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尽处(校对)第11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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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用咱们两个,我一只手也能把他干翻!”赵天龙伸开未受伤的右臂,五指曲曲伸伸。比起伤口处的疼痛,他更在乎其实是伤口的位置。左后肩胛骨偏下,怎么这般倒霉呢!让不明真相的人看见,还以为龙爷我做了逃兵呢!真他奶奶的郁闷,郁闷至极!
  知道他心高气傲,张松龄也不多废话。将火把塞进对方的右手里,从衣襟处扯下三段粗布条,用清水反复洗干净了,其中一段用来擦去自己身上伤口处的血迹,另外两段则用来包扎,以免伤口处弄进尘土,导致意外情况发生。
  他身上的两条伤口看上去虽然恐怖,却都属于轻伤范畴,用不了多长时间也就处理利索了。再度取出一把不常用的匕首,于火把上将刀尖和两刃烧红。稍稍冷却片刻之后,他拍了拍赵天龙的肩膀,示意对方转过身去,“忍耐一下,很快就好!实在忍不住,你就找个东西咬在嘴里,千万不要挣扎!”
  “瞧不起你龙哥不是?!”赵天龙撇了撇嘴,笑着抗议,“你尽管动手去挖,要是皱一下眉头,我以后就给你端一整年的洗脚水!”
  “那咱们可说定了!”张松龄笑着点头,故意拿话来分散赵天龙的注意力,“让入云龙给我当勤务兵,这说出去得多有面子啊。恐怕红胡子本人,都比不上我!”
  “小样!”赵天龙继续撇嘴,“给你个杆子,你就真敢往上爬。要是我没有皱眉呢,你是不是留下来跟我一起干?!”
  闻听此言,张松龄的手忍不住轻微哆嗦了一下,差点用刀刃在赵天龙背上直接挑出一条大口子。今后到底如何,他还真的没仔细想过!当时只是觉得宁可拼着前程不要,也得把鬼子准备使用化学武器的消息及时送到喇嘛沟,以免红胡子和赵天龙等人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被小鬼子活活毒死。但警讯成功送出之后,他又觉得心里好生失落。仿佛丢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一般,这辈子可能都再也找不回来。
  “哎,问你呢?你不是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赵天龙单手举着火把,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继续跟好朋友逗闷子,“至于么,我又不是大姑娘,弄出疤瘌来还会赖上你!等打败了这伙鬼子,你准备去哪?还去找你的老队伍么?人家会不会还要你?!我可听说过,你们蒋委员长那人,心眼儿一向不怎么大!”
  “我跟的是孙连仲将军,与蒋委员长目前还说不上话。再说,他也没功夫管我一个小连副的事情!”用力摇了摇头,张松龄将眼前烦恼暂时抛在身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咱们俩先解决了眼前的麻烦!”
  说着话,他轻轻将匕首的尖端探进入云龙肩胛上的伤口,朝上朝下顺着肌肉走向慢慢扩大。淤积在皮肤下的血立刻顺着匕首刃涌了出来,淅淅沥沥淌了他满手。强压住心中的紧张,他继续将匕首向伤口深处探,反复寻找了好几次,才终于在肩胛骨稍稍偏下的位置,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物体。
  赵天龙早已疼得面无人色,却硬挺着一动不动。只是举在右手里的火把却颤颤巍巍,象打了摆子一般抖个不停。“如果疼得厉害,就喊出来,反正附近没有其他人!”见对方忍得实在辛苦,张松龄好心地建议,“我当年打了麻药,还疼得鬼哭狼嚎!过后也没见谁敢当面笑话我!”
  “不疼,你动作在麻利点儿,我就更舒服了!”赵天龙额头汗珠滚滚,却继续咬着牙根死撑到底。
  张松龄点点头,一手抢过火把,举到伤口附近。另外一只手拿着短匕轻轻撬动已经变形的子弹。眼见着子弹就要从对方的肩甲骨上脱离出来,耳畔突然又传来了赵天变了调的声音,“说,说真的。如果咱们这回把鬼子打跑时,咱俩还都活着的话,你还回南边么?你真的就那么想回南边么?!”
