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问情/仙路烟尘(精校)第26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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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了望四下里晦暗难明的苍茫大海,醒言为稳妥起见,还是唤出那位沉睡在“司幽”冥戒中的鬼王仆人,请他确认一下正确方位。等宵朚从鬼戒中脱出立到身前,听明白主人的意思,这位鬼界的达人便抓过远方吹来的一丝风尾,捏到翕动的巨鼻前使劲闻嗅。
  在一番极为认真地折腾之后,这宵朚鬼仆便跟主人殷勤相告,说道醒言刚才所指方向没错,那处正是鬼灵渊的方向。因为,虽然刚才这风尾余息中鬼族气息不及万一,但仍是被他老宵闻到!听他这么一说,醒言便放下心来,道了声晚安,请他仍回鬼戒中休憩。
  等身形魁伟的鬼王化作一道青烟完全归入指间冥戒之后,醒言却心中忽然一动:“咦,要不要请他……”
  回头看看树下那位熟睡的少女,醒言心中思忖道:“此去鬼灵渊打探消息,可谓风波险恶,虽然听说鬼方已又和南海交恶,但毕竟未经确证,此行真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既然如此,我何不就把琼肜留下,请宵朚照看,等探明情况归来时再来接她?”
  心中忽然升起这个念头,倒费了醒言一番踌躇。仔细思考之际,那老龙王临行时让他带着鬼戒的提醒倒没怎么放在心上。虽然如此,这踌躇思忖也没持续多久,他便很快打消这主意:罢了,按妹妹脾气,若是此时真把她留下自己偷偷溜走,那日后她还不会来跟我拼命!又要费得一番好哄!
  在这样的守望与思量中,不知不觉东边天空便渐渐发白,月色星光渐退,曙光霞色渐明。等那轮鲜红的海日又从东天海面渐渐浮起之时,满天青黑的夜云就变幻成绚烂的锦霞,金赤黄紫,奇彩纷呈,布满整个天空。彩云中露出的海上晨空,正和大海的颜色一样蔚蓝。此后等琼肜醒来,趴在沙洲边用海水漱过口,醒言便和她一起伫立海洲沙滩上,看那红日东升,在一片乱霞中冉冉浮上天空。这时候,漫天的霞彩如宝石一样绚烂斑斓,再配上那明耀万里的青蓝波涛,眼前便正是一路霞波浩荡,说不出的壮丽恢弘。
  沉浸在霞光之中,面对这样气势瑰伟的自然奇景,醒言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为什么以前那些县衙府衙大老爷身后“明镜高悬”一类的匾额下,总喜欢绘一幅大大的红日出海图;原来在这样照耀万里的壮阔海景下,无论什么人都会油然而生尊崇敬畏之心。
  此后醒言便在这万道霞光中同那位跟自己习过“瞬水诀”的小姑娘一路南遁,按照昨晚鬼王校正过的方向一路瞬水而逝。就这样一路赶向东南,不知经过多少雪崩一样的飓风大浪,大概到下午申时之初,醒言和琼肜二人终于看见那传说中的波母之山。
  等他们在茫茫大海中看到远方那处绵延起伏的陆地轮廓,醒言拿它跟西南的落日位置一对照,才发现尽管自己昨晚已校对过方向,此刻还是发生好大偏差;原本自己是想向东南疾行后绕到波母之山的东海岸,然后在那海图上标明的万里堡礁群中一路潜向更东南的鬼灵渊,谁知经过一整天紧赶慢赶,本以为笔直向东南的海路到最后还是偏到正南。等自己看到这方圆数万里的南海大洲时,自己和琼肜竟处在她的正西方!
  不过即便如此,在这样辨不清东南西北确切方向的茫茫大洋里,现在总算看到一个海图上标明的地方,因而此后醒言便随机应变地调整了行进计划,和琼肜两人沿着绵延万里的波母大洲西岸一路向东南进发。
  这一路上,虽然他们无暇登岸去观览波母大洲的风光,但海路漫漫,即使偶尔的惊鸿一瞥累积起来,也足以形成对这个南海深处大洋之洲的完整印象。也许,真如有些术士著书所言,这天地方圆间有一条横陈南北贯穿东极西极的纬线。沿着这条纬线,天地之间的自然万物南北对称分布,越往两端变得越冷。这不,现在这十月间,虽然南海那片烽火纷飞的鏖战战场中仍是燠热难当,不辨四季,但这波母大洲上的时令显然已入深秋,就和自己远在北方的家乡一样!
