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隋乱(校对)第1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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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徒注:关于突厥族祖先的传说,参见《周书》
第一卷
塞下曲
第三章
旷野
(二
下)
轰地一下,李旭感到浑身的血液全涌到了头部,炸开,散发出无数多金色的星星.大的,小的,五角的,十字的,就像过年时在火堆中竹节炸裂的刹那,短暂,但是绚丽多彩.他不敢动,也不敢把少女的胳膊挪开,只敢静静地躺在那里,连呼吸时胸口的起伏都尽力去控制.
非礼勿视,他在心中拼命地告诉自己.目光却忍不住慢慢移动,扫过被火焰烤红的毡包顶,缓缓地凝在少女的脸上.那是一张姣好的面目,几乎是他在这世界上见过的最美的.细嫩的皮肤、长长的睫毛,还有一双娇艳欲滴的嘴唇…
李旭看着,看着,就像看着一件名贵的南国白瓷,不敢去碰.唯恐一碰之下对方就会落在地上摔个粉碎.也不敢多想,因为少女是如此美丽不可方物,像一朵莲花般难以亵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深处在膨胀着一股湿热的冲动,但接下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却是一无所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个时辰?一百年?或者仅仅是一瞬?最终,李旭再次鼓起了勇气.他轻轻地用手抬起少女的胳膊,把它放进了毯子下.然后,以最轻,最细微却极快的动作站了起来,蹑手蹑脚走出了毡包.帐篷里太热了,他需要一点冷风来让自己平静.
草原上,星大如头.水一般的星光从近在咫尺的天幕上倾泻下来,一下子就穿透了他的长衫.秋风在旷野间呼啸,隐隐地还夹杂着狼群的号叫声.这里是草原深处,不是自己的家,李旭的头脑越来越清醒.
酒意全部被风吹散,理智和感觉又回到他的躯壳中来.他感到手臂上又无数鸡皮疙瘩迅速生出,却没有勇气再次钻入毡帐.举目向远方望去,李旭看到在安置货物的几个帐篷里还亮着火光.也许自己应该去那里照料货物,他终于找到了个充足的理由,逃命般迈动了双腿.
帐篷帘被轻轻的拉开了,里边的听见了外边的脚步声,警觉地探出半个身子.是九叔?李旭非常高兴地看到了那个宽阔的肩膀.不顾对方惊诧地目光闯入帐篷,却发现徐大眼和郝老刀也在这里.地面上还架着一口铁锅,锅里面的肉汤正汩汩冒着热气.
"这么快就从温柔乡醒了?"徐大眼看到李旭出来,嘲弄地问道.
"我,我!"李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实在太差,肯定已经被徐大眼归为杜疤瘌、王麻子等人的同类.但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好像没有一件事情可以被指责.
"你不会告诉我你什么也没干吧?"徐大眼看见李旭尴尬的模样,皱着眉头追问.宴会上,只有他与孙九、郝老刀三个人坚持到了最后.当发现有女子钻入同伴的帐篷时,读了很多书,拘泥于君子之道的徐大眼毅然选择了陪同九叔去守夜.
"我?"李旭的脸又涨成了黑紫色.男女之间的事情,对一个十四岁出头的少年来说太复杂,太奇妙.他的确什么也没做,但作为一个渐渐长大的男人,他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你还是个雏儿?"这回,轮到郝老刀发飙了.他跳起来,促狭地在李旭双腿间摸了一把,然后仰天发出一声狼嚎般的惨叫:"我的天哪!我以为早就没人炼童子功了呢!有你在,商队还请我们这些刀客做什么!"
李旭羞得浑身发烫,恨不能找个地缝钻将进去.转身欲夺门而出,却被九叔一把拉了回来:"别理睬他们,坐在火堆旁喝碗醒酒汤.这地方风太冷,外边站上一夜肯定冻出毛病来!"