  “吧嗒!”张松龄手一抖,将一颗染血的子弹从赵天龙的肩胛处挑了出来,远远地甩在了草地上。
  
  第八章
戎机(六中)
  
  “啊!”赵天龙疼得眼前发黑,一头向前栽去。亏得右手抢先在地上撑了一下,才勉强没摔个嘴啃泥。若是换做平日,张松龄肯定会毫不客气地调侃几句,至少要问一问好朋友关于倒一年洗脚水的赌约何时开始兑现。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没有丝毫开玩笑的心情。只是默默地收拾好匕首,然后拿出一颗子弹用牙齿拔出去弹头,将弹壳里的火药倒向赵天龙的伤口。
  “你,你给我倒枪药什么?”赵天龙被吓了跳,赶紧向前蹿了几步,躲开了张松龄的荼毒。
  “用火药烧一下,省得你的伤口发炎!你别躲,就一下,不会比刚才还疼!”张松龄看了他一眼,耐心地解释。声音沙哑而又低沉,好像藏着肚子里藏着块万年寒冰一般。
  “我的包裹中有金疮药,就是马鞍子后边那个小包。老疤瘌配的,肯定比你手里的枪药好使!”赵天龙可不愿被他在伤口上狠狠给放一把火,赶紧指着黄骠马的鞍子汇报。
  “那你怎么不早说!”张松龄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站起身去找金疮药。
  “我,我刚才不是疼糊涂了么?!”赵天龙自知理亏,低下头,小声解释。“真的不是故意不给你用。你把整个药盒子全拿过来,我一会儿也帮你往伤口上洒一些。喂,你的脸拉那么长干什么?!我是那种有好东西自己藏起来不给别人用的人么?!”
  张松龄没有心情理睬他,自顾默默地取来药盒,默默地用匕首从里面挑起来一些白色的粉末,洒进赵天龙肩胛骨上的伤口。金创药的止血效果非常好,几乎是刚刚洒上去,就立刻在伤口里边凝成了小块。然后于新形成的血团外再洒上几层,伤口处就不再有大股的血浆往外淌。
  动作麻利地将赵天龙的肩膀包扎完毕,张松龄解开自己大腿上的绷带,非常认真的重新处理伤口。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乱得仿佛有几百只喇叭在同时大喊一般。“你真的就那么想回南边么?!”“你真的象自己说得一样想回老部队么?”“算了吧,你如果真的想回去早回去了,又何必非往草原上跑这趟!”“你其实一直在逃避,一直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实想法而已!”“你其实早就绝望了,只是……”
  当那层单薄到了极点的窗户纸被赵天龙无意间捅破,真相便再也无处躲藏。他其实并不想立刻就回老部队,至少不像他一直表现出来的那样想。如果他真的想回去的话,没必要把回归的顺序,安排在给孟小雨的父亲报仇之前。无论什么时候,国仇都大于家恨!况且与他有仇的汉奸不止朱二一个,真的要排排座位的话,他应该先去葫芦峪找秦德刚,然后才该走到草原上来。而不是先千里迢迢地出了塞,在赶路的途中,才又把给雪花社众人报仇的事情,安排在了寻找二十六路的前面。
  甚至在老孟山活着的时候,张松龄就可以离开娘子关,离开那个隐藏于群山中的小村子。孟氏父女虽然不会很情愿地放行,也绝对不会死乞白赖地拦着他,耽误他的前程。他只是以孟氏父女的阻拦作为一个幌子,躲在下面逃避自己的真实想法而已。虽然他自己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
  草原上的夜风有点儿冷,吹在裸露的伤口上,疼得人一阵阵发虚。张松龄几次用匕首挑了药粉,都因为胳膊抖得太厉害,将大部分药粉都洒在了伤口外边。赵天龙见状,赶紧凑上前来帮忙,却因为只有一只右胳膊可以用,整个人显得笨手笨脚。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他从地上捡起火把,专门承担起照明任务。同时偷偷地上下打量张松龄,试图找出后者为什么变得如此小心眼儿的原因。
  “没事儿,我自己应付得来。你先找地方眯一会去吧,实在睡不着,就去捡点几根干树枝来生火。我觉得天气有点儿冷,咱们两个别被冻着!”张松龄不愿意老被好朋友盯着研究,皱了皱眉头,低声吩咐。
  “那你自己小心点儿。金创药就这么一盒,用完了,可就还得再去找老疤瘌,他的东西可是从来都不白给!”丢下一句玩笑话,赵天龙起身去找干柴。一边走,还一边在皱着眉头琢磨,“这家伙到底哪根筋转错地方了?怎么突然间就变得魂不守舍!”
