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尽处(校对)第14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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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天气实在冷得厉害的缘故,也许是鬼子和伪军最近实在没有多余力气顾及草原上的事情。在整个旅途中,大伙都走得非常顺利。非但没有遭遇到鬼子和伪军的联手阻截,就连几支擦肩而过的小股马贼,被充当斥候的赵天龙抬枪打掉了就几顶狐狸皮帽子之后,都知趣地远远避开了,谁也不敢再上前触这支队伍的霉头。
  转眼到了五原,傅作义亲自带领麾下众将迎出了城外。接上了斯琴之后,立刻在五原城最好酒楼里,摆出宴席给郡主殿下洗尘。而斯琴在这种场合,也充分展示了作为一名传统蒙古贵族良好的个人修养,既不怯场也不狂妄自大,无论待任何人都彬彬有礼,令对方如沐春风。
  在等待苏联的外交飞机到来的闲暇时间段内,对待刚刚招募到属下的独立营与专程护送斯琴前来的八路军游击队,傅作义也表达出应有的尊重与感谢。专门派出了政工干部每天陪着大伙在城内吃饭、喝酒、听戏、购物,所有支出都由晋绥军来买单。当发现独立营和游击队战士们手中的武器式样很不统一的情况后,负责接待的政工干部还专门向傅作义打了报告,给每名参与护送的战士都重新配发了一支全新的中正式和两百分粒子弹,以及全身冬装一身,夏装两套。并向独立营和游击队的带队长官,吕风、周黑碳两人各赠送了全新的德国原装P38手枪一把,子弹若干。让两支队伍从上到下,都焕然一新。(注2)张松龄和赵天龙虽然都不是队伍中的主官,但也得到了五原城主人的热情招待。除了和战士们一样领到了三身新衣服之外,还都把腰间的两把盒子炮也都给更新换代,直接换成了民国二十五年(1936)才从德国进口的二十发速射型,采用了加长枪管后,有效射程和准确度都大幅提高。握在赵天龙手里,可以轻松打中二百五十米之外的烟头!
  然而赵天龙对此却不太领情,新枪到手后只是随便在靶场上试了几发,就将它给打在了随身包裹里。新发的冬装也很少穿着出门,除了非常重要的场合,如充当斯琴的专职保镖陪同她出席晋绥军上层专门安排的酒宴之外,其他时间,依旧一身羊皮得勒,配上他那超过一米九的个头,在已经成为一座大兵营的五原城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注1:皮得勒,一种草原上特有的羊皮大衣。保暖效果极好。
  注2:p38,德造瓦尔特手枪,1938年开始装备部队。为低级军官专用手枪。国民政府曾经少量获赠。
  注3:速射型盒子炮,1931年5月量产。1934年底,蒋介石专门命令中信局进口了五千支。枪管改为加长型后,有效射程几乎翻倍。因为装备部队后很受欢迎,1936年,国民政府又进口了两万余支。
  
  第四章
兄弟(六上)
  
  另外一个情绪不高的人是彭学文。也许是见惯了大城市繁华对塞外偏僻之地不太感冒的缘故,除了第一天参加了傅作义专门为斯琴郡主举办的欢迎宴会之外,其他大多数时间,他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谢客。周黑炭几次专程邀请去草原上打猎,他都找借口拒绝了。甚至连他自己麾下的两个心腹老余和大齐也都不怎么搭理。气得周黑炭私下里直抱怨,说这读书人怎么都这德行啊!进了城就装大尾巴狼!你要是真嫌咱老周土气,当初别找咱帮忙啊?!如今功也立下了,名头也闯出来了。就想跟咱老周划清界限了?!划就划,等今后回到黑石寨,咱们就各走各的道,看看今后谁还会求着谁!
  “他可能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吧!你别老去找他,给他点儿私人空间。等他自己想明白了,估计就会恢复正常了!”张松龄也算是个读书人,不愿陪着彭学文一道挨数落。找了几个机会拉住周黑炭,低声解释。
  “他能遇到什么事情?!”周黑炭把脑袋晃了晃,根本不相信张松龄的借口,“你看看晋绥军安排接待咱们的那些干部,哪个不把他彭专员当个宝儿似的哄着。包括傅长官本人,那天喝酒时都专门找他碰了一杯。换了咱们几个,谁能有这份面子啊!”
