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校对)第13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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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子砚目光复杂,想着回闽南后,宁弈宁澄都在某件事情上躲着他,宁弈回来后立刻将他代管的金羽卫拿了回来,不用说,就是为了凤家,可是无论如何,他没有做错,陛下将金羽卫交给宁弈,唯一的任务就是找到大成遗孤,这本就带有几分考察的意思,已经有了明确线索,却还在这件事中犹豫迟疑,其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谁也没想到,遗孤竟然不是凤知微?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辛子砚闭上眼,暗叹:阴错阳差,阴错阳差啊……
  看着对面宁弈疲倦神色,辛子砚的心火不由腾腾升起。
  “你累了你可以闭着眼睛听我说话!”他突然向前一冲,双手支在宁弈书案前,目光灼灼盯着他,“你今天必须听完我的话!”
  “不用听。”宁弈还是不睁眼看他,“你是天盛第一才子,你是陛下最为爱重的能臣,多年前你在众皇子中挑中我辅佐,从此一心一意呕心沥血,你所做的,你要做的,从来就没有错,你没什么必须要和我解释的,我也没什么要挑剔你的,就这样。”
  “那我要挑剔你。”辛子砚冷笑,“你赶走宁澄做什么?他整天爬墙打瓦的围着王府转你看着不难受?你不难受我被他天天拦轿子哭我难受,让他回来。”
  宁弈睁开眼,眼神冷酷。
  “你不是我的手下,是我的师友,我不动你,不干涉你要做的事。”他淡淡道,“宁澄是我手下,我有权动他,请你也别干涉我。”
  “如果我是你手下,你是不是也打算赶走我?”辛子砚冷笑。
  宁弈默然不语。
  辛子砚定定注视他半晌,眼神失望,良久道:“你如果打算为了一个女人整垮自己,让这十多年苦心绸缪功亏一篑,那也由得你,只算我瞎了眼。”
  “怎么会?”宁弈微微抬起长睫,笑了笑,那笑容沉在淡金色的烟气里,看起来不像笑,倒有点令人森然,“世间事很奇怪,在其位,或者不在其位,都会有很多事迫不得已,既然如此,我更想试试那唯一的一个位置,是不是就能让我活得,随心所欲些。”
  他说得清淡,辛子砚却听出了其中的苍凉,默然半晌,轻叹道:“我倒想劝你收收心……有些人注定是敌,到得如今这个地步,你看不开,只会害了你自己。”
  “我怎么会看不开?”宁弈一笑,微微上挑的眼角飞出流逸的弧度,美如眩梦,却也是令人沉溺森凉的梦,“你没见我正准备着给顺义王的礼物?”他指了指桌上一个精致的礼篮。
  篮子很精致,裹得很细密,看不出里面装了些什么。
  “我还准备亲手致信顺义王及大妃作贺,以全亲王礼数。”宁弈笑笑,铺纸濡墨,提笔要写,却又停下,淡笑注视辛子砚不语。
  辛子砚叹口气,只得退下,带上门。
  最后一点光影也被合起的门扇拒之门外,帘幕重重,不见微光,那人沉在淡金烟气里,举着笔,对着雪白的熟罗压金纸,以一个恒定的姿势。
  沉默,久久。
  第五章
帝京信来
  提着笔的时辰太久,久到笔尖饱蘸的墨汁,悠悠坠成一个圆弧,再迫不及待坠落。
  “啪。”
  熟罗压金纸笺上溅开黑色墨痕,延展开的形状像一轮黑色太阳。
  宁弈怔怔的注视着那点狰狞的墨痕。
  其日如夜啊……自从她离开以后。
  不过是一场别离,突然就变成了山海生死之隔,他满心以为会在上野和等着他的她一起,满载收获和喜悦逍遥回京,他想着要问问她收到信盒子没,喜不喜欢那朵芦苇和珊瑚,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在回南海的途中再去看看那芦苇荡,他想着要看看一别数月她是瘦了还是胖了,有没有被海风吹黑,有没有被南海的水滋润得更丰盈——他不能看见她那么久,那么久。
  可等到能看见,却已不得见。
  “等我。”
  “总是要等你一起回京的。”
  “我记住你现在的轮廓了,到时候给我查出瘦了,可不饶你。”
  “如何不饶我?”