李旭挣脱不得,只好偏着身子在九叔旁边坐下.徐大眼见他满脸尴尬,反而倒不好意思起来,强忍着肚子里的笑意把头偏向了别处.郝老刀却不依不饶,目光上上下下扫视李旭,非要看看炼"童子功"的人筋骨与他人比有何异同.
"老刀,别欺负孩子.他是读书人,脸嫩!"九叔伸手推了郝老刀一把,笑着呵斥.
"读书人,你见哪个读书人绝后了.子曰,食,色,性,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郝老刀满口胡言乱语.他幼年时求学不成,所以一生中除了舞刀弄棒,就是以歪曲古人之言为最乐.
"那老刀叔何不选个帐篷去快活,难道你也炼童子功么?"徐大眼看不过郝老刀拿圣人开玩笑,跳起来替祖师报打不平.
"你以为我不想啊,人家嫌我长得难看,不往我的帐篷里钻!"郝老刀装做一幅悻然的样子,说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尴尬的感觉渐淡.李旭这才松了一口气,偷偷看了看郝老刀,见对方不再与自己为难,抬起头,对孙九问道:"九叔,几时散得酒席,您怎么亲自来守夜?"
"才散了不到半个时辰,大伙都想着风流快活,只好让我这老骨头和大眼这个君子来守夜.倒是你小子,喝空了三个皮袋子,大伙都赌你会醉到明天中午,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过来!"孙九摇了摇头,笑着回答.
我喝了那么多,李旭自己也有些惊诧了.宴会的后半段进程除了歌舞还有什么,他根本不记得,至于自己随口喝了多少碗酒,也从来没仔细去数过.印象中,只觉得自己醉得很舒坦,在霫人的歌声里几乎忘记了一切不开心的事情.
"我看,多半是被吓醒了酒.唉!后生崽有福不会享受?奈何!奈何哉!"郝老刀酸溜溜地发出一连串长叹.
"他是坐怀不乱,有古人之风!"徐大眼大声替朋友辩解.说完了又甚觉后悔,跟郝老刀这种粗人讲柳下惠,简直是糟蹋学问.
"小小的年纪,就学成了伪君子!"郝老刀跟徐大眼比了比谁的眼球白,冷笑着说.见对方不肯再接自己话头,继续说道:"你看杜疤瘌,王麻子他们,酒都没怎么碰,等着就是这一刻了!"
想想王麻子龇着满口大黄牙去抱花一般的少女,李旭就觉得胃肠有些翻滚.皱了皱眉头,低声追问:"老刀叔,每,每个人帐篷都…"
"每个帐篷什么?"郝老刀等的就是李旭这句话,故意拉长了声音逗他.
想了半天,李旭没想出一个合适词汇,改口道:"难道每个人都有份儿么?"
"你以为强盗分赃啊,见者有份!"郝老刀大笑,摇头晃脑地卖弄道:"霫部风俗,十三岁以上,没有丈夫的女子在晚上可以自己选一个男子帐篷往里钻.这是长生天给赐予她们的权力,即便是族长、长老也不能干涉.嘿嘿,今天有些人想得美,估计要空欢喜一晚上呢!"
"伤风败俗!"徐大眼板着脸骂了一句.他自幼受到的教育是:女子行为要检点,庄重.即便长大成家,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做主.甭说主动钻男人的帐篷,即便是主动与男子说话,都是大逆不道的作为.虽然他也知道,大富大贵之家里边行的是另一套,与书上说得完全不同.但那都是背地里的行为,谁也不敢公然把这些"龌龊勾当"宣之与口.
"这是人家的风俗,怎么叫伤风败俗呢?"郝老刀成心与徐大眼抬杠.
徐大眼纵使口齿伶俐,也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胡人自古与汉人风俗迥异,这是胡人的地盘,的确不该以自己一个汉人的观点来指摘别人的行为.
"那,那今晚过后呢?"李旭心里倒没徐大眼那么多原则,想了一会儿,期期奈奈的问.方才他之所以落荒而逃,一半是因为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另一半原因却是,他不知道万一有人把持不住,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今晚之后,太阳依旧从东边出来!"郝老刀的回答如江湖骗子说卦,充满了玄机.
