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隋乱(校对)第21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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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那是!"押送俘虏的旅率也很聪明,立刻理会到了周大牛话中的深意.扭过头,大声对正在教训俘虏的士卒们喊道:"弟兄们,下手轻一点儿,咱们这次主要是找瓦岗军讨还公道的,与其他人无关,乡里乡亲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听到此言,俘虏队伍中的哭泣声登时停滞了一下,旋即,又响起了阵阵嚎啕.
第六卷
广陵散
第三章
无衣
(六
下)
与其他各路烟尘相似,雍丘盗李公逸麾下的喽啰除了极个别人具有封侯拜将的野心外,其余十有八九都是被朝廷逼得活不下去的普通百姓.他们追随在李大当家身旁,仅仅是为了过上安分日子,因此在本部兵马有了一块落脚点后,反而最怕的就是战火再烧到自己家门口.谁料老天无眼,有人居然把名满天下的博陵精骑给招了过来.非但大伙辛辛苦苦积攒了几年才存下的一点家底全被姓李的狗官拿去救了灾,安置妇孺的老营也被李贼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但侥幸被释放的喽啰和老弱妇孺们此刻最恨的却不是李姓狗官,而是把狗官招来的那伙王八蛋.他们从各种各样的渠道都听说了博陵军千里迢迢赶到河南来的原因是由于某些人杀了张须陀后还赖着他的头颅迟迟不肯归还,根本不是奉朝廷命令前来征剿.
"如果姓翟和姓李的早把头颅还了人家,咱们也不用遭这个罪!"被博陵军从雍丘赶到外黄的老弱们悄悄地骂.
"唉,那张须陀也算个英雄!此事大当家和二当家的确做得过了!"几个死里逃生的喽啰兵暗中嘀咕.
"照你这么说,张须陀的头颅不挂在瓦岗山,姓李的就不来了?"
"那当然,姓李的是河北的官.这年头你见过哪个河北的官会管河南的事儿?"
残兵们并不完全相信流言的真实性,但不止一个人听到博陵军将领说他们仅仅是为了报仇而来.而博陵子弟报仇分寸也掌握得非常克制,在上万俘虏中,只有几个领兵超过千人的大头目被斩首示众,其余的全发了一到三天的口粮,分批放逐到了外黄、陈留、济阳等地.
对于盘踞在外黄、陈留、济阴等地的王当仁、周巅、房献伯等瓦岗将领来说,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现在大伙名义上都奉蒲山公李密的号令,所以和雍丘营统领李公逸算是同僚.在李公逸没有战死的情况下,其余几家统领非但不能吞了他的部下,还有责任照顾好这些逃难而来的残兵.而残兵们带来的那些消息传得比风还快,不到三天,几乎所有老巢在运河两岸的统领都知道了博陵精骑杀来的具体原因.在没有把握战而胜之的情况下,几乎所有人将目光都看向了瓦岗山主寨.
瓦岗山主寨,河南四十七路豪杰的总瓢把子李密却无暇顾及来自雍丘的疥藓之痒.他现在的眼睛盯在虎牢关西南四十里的洛口仓上.那里囤积着数百万石粮食.在张须陀被阵斩之前,瓦岗军曾经多次打过那里的主意,都因为张老贼的狡诈勇悍而无功而返.如今,张须陀老贼已死,荥阳附近的裴仁基、刘长恭等大隋兵马互相不能配合,攻打洛口仓夺取军粮的计划,便再度被提上日程来.
即便徐茂功所统领的瓦岗军主力未被派往洛口,李密也不打算借助他人之手复仇.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当年他输给了李旭而徐茂功力挽狂澜.如今,他要凭借自己的本事复仇,而不须再假手于徐茂功.
