着咱们的老营杀过去了,红队那边即便得到消息,也未必能及时返回营地去通知留守的弟兄。为了给山上的弟兄和山下下的百姓创造撤离机会,无论如何,咱们都得再跟小鬼子打一仗。即便不能拖住他们,也不能让他们走得太轻松!”
  “张队,你就说吧,该怎么办,我们照做就是!”哈斯、巴图等年青队员,早就把张松龄当作了自己的偶像,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大声表态原以他的马首是瞻。
  “胖子,这里头就你鬼点子多,你说咋办,咱们就咋办!别扯其他没用的,咱们听着累得慌!”小邹、苏日勒等游击队的骨干,也纷纷开口回应。经过一年多并肩战斗,大伙早已了解到了张松龄的指挥能力。在关键时刻,绝对不会扯他的后腿。
  “我准备跟小鬼子打一场阻击战!”张松龄轻轻点头,心里悄然升起一股感动。论资历和人缘,他在游击队里内绝对排不上号。但无论是平时也好,还是眼下也罢,游击队的骨干们却给与了他毫无保留的信任。甚至在红胡子有意无意流露出培养他做接班人的想法时,这些骨干们也没有表达出任何不满的意思。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他张胖子打鬼子的本事大,就该将来接红胡子的班儿。至于大伙,既然没他张胖子那份斤两,给他这个后来居上者打下手,也是毫无怨言。
  “阻击战,咱们的人,够么?”唯一存在疑问的地方,是敌我双方悬殊的兵力对比。众人望着张松龄,低声探询,“去喇嘛沟的路可不止一条,并且周围也没什么大的山山沟沟。咱这点儿人,平地上布置一道阻击线绝对超不过五十米宽。小鬼子只要稍微将车头掰一掰,就能绕道咱们身后去!”
  “是啊,咱们都是骑兵。跟小鬼子打阵地战,不是……”赵天龙也觉得张松龄的想法有些出人意料,看了他一眼,迟疑着追问。
  “白天时的确如此!”张松龄点点头,非常耐心地跟大伙解释,“但是到了傍晚和夜间,就完全不同了。如果小鬼子不连夜行军的话,红队那边就能及时派人回营地组织撤退。有一晚上的时间,足够把所有人撤个干净,连根羊毛都不给小鬼子留!如果小鬼子赶夜路,咱们这边五十几个人,和一两百人,起到的作用差别不大!”
  “那倒是!”众人顺着张松龄的意思想了想,脸上都露出了几分笑容。夏末的草原土地松软,小鬼子的汽车开起来绝对没有马跑得快,唯一的优势在于持续性好,不需要像战马那样跑上一个多小时就得停下来休息。即便如此,从这里杀到游击队的老营,小鬼子的汽车至少也需要开上三到四个小时。而此刻距离太阳下山也就剩两个多钟头了,当夜幕降临之后,大伙就有了施展疑兵之计的空间!
  待大伙将自己的想法接受得差不多了,张松龄蹲下来,拿着根木棍在地上详细讲解,“小鬼子对这一带的地形不熟,即便有汉奸帮忙带路,可以选择的,也只是有数的那两三条。而考虑到伪军的坐骑需要随时补充饮水,在这两三条道路里边,最合适小鬼子选择的,只有沿着流花河那一条!”
  “你是说在利用河道做文章?!”登时,有人的眼睛就亮了起来,用手一拍地面,大声询问。
  “对!”张松龄迅速在地上画出几道曲线,“流花河是从东往西流的,这样的河流,在全中国恐怕都找不到第二条。小鬼子肯定也意识不到这个差别!更不会想到,一条河到了下游,没有支流汇集到主干,反而会从主干分出新的支流来!”
  唯恐大伙的思路跟不上,少做停顿之后,他继续补充,“咱们骑着马先走一步,到河道分岔处等小鬼子。天黑之后,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阻击战,是老二十六路最擅长的战术。从进入特务团第一天起张松龄就被老苟言传身教,又经历了那么多轮战场“实习”,他,相信自己能再给小鬼子一个惊喜!