  时值晚秋,醋柳、沙棘等灌木早就已经开始落叶子,所以干柴并不难找。很快,赵天龙就用右臂夹着一小捆儿干柴走了回来。张松龄也重新处理完了自己身上的伤口,站起来,与对方一道于土丘下升了堆篝火,然后抱着膝盖,对着篝火继续沉沉的想事情。
  小鬼子刚刚吃了大亏,想必今夜不会再轻易给他们下手机会。明天早晨如果鬼子能将汽车修好并且继续赶路的话,他和赵天龙两个肯定还要缠上去,让鬼子们防不胜防。从这里到喇嘛沟,还有不小一段路程。如果战术运用得当的话,应该还能给红胡子那边争取出一天半到两天的时间。有这么长时间做缓冲,游击队估计也能带着百姓转移了,不会再留在山寨中等着被鬼子的化学武器荼毒。
  毕竟刚刚流过不少血,身子约略有些发虚。想着想着,张松龄的头就垂了下去,稀里糊涂地进入了梦乡。梦中的他穿越重重关山,再度与石良材、廖文化等人站在了一起,抱着刺刀冲向了鬼子。小鬼子们则被冲得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胜利一个接着一个,鬼子们突然就变得脆弱不堪。他和弟兄们从武汉杀回了南京,又从南京杀回了台儿庄,娘子关、北平,一路上势如破竹。荣誉,军功,各种奖励接踵而来,鲜花和掌声几乎将英雄淹没。正当张松龄扛着三颗将星幸福地站在一座礼台上,准备接受最高长官的授勋时。老苟突然从人群里冲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观礼台上。
  “弟兄们,是老苟对不起你们!”冲着核桃园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向来不主张多管别人闲事,只想管好自己的老苟拔出枪,对着他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乒——”那一刻,天边的晚霞红得象火。
  人间也被天空中的火焰波及,整个烧成了一座炼狱。
  火狱中,有一只涅槃的凤凰张开了华丽的翅膀,无悔,亦无惧!
