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烟云(精校)第3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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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叔叔是右监门将军边让,我叔叔是右监门将军边让。饶命——啊!”惨叫声戛然而止,数息之后,刀斧手用托盘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托了上来。
  封常清冷冷地向人头扫了一眼,低声命令,“挂到高杆上,示众三日,以儆效尤。三日之后,将头颅与尸体缝起来,让他叔叔领走!”
  “诺!”刀斧手答应一声,托着血淋淋的人头大步走了出去。
  在场的安西军将士都是刀丛中打过滚的百战老兵,杀人杀得多了,根本不在乎再看到一个没有身体的头颅。其他飞龙禁卫和新入伍的兵卒,却都是没见过血的生瓜蛋子,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迫于严苛的军规,紧紧闭住嘴巴才没当场把胆汁给吐出来。
  “你们几个,有何话说!”处理完了边姓军官,封常清将头再度转向跪在地上的其余几人。圆脸小胖子余深河见机得快,听出封常清不准备把大伙一次全给都砍了,立刻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大声说道:“我等愚蠢,受了边剑那厮的挑拨,才稀里糊涂闯下了大祸。不敢求将军赦免,只希望将军大人念在我等初犯的分上,给我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是啊,是啊,我等都是受了边剑那小子的挑拨,并非有意胡闹!”其他几人也叩头讨饶,把过错全都推到了死人头上。
  飞龙禁卫的将士们看着这几个没骨头的家伙,心中大部分同情都变成了鄙夷。按照大伙的基本印象,余、边、韩、张四害当中,当以圆脸小胖子余凌远居首。其余三个,平素都受其指使行事。特别是刚才被砍了脑袋的边剑,属于里边最缺心眼的一个。仗着自家有个做宦官的叔叔撑腰,常常充作余凌远的打手。真正主动干的坏事,却连余凌远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封常清显然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轻蔑地摇了摇头,把目光转向了明法参军王腾。后者清清嗓子,大声说道:“按军律,三人当斩首示众。然而将军入营时曾经勒石为誓,说初犯者只责以军棍。所以,他们三个,数罪并罚,每人当被责军棍四百。为了避免伤及筋骨,可分十日执行。”
  姓边的自己把自己弄死了!听了王腾的这番话,众将士才明白,刚才他看向边剑的目光为什么充满无奈了。封常清奉旨整军,勒石强调军纪,自然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后台硬,就会轻易放过他。但石头上那最下一行附注,却是他故意留给飞龙禁卫们的活路。知道禁军将士散漫惯了,突然受到严格要求,难免有冒失鬼会试图挑战他的权威。所以给双方都留下了一个缓冲的余地,以免真的杀人太多,跟朝廷不好交代。
  如果今天姓边的家伙不一味地胡搅蛮缠,而是像余凌远等人同样俯首认罪的话。估计封常清通过打军棍的手段,把对整军不满者搅起暗流压下去,也就把他们放过了。可偏偏姓边的先煽动所有禁卫一起闹事,然后又把其叔叔右监门边让抬了出来向封常清施压。硬生生逼着封常清和明法参军王腾两个没了回转余地,不得不砍了他的脑袋!
  “打!一天四十棍。隔一日打一次,四百棍打完为止!”正感慨间,大伙耳畔又传来封常清的命令。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不杀之恩!”余、韩、张三害死里逃生,不待行刑者上前拉扯,自己主动连滚带爬地向外走去。人都被按在了行刑的木凳子上,嗓子里还不停地说着感恩之声。“谢谢大人,啊!”“谢谢大人,呀,轻点,我的娘咧!”“疼死我了,啊!”
  这等蠢货,死有余辜。随着外表噼里啪啦打军棍的声音传来,飞龙禁卫们对死者最后一点同情之心才消失得干干净净。心中都明白,朝廷这次整军,恐怕是要动真格的了。若是想继续吃飞龙禁卫这碗饭,就不得不把以前那套散漫随性的做派收起来,好好地接受一番锤炼。
  此刻,擂台下跪着的,只剩一个莽汉齐横。封常清看了他一眼,轻轻叹气,“明法参军……”
  “属下在!”王腾拱了拱手,低声回应。
  “有人愚蠢至极,受骗上当,按军律,该当何罪?”
