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隋乱(校对)第20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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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懂什么?咱们哪里有那么多功夫在此穷耗!"杨义臣瞪了二人一眼,大声道,"咱们在芜蒌拖得久了,格谦和杨公卿二贼肯定开溜.这些人都是河北群贼的头子,只有将这些人一战全歼了,整个河北的平定才指日可待!倘若溜回一个去,转眼就会又带起一大群!"
"杀了高士达,还有窦建德.斩了格谦,还有高开道.贼人那么多,怎可能一战杀绝了…"侯桥不敢跟主帅硬顶,低下头,小声嘀咕.
见两名心腹将领战意不高,杨义臣把语气放缓了些,叹息解释:"天下已经乱了两三年了,咱们这些做武将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继续乱下去是不是?能早一日平定了河北,咱们便能早一日南下.眼见着各地反贼已经成了气候,朝廷却束手无策.一旦这山河易主,你我难道心里不愧疚么?"
侯、邓二人听杨义臣提起武将的职责,顿时无言以对.沉吟半晌,低声回应:"大帅说得是,早一天平定了河北,咱们就能早一点去救东都.您尽管在这里督战,我和侯将军再带人冲杀一回,即便战死城头,也绝不会再后退半步!"
"你们两个还是不要去了!"跟属下将领争执了这么长时间,杨义臣的心态也慢慢恢复了冷静."老夫本想着给咱们这支兵马买个人情,将来和博陵军彼此之间也更好相处.哎!谁料贼人这么难啃!有见,你先下去疗伤.子通,你拿老夫的名帖去见李将军,请他准备在巳时对西城进行强攻.老夫再这边用弓箭跟高士达耗上一耗,先压压他的气焰,然后配合博陵军给他来个声东击西!"
"诺!"邓有见和侯桥知道老将军不会亲自去登城了,赶紧答应.与博陵军并肩作战了这么久,他二人都相信对方的战斗力.至于送不送得成对方人情,反正两家兵马眼下都在河北,今后相处的日子还长,也不争在这一时半刻.
当下,邓有见被亲兵扶走.侯桥取了杨义臣的名帖,径自去芜蒌城西侧求见李旭.一路上看到博陵军营垒森严,巡逻的士卒脸上都隐隐透着暴戾之气,心中暗道:"怪不得大帅说是姓李的乃博陵军之魂,看来此言着实没错.他一个人起了杀心,居然让数万兵马都变得这般嗜血!也难怪城里土匪如此强悍,城破后他们落到杨老将军之手,自是难逃一劫.倘若落到博陵军之手,恐怕只挨一刀还算走运!"
想到区区数日之内来博陵军的变化,他心中又觉得张须陀战死的音信来得着实不是时候."那朝廷信使也是窝囊,各地兵戈四起,那些走南闯北的商人不敢过黄河,你当官差的难道胆子也如此小么?即便你怕被人中途劫杀,借流民之口早点儿把消息传过来又费多大力气,何必耽误了这多功夫!"
他不想自家兵马和博陵军这一个多月来转战数百里,根本就是居无定所,地方官员即便听到些市井谣传,也不敢轻易将其汇报到军中,以免影响两位主将的指挥;只是一味怪信使胆小,不该先取道河东,然后才千里迢迢地绕到河北来."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仗打得最关键时刻把张老将军战死的消息送来了,害得姓李的一下子就失了方寸.姓李的失了方寸不打紧,偏偏杨老将军又要照顾他,害得本来该两家干的活全让一家兵马干了,枉死了那么多弟兄!"
想到宣威将军周宇的冤死,又想起杨义臣刚才所说过的要早日领兵南下的话,不觉怨气更重,"该死的瓦岗贼.大伙两厢交战,你设计将张须陀杀便杀了,无论阴谋也好,阳谋也罢,那都是一种本事.又何苦那老将军的人头当炫耀!结了这个仇,恐怕不但姓李的要领兵去报复,哪支大隋官军今后与瓦岗贼遇上了,估计也要杀个不死不休…"
芜蒌城方圆不过六、七里,侯桥一边走,一边抱怨,转眼便到了城西.正于中军帐外当值的周大牛与侯桥曾经有过书面之交,见到他前来,惊诧地问道:"你们不正在城东打得凶么,侯将军怎么有闲暇到我们这里?"
"嗨,休提.那高士达就像个急了眼的兔子,咬人咬得厉害!"侯桥叹了口气,悻然道."冠军大将军在里面么?我家大帅有事情想拜托他!"
"小声些!"周大牛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肃静的手势."我家将军昨晚一夜未合眼,今早议完事,刚刚趴在桌案上休息.事情非常急么,能不能稍等一半个时辰?"