  
  第八章
戎机(六下)
  
  “乒——”又是一声枪响,将张松龄的灵魂从梦境中强行拉回了现实世界。凭着一年多行伍生涯养成的条件反射,他迅速跳起,拔枪,睁大了眼睛四下寻找可疑目标。模糊的视野迅速变得清晰,在朝霞的微光里,他看见几个单薄的身影骑着战马,从自己右前方三百米多远的地方飞掠而过。跟在这些人后边,是二十余名骑彪悍的马贼,举着长枪短枪,紧追不舍。
  “是郑小宝他们几个,这些不听话的熊孩子!”赵天龙早已经认出逃命者的身份,架起三八枪,冲着马贼们扣动扳机。无奈距离太远,他的左臂又因为受伤而行动不变,控制不住枪身的稳定,连续几颗子弹都射失了目标,徒劳地在草地上蹭起一道道水雾。
  “把步枪全给我,你先上马!”张松龄迅速判断清的形势,将盒子炮插回腰间。也捡起三八大盖儿,用半跪的姿势向马贼们瞄准儿。
  赵天龙愣了愣,有些不太习惯被人指挥。但出于对好朋友的信任,他还是快步走向了坐骑。单手扶鞍跳了上去,转过身来紧张地观察战场上的动静。
  张松龄一直没有开枪,即便是看到马贼们分出一半儿骑兵向他和赵天龙的藏身处杀了过来,也没有立刻射出子弹。疾驰中的战马很难被准星捕捉,他这边只有两杆枪,必须最大可能比保证射击的精度。很快,目标便冲到了二百米距离之内,并且还在继续向枪口靠近。瞄准越来越大的马脖颈,他果断地扣动了扳机,“乒——”子弹拖着尖啸扎进马腹,将可怜的畜生心脏打碎。马背上的小马贼猝不及防,一头栽了下来,摔了个筋断骨折。
  “乒——!”“乒——”“乒——!”“乒——”另外四颗子弹他射得奇快无比,其中一颗都打在了空处,另外三颗则各自击中了一匹飞奔而来的战马,将马背上的土匪摔成了滚地葫芦。没有时间捡起另外一杆三八枪,剩下的七名马贼们已经冲到了五十米之内,手中弯刀在清晨的阳光下亮得扎眼。张松龄向旁边一个鱼跃,躲开战马的前蹄,同时抽出盒子炮,“当当当当,当当当当——”两串子弹借助手掌的左右移动,在他和赵天龙身前形成一个狭窄的扇面。凡是进入到这个扇面内的物体,一概掀翻在地。
  “打得好!”赵天龙大叫着抽出钢刀,双腿狠狠一夹马肚子。黄骠马早就等得浑身发烫,“唏溜溜——”长啸一声,纵身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马贼们。寒光和黑影交错而过,赵天龙甩掉刀身上的血珠,直奔下一名对手。
  前后不过是半分钟时间,扑过来的十一名马贼里头,已经有四人送命,三名生死不知。剩下的四名马贼哪敢与入云龙放对,惨叫着拨偏马头,落荒而逃。正在追郑小宝的马贼们也发现了情况不妙,大喊一声,拨转坐骑,向着河道的方向迅速遁走。把几个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半大孩子们丢在草原上,一个个喘得如同刚刚下完了地的黄牛。
  担心几个少年的情况,赵天龙没心思追杀众马贼,将黄骠马兜回来,径自跑向郑小宝,“小兔崽子,你翅膀硬了啊!居然连老子的话也敢不听!”
  郑小宝先是愣了愣,突然咧开嘴巴,放声大哭,“哇——!毛蛋和九成都死了!我们今天早晨过河找你们,半道上遇到了马贼。毛蛋和九成被他们当场打死了,三娃和土生留下来断后,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马贼们欺负我们人少……”
  “你个没担当的混蛋!”赵天龙心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冲上前,抬手给了郑小宝几个大耳光,“他们都死了,你怎么还活着,你怎么有脸还活着?临行前我怎么给跟你嘱咐的,让你带着他们去找斯琴,不要在路上乱跑。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怎么这么不听话!”
  一边打,一边数落。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中滚滚而下。红胡子将娃娃兵们交给他,是希望他能给孩子们找一条活路。而如今,活路在哪还不知道,孩子们却已经伤亡了三分之一。
  “算了,你就是把他打死,毛蛋和土生他们也不可能再活过来!”张松龄走上前,伸手拉住黄骠马的缰绳,将赵天龙从郑小宝和他的坐骑旁扯远。“这地方距离鬼子的大部队太近,刚才的枪声很容易就把他们给招过来。有了马贼助阵,他们比昨天难对付得多!”