老谋深算的李密看得很清楚,光凭手中的四千多骑兵,冠军大将军李旭即便在雍丘附近折腾得再厉害,也威胁无法令瓦岗军真的伤筋动骨.而对方之所以将动静造得如此大,恐怕为的便是早日能取得荥阳附近诸路官军的控制权,但以李密对大隋官场的了解,他知道,那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子辉,你以我的名义给王当仁写去一封信,告诉他无论姓李的如何挑拨,都不要出山迎战.此贼麾下的都是骑兵,我军与他野战吃亏.但光凭着四千多人,他根本没办法攻下外黄军的本寨!"将运河沿岸各营送来的告急文书一一摊开,李密指着其中一封对心腹幕僚房彦藻吩咐.
"是,我立刻就动笔!"房彦藻答应一声,就在李密的身边铺开了纸笔.他的字很漂亮,是标准的王氏草书,只是如此好字让王当仁这粗痞看未免可惜.姓王的粗痞未必懂得欣赏,反而会说这字写得缺胳膊少腿.
在整个瓦岗山中,除了李密、徐茂功和程知节等少数几个,房彦藻看其他同僚都不大顺眼.包括曾经最初的山寨创立者翟让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杀牛屠狗的鼠辈,当个山贼头子的本事有,想做一方雄主,那简直是沐猴而冠.
而瓦岗寨中也有很多人看房彦藻难受.这些来自三山五岳的豪杰之所以敬重李密,是因为李密不但有本事而且应了那首"桃李子"的民谣.房彦藻虽然是李密的心腹长史,但在众豪杰眼中不过是个贪权又善妒的穷酸,平素满口大话,一到关键时刻就露馅,根本不值得他们尊敬.
双方相处得剑拔弩张,有几次还差点当众争执起来,好在有李密和徐茂功二人在中间斡旋,所以目前还不至于拔刀相向.但彼此之间和睦共处是绝对做不到的.就在年关之前的庆功宴上,王当仁还带头闹事,令为众人奉酒的房彦藻下不来台.并且以此洋洋自得了好几天.
想到对方当日的嘴脸,房彦藻心里便觉得一阵厌恶,手腕的动作稍稍快了些,一些笔画看起来若惊鸿飘羽.
"子辉好像心神不静?你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傲岸了些!"李密在匆匆一瞥间便发觉了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恼怒,蹒跚着绕过书案,拍了拍属下的肩膀,安慰."当仁是个直性子,又没读过多少书,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况且咱们要取天下,便少不得这些樊脍、英布之流.昔日高祖若是光凭萧何与张良,又岂能建立起汉家数百年江山?"
"密公教训的是!"被李密着几位同僚的面戳破了心事,房彦藻非但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心里暖哄哄的,说不出地舒坦.樊脍、英布这些屠狗辈,无论怎么嚣张也爬不到萧何的头上.只要李密顺利得了天下,他房彦藻岂不就是再世萧何?怒气一平,他的才思立刻有如泉涌,半柱香时间不到,一篇以李密私人身份下达的军令已经写就.居然是文四骈六,气势磅礴.
"君彦,你给子辉看看,别让人挑出什么刺来!"李密看到房彦藻已经搁下毛笔,蹒跚着走回帅案后,笑着命令.
自从前年被李旭射下马背,他的腿便一直未能医好.因此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仿佛吃过三斗浓酒.但这并不影响李密在身边幕僚眼中的英雄形象,文人彼此之间看重的是智谋和才华,不会以外表取人,更不需要逞筋骨之强.
"李氏小儿,不知顺逆,妄动兵戈,徒逞血勇.此乃标草卖首之辈也,岂堪为将军之敌.密此刻无暇南顾,因此以腹心相托将军.望将军据险而守,使贼无隙可乘.待他日时机致,必破之如灵猫擒鼠…."记室祖君彦捧起房彦藻写好的军书,一边读,一边轻轻点头,"甚善,甚善,房兄大才,君彦不及也…."