  “那天,不是还有军统察绥分站的马站长在场么?他是彭学文的老师,傅长官走到他那桌碰杯,怎么着也不能把坐在他旁边的得意弟子给晾下了!”张松龄笑了笑,继续好言好语开解。
  对于军统这种类似于明代锦衣卫的大爷,任何一个带兵的将领,都不肯轻易得罪他们。这也是傅作义将军和他麾下那些政工干部们一直将彭学文待若上宾的主要原因。所以在这五原城中,能让彭学文郁闷并把自己关在屋里连续好几天不愿意出来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授业恩师马汉三。至于马汉三为什么要收拾彭学文,是处于师父立场上对徒弟的严格要求,还是处于上司立场上对下属的吹毛求疵,那就不是张松龄所能猜测出来的了。
  猜不出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张松龄唯一能替彭学文做的,就只剩下了开解周黑碳,免得此人和彭学文两个之间真的产生什么误会。毕竟彭学文头上如今还顶着一个察北行政公署专员的官帽子,如果跟周黑炭这个新晋的独立营营长之间的关系处理不好,今后在黑石寨一带的工作就很难展开了。
  “不跟你说了,反正你们一个是妹夫,一个是大舅子,无论是谁都不会向着我这外人!”周黑碳原本就是想发泄一下,见张松龄解释得认真,撇了撇嘴,转身而去。
  “你去哪?别跑太远啊!晚上黄处长还请大伙喝酒呢!”张松龄快速追了几步,在周黑碳身后大声提醒。
  “知道了!我在城里买点年货行不行!甭看小年纪不大,就你事多!”周黑碳没好气地回应了一声,从勤务兵手里接过战马的缰绳,跳上坐骑,扬长而去!
  “不知道好歹的家伙!”张松龄笑着摇头,转身刚要进门,却看见自己的顶头上司,游击队副大队长吕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您找我有事?”愣了愣,他有些诧异地询问。
  “啊!的确有点儿事情。刚才看你忙,就没敢打扰你!”副大队长吕风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几分扭捏的表情,“如果,如果你现在有时间的话……”
  “咱们进屋说吧!这种狗呲牙的天气,别站在门口挨冻!”张松龄笑了笑,主动向吕风发出邀请。
  “其实,其实没什么大事儿!站这里,站这里说也行!”吕风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脸上的表情愈发地不自然。
  “没事儿,我屋子里又没什么人!”张松龄一把掀开棉布门帘,用屋子里的热风吹散两人头上的白霜,“快进来说吧!站房檐底下说话,最容易感冒!”
  吕风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受不了屋子内炉火的诱惑,搓着手,小心翼翼迈过了门槛。跟在他身后的张松龄看得有趣,忍不住心中暗道:‘这五原城真的邪门了!好好的人,进了城就全变了样子。赵天龙如此,彭学文如此,吕大队长这老江湖居然也是如此!’还没等他心中的感慨发完,副大队长吕风已经主动挑明了来意,“这不是,不是马上要过年了么?我想,我想买点儿东西,给,给我们家那口子邮过去。自打她跟了我,我还没给她买东西呢!”
  “是嫂子么?我可从来没听您说起过!”张松龄恍然大悟,带着几分惊诧的语气问道。喇嘛沟游击队是个和尚庙,他从没在营地内见过任何女性。当然也没听人说起过,哪位干部和战士还有女眷随军住在营地附近。
  “是啊!”既然已经把求人的话说出口了,吕风脸上的表情反倒稍稍轻松了一点儿,“当年在江西老家的时候,别人帮我介绍的。才结婚没几天,部队就开始长征。然后我们两个就都到了陕北,然后没等把家安顿下好呢,我就又接到了调令,跑到草原上来了!”
  “那是该给嫂子买点东西补偿一下!”张松龄笑了笑,非常理解地回应。“咱们黑石寨太小了,跟五原城没法比。您想买点儿什么,我一会陪着您一起去逛逛,顺便帮你……!”
