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尽处(校对)第16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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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又将头转向自家亲哥哥张寿龄,“那看来我还真不能随便托人捎信回去!你这一路上还好吧,赵六子呢,怎么没见他跟着你一起过来?!”
  “我出来找你,让他盯在铺子里了!”张寿龄笑了笑,顺口解释,“为了避免人多嘴杂,我这次也没带什么帮手。反正草原上能往回运的货物就那么几样,大不了,等回到张家口,我从别人那里再匀一些就是了!”
  这话编得看似天衣无缝,却无法骗过自幼跟在大人身后看着父亲和哥哥如何做买卖的张松龄。的确,张家口是关内关外最大的货物中转地,凡是草原上能买到的货物,张家口肯定有人往外批发。但是,货物在张家口那边价钱跟原产地能比么?哪家商号会冒着被土匪打劫的风险往返一千四五百里路,最后却不赚钱地把自己的货物匀给同行?!
  家里的生意肯定大不如前了。所以,哥哥才不带伙计,独自一人来草原上。是自己给家里惹了麻烦,是自己让家里的生意一落千丈!张松龄知道,张松龄心里头全知道。然而,他却没用勇气,戳破哥哥善意的谎言。愣了好半晌,才点点头,哽咽着回应,“既然,既然你已经有安排了,我就不多啰嗦了。反正店铺里的事情,我一直不太懂!等,等哪天回去,我给你寻几张好皮子。爹的腿当年受过寒,你找人帮他做两条皮护膝穿!”
  “还用你说,我前年就帮他做了两套了!”张寿龄又瞪了弟弟一眼,大声回应,“行了,别假惺惺的挤猫尿了!真的有那份孝心,当年你就不该偷着跑出来当兵!”
  “我这是高兴,高兴的。见了你高兴!真的高兴!”张松龄迅速朝脸上抹了两把,讪讪地解释。
  “高兴个屁,我还不知道你,从小就有鬼主意!明明巴不得我找不到你,嘴里头还跟抹了蜜一般!”张寿龄撇了撇嘴,不屑地数落。话说到后半,语气却猛然发软,“你,你这些日子还好吧!赵六子说你到草原上出公差,我还以为你出完公差,怎么着也会偷偷跑回家里看看呢。谁料你一走就又是七八个月连个音讯都没有,要不是同行说去年冬天在小鬼子的通缉令上看到有个人跟你重名,我,我还真以为你这回彻底没了呢!”
  “是我不小心,当时连名字都没想改一个!”张松龄点点头,低声向自家哥哥表示歉意,“我去年不是出公差,是为了报仇才到的草原上。有个汉奸在山西那边杀了我的救命恩人,我答应,答应恩人的女儿帮他讨还公道……”
  说起往事,他眼前猛然又闪过一个倔强的身影。对着通红的炭火,毫不犹豫地解开红头绳。那一瞬,整个山洞都是红色的,红得像晚霞中的世界,虚幻而又真实。
  “张兄弟隔着五十多丈远,一枪就揭了汉奸县长的脑瓜子盖儿!”赵天龙在旁边,兴高采烈地补充,“我当时就在不远处看着,那个解恨啊!立刻在心里头跟自己说,这是条好汉,值得姓赵的跟他交个朋友!”
  “当时多亏了赵大哥帮忙,我才摆脱了汉奸县长身边那几个保镖的追杀!”张松龄接过话头,郑重向哥哥介绍自己身边的几个朋友,“你以前肯定听说过赵大哥的名号,他就是传说中的入云龙!这位赵小栓,是赵大哥的弟弟。这位郑小宝,是我们游击队一中队长家的公子。这位吉布,这位田鼠……!”
  “入云龙?你就是入云龙?”后半段介绍,张寿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直着眼睛上下打量正在正在勾着自家弟弟肩膀笑的赵天龙,耳朵里头嗡嗡作响!天哪!这个人居然就是传说中的独行大盗入云龙!我刚才居然冲着他的人发飙!他居然跟我弟弟成了哥们儿,还口口声声叫我大哥!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梦,因为很快,就有另外一声“炸雷”,在他耳畔轰然响起,“我们的大队长,你以前肯定也听说过,他就是红胡子!喝人一杯酒,就护送人一路平安的红胡子!”