  到了波母大洋,北来南海中苍蓝的海水已变得有几分淡然;粉色鲜蓝的澄碧海水摇漾身旁,彷佛能让自己一眼看到海底礁滩。在这样湛蓝透碧的海水中翘首朝东方望去,便见那片大陆中无论高原平地,草木皆黄,尽皆是一片黄灿灿的秋色。高渺云空下的广阔平原上遍布着深可及腰的秋草,已经被秋风染成金黄的颜色。当醒言琼肜看去时,柔软金黄的秋草被西天橙黄的落日一照,偶有长风吹过时便一阵高低起伏,就好像金色的海洋中涌过一道波浪。而在这些金色草海中不太密集的地方,醒言琼肜还看到不时有体形硕大、样貌奇特的鸟兽飞过跑过。
  在这些前所未见的海洲精灵中,醒言二人最常看见的一种兽族,便是一种似麋非麋、似鼠非鼠的怪兽,其中许多腹前都好像带着一个肉袋,皮毛宛然,其中探出一个个小脑袋,看样子显然是这些怪兽的幼崽。而这些腹带肉袋的怪兽,皮毛黄褐,常常在草原上成群结队地跳跃奔跑,跃动时全身站起,只有两只后足着地,在夕阳衰草中向前一纵一纵,十分敏捷。丝毫不怕自己腹袋中的孩儿会在剧烈的纵跃中掉出来。
  自然,见到这样的奇兽醒言和那小女娃感想并不同;醒言看到那金黄秋草中跃动的身影,便开始搜肠刮肚,寻章摘句,努力回忆起自己以前在千鸟崖四海堂中看过的那些海外奇异志中,有没有记载这样的可爱异兽。而这时琼肜的想法却简单得多;每次看到那些袋兽奔跃而过,她便会歪着脑袋在想:那些可爱怪兽的腹袋一定很温暖吧?自己真想躲进去呀……要是自己也钻进去,那袋中会不会很挤呢?
  于是带着这些想法,单纯的小妹妹便开始认真留意起那些袋兽来;每当她看到一只袋中空空的,便记数一下,脸上笑逐颜开,好似遇到什么天大趣事一样。
  略过这兄妹俩不同的乐趣,东方那片占地广大的荒洲大岛便逐渐远去,渐渐和落日夕阳一起被抛在身后。而那头顶交错飞舞的海鸥,也逐渐稀少,渐渐便听不到那一路跟随的“啾啾”鸣叫。当琼肜回过头、再也看不清那袋兽腹袋中有无幼儿时,夜色便降临了。
  当此次南行的第二个夜晚降临,醒言此行的任务也终于有了眉目。果然不出那英明神武的云中老龙君所料,在鬼灵渊外这边鏖战数百年的海域上,这夜正进行着大大小小的争斗。沉重夜色里,醒言和琼肜小心潜伏,没在海水下仔细观察海面上空那漫天的流火、幢幢的鬼影。
  因为不敢看得太近,开始时醒言并不十分清楚那些龙鬼争战的确切情况,只见得远方凄迷的夜色中一片神魔乱舞、阴风怒号。
  又过了一两个时辰,等适应了周围这片死寂一样的环境,醒言记起老龙君交待的任务,便同琼肜一起小心翼翼潜近那些战场,尽力观察着这些看似十分激烈的战斗。
  等观察过几回,大概摸出些门道,他们二人便更加接近了两族的争斗。大半夜的潜伏,观摩了几乎数十场战斗之后,醒言便发现,原来这鬼族龙族战斗,也都有各自的战术。像那南海龙族一方,倚仗着先天的清明神和之气,欺鬼族受不得浩然生机,便多以火攻,以阳烈之炁驱退那些畏光畏火的阴灵鬼物,常常时有攻无守,占尽优势。而那些阴幽鬼族,在这样先天劣势下也不是全无对策;看得出它们的指挥首领十分睿智,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下使尽计谋,或声东击西,或避实就虚,一旦攻破某一处火防,成千上百个阴军鬼丁便一哄而入,将那些水族神兵的身体与灵魂撕裂成千百只碎片——
  而说来有些悲壮,醒言发现这些阴幽鬼物攻破龙族那些熊熊火线的办法,竟是让成千上百个阴魂鬼灵,用阴寒之气凝结海水,把自己漂移无形的身躯化为寒冰,凝固身形,然后一个个前仆后继地冲向烈焰冲天的火防,将自己的魂灵与那些可恶的火舌一齐湮灭。而往往,即使上百个不畏魂飞魄散的阴灵冲上去,最后也不一定能将对方的防线冲破!