  “不用,不用麻烦了!”吕风一边听,一边急切地摆手。
  张松龄的话头被打断,愕然地望着吕风,不知道除了帮忙参谋购买礼物之外,自己还能为对方做些什么别的事情。
  被他看得脸上发烫,吕风讪讪地将头侧开,以蚊蚋嗡嗡般微弱的声音商量道,“我,我临来时,没带多少钱。能不能,能不能跟你先借十块。我,回去后拿津贴按月慢慢还你!”
  “您等等,我这就给您去拿!”这回,张松龄终于彻底明白了副大队长吕风找自己的原因,赶紧弯下腰,从床底在拖出自己的包裹。从中翻出自己剩余的所有大洋,一股脑塞到了吕风手里。
  吕风赶紧将张松龄的手往回推,一边推,一边焦急地解释,“要不了这么多,真的要不了这么多。十块就够了,十块就够了。我一个月才挣三块五,再多,就还不上了!”
  “还不上就继续欠着,反正我又不用钱!”张松龄大气地将钱又推回去,笑着补充。“十块钱能买到什么东西?这五原城可不比口里那边,什么东西都贵!!”
  这是一句大实话,已经基本上成了一座大兵营的五原城,除了粮食、肉类、羊毛和皮革之外,基本上其他任何物资都要靠商人从山西输送。而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年头,商队的货物在路上损耗巨大,到了五原城后随便再加上一点利润,货物的价格就得比口里那边上浮两到三倍。特别是一些做工相对精细的奢侈物件儿,价格更是高得没边儿。并且通常还处于只有样品状态,想买的人,得提前三个月付款才行。
  “唉!,扯块花布给她寄过去,让她没法挑我的理儿就行了。好歹也算我进了一回大城市,没忘了她!”谁料吕风却不改吝啬鬼本色,无论张松龄怎么推让,都坚持只借十块,“等回到喇嘛沟,我按月慢慢还你啊!到时候别忘了找我要!”
  “还有邮费呢,从五原城寄到延安,邮费肯定不会便宜!”张松龄第三次将手里的钱递过去,同时大声提醒。
  “我已经算过了。连买东西带邮费,差不多七块二角就够了。剩下的两块八我留着压口袋,这几天老跟着晋绥军的人一起喝茶听戏,我不能总让人家花钱请客,给咱们八路军丢人!”吕风笑着摆了摆手,一边解释,一边大步往门外闪。
  “这老吝啬鬼,帐算得可真清楚!”张松龄笑着腹诽了一句。转身去收拾自己的包裹。里边的钱还是在前往黑石寨路上,杀狼剥皮赚到的。这小半年来虽然没多少机会花,但也没剩下多少了。毕竟八路军给他的津贴每月只有三块钱,仅够从牧民手里买一头半羊,杀完了之后还得把羊皮退还给人家。
  当发觉自己手头有点紧,张松龄体内的商贩血统就立刻开始发挥起了作用。经过最近几场恶仗,黑石寨附近成规模的土匪基本上都藤田纯二给坑干净了,侥幸漏网的一两股,也因为担心红胡子带兵找上门去报复,远远地逃到了沙漠里边。对于商贩们来说,这应该是一个利好消息。只要他们能组织起一支货队前往黑石寨,就不用愁会没有好收益。
  如果在月牙湖畔以斯琴的名义开个集市……,越想,张松龄的心思越活络。游击队没有什么收入,为过往商队提供保护所收获的佣金也非常有限。但是,如果游击队自己开货栈做买卖的话,就既不需要担心货物被土匪们打劫,又不用担心有人上门勒索,甚至连税钱,都不必给任何人交。这是包赚不赔的买卖,保证能解决游击队眼下财政捉襟见肘的窘迫状况。并且还相当于开辟了一份稳定的收入来源,对今后队伍的发展和影响力扩展,都大有裨益。
  正兴奋得想着,门突然被人从外边推开,赵天龙夹着一股子冷风,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你在啊!正好,我有事情跟你请教一下。你说,斯琴她去了重庆,还会再回来吗?!”