"恐怕是耽误不得!"侯桥此刻有求于人,所以尽力把声音放低,"是两家合力攻城的事儿!冠军大将军还在为张老前辈的事情难过?哎!老前辈如果看到大将军为他难过到如此地步,酒泉之下也该心满意足了!"
"老前辈乃大将军的恩师!"周大牛也叹了口气,摇着头回应."还有张将军、吴督尉、韩郎将,都是张老前辈一手带出来的.大伙这些天日日吵着要南下找瓦岗军拼命,从早吵到晚,唉,这几天,将军大人累得紧呢!"
"待攻下此城,定将那些贼人全砍了,以祭老将军在天之灵!"侯桥顺口敷衍,"反正他们都是强盗,河南河北一个样.周兄能否行个方便…"
他二人自以为说话声音低,中军帐内早有人听见."谁在外边,大牛,请他进来吧!"根本没有入睡的李旭揉了把脸,强打着精神命令.
"是杨帅帐下游击侯桥奉命前来传话!"听到李旭声音,侯桥赶紧回应.周大牛气得冲他连翻了数个白眼,却无可奈何,只好掀开帐帘将他请了进去.
"大将军好生憔悴!"乍一看到李旭的模样,侯桥心中不由得心中一紧,暗道.比起数日前与他并肩作战那个李旭,眼前的李大将军仿佛刚刚生过了一场急病般,脸色青黄,整个人瘦得连眼窝都深陷了下去.曾经明澈的目光也变得黯淡,隐隐还带着数抹擦不掉的哀愁与迷茫.
"攻城遇到了些麻烦么?高士达走投无路,定然会死撑到底!"不待侯桥开口,李旭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本来我这里已经准备动手的,但城门都被高贼用沙包堵死了.城里的内应请大伙再等一时半刻,好让他能找到一个稳妥的办法!不过既然侯将军已经来了,杨帅希望我怎么配合,尽管说于我知道便是!"
"不敢,其实我是向李将军求援来了!"侯桥听对方问得直接,脸上不禁有些发烫,"芜蒌城是弹丸之地,本不该再烦劳贵军出手.但今天我军攻城非常不顺利…"说着说着,他便将头垂了下去,眼睛只敢看着自己的靴子尖.
对付一伙穷途末路的蟊贼,却付出了两员偏将受伤,一名大将战死的代价.自从追随杨义臣以来,侯桥从没见过自家兵马受到如此挫折.偏偏还有博陵军最近的战绩在旁边对比着,更令人感觉面上无光.
"贼军有城墙可持,咱们偶尔受些挫折也不足为怪!"李旭知道侯桥是觉得失了颜面,笑着宽慰,"当年高句丽人的辽东城也不甚大,却防御得法,结果本朝数十万大军也无可奈何."
"所以,我家杨帅想请李将军从巳时起在西侧展开强攻.我军已经把贼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城东了!"侯桥听李旭的话里没有嘲弄之意,赶紧顺势说出自己的目的.
李旭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回应.他并没有直接答应对方的请求.博陵军平素训练侧重于野战,很少演练攻城战术.贸然出击,未必能比杨义臣麾下的府兵取得的战果大.但城里的内应显然指望不上,这种塞死四门,死守不出的办法高句丽人在辽东用过,他自己当年在黎阳也用过,对付远道而来的敌军最是有效.
"待破了此城,咱们拿城里的流寇血祭张老将军在天之灵!"见李旭不太愿意出手,侯桥试探着寻找双方的共同目标.
"嗯!"李旭又闷闷地答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依旧颓废.侯桥的提议并不能让他感到振奋.数日来,死在博陵军将士盛怒之下的盗匪接近三万.但杀戮并没有给大伙带来任何好心情.相反,每当手上又沾上一些俘虏的血,李旭就觉得更心烦气燥.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草原上,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胡人.当年苏啜附离拿敌对部落长老的血肉祭天,如今他非但杀死了被俘的土匪头目,连那些小喽啰也没放过,残暴程度已经超过了苏啜部的牧人远甚.
无论杀人时有多少理由,无论杀人时能听到多少欢呼,都不能掩盖那浓郁的血腥气.可不让远近的绿林豪杰知道个"怕"字,李旭又唯恐今后自己不在博陵时,难免有其他流寇前来趁火打劫.如果不流干土匪们的血,他又自觉无法告慰高挂于瓦岗寨上原属于张须陀老将军的那颗永不瞑目的头颅.