  也许烛幽鬼族,千百年中就是靠这些不顾牺牲的办法,一次次向鬼灵渊外层层布防以逸待劳的南海驻军发起冲击,争得一个不输不赢的胶着局面!
  只不过,即使已经“眼见为实”地看到这些局面惨烈的战斗,心思缜密的少年也还是并不准备就此返回报告。等这一夜过去,鬼灵之海中的战斗渐渐消歇,他便和琼肜遁到别处,找到数千里外一处僻静礁岩边闲聊谈天,准备等太阳西落、黑夜再一次到来后再去那片海域中确认。
  这样六个多时辰的干等时刻,也幸亏有琼肜在一旁说说话,便让醒言丝毫不觉得气闷单调。等听完娇憨的小女娃最后一个琐碎的感想时,那黑色的夜幕也如期降临了。眼见夜色幽深,醒言便又和琼肜启程去那片鬼灵渊外围的大海上。
  和别处不一样,鬼灵渊外海域的上空,似乎永远没有云开月明的时候。就在那黝暗的黑夜如同恶魔一般吞没夕阳最后一丝余晖,烛幽鬼方与南海神族的战斗便又启开端。只不过,这一回有一点小小的不同,那便是无论这殊死拼杀的哪一方都不知道,在身畔这片鬼雪火雨漫天交错的战场中,又多了三个来历不明的人物。
  “唔……你小心些——”
  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一个鬼鬼祟祟的暗影正在潜伏在海水中,向另一个同样有些鬼鬼祟祟的巨大暗影下达着命令:“你这就扮成——呃,你直接过去把那一小群败兵消灭!”
  在他说话之时,另外那个巨影也正极力效仿着主人模样掩藏身形,但却不知并不太成功。等先前那个暗影说完,这巨影便如释重负,突然覆身冰凉的海水,神不知鬼不觉,如一道幻影般朝那群刚刚惨胜的南海龙军袭去。而这时,那群侥幸得胜的残军已在自己军阵周围升起一道旺盛的火圈,正从容地朝后方次第移去。显然,他们已和刚才被鬼族偷袭时的手忙脚乱不同,现在已经把烈焰火防烧得极旺,再也不怕那些鬼物突袭。
  只是……
  “你是——”
  猛然惊叫的话语还不及吐出那个“谁”字,便紧接着一声凄惨的嚎叫,那神卒便顿时殒命!
  “施、施——”
  又和刚才一样,猛然惊觉的龙军统领还来不及把“施法结阵”的命令说完,便忽然离水而起,彷佛被冥冥中一只无形巨掌提起,转瞬便魂飞魄散而亡。
  就这样,过不多久,这一伍大约三四十个散落的南海军卒,便在一瞬间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两三个幸存者极力奔逃,跑回鬼灵渊外的龙族大本营。
  “很好!”