  
  第一章
早春(七上)
  
  “什么,红胡子,哪个红胡子,你说得可是真的!”张寿龄被“炸雷”劈得往后跳了一步,脑袋顶在了帐篷壁上,撞得整个帐篷来回乱晃。
  “我骗您干什么?我们王队长,就是红胡子!这一带,谁还有胆子敢冒他的名号!”张松龄赶紧上前扶了哥哥一把,同时用自豪的口吻大声补充。
  “这,这,我,我没做梦吧!”张寿龄在弟弟的搀扶下,努力将身体重新站稳。头却感觉晕乎乎的,眼前仿佛有无数颗星星在跳。
  “黑胡子黑,白胡子白,见了黄胡子没棺材。红胡子请你喝杯酒,平平安安到西台。跨宝刀,骑红马,金砖铺地王爷家。前贝子,后国公,不让须眉雄中雄。真英雄,假英雄,谁人识得入云龙……”
  作为一个多次带领商队来往塞上的老行商,他对这段众口传唱的段子几乎能倒背如流。虽然他现在因为本钱骤减的原因已经没资格做领队了,运货物的马车也由三辆变成了一辆。
  不光是他,只要行走在这条路上的商贩,又有哪个会记不得这段毫无文采可言顺口溜?这是无数行脚商贩用鲜血和眼泪总结出来的经验,也是指导他们当中所有人趋吉避凶的秘诀。每次出塞途中,大伙对着沿途遇到的庙宇焚香祷告,心里都会默念:神佛保佑,商队此行不要遇上马贼。要遇上,也是遇上红胡子和入云龙这样的侠盗,而不是黄胡子和白胡子……
  “没做梦,大哥您真的没做梦!”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张松龄的话才重新传入了张寿龄的耳朵。慢慢变得平缓,慢慢变得清晰,“我们游击队的大队长,就是大名鼎鼎的红胡子。他这几天就住在附近,等晚上收了摊子,我就可以带您去见他!”
  “还是,还是别,别给他老人家添麻烦了吧!”张寿龄用力揉几下自己的眼睛,犹豫着说道。能跟红胡子攀一攀交情,当然对老张家今后行走塞外的货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今天他遇到惊喜实在有点儿多,一时间,很难全盘消化掉。作为一名老江湖,他本能地就想先缓上一缓,再想想如何面对这些新的情况。
  “没事儿,他是个很随和的人!”见到自家哥哥满脸紧张的模样,张松龄还以为对方是被红胡子的名头所慑,笑了笑,低声解释,“红胡子这个绰号并不是因为他的胡子是红色的,而是我们的队伍一直打的都是红旗。”
  “红旗?你们……?”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张寿龄眼前的金星仿佛又多出了几颗,愣愣地看着自家弟弟,喘着粗气追问。
  “我们游击队属于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就是俗称的土八路。”带着几分自豪,张松龄一不留神又释放出了第三颗“炸雷”。
  “喀嚓!”张寿龄的身体又晃了几晃,好险没一屁股坐在地上。饶是江湖阅历丰富,他也有些承受不了这接连不断的“惊喜”,先是找到了自己的弟弟,然后又几乎喷了独行大盗入云龙一脸吐沫星子,再接着又听说弟弟的顶头上司是大名鼎鼎的红胡子,再接着,红胡子又变成了八路军的人,打起了共产党的红旗!
  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勾当!比得罪了日本鬼子还要凶险!想当年,山东省内,多少与红色有关的人家,被省主席韩复渠给斩草除根?!弟弟前年拎着脑袋上了前线,用性命才换了个国民革命军中校当?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又变成了共产党?
  张寿龄虽然没奢望过能沾上弟弟这个国民革命军中校什么光!但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整个家族往火坑里头带,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当即,强行收敛起心中的激动与慌乱,干笑着冲着赵天龙双手抱拳,“哎呀!看我这双招子,真是该挖了去!居然当面没认出入云龙!舍弟在您这边,没少给您添麻烦把!”