  “嘿嘿!”新兵老兵们抿嘴偷笑,看向齐横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明法参军王腾也抿嘴而笑,摇摇头,大声回答,“伙长齐横,训练时不认真,比武时分神四顾,以至被打下擂台落败。将军您已经罚了他围绕白马堡跑圈三次,一过不可二罚。至于他自己蠢的给人家当刀使么?禀告将军,军规上并未写明,蠢是一种罪行!”
  “哈哈哈哈!”将士们再也忍不住,齐声大笑了起来。刚才因为封常清杀人立威而造成的压抑氛围,顷刻间荡然无存。
  “你可听见了?”封常清走到擂台前,俯身向下问道。
  “听见了!”齐横的脸红得像猪肝一样,狼狈不堪地爬起身,抱拳听训。
  “那就去跑圈,跑不完,就不要回来吃饭!”封常清一挥手,将其赶了出去。随即将目光投向全体将士,“老夫知道尔等没受过这种罪。但训练时多吃一份苦,沙场上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飞龙禁卫,乃天子的亲军,大唐的脸面。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得,岂不令那些前来朝贡的四方蛮夷看了大唐的笑话去?!今晚加餐,每人赏酒一坛,猪腿半只。滚蛋吧,明天别让老子再看到你们伸着舌头喘气的熊样!”
  “谢大将军!”
  “大将军威武!”
  几句粗话,立刻把擂台上下的关系拉得极近。累了一整天的将士们觉得封将军的确是自己人,带着满脸的笑容和钦佩慢慢散去。待擂台下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封常清猛然转头,刀一样的目光指向了王洵,“你个蠢货,别人找你挑衅,你就接招。你当这里还是长安街头么?凭着胳膊头粗细争老大,军法是干什么用的?若是有人找老夫比武,赢了一招半式,难道老夫也把将军的大印送给他?”
  “将军教训的是,属下知错了!”刚刚见识了对方如何借边剑的脑袋立威,王洵对老狐狸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耷拉下脑袋,低声回应。
  “蠢!”封常清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的评价,“战场上死的家伙,十个里边有九个是自己笨死的。老夫可不想看到你日后死无全尸。再给你三天时间,好好想想怎么做一名军官。三天后,老夫要你带着左七旅二队去大校场,负责维持新兵招募现场秩序。若是届时因为你的愚蠢导致校场中出了乱子,军规都在石头上刻着,老夫也帮不得你!”
  训斥完了,也不管王洵如何目瞪口呆,倒背起手,在十三等侍卫的簇拥下,施施然地走远。
  注1:监门将军,太监中的高级职位,负责维护内宫治安。突然想起,连续剧一休里边的新右卫门,如果日本制度参考大唐的话,此人恐怕也是下边没了的说。
  
  第五章
春晓
(四
下)
  
  三天时间,把五十名新兵老卒练得如臂指使,然后带着他们去维护大校场的募兵秩序。若出纰漏,军法从事!费了好大的劲儿,王洵才琢磨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天可怜见,王家的丫鬟仆役加在一起,也不过是这个数目。还全凭云姨指挥调度,每次只要王洵自己一插手,结局肯定是鸡飞狗跳,到最后什么都干不成。