  
  第五章
赤子(十上)
  
  想出了收拾小鬼子的新办法,游击队员们跳上马背,迅速奔向计划中的指定地点。大伙常年在草原上奔走,几乎每个人对附近的地形都了然于心。再加上有入云龙这个活地图于旁边指点,当然不会跟在小鬼子身后吃灰尘。隔着对手十几里远随便兜了两个圈子,就神不知鬼觉地绕道了敌军前方,像露水般消失于草原深处。
  一路上马不停蹄,抵达流花河下游分岔处时,天还没有全黑。借着夕阳最后一缕微光,张松龄策马在河畔附近选定了三处伏击点,冲着游击队员们吩咐,“龙哥带十五个人去左边,列昂带十五个人去右边,根据地形给小鬼子布置陷阱。待会儿看到鬼子的汽车灯之后,轮流开枪。先打车灯,后打人。如果小鬼子发起冲锋,就迅速转移阵地。我带领其余人在正前方挖好了战壕等着你们。”
  “好!”大伙看了看附近的地形,迅速明白了张松龄的“阴险”图谋。身上的疲惫感随即一扫而空,齐齐扯开嗓子,大声回应。
  “那就动手,准备好晚餐,招待小鬼子!”张松龄也被大伙的劲头鼓舞,声音也陡然提高了几分。
  “准备晚餐,招待小鬼子!”战士们又哄笑着重复了一声,各自奔向张松龄画出阻击点。在一片殷红色的霞光中,忙碌地做战前准备,一个个精神抖擞,干劲十足。
  张松龄带着小邹、苏日勒和巴图等蒙汉两族游击队员策马奔向第三个阻击点。然后跳下马背,让坐骑自己去河畔饮水休息。骑兵们则用匕首、刺刀和其他一切能身边能利用上的东西,开始挖掘正式战壕。
  拜平素严格训练所赐,虽然工具不太趁手,挖掘工作依旧非常迅速。很快,便有一道长三十余米,宽一米半,半弧形战壕在正对河道分岔处不远的地方现出了雏形。
  “向后撤三十米,再挖一道。然后用三条竖着的交通沟,将前后两道战壕连接起来!”张松龄从战壕中直起腰,看了看已经擦黑的草原,然后又捏了把松软湿润的泥土,继续大声命令。
  “是!”他身边的游击队员们齐声答应,习惯性地选择了服从。但手上的动作,却明显比先前慢了许多。大伙打中午时分从月牙湖畔出发那一刻起,就没顾得上休息。挖第一条必要的战壕时尚能咬着牙坚持,挖第二条战壕做备份时,就有点儿疲态尽现了!
  “小鬼子遇到了麻烦时,习惯用火炮狂轰乱炸!”张松龄理解大伙的想法,耐心地解释,“我们当年在跟小鬼子打阵地战,通常会挖三条战壕。前一道战壕留给鬼子的炮兵炸,等他们的炮兵炸够了,步兵开始冲锋时,再从第二和第三道战壕进入阵地,打小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原来是这样啊!那大伙赶紧挖!”游击队员们终于明白了张松龄的良苦用心,手上的动作再度加快。“两道够么,要不然,咱们也挖三道!”
  “两道就够了,三道恐怕来不及!如果第二道战壕挖好了,鬼子的汽车还没有到,大伙就多花些心思,把挖出来的土堆在战壕前方,用脚踩成斜坡。”回忆着当年在老二十六路特务团时学到的经验,张松龄继续吩咐。这些战场上的细节工作,只是由老兵口口相传,任何军校都不会教。但关键时刻,往往能救下战士们一条命,让他们多一次机会打小鬼子!
