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校对)第20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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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第三抽,伴随着凤知微听而不闻的冷笑,也到了。
  “第三抽!抽你欺世盗名贪贿营私,本欲在春闱中卖官鬻爵,却因为我横空突降,扰了你的财路,遂与人勾连,欺君罔上,执法者知法玩法,意图活活将无辜人士陷于杀头大罪!”
  “啪!”
  彭沛左腮上开了条鲜血淋漓的口子,皮肉翻了出来,一张一合也如正在惨叫的嘴!
  二皇子的怒喝,堵在了咽喉里。
  最后那一抽,魏知的话,清清楚楚点明了他早已全盘知道一切,那句与人勾连欺君罔上,便是最森冷的警告。
  对魏知动手,并不仅仅因为财路被搅,但魏知只说了这一点,便说明他心中有数,没打算把这事情闹大牵连朝局,自己如果执意坚持对魏知问罪,看这小子暴怒坚冷杀气摄人的样子,那就真不管三七二十一鱼死网破了。
  他只是心中那一盘算犹豫间,凤知微的第四抽,已经毫不犹豫又抽了下去!
  “啪!”
  血光爆现,彭沛右腮上同样位置又开了个血口,左右对称,深可见骨。
  彭沛抽搐着,已经叫不出来。
  堂上人瞪着眼睛,等着暴起的凤知微骂出第四句,她却什么都没说,只不住冷笑。
  华琼哈哈一笑,道:“痛快!”嫌恶的一松手,将血口袋似的彭沛扔在地下。
  凤知微上前一脚踏住,俯下身,冷冷看着彭沛脸上上下左右四道血淋淋的裂口,眼底掠过一道森凉凶狠的光,在他耳边低声道:
  “第四抽,抽你竟敢那样对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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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知!”此时怒喝的却是胡大学士,“你疯了!身为罪犯,当堂殴打问案大员!”
  四面衙役蜂拥围上,抖着锁链便要围攻,凤知微冷然而立,一声冷喝:“滚!”
  衙役们被她喝得心中乱跳,愕然站住,面面相觑不敢动,凤知微已经霍然一个转身,直对上方,厉声道:“我是疯了!但有些人比我更疯!”
  她一抖手上锁链,哗啦啦声响里昂首上前,围成一圈的衙役警惕的执刀拿枪,护在堂上大员皇子身前,随着她的向前不住缓缓后退。
  “我疯!”凤知微森然道,“我敢在陇西抬手杀了当朝二品大员,三百三十六个头颅我亲送上刑场!我敢在南海常家地盘撬了常家老窝,他炸我我便炸回他老家!我敢在南海铁板官场一绳子牵了七个二品,周希中南海霸王脖子再硬也得弯!我敢在安澜峪和海寇盗船大炮对轰,轰到最后官船给震散掉下海游十里!我敢在千斤沟三个人堵晋思羽一万军!堵到他火烧屁股仓皇回头,我敢在胡伦草原以一万骑兵七进七出越军各路大营,扰得他食不安席寝不安枕!我敢在白头崖越崖夜袭,拼一身伤砍敌将头颅十一!身陷敌手历经酷刑不惜跳城逃生,我敢——”她霍然转身,一指在地上血泊里捂着脸瑟瑟发抖的彭沛,“替圣上宰了这狼心狗肺罔顾君恩上负君王爱重下负黎庶重托的斯文败类!”
  她一番话电闪雷鸣,一字不顿,众人一句句听着只觉得如惊鼓如烈雷如汹汹大潮逼面而来,一瞬间心动神移,竟然被她气势震住,俱都说不出话来。
  “有些人比我更疯!”凤知微根本不给人思考消化的机会,她要么不爆发,要爆发便得掌控全局,所有人都得跟着她的思路走,“有些人敢当庭蒙蔽圣聪,视陛下圣明于无物,自以为翻云覆雨,却做得跳梁小丑!有些人敢刑讯罪名未定的朝廷大员,万蛇加身,寒铐伤体,自称三木之下何供不可得!有些人撒谎错漏百出,证言荒唐无稽,被当众揭穿还不知悔改振振有词,咄咄逼人字字置人于死地!有些人敢罗列假证,寻那低贱下作无耻丧德之人,或威逼或利诱,于堂堂国家律法之地,三法司四皇子及陛下观审代表之前,当众伪证,罗织罪名,将天下人都视为白痴,意图当众编造出惊天大案!——谁被你们欺骗?谁被你们蒙蔽?谁将被你们联手整死,谁的国会因为你们堕入黑暗?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谁喂肥了你们脑满肠肥满是蛀虫的躯体?谁膨胀了你们充溢贪欲阴私不可告人的丑恶内心?谁容你们这么倒行逆施颠倒黑白无视天下悠悠众口混淆纲纪践踏律法?”