  万般无奈,他只好想办法将任务推给赵、李两位队副。对此,两位队副也很忐忑。赵怀旭把手一摊,坦诚地告诉王洵,自己在担任队副之前,一直给周都尉当亲兵。学着当年周都尉的样子,给王洵出出主意可以。王洵如果想要把担子硬塞过来,届时肯定会砸锅。
  李元钦更是直接,掰着手指头让王洵看自己过去的履历。武师出身,因为使得一手还算过得去的长槊,被封常清私聘入伍做安西军的枪棒教习。从没单独带过兵,先前之所以能给王洵出谋划策,一半时因为,这么多年在军中厮混,虽然没吃过鹿肉,鹿怎么跑总是见识过。另外一半原因却是,王洵为人虚心好学,肯由着自己胡乱指挥。
  “那我可怎么办啊!”见两位队副都开始撂挑子,王洵大声惨叫。
  “没事儿!”赵怀旭挤挤小眼睛,低声劝慰,“军规下面,不是还有补充条款么?即便你弄砸了,念在初犯的分上,顶多也是一顿军棍而已。还可以分成几次来打……”
  “我呸!”王洵端着脸盆泼过去,将赵队副淋成了个落汤鸡。“咱们三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挨军棍,你们两个也甭想跑。到时候,我就说是你们两个倚老卖老,横加干涉……”
  话虽然这么说,三人还是认认真真核计了一番,尽力在最快时间熟悉并整顿队伍。好在王洵跟齐横比武这件事,效果非常轰动。七旅二队的新兵们自觉队正大人给新兵长脸,所以对他的指挥非常配合。而七旅二队的老兵们,也觉得自家队正还是有点儿真本事的,并非是完全靠着家族余荫的二世祖,因此也不刻意给他捣乱。再加上王洵本人出手大方,从不吝啬花钱。更不屑占属下的那点儿小便宜。训练中得到的赏赐总是能公平地分配给大伙。几番折腾下来,新七旅二队的卖相的确在所有被整训的队伍中,达到了首屈一指的地步。
  每天早晨,带着五十人的队伍,迈开整齐的步伐围着白马堡跑过,王洵就觉得胸中有一股豪气直冲云霄。仿佛带的不是五十人,而是五百,五千,甚至五万人。马踏楼兰,刀劈百济,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连篇幻想下去,这条从军之路真是选得正确至极。而在训练、对练中吃了苦头,甚至当众丢脸之时,他又觉得自己不如老老实实继续在家混吃等死,总好过像街头卖艺的侏儒般,被这么多人大声嘲弄。就这样,在“誓破楼兰”和“不如归去”两种情绪之间左右徘徊着,三天的时间也就过去了。第四天一早,新兵营七旅二队接到命令,带齐各种用具,直奔白马堡中央的大校场。
  此番重整飞龙禁卫,从民间公开比武选拔“人才骁勇”的良家子弟入伍,是皇帝陛下亲口提议,并在朝堂上经由文武百官讨论通过的。因此,京师中很多消息灵通的人家,都对其寄予了很大关注。要知道,大唐以武立国,素有凌烟阁上无书生之说。皇帝陛下最近几年虽然侧重于文治,无意开疆拓土,可从辽东到安西,大唐将士依旧打得四方蛮夷闻角鼓声而色变。况且武将的升迁之路,比文职相对要公平便捷许多。远有白袍骁果薛仁贵,后有哥舒翰、高仙芝、郭子仪、封常清四大正副节度,无论哪个,获取功名凭得都是赫赫战功,而不是其家族血脉。
  飞龙禁卫乃天子亲兵,虽然不像内宫禁卫那般受重视,升迁也是极快。平素只需救救火,疏通疏通京师里的排水渠,就能册勋数转。若是运气好被皇帝陛下看上,破格提拔为一卫重将,也不无可能。(注1)
  以上种种因素综合起来,导致白马堡大校场门口今早被挤了个水泄不通。许多富贵人家庶出子侄,这辈子既没机会继承父亲的爵位,又没毅力昼夜苦读,博取功名。便把出头的希望,压在了今天下场一搏上。见日头已经升过了树梢,而校场门迟迟不开,有人心中急躁,就大声叫嚷了起来,“开门,开门,是不是军官的名额在里边已经内定了。内定了就不要再欺骗大伙!”