"大将军莫非有难处么?"见李旭半晌沉吟不语,侯桥心中未免有些失望,将声音抬高了几分,质问.
"我在想,如果咱们围而不攻,里边的人能支撑几天!"李旭将心思从遥远的瓦岗山收回来,疲倦地笑了笑,半眯着眼睛回应.
他实在太累了.连续数日来,每当他一闭上眼睛,必然会看到张须陀的身影.老将军教导他如何用兵,如何服众,如何对付地方上好名气的文官,如何应对气焰熏天的朝廷权贵.如何在谣言四起时,毫不犹豫地宣布对他的信任.如何将萁儿认做义女,在全军将士面前为他二人主婚…..可以说,没有老将军当初的教导的帮助,就没有他的今日.而就在他即将有所回报之时,老将军却被人用计谋斩杀了.
定计者,毫无疑问又是他的好兄弟,曾经一道出生入死的徐茂功.
到底该怎样做才算对得起张老将军,到底怎样做才是老将军最希望的复仇方式.最近这几日,旭子感到自己眼前仿佛有一团浓雾,四处都看不清楚,四处都没有去向.
"我家大帅说过,他希望尽快解决此地战斗!"侯桥看到李旭精神委靡,心中满脸有了些恼怒,将说话声音更高."我家大帅说,做武将有做武将的职责.他需要尽快结束河北战乱,也好南下去扫平瓦岗!"
"杨老将军真的这么说?"仿佛突然抓住了什么东西般,李旭干涩眼皮瞬间跳开,目光一下子像春天的溪流般重新拥有了生命.他感觉到自己看到了答案,又不确定答案在哪.望着被吓傻了的侯桥,竟然是满脸期待.
"我家大帅,我家大帅的确说过,早日平定了河北,他便能早日率军南下!"侯桥以为李旭准备约杨义臣一道攻打瓦岗,有些犹豫地回答.杨义臣说过南下,但没说过一定去瓦岗山.他不想让李旭觉得自己在撒谎,却不得不把对方的问话敷衍过去,"我家大帅说,做武将有做武将的职责,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天下越来越乱.眼见着各地反贼已经成了气候,他心里很着急!"(ngzw买断作品,请勿盗贴)
"我明白了!"刹那间,仿佛又一道日光又照在了李旭脸上.他笑着咧咧嘴,脸上的表情依旧带着哀恸,看上去却不再像先前一般迷茫."请转告杨老将军,今日巳时,博陵军会倾全力攻城!"
"多谢大将军!"侯桥随便不清楚李旭到底明白了什么,却在不知不觉间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拱手肃立,朗声道.
"应该多谢你家杨帅才是!"李旭笑着还礼,站起身,将侯桥送出了帐外.目送着对方背影去远,他回过头来,果断地对周大牛吩咐:"大牛,传我的将令给张将军,让他把弟兄们从南城撤开,给土匪留一条出路!"
"哎,哎!"周大牛一时没反应过来,连声答应.围三阙一,这的确是个瓦解敌军抵抗意志的好方式.凭借以往的经验,周大牛认为看到活路的土匪们不会再坚持死守.而一旦他们弃城逃走,博陵军的骑兵便会从后方掩杀过去.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判断,李旭很快抓起了第二支令箭,"传完命令给张将军后,你再去传令给吕钦和王君廓,命令他们二人整顿轻骑,随时准备追杀逃敌!"
"是,末将遵命!"发觉主将终于恢复了心智,周大牛高兴地一挺胸脯,"末将一定转告吕钦将军,让他除恶务尽!"
"算了,一群铤而走险的蟊贼而已,算不得大奸大恶."李旭苦笑着摇头,"你告诉吕钦和王君廓,让他们不要滥杀,把投降者带到苦力营,跟孙宣雅麾下那些人关到一处.待击败了格谦、杨公卿那一路后,咱们将所有俘虏押到涿郡去垦荒赎罪!"
"将军,难道你准备就这样放过他们?"周大牛搔搔头皮,狐疑着问.他很高兴又看到了李旭脸上的笑容,但同时也很不理解自家将军性子为什么又变得仁慈.
与先前的李将军不同,与这几天的李将军亦不同,但到底不同在哪里,周大牛却说不清楚.他只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如宝剑初砺,流光溢彩,锐利轻灵,.
"不是放过,而是他们罪不至死!"李旭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拜托了一个大包袱般.伸出手,他用力拍了拍周大牛的肩膀,"张老将军说得对,武将的职责是守护,不是杀戮与破坏!"