  一番话海潮般呼啸奔来,惊涛拍岸气势夺人,满堂人听得心神震慑不能言语,都没发觉不知何时外面的气氛有些怪异,还有很多人聚拢了来,站在栅栏外面,目光闪亮的听。
  凤知微旁若无人在堂内走来走去,挥舞着镣铐,一脸正气和激愤,此时正走到二皇子案前,霍地双手往二皇子案前一靠,铿然声响里厉声道:“殿下,你说,谁?”
  正愣愣看着她的二皇子,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得浑身一颤,张大眼呐呐望着她,不能言语。
  身侧宁弈却立即笑道:“总不会是二哥吧?”
  二皇子又是一颤,凤知微哈哈一笑,已经离了二皇子案边,行到正前方刑部尚书案前,掌中锁链哗啦啦一扫,将那些案卷签筒全部扫在地下,抬脚踩烂,竹签在脚下碎裂出吱嘎声响,她仰头长声大笑,“今日你们说我疯也好,说我找死也好,我拼了这条命,告诉你们——不管谁能容,天容,地容,我不容!”
  “好!”
  哗然喝彩声起,声音雄壮若有千人,堂中听出一脸汗的大员此时才震惊的发现,不知何时正堂栅栏外密密麻麻围了无数人,最前面的就是青溟那批二世祖,后面挤挤挨挨的也看不出有哪些人,但是因为六部的官衙都在这附近,隐约可以看见各部的主事们似乎也混在里面,目光亮亮的瞧热闹。
  喝彩声最狠的就是青溟学生,比凤知微还激动还兴奋还嚣张,最前面几个直接爬上了栅栏,站在栅栏上捋袖子大骂:
  “他妈的残害忠良自毁长城!彭沛去死,刑部去死——”
  “这也是国家法制第一部?操你奶奶的谎言集中营!伪证发源地!”
  “国家功臣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的?不怕天下人齿冷?”
  “不管谁能容,天容,地容,魏大人不容,青溟三千学子,不容!”
  “青溟三千学子,不容!”
  “不容!”
  呼喊声惊天动地,雄壮如潮,一波波一浪浪,几乎要将整个阔大正堂掀翻。
  彭沛在呼声里瑟瑟颤抖,几个“证人”早已软瘫如泥,二皇子脸色铁青,七皇子眉头紧皱,宁弈盯着某个方向若有所思,几位大员交头接耳,贾公公先前一直坐着不动,突然开始坐立不安,眼睛不住往后堂睃。
  “朕也不容!”
  蓦然一声铿锵如铁,虽然语气不高,还带点老年人的衰弱,但是开首的那一个字,短促、威严、所代表的无上权柄,刹那便镇住了呼啸的风潮!
  声到人到,后堂人影闪动,松鹤屏风后转出几个人来,当先一人一身明黄便袍,山眉细目,正是天盛帝!
  除了贾公公,满堂上下的人都怔住,再想不到天盛帝竟突然出现在刑部,还是宁弈反应最快,一拉十皇子,迅速转过桌案便跪了下去:“参见父皇!”
  所有人这才惊醒过来,乱糟糟跪成一片,“参见陛下!”
  天盛帝瞟了几位大员和皇子一眼,“唔”了一声道:“起来罢。”
  他声音听不出喜怒,几位大员和皇子都抬眼偷偷瞄他,揣测着他为什么会来,来了多久,来做什么?亲自审案还是听审?刚才到底听见了多少,出现时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有宁弈最为神色坦然的,微笑将自己桌案让了出来,自己和十皇子坐在一起,天盛帝满意的看他一眼,坐下挥挥手道:“朕是来听审的,你们继续。”
  几人惴惴不安的坐回去,面面相觑,现在谁还敢继续?还能怎么继续?堂上是万乘之尊亲自听审,堂下是各部郎官青溟学子竖着耳朵监审,主审的已经被揍成猪头,被审的一脸冷笑杀气腾腾,三法司办理刑名重案多年,经过无数风浪,也从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章永和葛元翔对视一眼,谁也不肯先开口。
  天盛帝的目光,却已经落在了跪在堂下的凤知微身上。
  老皇神色平静,眼神虽因苍老微有浑浊,但看人时仍旧精光烁烁,凤知微并没有大胆迎上他的目光,显出悍然之态,也没有畏缩求饶,她似乎已经从激越状态中恢复过来,沉静的接受着天盛帝搜骨剔肠般的锋利眼光。
  半晌天盛帝终于开了口,沉声道:“魏知,你可知罪?”