"让你检视一下有没有令人误解的意思,不是叫你和子辉互相吹捧!"李密用手指敲了敲书案,疤痕纵横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他很享受现在这种天下英杰争相来投的日子,像眼下的祖君彦,早就以一笔文章而名动天下.还有坐在不远处埋首公文的柄元真、时得济,都是出身名门得英才.有这些人在身旁帮助出谋划策,李密才能感觉到那种挥斥方遒的洒脱.否则,终日与一群江湖豪杰称兄道弟,爽快归爽快,给人的感觉毕竟还像一伙山贼,而不是一方霸主.
"这封信言辞恳切,义理通达,王统领看了后,想必能感受到密公推崇之意,谨慎待之!"祖君彦向李密拱了拱手,又向房彦藻投下歉意的一瞥,笑着回答.
"君彦有话就直说,房某又不是那听不得逆耳之言的狭隘小人!"房彦藻笑着耸了耸肩膀,回应.在他心中,祖君彦、柄元真以及一些刚刚投上山来的前大隋官员都属于同道,在同道面前,他的心胸会宽阔许多.而对于某些异类,反正彼此之间怎么看都不顺眼了,也没必要相互包容.
"但君彦有一言,不知道当不当讲!"祖君彦又向李密施了一礼,以幕僚对待主公的姿态请示.
这种常见的官场礼节令人感觉很舒服,李密笑着挥了挥手,做出一幅勇于纳谏的模样,"君彦无须这些繁文缛节,这里都是咱们自己人,但说无妨!"
"是!请密公恕君彦唐突!"祖君彦放下军书,正色谏言:"密公叫王当仁严守不出,自然是个妙计.姓李的解决不了后顾之忧,很难大步前往荥阳与裴仁基等汇合!但既然其麾下只有四千余人,密公何不让王伯当将军从济阳移师南下,与王当仁两个并力攻之?即便不能一举将李贼击溃,至少也能与其斗个旗鼓相当,令博陵军伤筋动骨!"
"那太便宜了姓李的!"没等李密回答,房彦藻竖起眉毛,大声叫道.
他无法忘记当日的耻辱,即便李密不想报复,他房彦藻也无法将那屈辱的一页轻轻揭过.
那一战不但导致了以李密、他以及郑德韬、杨德方等外来名士为主的力量大受打击,而且让徐茂功、程知节等人的威望如日中天.如果不是去年李密用计杀了张须陀,至今山寨中做任何决定还要看徐茂功的脸色.
这笔帐不得不算.当日瓦岗军战败,主要是兵练得不精.如今瓦岗拥兵四十余万,即便不算徐茂功和程知节麾下的破阵营,即便其他诸营按每十人中有一个战兵来计算,可与官军正面相敌的精兵也能凑出五万人.因此,从人数上,瓦岗豪杰根本不怕区区四千博陵军.只要解决了迫在眉睫得军粮供给问题,重演一次大海寺之战不无可能.
到那时,房彦藻要亲自拿着刀,将李贼的肉一条条割下来,给当日阵亡于运河畔的袍泽报仇.
此仇,刻骨铭心,没齿难忘.
第六卷
广陵散
第三章
无衣
(七
上)
"子辉又入歧途了,咱们与李将军乃两国相争,各负使命耳.谁伤在谁手里都各安天命,没必要对仇恨过于执着!"李密见房彦藻的脸色已经变得青黑,摸了摸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笑着开解.
若说恨,没有人比他心中对李旭的恨意更浓.当年的李密本是一个凤目蚕眉,龙行虎步的英武汉子.如今却落得满脸伤疤,脚步蹒跚.原来被很多人一见面便折服于蒲山公身上透出来的帝王气度,现在第一眼看到他相貌的人却无不皱眉.这笔损失如果仔细翻,算上三天三夜也算不完.但如今是群雄并起的时候,李密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小肚鸡肠.
"密公说的是,属下受教了!"房彦藻也瞬间意识到自己失态,后退半步,向李密躬身致谢.
"咱们若想争夺天下,首先得有包容天下英雄的胸襟!"李密笑了笑,继续开解房彦藻的心结.