  “看大哥您这话说的!”赵天龙被张寿龄突然客气起来的态度弄得一愣,旋即迅速向前跨出一步,将对方的并拢在一起的双拳强行压下,“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跟他是生死兄弟!过命的交情!谁麻烦谁还不是应该的!”
  “话虽然这么讲,但我这个当哥哥若是能报答……”张寿龄挣扎着退开,继续满脸堆笑跟赵天龙客套。
  “大哥您真的别客气,再客气就假了!对了,还没给您行礼呢!”赵天龙哪肯给他把话说完整的机会,快速退开半步,恭恭敬敬地俯身给张寿龄做了一个长揖。“胖子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大哥在上,赵天龙这厢有礼了!”
  “这,这……”张寿龄被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想往旁边躲,却限于帐篷里头太狭窄,根本避无可避。只好侧转半边身体,再度抱拳相还,“不敢当,真的不敢……”
  “有什么不敢当的!”赵天龙再度上前,强行将张寿龄的回礼打断,“难道大哥您也是那种俗人,看不起我这个刚刚金盆洗手的马贼?”
  “我,我真,真没这个意思。龙爷,龙爷千万,千万别误会!”霎那间,久经风浪的张寿龄被憋得额头上汗珠滚滚。瞧不起入云龙?凡是行走在这条道上的商贩,哪个敢瞧不起入云龙?草原上自打民国以来,就成了强者为尊的世界。官府不像个官府,绿林亦难称是绿林。入云龙虽然是个独行大盗,名声却远比沿途那些贪官污吏干净。哪个做行脚商人的能跟他交个朋友,在同行圈子里说话是声调都能拔高几分。
  但是,他这次到草原上来,却不是为了跟入云龙、红胡子传说中的大人物套交情!他这次来是希望把自家弟弟找回去,然后想办法将其送到没人认识的地方过安生日子,而不是继续放任弟弟一个人在这穷得鸟不拉屎的地方被小鬼子通缉。更不能放任刚刚才知道的新情况再继续下去,让弟弟放着好好国民革命军中校不做,去共产党纠缠不清,进而给他自己,给鲁城老张家,带来灭顶之灾!
  打鬼子,张家已经尽了力了。弟弟也曾经为国家死过了一回了!小门小户,再也承受不起国民政府的第二次追认褒奖。而已经年过花甲的父亲,也没勇气第二次听闻小儿子以身殉国的消息!
  “那大哥就是认下我这个兄弟了?!”赵天龙才仿佛一点儿也没察觉到张寿龄脸上笑容的勉强,拉着对方的手,热情地轻轻摇晃,“我就是说么,小胖子如此豪爽人物,他的哥哥,怎么可能黏黏歪歪!走!咱们到外边抓只羊去,我亲自来烤,让大哥尝尝我的手艺!”
  “哥,张大哥刚来!”赵小栓觉得赵天龙的做法不合适,指了指张松龄,小声提醒,“他们兄弟两个还没来得及……”
  “就你聪明!”赵天龙恶狠狠地瞪了赵小栓一眼,低声呵斥。转过头,又换上一幅热情的笑脸,“大哥别理他。小家伙,啥本事没有,还特爱逞能!走,小胖子,这里交给郑小宝,咱们两个带这大哥去湖边找个地方烤羊去。顺便再叫人从湖里头捞一条大草鱼上来,直接用湖水煮了,原汤化原食!”
  “这,这不太好吧!我,我还有半车货没出手呢!”张寿龄还没机会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不停地摆手。
  “没事儿,交给栓子他们!谁叫他们把你当奸细给抓了呢!货物就让他们负责帮你卖!如果敢卖得比别人便宜的话,我过后饶不了他们!”赵天龙笑了笑,主动替赵小栓揽了一大堆差事。“您这次如果有什么东西需要置办,也尽管交给他们!整个榷场都是他们几个跟着胖子一道折腾起来的,对这里头的东西,没人比他们几个更清楚!”