  这句话一出口,堂上骚动堂下哗然,刚才天盛帝出现时的那句话,明明是在赞同魏知,怎么一转眼,态度就变了?
  本已绝望的彭沛满脸鲜血的抬起头来,惊喜的便要扑上来哭诉,却被御林军拦住,二皇子目光一闪,胡大学士捋起了胡子,宁弈眉头一皱,眼光掠过天盛帝周身,渐渐又松开。
  凤知微反而是听见这句话最平静的一个,昂起头,膝行几步,跪到了他面前。
  跟随来的御林军高手立即紧张的上前一步,天盛帝一拦。
  “陛下!”凤知微干脆利落的磕了一个头,“魏知有罪!”
  堂下又是轰然一声,人人面露惊诧之色。
  “哦?”天盛帝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何罪?”
  “一罪。”凤知微平静的道,“不该于国家堂皇法典重地,肆意践踏执法案卷用具,咆哮公堂。”
  “嗯。”
  “二罪,不该在执法审案庄严时刻,挟制审案主官,当堂殴打朝廷大员,重手伤人。”
  “嗯。”
  “三罪……”凤知微露齿一笑,平日里斯文淡定的人,这一笑竟然有点狰狞,看得正饶有兴趣注视她的天盛帝也眉头一跳,“不该没把这个畜生,当堂打死!”
  “……”
  满堂死寂,万万想不到魏知当着皇帝面,竟然也凶悍如此,天盛帝怔在那里,直着眼睛瞪着凤知微,被这人杀气腾腾死不悔改激得一阵猛咳,面上泛起一阵潮红。
  宁弈及时的递过一盏茶,天盛帝灌了自己两大口,才勉强平静着声音,森然问,“你刚才说什么?”
  堂下青溟学子怔怔的看着他们的魏司业,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同时,也担心得捏紧了拳头。
  凤知微磕了一个头,大声道:“陛下!彭沛贪贿阴私,欺君罔上,罗织罪名诬陷同侪,这等丧心病狂道德沦丧之徒,为民,则杀伤人命,为官,则为害一方,有负陛下如海深恩,有伤朝廷圣明之德,这等无耻之徒,当朝巨蠹,我天盛军民,上至为政宰执,下至三尺孩童,但凡有一丝良心热血,人人得而诛之!”
  天盛帝默然不语,并没有对这句话进行驳斥,青溟学生们抿紧嘴唇,盯着他们魏司业侃侃而谈的背影,目光闪亮,热血如沸!
  “微臣本应不惜此身,手刃此獠,还我朝光风霁月明月如洗!”凤知微声音渐渐多了几分无奈的哽咽,“但彭沛可以无视国家法纪,当堂知法犯法,微臣却不能和他学!他有罪,便当有司审判,陛下亲批,明正典刑,才是律法堂皇至公之意,另外,微臣也对陛下不够忠——微臣还是怕死!怕宰了他之后自己也会被人群起攻之直至丢命,微臣没能做到为全陛下令名为全朝廷美名而不惜此身,这是微臣的私心,这便是微臣的罪!”
  一片静默。
  两大学士对望一眼,眼光一闪,各自掉开。
  胡大学士悠悠的捋着自己胡子,心想这番话自己可说不出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把戏,这小子玩得炉火纯青,谁不会被这段既忠且诚的剖心之言打动?十八岁的人,说起话来竟然四面溜光琉璃蛋儿似的!要狠狠得,要软软得,以雷霆之举慑人,以怀柔之锋镇人……唉……不出三年,只怕老头子见他,便得弯腰咯。
  十皇子用茶盏挡着嘴,凑到宁弈嘴边道:“六哥,这家伙你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要帮他?太可怕了,这么个滑头蛋儿,你不怕将来被他给卖了?”
  宁弈饮着茶,淡淡笑着,半晌也用茶杯挡着嘴,在自己最爱重的弟弟耳边道:“老十,被人卖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家根本不屑于卖你。”
  十皇子愕然不解,苦思半晌,自以为听懂了的一点头,道:“嗯,如果六哥不够强,这位魏侯爷,只怕确实不屑于以您为对手。”
  宁弈笑而不语,心想只怕不是不屑于以为对手,而是早就开始了……
  这边的对话并没有传到天盛帝耳中,天盛帝一直紧紧盯着凤知微,凤知微毫不退缩的跪在他脚下,天盛帝沉默良久之后,蓦然大笑,道:“好!好个三大罪!”
  青溟学子们齐齐松了口气,发出的声音轰然如一阵小型旋风。
  “陛下英明!”华琼扒着栅栏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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