"密公莫非起了惜才之心,欲将李贼收于帐下么?此人曾深受杨广大恩,恐怕不会轻易俯首!"房彦藻叹了口气,以极不甘心地口吻回应.从李密的话中,他听出了对方心里把敌将看得很重.如果事实真的如此的话,将来瓦岗军中恐怕又要多出一个能与自己抗衡的人物,由此带来的权力变化,恐怕也难免是一大堆.
"如果他能看清天下大势,我自然会倒履相迎!"李密习惯性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摇头."放眼整个大隋,堪称百战名将者不过张、罗、杨、李四人而已.如今张须陀授首,罗艺反叛,杨义臣又纠缠在江都的烂摊子里分身乏术,挡在咱们眼前的,只剩下李旭一个.如果能把他也擒杀于马前,大隋朝土崩瓦解的时刻必将指日可待!"
"所以,密公便严禁外黄营和济阳营出战,以免打草惊蛇,让姓李的见势不妙在我瓦岗主力腾出手来之前开溜!"祖君彦顺着李密的意思想了想,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非也!"李密扫了祖君彦一眼,继续摇头."此子深得用兵之道,当仁和伯当与他野战,只怕有败无胜,徒损我军士气耳!"
"密公说得是!卑职先前还误以为密公不肯令外黄营出战,是怕姓李的见机不妙,撒腿跑回河北去呢!"房彦藻听主帅的口气不像准备招降李旭,悬在心口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笑着将话题重新引回祖君彦的提议上.
"至于君彦所提与他拼消耗之策,更是徒劳!"李密笑着看了房彦藻一眼,仿佛将其心中的小算盘看了个通透.转过头,他继续向几位属下解释."李贼现在所凭的不是手中区区几千骑兵,而是河南讨捕大使之官职.即便咱们在运河两岸的各营兵马并力齐出,侥幸将他麾下四千士卒全歼了,只要此人能只身走到荥阳,恐怕数日之内,便可重新执掌数万兵马.同样,只要咱们能阻止他将荥阳附近的隋军整合,光凭麾下那四千精骑,就算个个能以一当十,他也威胁不到瓦岗分毫."
李密的心里十分明白,眼下的局势和上一次瓦岗军与齐郡精锐在运河畔交手时大不相同.上一次是他急于巩固自己在瓦岗军中的地位,所以一时贪功冒进,被隋将趁虚而入.而这次,是李旭急着执掌河南诸路隋军兵权,他反而能好整以暇待之.
祖君彦见李密心中对如何用兵已经有了定谋,便不再坚持自己的建议.但作为记室,他有责任提醒谋主留意一些细枝末节,"李贼借败兵之口造谣,乱我军心.密公心中虽然已经有了破敌之远策,为了各营将士的团结,也应想个应急办法才好!"
"对,密公不如劝一劝翟老当家,请其稍微作些让步,将张须陀的头颅还了其家人,也免得姓李的一再拿此说事儿!"时得济素来看不惯瓦岗军这种割人首级索要赎金的强盗作为,看准时机劝谏.
"应之有所不察,非李某未曾向翟老当家进言,而是翟老当家恨极了张须陀,不肯听李某之谏也!"李密连连摇头,唉声叹气.
时得济听李密话中没有明确接受自己的意见,继续坚持道:"多了几万枚肉好未必能令主寨自肥,失了外营弟兄们的心便得不偿失了.翟老当家也是个豪杰,怎么就分不清其中轻重呢!"
眼下李密虽然做了瓦岗军大当家,但翟让地位超然,在各营统领中影响力甚大.由于此人在山寨草创之初受过很多伤,所以眼下没精力干涉太多的政令决策.只是对钱财方面,却看得一直很紧.不但每次作战的战利品要按江湖规矩分大头,他的哥哥还屡屡做出刁难前来投靠的大隋官员,索要入伙钱的混帐事,令有心将瓦岗军塑造成一支仁义之师的李、房、时、诸等大为尴尬.