  对于小鬼子来说,这伙马贼的到来简直是雪中送炭。有了这些不要钱的炮灰,他们兵力不足的情况就能得到极大的缓解。只要把这些炮灰在队伍周围大把地洒出去,纵使赵天龙和张松龄两个本领再大,也很难象昨天夜里那样,不声不响地接近鬼子的队伍,第二次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小鬼子甚至还可以主动反击,先用炮灰试探出他们的位置,然后再派大队人马前来围堵。毕竟双方众寡悬殊,就是凭着人数堆,鬼子们也可以把赵天龙和张松龄两个活活堆死。
  赵天龙也知道此刻不是追究郑小宝责任的时候,狠狠瞪了小家伙一眼,大声骂道:“等有时间我再跟你算账!还有谁受伤了,赶紧下来处理!趁着马贼的大部队还没杀过来!”
  后半句话,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惊魂初定的半大小子们愣了愣,开始迅速检查各自的身体。很快,便有三个小家伙的脸色开始发白,哆嗦着从马鞍上往下溜。人还没等落地,身子先疼得缩成了一团。
  张松龄大步赶过去,一个接一个将他们从马背上扶下,掀开染血的衣服,检视伤口。一个后背上中了枪,两个伤在了肩膀上。好在是于策马逃命过程中挨的子弹,由于距离远和速度相互抵消的缘故,子弹入肉都不是很深。张松龄只用了三分钟就把它们全拿匕首给挑了出来,然后敷上金创药,将伤口仔细包扎。
  待忙完了这一切,远处已经隐隐又传来了马蹄声。众人不敢恋战,将伤员绑在马鞍上,抢在追兵到达之前迅速逃走。一口气逃了二十几里之后,才又在一个小树林边上停了下来。
  “这样逃不是办法!”赵天龙一边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一边低声与张松龄商议,“照这样下去,小鬼子只要派一伙人死死盯住咱们,大部队就可以继续向喇嘛沟开进。甭说再将他们拖在路上两天了,恐怕连一天都拖不过去!”
  “嗯!”张松龄轻轻点头,满脸凝重。突然出现的这支马贼队伍,令形势急转直下。如果不尽快想办法将局面扭转过来的话,接下来的战斗中,他和赵天龙等人就彻底成了旁观者,干着急却帮不上红胡子任何忙。
  但两个男人带着七个半大孩子,总计还不到一个班的兵力,如何对付得了一群经验丰富的马贼?!即便他和赵天龙两个都能以一当十,当马贼们将郑小宝等半大孩子杀光后,照样可以用人命将他们两个活活耗死!
  “我,我骑着大白马引开他们!”郑小宝心中负疚,准备牺牲掉自己给同伴们争取脱身机会。“大白马金贵,他们看到后肯定舍不得任由我骑着在眼前逃走!”
  说着话,他便准备拨转马头。身子刚刚开始动,却被赵天龙一个脖搂给抽了回来,“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上!”随即一扯黄骠马缰绳,转身便走。
  “你也不用玩这招调虎离山!”张松龄手疾眼快,迅速扯了赵天龙一把,将其紧紧拉住。“让我再想想,都不要着急!”
  一边说,他一边迅速打量附近的地形。当看清楚了树林规模和大致形状,一个非常冒险的主意迅速涌上心头,“有了!咱们都不走,就在这儿杀敌人一个回马枪。龙哥你带小宝和没受伤的去林子的那个角埋伏,其他人下马跟我进林子。一会儿追兵到了,我先开枪阻击。待他们也都下了马之后,龙哥带着小宝冲上去,用大刀砍他们的脑袋!”