第六卷
广陵散
第二章
背弃
(八
上)
踏着已经开始变硬的黑土地,马蹄声和人的脚步声嘈杂且烦乱.七千多骑兵、两万多步卒迤逦从晨雾中穿出来,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周围方圆二十几里内没有城市,也没有村落.但喽啰们依旧像怕惊扰了百姓一般,走得畏手畏脚.偶尔几声乌鸦叫,便吓得众人脸色惨白.偶尔有狼嚎从薄雾后传来,他们脸上的表情更恐慌,如同到了阴曹地府一般,全身上下都开始瑟瑟发抖.
"格兄,咱不能再这样躲躲藏藏地走下去了.否则,一旦和官军遭遇,弟兄们根本不堪一战!"杨公卿拉住马头,等到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格谦与其他几家寨主跟上来,低声向众人提醒.
"哎,不躲也不成啊,一旦杨老贼掉头回扑,咱们就这点兵马,怎么可能打得过他!"这支人马的名义主帅格谦叹了口气,回答的声音里透着疲倦与无奈.
此番北进彻底败了,败得稀里糊涂.大伙不远千里来奔袭鲁城,结果刚刚看到了青灰色的城墙,连阵势还没来得及拉开,便听到了知世郎王薄已经兵败的消息.紧接着,孙宣雅被擒、刘春生被杀、刘霸道生死未卜、芜蒌和饶阳相继失守,坏消息一个接一个,赶着趟儿般从南边传来.如果不是大伙见机得快,估计此刻的结局就像东海公高士达一样,被人堵在芜蒌县旁边的一个小山谷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从知世郎王薄派人冒死送来战败消息的那一刻起,偷袭鲁城的豪杰们便果断回撤.但众人为了避免被杨义臣老贼迎头堵住,不敢像北上时那样大摇大摆地走官道.而乡间这些由百姓用脚踩出的小路又废弃了太长时间,走起来既耗精神,又费力气.
即便如此,众人依旧走得提心吊胆.稍有风吹草动,便疑神疑鬼.而老天也跟大伙过不去,每个早晨都有薄雾下降.雾气后总象隐藏着数万兵马,随时都会给众人致命一击.
仿佛跟大伙开玩笑,一阵激烈的马蹄声突然从前方的山丘上炸起,由远而近."完了!李仲坚!"正在相对着叹气的格谦等人立刻用手按住了刀柄,脸色由白转青,有青转灰,关键时刻,竟没人能说出一条完整的将令.
喽啰们也立刻炸了营,趴在地上装死的装死.拔腿逃命的逃命,哭爹喊娘,狼狈不堪.
只有杨公卿还保持着冷静,他侧耳听了听,扯着嗓子喊道,"大伙别慌.是我昨夜派出的斥候.大伙别慌,是自己人,自己人,别乱放箭!"
"自己人,不要慌,不要放箭!"几名骑在马上的土匪把手放在嘴边,一同扯着嗓子大喊.
听到喊声,紧张到寒毛直竖的喽啰们停止了胡乱射击,手中的羽箭却依旧搭在弓弦上,警惕薄雾后的一举一动.很快,那吓死人的马蹄声便开始放缓,转稳,数名浑身冒着"白烟"的轻骑穿破薄雾,站在不远处的土丘上向杨公卿抱拳施礼.
"报!杨帅,石牌渡附近没有发现官军,永济渠上也没有大船通过!"虽然将大伙吓了半死,但斥候的声音听在耳朵里犹如佛唱.
"呼!"几名寨主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将手从刀柄上挪开,抬头挺胸,放眼张望,仿佛天边的晨光也开始变得明亮.
"清池城的守军有没动向?南皮城附近有没有官军出现?"杨公卿皱了皱眉头,大声追问.
"清池城守军依旧闭门不出.南皮城?"斥候犹豫了一下,喘息着回答,"属下的人还没从那里赶回来,消息不能确定!"
"再探,有情况火速汇报!"杨公卿挥挥手,命令.
"是!"斥候跳上马背,身影慢慢消失在隐隐带着淡黄色的薄雾背后.杨公卿目送着他离开,回头看看战马上摇摇欲坠的自家弟兄,再看看满脸茫然的格谦、王进宝、张金树等寨主,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哎――!"
"哎――!人不能和命争啊!"听见杨公卿叹气,天威将军格谦叹息着附和.他还没从战败的打击缓过神来,总是怀疑那个李将军是老天派下来收拾众人的武曲星.这种心态非常影响士气,但偏偏这支兵马里他威信最高,说得话最有分量.
"这不是命,是大伙太小看了姓李的!"杨公卿的年龄比格谦小得多,对他的颓废很不满意."如果再来一次,咱们的结局未必会这么惨!"