李密见时得济愤怒之情溢于言表,也觉得继续拖延下去不是个办法.他看了看一直埋首公务没参与议论的邴元真,又扫了一眼刚刚归顺瓦岗不久的几个前隋官吏,用力咬了咬牙,毅然说道:"也罢,既然大伙都这么认为,我今天就再去捋一次翟老当家虎须.子辉,军书上的墨迹干后,你就遣快马送到外黄营去吧.顺路通知一下伯当,叮嘱他暂忍一时之气,切忌轻举妄动.建德,你随我去后寨见翟老当家,把咱们上个月得的那座珊瑚树也搬上.他当年吃了不少苦,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了,就喜欢收集这些富贵之物!"
"是!谨尊密公之命!"左长史房彦藻和近卫营统领蔡建德答应一声,各自下去准备.片刻后,李密带着几个随从,抬着一座三尺多高的血色珊瑚树,缓缓来到翟让所居的瓦岗后寨.作为瓦岗军奠基人的住所,这里比李密等人处理公务的聚义厅豪华得多,光是二层高的楼台就起了十余座,一座座钩心斗角,各据地势,看上去好不壮丽.
听到李密来拜,翟让早早地迎到了大门口.他一直相信对方是可以取代杨广的真命天子,所以丝毫不敢托大.没等李密上前行礼,自己抢先一步迎了上去,张开双臂,扶住对方肩膀叫道:"密公今天公务不忙么,怎么有闲暇来看我这病人?难道是茂功和咬金他们已经顺利攻克洛口仓了?"
"哪有如此快.大隋的狗官们向来把粮食看得紧.前几次孟让他们趁夜打劫,也不过抢了最外围几个小仓.中间的那些万石大仓一个都无法靠近.这次茂功又是冲着主仓去的,想必更要费一番功夫!"在翟让面前,李密立刻换了一幅粗旷形象,连连晃着对方肩膀回应.
"不过大当家尽管放心,茂功素来不打无把握的仗.他说能将洛口仓攻克,便一定能攻克.你我耐心等着,准备听他的好消息便是!"大笑了几声后,李密继续道,疤痕交错的脸上写满对兄弟的信任.
"你怎么又叫我大当家!"翟让皱了皱眉头,不依不饶地纠正李密言辞中的失误."我早说过了,瓦岗军大当家是你,不是我翟某.将来你做了皇帝,我作个逍遥侯便知足.眼下咱们寨中的英雄越来越多了,千万不可再乱了秩序!"
"嗨,翟兄教训的是,小弟一时说顺嘴了,改不过来.况且在小弟心目中,无论到了何时,翟兄永远是大当家!"李密做了半个揖,大声回答.说到后来,他感触往事,语调已经有些颤抖,"李无翟(泽)不生.当年若不是翟兄仗义收留,小弟这幅身躯早填了沟壑,哪能有今日之富贵?所以这秩序尊卑,咱们人前再讲.人后之时,你我之间只有兄弟,没有主臣!"
翟让听李密说得坦诚,自己心里登时觉得暖洋洋的,松开抱在李密肩头的胳膊,然后又大笑着拉起对方的手."想当初,翟某不过是一个坐地分赃的强盗头子,若没你李密,哪会名扬天下?法主,认你做兄弟,是翟某这一辈子所为最正确的事!值,死都不会后悔!"
二人四目相望,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拳拳之意.李密命人抬过珊瑚树,说是前日东平公徐元朗送来的礼物,请翟让笑纳.翟让粗粗扫了一眼,便命令人将珊瑚树放在地上,然后笑着对李密抱怨:"法主以后还是不要给我送这些东西了.你知道我是个穷命,分不出宝贝的好坏来!平素大伙分给我的,已经足够开销.这些贵重之物,还是派人运到河东去换了钱粮,补充一下军需吧!"
"眼下兵荒马乱的,谁还肯买这贵重之物?翟兄若是看不上眼,就让大兄收着,我记得他最喜欢收集珍奇之物!"李密笑着回答,"当年为了咱们瓦岗,他被官府逼得倾家荡产.如今咱们有了些积蓄,也该给他些弥补!"