"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李旭继续追问.男人女人住在一起会生小孩,这是他关于男女之事唯一能确定的答案.
"养大呗.部落里会庆贺又增添了人口.如果孩子的父亲有良心,往来之间给孩子留些财货,女人们会非常高兴.如果孩子的父亲没良心,就此消失不见,她们也不纠缠你!"郝老刀的眼神渐渐深邃起来,幽然道:"如果你肯留下来,女人会更高兴.这里一年只有五个月绿色,冰天雪地的,没男人的日子不容易!"
没有父亲的孩子!李旭心中涌起几分同情.在乡间,任何一个没有父亲的家庭往往都是流氓和无赖顽童们欺凌的对象.但是,来往的商贩们有几个会留下?有几个能指望有良心?他们每个人在中原都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今夜风流,对他们而言仅仅是缓解旅途劳累的一种方式而已.
"这是没办法的事!"九叔抓起皮袋子,灌了口酸马奶子,叹息着解释.
不小心,有几滴酒落入了炭盆,跳了跳,冒出一股淡淡的烟雾.徐徐地升起来,飘在空中,让每个人的脸看上去都朦朦胧胧的,非常不真实.
"是啊,没办法!"郝老刀用吃饭家伙挑了挑木炭,盯着那幽蓝的火焰说道:"部落上每逢荒年,战火不断.为了一块好草场,一条无定河
(季节河),不知多少男人要死于非命.没有了男人,女人怎么生娃?还不就靠着过往的几个行人,才能给部落留个种!"
李旭楞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九叔口中的不得已居然是这么残酷的现实.而坐在他对面的徐大眼,则收起了全身不屑,代之的,是满脸的尊敬.
不得已,只是为了部落的延续.这,就是那看似荒诞、蒙昧的行为背后的全部答案.弱小的霫族能在这冰天雪地中绵延到现在,凭借的就是这种与生俱来的顽强.
李旭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在阳光下霫人的歌声听起来是那样的欢快.
"九叔!"沉默了一会儿,李旭低声叫道.
"说!"孙九拨弄着炭火,有一句没一句的答应.刚才的话题过于沉重,害得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霫族的女人为了部落生存,不惜付出一切作为代价.而中原的男人们为了家族延续,同样是步履艰辛.漠北草原有暴风雪、,战乱、仇杀.中原的村庄上头则压着皇帝、贪官、恶吏.阳光下,每一个生物的成长都要历尽风霜.可每一个生物,每一个家,依然会顽强的生存下去.
"我,我打算在,在这个部落待上段时间,不,不跟着商队南返了!"李旭横下一条心,决定向孙九说明真相.这个决定做得过于艰难,以至于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结巴.
"想留在这里当女婿么?哈!不错的主意.听人说部落里王铜匠就是个中原人,十几年前娶了媳妇,一直在呆到了现在!"郝老刀笑着打趣.部落里王铜匠的故事是他下午在酒桌上听部族长老说的.对于此人在刀柄上打花纹的手艺,霫人们非常佩服.
李旭摇摇头,没理睬郝老刀的嘲笑.略微提高了些声音,向孙九坦白道:"我爹,我爹他,他让我替他出塞,是为了逃兵役.据衙门里的赵二哥说,明年皇上要亲征高丽,边塞诸郡适龄男子无论出身,都得应召入伍!"
"这事儿,你爹早就跟我说起过.唉,其实官府不会那么不讲理.你是家中独子,使上几个钱儿,未必非得应征!"孙九从火光中抬起头,低声说道."也好,你留在这,就当咱们在部落里有了个地商.大伙一时卖不干净的货物,也有人帮着寄放!"
孙九历尽沧桑的老脸,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淡淡的红光,看上去非常慈祥.这让李旭心里感到很温暖,说话的节奏也更流畅了些."我,我本来应该早点儿跟您说,只是,只是路上人多嘴杂.大伙本来就不喜欢我…."