  “这么晚了不开门,没有猫腻才怪!”有人唯恐天下不乱,趁机大声鼓动。
  “陛下亲口答应凭武艺高下授予官职的!”“陛下再英明,也架不住朝中奸臣当道!”转眼之间,躁动声就越来越大,恨不得校场大门给掀翻在地。
  “冲上去,不管是谁,直接打!”王洵带领本队禁卫恰恰赶到,按照先前谋划好的套路,冲着弟兄们吩咐。
  “诺!”五十名飞龙禁卫立刻举起手中的齐眉短棍,不由分说,顺着校场门口的道路向前打,一边打,一边高声骂道:“闪开,闪开,想造反啊你们。心急吃不上热豆腐。不想造反,就老实站在路边排队!”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先前还在大门口鼓噪吵闹的众人被打了个鼻青脸肿,却立刻都安静了下来。抱着脑袋上的青包退到一边,老老实实恭候军官大人的指挥。
  “拉开绊马索!”见一招得手,王洵信心更足。四下看了看,皱着眉头命令。
  禁卫们又是一声响亮答应,比平素训练更整齐。用染了红色的绊马索拴住校场大门左右门柱,沿着道路向外拉开,每侧上中下各拉了三道,隔着五六步远,便用白蜡杆子做立柱固定,从大门口一直拉到了二十余丈之外。才又重新收拾整齐。然后每侧各站下十名禁卫军,挥动这棒子,命令前来应试的良家子们排好队伍,沿着绳索拉出来的通道鱼贯入内。
  进了校场大门,自有两位队副负责登记,核对身份,并根据良家子们的应考项目,发放标记牌号。然后,王洵麾下的另外三位伙长各带数名禁卫,按照牌号标记,把应试者陆续引往指定范围。行进间,半个笑脸也不肯给,只要有人敢逾越半步,立刻一棒子打过去,揍得对方连连讨饶。
  这种手段虽然粗暴了些,但收效却不是一般的好。前来应试的良家子们挨了打,立刻明白军营里边与外面不一样,把所有骄狂之心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按命令行事。而新七旅二队的飞龙禁卫们,却因为将对方打得抱头鼠窜,心中油然升起了一股自豪感和归属感。觉得自己就是高人一等,虽然几天前,他们也曾经同样被老兵们收拾得苦不堪言。
  将良家子们带到了考核场地,新兵营七旅二队飞龙禁卫的责任便宣告结束,另外一队禁卫将应试者接收。再度根据名册上的描述重新核实身份,着手安排比试。
  焦头烂额忙碌了足足一个半时辰,前来应募的人流才慢慢稀了。大校场里边,却是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显然前来应募的良家子当中,的确有人身手不俗,令主考官和应募者们都大开眼界。王洵心里惦记了宇文至,便跟赵怀旭交代了几句,请他暂且代替自己守大门。转过身,擦了擦汗,大步向里边走去。
  才走了十几步,就看到马方远远地跑了过来。日光的照耀下,小脸通红,额头上的汗珠清晰可见。望见王洵,立刻弯下腰,一边喘气,一边大声喊道:“二郎,赶紧去看看,宇文小子遇到对手了!”
  “没事!”王洵笑了笑,顺口回应。“他拳脚上的功夫本来就稀松,连我都打不过,还……”
  “不是拳脚!”马方一边喘气,一边摆手,“是弓箭,今天真是遇上高手了,宇文小子跟人家比,差了不止一点儿半点儿!”
  “有这种事!”王洵禁不住微微一愣。宇文至跟他从小厮混到大,到底什么水平他心里非常清楚。因为性格所致,此人吃不得苦,所以拳脚上的功底扎得很一般。否则也不会在前一段时间设计欺负李白,反而被对方揍了个鼻青脸肿。但在弓箭射艺方面,宇文至简直是个天才。说百步穿杨有些夸张,一百步范围内,十箭当中有八箭以上正中靶心,却不是什么为难事。
  “赶紧去看。认识你的人多,看看能不能帮子达作弊。否则,他肯定要输!”不容王洵细想,马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赶紧,赶紧,再晚一步,甭说第一名,前三名都未必有子达的份了!”