  “走吧,大哥,也到吃饭时间了。咱们就到湖边弄点儿当地特色菜尝尝!没必要跟龙哥客气,他是我们游击队里最大的财主!”张松龄也想好好地给自家哥哥接一次风,笑着走上前,拉住哥哥的另外一只手臂。
  “那,那,那就让龙哥破费了!”张寿龄感觉自己的头晕乎乎地,嘴巴和身体都不听使唤,只好顺着弟弟的拉扯,晃晃悠悠往帐篷外边走。
  “这就对了么!您跟自己家弟弟有什么好客气的?!”赵天龙兴奋地接了一句,转过头,冲着赵小栓和郑小宝等人偷偷使眼色,“把摊子看好了,别出乱子。一会儿记得轮流过去给大哥敬酒!”
  “哎,记得了,记得了!”赵小栓和郑小宝等人愣了愣,七嘴八舌地回应。
  “吉布,你骑我的马去王府一趟,跟咱们大队长说,小胖子的大哥来了,让他也抽空过来陪着喝两盅!”赵天龙想了想,又迅速补充了一句。
  “哎!”吉布虽然不知道赵天龙到底暗示的是什么意思,答应得却非常痛快。跟在三人身后出了帐篷门,跳上黄膘马,疾驰而去。
  直到他的身影都去得远了,张寿龄才又意识到赵天龙口中的大队长就是传说中红胡子。登时,额头上又冒出了颗颗汗珠,摆着手,喃喃地说道:“这,这怎么好!老三,你赶紧跟他们说,别,别麻烦红,红大队长了!”
  “没事儿!”张松龄摇摇头,笑呵呵地安慰,“不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我们王队长是个实在人,根本没半点儿架子。如果知道大伙跟您喝酒没叫上他,那才是真的麻烦大了呢!”
  
  第一章
早春(七中)
  
  一边说着话,三人一边往集市外边走。路过一个卖木炭的摊子,赵天龙蹲停住脚步,拎起距离自己最近的半袋子木炭在手里估了估重量,笑着询问:“秃子,多少钱?这半袋子我全要了!”
  “龙哥您拿去用好了,什么钱不钱的!”秃头小贩仰起头,满脸媚笑。不等赵天龙摇头拒绝,又迅速换了口风,“当然,如果您真要给的话,这些算您一块二,袋子也归您了,算作添头!”
  这厮作死!闻听此言,张寿龄第一个变了脸色。作为经常到塞外贩货的老行商,草原上木炭应该是什么价钱,他心里清清楚楚。眼看着都快立夏了,哪有马上就要砸在手里的木炭,反而卖出冬天时两倍价钱的道理?!
  果然,赵天龙被小贩子的奸诈行为激怒,晃着拳头大声威胁,“好你个孙秃子,皮痒了是吧?!这玩意冬天时才卖五分钱一斤,总才共十来斤的东西,你竟敢要我一块二!”
  令人更惊诧的是,小贩子却一点也不畏惧赵天龙的拳头。向后躲了躲,嬉皮笑脸的解释道:“龙哥,龙哥,您不知道啊!这几天在野地里起伙的人特别多,这木碳都快供不上趟了!所以价钱才一涨再涨!不信?不信你去别人家问问,要是有谁的价钱低于八分,我这袋子碳就白送您!”
  “那你卖得也太贵了!这么一点儿碳,哪可能有十五斤沉!”赵天龙收起拳头,继续不顾身份地跟卖木炭的小贩子讨价还价。
  站在他旁边的张寿龄听了,少不得把眼珠子又瞪了个溜圆。先前小贩子敢故意拿赵天龙当冤大头宰,已经令他惊诧无比。而大名鼎鼎的入云龙居然耐着性子跟小贩子讨价还价,更是彻底颠覆了他先前的认知。传说中的大侠,不是该扔下几块大洋,拎着东西就走么?怎么连几毛钱的帐也要算个清楚?莫非他这个入云龙是假冒的?可弟弟事先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找他,又怎么可能随手就拉出一个人来就敢冒充入云龙?!
  正迷茫间,又听那秃头小贩子笑着说道:“我的碳都是上好的柏木烧的,当然要比他们都贵一点儿了!不信您拿一块出来闻闻,是不是带着一股子柏树特有的香!”