躲在翟让身后的翟弘早就被珊瑚树上散发出来的宝光晃得眼花,正恼怒弟弟不会做人,猛然听得李密改口,赶紧跳将出来,双臂将珊瑚树揽于怀里,一边用衣襟摩挲,一边谢道,"还是密公有心,这珊瑚恐怕是龙宫里搬出来的吧.我替你们哥俩儿个手好,哪天你们手头紧了,再到我这里来取便是!"
见自己的亲哥哥翟弘如此,翟让唯有叹气.他当年亡命江湖,害得哥哥家产被抄,两个侄子尽数饿死.所以成了事后,很希望能对哥哥一家有所补偿.因此,每次有人送礼被拒,提起翟弘的名字便轻易能过关.
待翟弘和侍卫们抬着珊瑚树走远了,李密一边和翟让并肩进门,一边低声汇报道:"徐元朗想加入咱们瓦岗旗下,我还没有答应他,翟兄之意如何?"
"他已经占了整个东平郡,拥众不下十万,估计也就是暂时借咱们的房檐躲一躲雨,翅膀干了便会单飞.所以答应不答应意义都不大.你怕是将来调派不动他,咱们的背后,也不能轻易让他看到空隙!"翟让想了想,根据自己的江湖经验提议.
"我也觉得是这么一个道理.但不答应他,又怕寒了其他来投奔者的心!"李密叹了口气,为难地说道.
"那就应下来,让他自己单独立一个营,听调不听宣.把韦城营调到东郡和东平交界处,守着离狐!如果徐元朗与咱们相安无事,咱们也乐得让他守在侧翼.如果他心怀不轨,让韦城营立刻杀过去,并了他的部众!"翟让不想让李密为难,给他出了一个比较折中的主意.
"姜还是老的辣,我今天和子辉他们议了一上午,也没想到这个好法子来!"李密拊掌,大笑.
"你又哄老哥我开心!"翟让用力捶了李密肩膀一拳,笑骂.李密侧身让开拳锋,单掌回拍,翟让拆掌,又一脚挑了过去.二人动作都不太灵光,比比划划,只取个乐而已.待笑闹够了,翟让想了想,正色劝道:"法主也该立个名号了.我听说窦建德自封为长乐王,高开道自封东海公,这徐秃子就一个给人家抬棺材号丧的,如今也做了东平公.你如果再不打起个响亮名号来,恐怕不好约束天下豪杰!"
"这倒不急,咱们好歹打两场胜仗,把局面打大些,再建字号不迟.否则刚占据了几个县城便关起门来称大王,未免让人嘲笑!"李密对窦建德等人的行为十分不齿,冷笑着回应.
"这些,做哥哥的也不太懂.我读的书不多,也没见过大世面,随口说说而已.何去何从,你自己拿主意就是!"翟让被笑得脸上发烫,讪讪地解释…
"我知道翟兄一切都是为了瓦岗!"李密发觉自己说话唐突,赶紧想办法补救."翟兄的见识是那姓窦的百倍.你能把偌大基业坦然让给我来执掌,这份心胸又岂是区区鼠辈能比得了.我既然从翟兄手里接过这个担子,便要想方设法将其光大.一时长短,与翟兄同样是不与人争的!"
翟让本不是个小肚鸡肠之辈,听了李密的解释,连连点头."那就好,你心里有章程,我便不多生事了.免得弟兄们不知道该听谁的!"
"凡事还须翟兄多扶持!"
二人谈谈说说,纵论天下大势,甚是相得.提到瓦岗山的近期发展,翟让又猛然想起了纷扰的流言,用手指了指隐在苍松翠柏之中的前寨,笑着建议:"上几次张家的人来赎老将军首级,你都让我漫天要价吓走了他.如今他们已经将五万肉好凑齐了,很快便可从黄河上送来.我想弟兄们心中的怨气估计此刻也出得差不多了,不如用匣子将首级装殓过,与张家卖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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