  注1:册勋,隋唐时的一种记功方式。基本上册勋三转,便官升一级。
  
  第五章
春晓
(五
上)
  
  闻听此言,王洵不敢耽搁,跟在马方身后就是一溜小跑。等人跑到了考校射艺的地方,有关宇文至比试遇到对手的情况,也断断续续从马方嘴里听了个大概。
  原来今天前来参加比试的良家子弟甚多,其中不乏一些大家族的旁枝。这些人虽然没有爵位继承权,平素却是被家族当做菁华来重点培养的,因此一下场,便占尽了优势。
  宇文至在拳脚器械方面的功夫很一般,看到场中的几个熟悉面孔,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在这两场比试中出不了头。便胡乱应付了几轮,勉强混了个中等偏上的考评,就主动退出了两场比试前几名的角逐。
  马术比赛要明天挪到更远的旷野中比,所以他今天就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射箭场中。谁料今天射箭场中也是高手辈出,前五轮比试结束,箭靶也从五十步挪到了九十步,竟然还有五个人的箭箭不离红心。
  “那子达也未必会输啊?”王洵听得着急,皱着眉头插了一句。
  “你自己看,马上就要一百步三矢急射了!”马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目光死死顶住了比试场地。王洵笑了笑,随着马方的目光翘首望去,只见场中大部分应试者都已经退出角逐,如今在靶子前慢慢调整弓臂的,除了宇文至以外,只剩下一个瘦高个,一个黄脸庞、一个彪形大汉和一个面如冠玉的美貌少年。其中以那美貌少年最为紧张,额头和鼻尖上全是汗珠,手指不停地在弓弦上抹来抹去,显然未等开局,气势上已经输了。
  剩下的三个陌生面孔,看样子都是射术高手。举止优雅,表情轻松,看来对一百步这个距离根本不放在心上。特别是那个瘦高个子,目光根本不往靶子方向看,偶尔把手指往弓弦上轻轻一搭,立刻气质大变,隐隐的竟有了百战老兵的味道。
  “那瘦子恐怕是个劲敌,子达无论如何比不上他!”不得不说,在几天的军旅生活中,王洵的收获还是很多的,至少这份观察事物的眼力,原来无论如何做不到。听了他这句评价,马方急得直跺脚,“我刚才担心的就是他。前几轮比试,他射箭的速度至少是别人的两倍。却没有一箭失过手!”
  “得不到第一名,前三名估计也能引起人的注意力!”王洵想了想,实在找不出宇文至能拔得头筹的理由,只好退而求其次,“高大将军,我是说高力士,他来了这边了么?我在正门口,一个时辰前就看到了他的车驾。你注意没注意到他去了哪里!”
  “就在看台上。手里拎着鼓槌的就是!”马方向看台扬了扬下巴,低声回应。
  王洵闻言扭头,果然在看台上一群人中间,找到了一个身材魁梧,白面无须的长者。手里亲自拎着一只硕大的鼓槌,看样子兴致极高。封常清、周啸风,还有一堆他叫不上名字的将领像众星捧月般,围绕在此人周围。唯恐哪件事照顾不到,拂了此人的心思。
  “开始吧!”高力士却有些荣辱不惊的味道,笑了笑,高高地扬起的鼓槌。
  “咚,咚,咚!”随着他手臂的挥动,牛皮大鼓开始有节律的炸响。在场所有人立刻屏住呼吸,目光齐刷刷转向射手。只见剩下的五名射手同时举起了弓,将弓弦拉至了耳侧,手指一松,羽箭离弦。紧跟着,远处的靶子“砰”地发出一声巨响,五支羽箭,齐刷刷插于其上。
  没等喝彩声响起,鼓点急转高亢,五名射手再度拉满弓弦,瞄准箭靶。白羽如流星般飞出,雕翎在靶子上乱晃。喝彩声这才响了起来,伴着激越的鼓声,烧得人血脉沸腾。
  所谓急射,就是要求一通鼓点敲完,射手必须将三支箭全部发出去。以靶心处箭支多少为胜。高力士精通音律,一阵战鼓敲得抑扬顿挫。转眼间,已经过了旋律已经过半,节奏由最高亢处转了个弯,慢慢舒缓了下来。
  对于场中的所有而言,此刻舒缓的节奏比刚才更为惊心动魄。有人已经按捺不住,用力跺脚,提醒射手们注意时间的流逝。美貌少年第一个沉不住气了,没等羽箭在弓臂上停稳,便松开了手指。雕翎“嗖!”地一声飞出百步,射中的箭靶,却距离红心相差甚远。
  “唉!”观众里传来低声的长叹。很为美少年的发挥失常而惋惜。大部分人却无暇去同情失手者,目光死死盯住剩下的四张弓。彪形大汉和黄脸儿也慢慢调整到位,将第三支羽箭射了出去。一人正中靶心,一人偏离靶心半寸,显然是压力太大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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