  注1:八路军没有军饷,只有津贴。营长三块五,连长三块,士兵一块。技术兵按照技术岗位,另行安排。但大多数情况下,津贴不能正常发放。往往用实物来折算。如发米、粗布或者书本纸张等。
  
  第四章
兄弟(六中)
  
  “当然会回来!不回来的话,她还去重庆干什么?!”张松龄想都不想,大声回应。只要斯琴去重庆接受中央政府册封的事情一公布,日本人极力推动并主导的所谓“满蒙自治”就彻彻底底成了个大笑话。察哈尔北部那些正在观望的蒙古贵族们,也必然会重新考虑今后何去何从。而如果斯琴接受了册封之后躲在重庆不返回草原,这件事的政治影响就至少降低了一半儿。所以即便日后斯琴自己不想回来,重庆那边也会有一大票人劝说她早日北返。这完全是由政治需要所决定,根本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从这种角度上讲,赵天龙的担心,则完全属于杞人忧天。
  但是赵天龙心情却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张松龄的开解而变得轻松,走到桌案前,抓起茶壶给自己倒了碗砖茶,像喝酒一般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狂灌了几大口,然后用手抹了抹嘴巴,喘息着说道:“可我怎么老觉得这次分开,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呢?!我跟你说啊,我这种预感有时候特别准。就像上回你走时,我觉得你肯定没几天就得自己跑回来。结果才过了一个多礼拜,你就真的自己跑回来了!”
  张松龄被赵天龙那患得患失的模样逗得直想笑,撇了撇嘴,大声反驳,“预感个屁,你的预感如果真的有谱,麻烦预感一下小鬼子什么时候滚回老家去!!然后咱们就都不用打仗了,蹲在窝里等小鬼子自己滚蛋就行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别老跟我往别的地方瞎扯!”赵天龙非常不高兴,将空茶杯往桌案上重重一丢,大声抗议。
  “我也没跟你说不正经的啊!”张松龄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大声回应,“怎么着,舍不得了?!当初也不是谁,见了斯琴就躲着走!”
  赵天龙的脸色腾地一下就臊成了块大红布,上前推了张松龄一把,恶狠狠地威胁:“你再说,再说,再说我就跟你绝交!把你当成好兄弟,才什么事情都不瞒着你。你可好,居然拿这件事来……”
  “好了,好了,好了!”见赵天龙真的有点儿恼羞成怒了,张松龄赶紧摆手讨饶,“不说了,我以后不提这件事不就行了么?你也是,真的舍不得她的话,跟着她去重庆不就得了么?反正她也喜欢让你跟着,不用再麻烦外人!”
  “我跟着她一起去重庆?!”赵天龙的眼神登时一亮,旋即,又悻悻地摇头,“我算什么啊?怎么可能跟她一起去重庆?她现在可是中央政府专门册封的女王爷。整个草原上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当保镖呗,既然都是女王爷了,身边带个保镖,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什么来吧!!况且你这些日子,不一直给她当保镖么?!反正是轻车熟路,不在乎再多当一两天!”张松龄看了赵天龙一眼,很自然地回应。
  “嗯——!”赵天龙显然有些心动了,低着头,沉吟不语。
  “要想去的话,最好现在就跟斯琴打招呼。昨天跟晋绥军的卢干事一起听戏,据他透露,接斯琴的专机,差不多这几天也该到了!”
  “嗯——!”赵天龙继续低声沉吟,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黑,变化得好生频繁。
  张松龄在旁边看得于心不忍,想了想,主动替他拿主意,“想去就去,别抹不开面子。你跟她又不是刚刚认识?在乎那么多没用的东西做什么?!”
  “呵!”赵天龙报以一声轻笑,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发苦。
  张松龄虽然号称是过来人,却也不明白眼前这个一米九几的壮汉心思细腻到了何种程度?还以为对方是怕跟红胡子不好交代,笑了笑,继续低声鼓动道:“怎么了?!怕王队长说你啊!放心好了,王队长绝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
  红胡子交给大家的任务只是将斯琴平安送到五原城。但赵天龙和斯琴两人的关系,游击队上下几乎每个人都清楚。所以赵天龙顺路再往远了送一程,也无可厚非。以红胡子的老到与宽容,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就看轻了赵天龙,更不会因为赵天龙和斯琴之间的儿女私情,就影响到游击队的内部事务。
  赵天龙跟张松龄一样相信红胡子不会为难自己,却继续摇头着苦笑,“不是!临行之前,王队长特地跟我交代过。让我根据实际情况自己决定将斯琴送到哪里,不必跟着你们大伙一起往回返!”