  “柏木怎么的,老子就不信,这都快立夏了,木炭反而比冬天时还值钱!你自己留着烧暖炕吧,老子找别人去问!”赵天龙终于失去了继续跟小贩纠缠耐心,拔腿作势欲走。
  “龙爷,龙爷!”秃头小贩赶紧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低声赔罪,“别走,别走啊,这样,我给您打个七折,八毛钱!八毛钱,袋子也归您了成不?!”
  “这还差不多!”赵天龙的“计谋”得逞,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大洋,丢在对方怀里,“剩下的两毛也换成木炭,你给管理处里头的小家伙们送过去。到了晚上值班时,也好让他们点个火盆!麻利着啊!敢短斤少两的话,仔细我揭你的皮!”
  “哎!哎!我这就去,这就去!”秃头小贩点头哈腰地答应着,收起大洋。又用簸萁从另外一个袋子里铲了满满一簸萁木炭,笑呵呵地送到管理处去了。
  “这孙秃子,做买卖最是奸猾,你要稍不留神,就得被他给坑了!”赵天龙冲着对方的背影又数落了一句,拎着半袋子木炭,继续将客人往湖畔方向领。
  路上遇到卖酒的摊子,他又顺手买了两大坛子烧酒。讨价还价之时,还没忘了将摊子老板招呼客人品酒粗瓷碗借了几个。然后又在卖熟食的摊位买了酱肉、奶酪、炒米和奶嚼口,顺便花钱租了人家煮东西的大铁锅。将所有吃食都装在锅里,让张松龄用手端着走。
  张寿龄在旁边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阵波澜翻滚。弟弟这是究竟交了一群什么样的朋友啊?怎么跟自己想象中没有半点儿相同!他们好歹也是个扛枪的啊,这自古以来,只有扛枪的敲诈小贩子的道理,谁见过小贩子去主动去糊弄扛枪的啊?难道在当地商贩眼里,八路军游击队,就和普通人一样可以随便糊弄么?如果这样的话,游击队的威信何在?谁又愿意冒着随时被子弹打死的危险,跑到游击队里头来当兵扛枪?!
  这个问题太复杂,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透。迷迷糊糊地跟被赵天龙和张松龄两个身后走,迷迷糊糊地来到了月牙湖畔。赵天龙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停住脚步来,然后在湖边寻了几块淡红色的大石头,信手搭成了灶台状。
  张松龄显然也是轻车熟路,把木炭往灶台里一倒,就蹲下来用在路上随便收集的干草引火。借着木炭还没烧透的功夫,赵天龙跳到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上,双手拢在嘴边,冲着更远处的草地上喊道:“喂!那是谁家的羊啊!捡肉厚的送一头过来!老子今天要招待客人!”
  “知道了——!”草地上骑着马的牧羊人扯开嗓子回应,弯腰抄起一头绵羊,夹在腋窝下,朝着湖边飞奔。
  湖面上几个操船的百姓听见了,也纷纷靠到岸边,大声替自家招揽生意,“要鱼么——龙哥?我这里有刚打上来的,还在船舱里头扑腾呢!”
  “你们自己比比谁的大,捡最大个的送一条过来!”赵天龙点点头,豪爽地答应,顺口又追加了一句,“谁船上带着野葱,也给我送一把过来!还有花椒和大料,都算做添头,我就不另外给钱了!”
  “瞧您说的,一把花椒大料谁还好意思要钱!”船家们答应着,取了一条近三尺长的草鱼,连同野葱、花椒等烧鱼必不可少的调料,一并送上了岸。
  赵天龙从口袋里拿出钱,跟羊和鱼的主人挨个结清了帐。然后从腰间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开始宰羊杀鱼。他的动作非常利索,一看就知道是摆弄这些吃食的行家。转眼间,一只剥掉了皮,去除了内脏,并且用湖水洗得干干净净的绵羊,就架在了通红的炭火上。
  
  第一章
早春(七下)
  
  把烤羊交给张松龄负责照看,赵天龙又开始捡石块搭另外一个灶台。因为要往火上架铁锅的缘故,第二个灶台结构远比第一个复杂。以至于三人身边的石块根本不够用,还得多花些力气到更远的地方去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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