"还来?"格谦在马背上晃了晃,龇牙咧嘴."我说杨兄弟啊,你真是初生犊儿不怕虎.总瓢把子和刘霸道要是逃不出来,今后谁还敢挑这个头儿.要我说大伙还是尽快回到豆子岗(原字为:卤亢)避一避风头,免得姓李的发起疯来,追杀到平原去.你没王薄的人说那家伙已经急红了眼么,把所有俘虏无论老幼全杀了!"
"死则死耳,这世界上谁能永生不死?"杨公卿撇着嘴摇头.他有些看不起格谦那幅被霜打了般的窝囊样子.失手就失手了,大伙从举兵开始到现在,谁没失过手.如果稍微受到一点挫折就向豆子岗那大盐泽里边躲,这辈子几时才能出头?
"哎!"格谦能看到杨公卿脸上的不屑神色,短叹了一声,将头歪向了一边.杨公卿说得轻巧,短时间内各家山寨的元气怎可能恢复.从去年起喽啰兵已经开始变得难招了,姓李的如今又凶名在外.明知道万一输了就会掉脑袋,谁还愿意再去冒险?况且即便大小当家们有心思找回一点场子,喽啰兵们也未必愿意追随.
"干咱们这一行,本来就是死中求活!官军一时未必能杀回来,即便杀回来,走官道也比走山路节省体力.况且真的正面作战,咱们未必就一定不是官军的对手!"杨公卿不顾格谦的感受,继续试图说服众寨主改走大路.他生性喜欢冒险,当年就是靠冒险袭击杨广的车驾,抢夺御营马匹和辎重而一战成名.眼下在河北群豪中,他的势力不算大,却也绝不可以被人小瞧.特别是其麾下骑兵,行动起来绝对可以用"来去如风"四个字形容.平素里杨公卿借助骑兵的速度经常行出人意料之举,除了这次攻打鲁城劳而无功外,其他时候几乎无往不利.
"可那姓李的也太厉害了.你算算,自从他来到河北,多少当家的都折在了此人手里.如今他又勾结上了杨义臣那老家伙.如果咱们倒霉正好迎头碰上了…"格谦不看杨公卿,头冲着其他几位寨主低声抱怨.(ngzw买断作品,请勿转载)
"就是,就是,这小子最近走大运,咱们暂时别惹他,等他时运过了再说!"同行而来的小寨主张金树、王进宝等人纷纷附和.他们的实力远不及格、杨、高、王等威名赫赫的大当家,因而只能选择其中一个来依附.眼下格谦为人处事远比杨公卿低调,所以大伙也跟他走得更近一些.
"告诉大伙走快一些,争取明晚之前能赶到盐山!"格谦见众人很给自己面子,示威般提高了声音,命令.
盐山在渤海郡北部,地方荒僻,树木茂盛.众绿林好汉赶到那里,基本上就等于脱离了危险.如果官军前来截杀,大小寨主只要化整为零,带着各自的属下该钻山沟的钻山沟,该进林子的进林子,保证不会被人一网打尽.
"对,咱们是得抓点儿紧.这天儿马上就亮了,旷野里啥都藏不住!"众寨主们七嘴八舌地响应.转眼间,南腔北调的命令声便在人群中响了起来,"麻溜着,跑起来!""赶紧地,别腿肚子上系了秤砣般!""利索点儿,利索点儿,没吃饭啊…."
听着众寨主们的号令,杨公卿心里感觉一阵厌烦.无怪乎王薄和高士达都一战而溃,跟这种模样的土包们搭伙,不败才是怪事."弟兄们,抖擞起精神来,给大伙头前探路!"他骄傲地扯开嗓子,大声招呼了一句,然后抖动马缰,顷刻间将格谦等人甩在了背后.
本来还睡眼惺忪的马贼们听到杨公卿的召唤,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立刻策动坐骑跟了上去.土丘下登时一阵大乱,没有战马的喽啰兵们被马蹄激起的烟尘呛得一边咳嗽,一边咒骂.众马贼却充耳不闻,转眼间将盟友抛下了一大截.
如果不是照顾众人的速度,杨公卿和他麾下的七千马贼早就没了影儿,两条腿儿跑不过四条腿的,这是千古不易的硬道理.可杨公卿知道他自己不能这样干,他现在需要的是人脉,只有把所有人,无论他瞧得起瞧不起的都平安带回老巢去,他的杨字大旗才能树起来.眼下知世郎王薄倒了,东海公高士达生死未卜,整个河北绿林道上,除了怕死鬼格谦之外,名望和实力都能和他杨公卿相提并论的,几乎再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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