"他们欺负你,是因为你看起来容易欺负!"孙九突然打断了李旭的话,看了看少年有些委屈的目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吧,你留下.大眼肯定也不会跟着我们南返.你们二人在这里彼此也有个照应.其实,老张、老杜他们没你想得那么坏,日子过得苦了,自然把钱财看得重!"
"嗯!"李旭轻轻点头.他不能完全认同孙九的看法,但老人一番好心,亦犯不到出言顶撞.
"你留在霫部,不妨找铜匠学他的手艺.反正他不会回中原,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郝老刀突然插了一句.常在刀尖上打滚的他看问题比大伙都乐观,听说李旭要留下,立刻替对方想起谋生之道来.
"多留心些,霫人也有霫人的学问,学到手里总不吃亏!"孙九笑着叮嘱.与李旭交往时间不长,但老人却真心地把眼前的少年当成了自己的晚辈.分别在即,人生的经验难免想一股脑地灌输给他."艺多不压身,你不比大眼,他含着金勺子出生,天生要做大事.你呢,上辈子没人家积的福多,这辈子就努力些,终究会谋个好出息….."
"嗯!"李旭连连点头,老人的模样像极了自己的舅舅.同样被艰难的生活染白了鬓角,同样在人前人后把腰板挺得笔直.自己这辈子富贵也罢,贫贱也罢,至少要做一个九叔这样的人,堂堂正正,磊落坚强.
"你家的货,我帮你捎回去.这次如果赚得多,等明年雪化后,大伙肯定还会再来!"孙九看着对自己依依不舍的少年,再一次叮嘱,"如果征兵令是谣传,你就早些回中原去.这里的毡包再暖,毕竟不是咱自己的家!"
家,李旭的目光一下子炙烈起来.那个遥远的小院,在他的记忆中,异常清晰.
第一卷
塞下曲
第三章
旷野
(三
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从东南方的云层后透出来,李旭就蹑手蹑脚溜回了自己的帐篷.听了九叔和郝老刀的介绍,他心中对霫族的风俗再无轻慢之心.却突然开始担心那个蓝眸少女万一醒来后发现自己溜走,会不会非常生气.如果那样就有些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他平生第一次见到,能在一起聊聊天也是一件很令人愉悦的事.
毡帐里已经没有了少女的踪影,霫人借给的大花绒毯被叠了起来,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枕头边上.火盆里的炭也早已冷去,淡淡白色灰烬被突然从门口吹进来的寒风卷起,轻轻地飘荡在阳光中.如雾,如烟.
昨夜的一切仿佛都没发生过,李旭感觉到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梦醒后除了清晨的阳光,所有的事情了无痕迹.
也许那就是一个梦!李旭晕晕呼呼地想.接连两天,他都没有再看到少女的身影.在徐大眼的建议下,商贩们主动凑了一份货样,赠给部落首领苏啜西尔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而苏啜族的首领和长老们则回赠给了商队价值更高的礼物.在等待临近几个部落赶来前的三天内,为了显示处事公道,苏啜部没有率先与商贩们交易.宾主之间只是日日饮酒欢歌,女人的歌舞依旧是宴会的重头,可那个蓝眸少女却像露水一样蒸发了,再也没于众人面前出现过.
"怎么,子晰大人,又想你的越女了!"徐大眼见李旭喝酒时魂不守舍,低声调笑道.
"没有的事,我在想明天如何尽快把货脱手!"李旭摇了摇头,强辩道.心中却蓦然飘过那名少女的衣衫,耳畔的胡乐,也依稀带上了古人的韵律.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中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当年楚国的令尹子晰与不通楚语的越人,是不是也发生过同样的误会?
"今晚大伙聚在一起商量下,明天就开市了.什么东西卖什么价儿,彼此心里都有个底儿.咱们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别自己砸自己的摊子!"张三叔听见李旭的话中带出了脱手二字,赶紧凑过来警告他不准乱来.美人春梦,对商贩们来说就像眼前的酒宴,吃过就算.无论醉着还是醒着,第一要务是赚足了本钱,免得自己一家老小受罪.