  战士们知道这些经验的宝贵,连声答应着,继续去做临战准备。从天色擦黑准备到明月初升,然后又从明月初升准备到了月光照上头顶,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终于,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汽车马达声。
  “轰轰轰!”汽车马达声由远及近,在静寂的草原中显得格外刺耳。赶了一下午的路,汽车上的鬼子兵们也都疲惫不堪,抱着步枪、机枪和掷弹筒,身体随着汽车的起伏摇摇晃晃。
  每一辆汽车的两侧,都各自走着一小队伪军。虽然他们也都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却没资格闭上眼睛假寐。不断有负责执勤的鬼子下级军官骑着马从他们身边跑过,看到有谁敢偷偷睡觉,立刻兜头一鞭子抽将过去,将此人抽得满脸开花!
  “睡,就知道睡。一会儿挨了游击队的冷枪,让你们彻底睡个够!”用皮鞭将倒霉蛋抽醒,鬼子军曹大声诅咒。如果不是这些在汽车两侧充当肉盾的家伙下午时表现太差,皇军早就将游击队全歼于月牙湖畔了,根本不用赶这么远的路,当然也不用抱着武器挨蚊子咬。都怪这些家伙,抽死他们也不解恨!
  “太君息怒,太君息怒。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真的再也不敢了!”挨了皮鞭的伪军不敢擦拭脸上的血,举手抱拳,在马背上连连作揖。
  “下次再被我看见偷懒,就不光是挨一鞭子这么简单了!”鬼子军曹懒得继续在癞皮狗身上浪费精力,瞪了此人一眼,策马追向另外一队肉盾。那些家伙一个个都是记吃不记打的性子,只要稍有疏忽,肯定会继续在马背上偷偷打瞌睡。所以他必须片刻不停地跑前跑后,以防炮灰们找机会偷懒。
  “哼!得意什么?你表现得越积极,死得越快!”挨了抽的伪军冲鬼子军曹的背影撇了撇嘴,小声嘀咕。
  话音未落,耳畔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三八步枪射击声,“啾——!”紧跟着,那名鬼子军曹身体往后猛地一仰,倒着从马背上栽了下去。一团热乎乎的东西四散溅开,落得周围的伪军满脚都是。
  “敌袭!”伪军们发出一声惨叫,将头扎到马脖子后,四下寻找藏身地点。“乒乒乓,乒乒乓,乒乒乓……”剧烈的枪声,从车队的左前方响起。行驶在最前方的两辆汽车晃了晃,先后停了下来。车灯四分五裂,驾驶室内玻璃也被子弹打了个粉碎,里边的司机和负责带路的汉奸趴在仪表盘上,浑身上下淌满了鲜血。
  “乒乒乓,乒乒乓,乒乒乓……”“乒乒乓,乒乒乓,乒乒乓……”“轰!”“轰!”枪射击声连绵不断,偶尔还有几枚手榴弹从黑暗中飞来,虽然因为距离和准头的关系,没有给车队造成很大杀伤,却也吓得伪军们魂飞魄散,伏低身体四下逃窜。
  “哒哒哒,哒哒哒……”危急关头,鬼子和伪军的素质差别就彻底地显现了出来。从瞌睡中被惊醒的鬼子兵们迅速架起轻重机枪,冲着子弹来袭的方向喷吐出一串串火蛇。很快,就将偷袭者的枪声压了下去,将地面打出数团诡异的火焰。
  “呜——!呜——!”见到偷袭者的火力已经被自己这边用机枪压住,除了最前方两辆汽车上的被打死的鬼子司机之外,其他鬼子司机也振作精神,将汽车缓缓调头。用汽车前大灯,朝偷袭者可能藏身的位置照射。转眼间,游击队员们的藏身地点就被发现了,虽然因为距离的问题,无法被看得太清楚。但至少已经无法给鬼子和伪军制造更大的恐慌。
  “不要慌,不要慌。敌军没多少人,整个游击队加起来,也没咱们兵力多!”两名伪军团长张进宝和杨耀祖急于将功赎罪,也带着各自的心腹,硬起头皮跳出来安抚人心。在他们和汽车大灯的一起努力下,乱做一团的伪军们惊魂稍定。虽然还是不敢将头从马脖子后抬起太高,好歹也不像先前那样撅着屁股四下乱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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