  “那你还愁什么啊?!”张松龄用力推了赵天龙一把,不高兴地抱怨,“王队长都事先准了你的假了,你就跟斯琴一起去呗!刚好,还能过一把坐飞机的瘾!”
  “我不能去!”赵天龙仿佛终于想通了一件事情,脸上的笑容愈发显得忧伤,“小鬼子的援军马上就杀到黑石寨了,这个时候,我不能自己跑掉!”
  “扯淡,就跟离了你,地球都不转了一般!”张松龄才不相信这种的说法,冲着赵天龙猛翻白眼。
  赵天龙也不做更多的解释,再度抓起茶壶和杯子,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茶水。直到整整一大壶砖茶都见了底儿,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两天我跟着斯琴到处参加宴会。我发现她真的很适合这种场合,几乎跟每个人都很熟,都有说不完的话。倒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每次看着她在那里跟别人举杯,都觉得她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斯琴!”
  “哈哈——”张松龄恍然大悟,指着赵天龙的鼻子,大声嘲笑,“怪不得这几天我老觉得你不正常,原来问题在这儿呢!我说龙哥,这可不是我原来认识的那个入云龙!”
  “原来,原来我不是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合么?”赵天龙被人戳破了心事,也不百般抵赖。又叹了口气,以极小的声音补充。
  “倒也是!”张松龄这回真的也有些头疼了。以他非常有限的感情经历,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怎么安慰眼前这个坠入情网的大个子。原先的时候他觉得入云龙跟斯琴是天生一对儿,是因为在他心里,压根儿就没把斯琴当过什么女王爷。总计还不到一万领民,放在关里,顶多就是个女乡长。连县级干部都算不上,当然也不会让他感觉到双方的身份差距。
  然而现在,斯琴和入云龙之间那条看不见的身份鸿沟,却突然暴露无遗。作为世袭的蒙古贵族,乌旗叶特右旗的女王爷,斯琴是五原城内那些喜欢猎奇的高官军夫人,世家小姐们举办宴会时必然会邀请的座上宾。而他们这些人,包括目前已经做了营长的周黑碳在内,却连跟傅作义将军同桌喝酒的资格都没有。虽然傅作义将军已经做得非常礼贤下士,特地安排了五六个营、连一级别的政工干部来招待他们!
  
  第四章
兄弟(六下)
  
  如果张松龄出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眼下赵天龙所遇到的问题,就根本不能成为困扰二人的烦恼。他可以找无数例子帮好朋友打气,也可以煲一锅心灵鸡汤安慰好朋友。甚至可以冒充一把爱情专家,精心地帮好朋友赵天龙策划接下来的“泡妞行动”的每一步。虽然很有可能他自己连恋爱都没正经谈过,对女人的全部认识俱来自于网上的段子。
  然而不幸早出生了六十多年,现在的张松龄就只能陪着好朋友一道犯愁了。搜肠刮肚想了好半天,最后才挤出一句可以多少宽慰人心的话来,“据我所知,斯琴她不是在乎这些吧!至少到现在为止,我没看出来她很在乎!”
  “但是我在乎!”赵天龙瓮声瓮气地嘟囔了一句,脸上的表情愈发黯然。“这几天陪着她到处去赴宴,别人嘴巴上虽然不说,但她们是怎么看我的,我感觉得到啊!就好像,就好像我是个,我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似的!唉!”
  用力丢下茶杯,他焦躁地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作为一个男人,如果不能给自己的女人带来荣耀,至少不能让她在人前无法抬头。而他,这些天带给斯琴的都是些什么呢?当那些举手投足都带着富贵之气的女人向斯琴问起自己的身份时,虽然斯琴一直坚持介绍说这是他的未婚夫,但是那些女人们脸上的笑容却立刻变得非常不自然,就好像看到金莲花下的牛粪盘,无论怎样掩饰,都掩饰不住那种发自内心的厌恶!
  “管他别人怎么看呢!你将来又不会跟她们打交道!”张松龄不忍心看好朋友难过,咬着牙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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