"同样的货,大伙定同样的价.九叔已经跟信使叮嘱过,让各部尽量带生皮来易货.明天咱们就用生皮为尺度,几张皮子一斤茶叶,几张皮子一匹布,事先都商量好了.其他东西,也尽量用皮子折!"发财机会在即,王麻子的心思也不再只盯着女人的腰肢,而是非常聪明地提了一个好建议.
霫族人手中没有大隋的铜钱,每一样物品都以货易货未免太麻烦.把整张的皮革当钱用,刚好能解决这个问题.且眼下生皮在中原正走俏,冒着被冻僵在草原上的风险出塞的商贩,无一不是冲着生皮而来.
当晚,商贩们挤在火堆前吵开了锅.大伙所带的货物质地不一,统一用生皮来折,中间质量差距就难以体现.谁都不希望自己赚得比别人少,谁都唯恐所得不够多.好在霫人听不懂中原话,还以为商贩们在商量回家的行程.否则真可能翻了脸,把这些黑心的客人统统打了出去.
最后还是由九叔、张三等人拍板,把同类货物根据中原的标准分了等级.每等之间的差价尽量降到最小,至于那些个别商贩的独门货物,则由他们随便去卖,反正价格是高是低,对别人的买卖也造不成冲击.
"我这是苏绸,他那山东大布怎么能比!"有人不服气地嘟囔.中原的绸缎自古以苏绸为佳,浙绸次之.鲁地天寒,蚕土的丝又脆又粗,织出来的绸最差,豪富之家向来不穿,只有中等人家才缝了衣服充门面.所以三种绸缎在市面上的价格也相去甚远.其他如颜色、花纹样式、幅面宽窄等,亦无不影响到绸缎的成交价格.但孙九等人所订的价位,三地绸缎却相差有限,自然让带货成本高的人不满意.
"有本事,你跟霫人解释苏绸和鲁绸的差别去!"张三叔瞬间冷了脸,呵斥道."要不,你自己订个高价出来,最后砸在手里,大伙可不留在这里等你寻找买主!"
"留就留,谁离开谁活不了!"绸缎商生气地嚷嚷,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坐了下去.跟霫人讨论绸缎的区别,与跟江南人讨论羊肉的质地差不多道理.任你把其中关翘说得天花乱缀,在人家眼里,都是同一种东西.
还有几个带了漆器、彩陶的,心中亦对孙九的决断不服.见绸缎商讲不出道理来,又怕惹了张三这个黑脸汉子回程受气,也只好悻然作罢.倒是那些带了独家货物的商贩,一个个兴高采烈,满心欢喜地盘算着明天如何赚个盆满钵圆.
李旭的货物带的货物比较单一,除了几十斤粗茶就是数匹蜀锦.那粗茶是草原上的流行货,买卖双方对其行情都心知肚明.商贩们即便想趁机抬价,也抬不高多少.而蜀锦不是北方所产,价格在上谷郡本来就已经高得离奇,一干想赚快钱的商贩,没人会贩卖这种又厚,又重,且成本高的东西.所以他与众人没什么冲突,早早地地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坐在另一个火堆旁喝酒解闷.
"你明天别跟他们搀和,那几匹蜀锦,想办法折了银子卖!"趁人不注意,徐大眼凑在李旭耳边叮嘱道.
李旭愁的正是这件事,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怎么换啊?大伙换得可都是生皮!".他对于做生意的门道几乎一窍不通,原来的计划是按照在中原蜀锦和绸缎的价格,把手中的锦全部折了皮货,托孙九带回上谷,再由父亲出手换成铜钱弥补家中亏空.但从今晚大伙统一制定的价格来看,明天能换到的生皮数量远远超过了出塞前的估计.这么重的货物托他人往回带,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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