  “杀了你,和你势不两立。”
  彼时笑语,一语成谶。
  南海的路,永远分歧在上野港口,港口湿润的青石地上,永远不会再站着衣袂飘飘的她。
  她不会再等他一起去看芦苇荡,那里的芦花年年开谢,永在梦中。
  她不会再查验他轮廓的胖瘦与否,哪怕他憔悴得瘦骨支离。
  她不会再饶他——那样两条她最珍视的性命,森冷的隔在他和她之间。
  她从此和他当真势不两立——圣缨郡主,顺义大妃,走得那么坚决,连稍等一等当面质问都不曾——她决心已定,无需多言,他知道。
  那天太和门外徘徊良久,终默然回身,追不上,也不能追。
  追上了能说什么?说其实不是他下的令?说辛子砚不听他自作主张?说宁澄擅自在密信中附言鼓动辛子砚?还是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拔除她?
  有些解释,别说她不会相信,连他都不信。
  秋府初遇,他便是去联络五姨娘的,让她盗出凤家姐弟生辰八字,金羽卫经过那么多年追查,已经初步将目光锁定在凤家姐弟身上。
  起初怀疑的便是凤皓,凤夫人对那孩子如此珍重呵护,他也以为如此,然而冰湖一见,突然便开始注意到她。
  那样的决然冷酷,不动声色,仿似皇族里惯常会流着的深沉的血统。
  凤夫人将身负振兴大成重任的凤皓娇惯成纨绔,却将自己弃如敝屣的女儿教育成超卓绝艳的女子。
  从直觉里,他不信。
  他让手下那帮消息灵通的京城纨绔去接近凤皓,试图让贪慕虚荣的凤皓受激变卖家中值钱之物,皇家子弟都有证明血脉身份的金玉牒,凤皓不知轻重,又钱财窘迫,一旦瞒着凤夫人偷偷翻出什么东西来,事情也便尘埃落定。
  纨绔们引诱凤皓,他的目光却在凤知微。
  妓院相遇,书院邂逅,太子逆案,韶宁陷害,荣妃庆寿,遗诏之诈,一路碰碰撞撞走过来,一步步看得她雏凤在野,一鸣清声。
  他警惕,却不由自主接近。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追随她身影的目的,由最初的监视变成了沉溺。
  是命,是缘,又是孽,她迷蒙眼眸深处的漩涡,令他不能自已的跃入,等到欲待拔身而出,早已窒息没顶。
  ……
  帘幕深垂,深垂的帘幕透不过这二月淡春风,宁弈手撑在桌案上,将染了墨痕的纸撤去。
  另铺开干净的纸,重提紫毫,新濡香墨,缓缓落笔。
  “字呈顺义大妃足下。”
  眼前流光一闪,依稀高阔雄伟大成旧桥,薄雪之上斜倚桥栏,分喝一壶粗劣的酒。
  他指点山河,语带傲然,“是日,大成旧臣如草偃伏,尽在我皇脚底。”
  她默然饮酒,一笑森凉,“拜的不过是染血刀兵而已。”
  残夜将尽,倾尽壶中,她酹酒于巍巍高桥。
  “最后一滴酒,敬这一弯孤桥,世事跌宕多变,唯此桥亘古。”
  世事果真跌宕多变,临到头来,谁都不再是谁,唯有长桥默然伫立,凄凉风中。
  “……一别已久矣,卿安否?”
  ……他靠在她颊边,执了她手指,反反复复摩挲,微微低头的姿势,近得不能再近,呼吸相闻气息相缠,连发丝也无声的纠结着,垂在一起,偶然偏了偏头,腻着了她的颊边,颊边细腻如玉,心情却像翠叶掠过粼粼水面,溅起涟漪层层水纹隐隐,无声无息荡漾开去。
  卿安否,卿安否,那一日宫外小院耳鬓厮磨,旖旎至凛冽,终被长天深雪,埋没。
  “……自陇西一别,已近半载……”
  ……哪里的灯笼华彩一闪,如玉珠飞天而来,那是荣妃大寿,多少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暴雨里废宫中,沉黯宫室炉火熊熊,她给他一个烤衣的背影,娴静而温存。
  “你以为你美到会让我情不自禁么?”
  “我认为我可以。”
  暗室香暖,心事交托,谁的唇如此清甜芬芳,蕴藏了千万年来的春色无边,一触及便是惊艳,再深入就是失魂,他终于丢了魂,失了心。
  “知微,纵然天下皆为我敌,独不愿有你。”
  知微,知微,原来只要你与我为敌,便痛过天下皆以我为仇。
  “……帝京正当阳春,风光晴好,不知塞外鸿野,景致如何……”
  ……那一日风光晴好,榕树翠荫如盖,她负手而立,“叫楚王殿下来与我说话。”
  他来了,无论如何对立,不愿负她之约。
  香茗素手,言辞如锋,他懂得了挣扎帝京不甘人下的凤知微,却又试图挽住那一颗注定歧路相背的心。
  “休谈利弊,休谈将来,只问此刻之心——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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