  同样的手段上个月曾在黄胡子身上用过,赵天龙见识过此计的威力。因此想都不想,拉着郑小宝等人便去林子侧面埋伏。张松龄则带了身上有伤的三个少年牵着马进了树林,唯恐追兵们看不见,还把脚下的灌木和荒草反复踩了几遍,弄出一条明显的通道出来。
  “我,我们每人只有五颗子弹!”一名受伤的少年拉了下张松龄的肩膀,低声汇报。游击队过得是穷日子,少年们又不是队伍中的主力,所以每个人手中的枪都是又老又破。随枪配发的子弹数量只有五颗,并且要打一颗往枪膛里填一颗,不能连续射击。
  “用我的!”张松龄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两只盒子炮贡献出来,分给两个半大孩子。接过枪的少年们几时用过如此“高档”货,登时喜得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心中的紧张感觉也跟着减轻了许多。
  没接到枪的那名少年叫许小牛,眼巴巴地看着张松龄的三八大盖儿,满脸渴望。最后这件儿吃饭的家伙,张松龄可不敢交出去。想了想,低声吩咐,“把所有步枪都集中起来,你负责帮我装子弹。待会儿打垮了马贼和鬼子,缴获的枪先紧着你挑!”
  “真的!”许小牛喜出望外,瞪圆了眼睛追问。
  “我有必要骗你么!”张松龄摸了摸对方脑袋,笑着反问了一句。随即把目光又转向正拿着盒子炮爱不释手的两名少年,“子弹在马鞍下的口袋里,你们两个悠着点儿用。记住,等敌人靠近五十米内再开火,尽量不要打连发!”
  “知道了,谢谢!谢谢张大哥!”两个小家伙大声道谢,雀跃着跑去拿子弹袋。张松龄冲着他们的背影轻轻摇头,转过身,开始着利用手边的条件,在树林里布置各种简易陷阱。
  几个半大孩子从没正式参加过一场战斗,对张松龄的安排非常好奇,一边七手八脚在旁边帮忙,一边低声询问这样布置的缘由。按照自己当初在老苟和孟山大叔等人嘴里学到的知识,张松龄耐着性子逐一解答了孩子们的疑问。令许小牛等人对他愈发地感到佩服,单纯的眼睛里不知不觉间就飘满了星星,“你可真厉害,我从没见别人这么布置过!就连吕大队长都不会这些!”
  草原少年心思单纯,肚子里想到什么嘴里就说什么,丝毫不考虑这些话可能引起的误会。张松龄却被吓了一跳,赶紧摆摆手,笑呵呵地解释:“你们吕大队长有更高明的手段,未必看得上我这几招。况且游击队打仗的时候面对的情况也跟咱们这回不一样,不能随便比较!”
  “那倒是!”少年们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心里头却在悄悄地嘀咕,“没见吕队长使什么高招啊。要是有的话,平时训练的时怎么见他象张大哥这样教导我们?!”
  本着学东西的想法,少年们干得非常积极。很快,一个有数道绊马索和几个火力点的简易阵地,便已经布置完毕。少年们按照张松龄的要求分散开,各自藏身于一个火力点。端着压满了子弹的长枪短枪,静等反击时刻的到来。
  清晨的露水很凉,被风一吹,便从树梢上不断掉落,打得人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又潮又冷。这种凉嗖嗖的感觉令少年们很不舒服,忍不住就探着脑袋东张希望。马贼们怎么还没追过来?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有没有小鬼子在后边呀阵?他们会不会看出这里是一个陷阱?!
  重重疑问,令少年们心烦意乱。看完了树林外的动静,转过头,又偷偷地观察制定具体战术的张松龄。却见后者半闭着眼睛倚在一棵大树后,脸上的表情如老僧入定般安宁。
  如此沉稳的姿态,让少年们不由觉得有些惭愧。心中恐慌感觉顿就散去了一大半儿。论年纪,张松龄其实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但双方之间的差距,却如同月亮和星星一样明显。‘他只是打过打仗,比我经验丰富而已。等我打完几场打仗下来,未必还不如他!’年青人的好胜心又很快压过了惭愧,望着张松龄沉静的面孔,三个少年人悄悄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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