  等那巨影归来,快要没入那只闪烁着幽光的骨戒中时,另外那个暗影便跟他一声真心道谢——
  原来,刚才这番杀戮正是醒言请鬼王宵朚所为。经过两个多月的战火洗礼,醒言早已非昔日可比。此次前来鬼灵渊探听消息,醒言深知自己责任重大,因为这鬼方和孟章的真实关系十分重要,一旦判断失误,便会给四渎讨伐联军带来覆顶之灾!而这争战之时不比寻常,正是兵不厌诈,即使眼前让自己亲见几场像模像样的厮杀,也完全不可相信。和整个战局相比,如果鬼方和南海已暗中结盟,那他们完全会以这样较小的代价,来给四渎造成错误的情报消息。因此,几乎没什么犹豫,果断决绝的少年便请鬼王出手,以此试探双方的反应。
  在这样考虑之下,这一夜里便辛苦了那位隐居冥戒的鬼王,一路东颠西跑,哪处有战火燃起他便去哪处捣乱,总之就是要让整个胶着的战局发生些异常——如果原来的战况都是在双方合谋控制之下,那这样的异常一定会引起双方一些不一样的反应。自然,在这样的捣乱搅局之中,想到那鬼方实际很可能和四渎联军同仇敌忾,因此这搅扰的对象便着落在那些龙军身上。到了后来,当鬼王冲在前面之时,醒言琼肜二人也忍不住在暗地中出力帮忙,或飞刀或飞剑,全往那些镇守鬼灵渊的龙卒身上招呼。
  这样的搅局持续到第五夜,经过细细观察,醒言发现就在自己这番搅扰之下,对战的双方并没有丝毫异样反应,依旧是烽烟四起,殊死搏斗。这么一来,看来那鬼方与孟章重新交恶的传言,便基本验证确实了。因此,醒言便准备在看完前方那场几乎是几天来见过的最大一场战斗后,便和琼肜一起打道回府去。
  “呵,那鬼母确实不简单!”
  乐呵呵观战之时,醒言心中倒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鬼母十分佩服起来。要知道,眼前这样的神鬼交战和一般种族间的战斗还不同,双方先天迥异的体质决定两军泾渭分明,绝不可能像四渎南海开战时还可以相互渗透。这样情形下,他们双方之间所有的战斗,都只能在两眼一摸黑的情况下进行;再考虑到鬼族先天的劣势,回想起这几天中井井有条的鬼族战斗,醒言便觉得那烛幽鬼方中的万鬼之母真是非同小可!
  “嗯,这次回去一定要跟龙君好好说说,要是能和鬼母结盟,恐怕这南海战事便能早些结束。”
  心中这般想着,醒言便觉此地不宜久留,便悄悄掉转身形,准备就此回转南海四渎而去。而若只是这样,那他此次之行便无惊无险,波澜不惊。
  只是,就在此时,那个被放出来一起观看战斗的恶灵鬼仆,恰在此刻看到前方那场神鬼争战中鬼族竟节节败退,也不知何故,虽然那些耀眼的火墙火壁今晚看起来也没什么高明之处,但那些原本悍烈无比的鬼族勇士却畏畏缩缩,挨挨蹭蹭,只是不敢上前。
  于是,见得海外的同族这样一筹莫展,鬼王正是憋闷非常;现在一见醒言打手势说要就此回返,顿时就把这性情暴烈的鬼王急得如风车般在原地团团转。只见他一阵抓耳挠腮之后,终于心急火燎地跟醒言恳求,说是请主人再给他一小会儿时间,等他上去帮那些落败的同族冲击火圈,撞开一个缺口后再行回返!
  
  第十一章
行云可托,沾来几许啼痕
  
  黑暗大海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壁垒分外鲜明,四丈多高的冲腾火墙将凄迷的夜色一分两半,划成南北两个阵营。在火界的北方,虽然鬼霾笼罩,阴灵无数,但它们始终都不敢向火焰壁墙发起真正地冲刺。
  眼见这样胶着憋屈情状,疾恶如仇的宵朚鬼王便挺身而出,准备给这些畏缩不前的同族打开僵局。于是,烛幽一方那些正在原处徘徊的幽魂校尉无头将军,便忽觉眼前一暗,转眼就见那通明如昼的火壁前忽然如多出一座小山。
  “吼——”
  还未待细看,便听得那浴火披光的黑红小山发出一长声凄厉的嚎叫,霎时那气焰熏天的火壁也似乎暗了一暗,摇上一摇。
  虽然这样的嚎叫粗犷恐怖,但隐埋黑暗之中的鬼众却从其中觉出一种亲切熟悉的气息;随着这声震动海波的吼啸,几乎所有阴灵鬼怪都在一瞬间用各自的方式“看到”那个辉辉煌煌鬼气磅礴的恶灵鬼王。
  “……”
  于是,就在宵朚摧肝震胆的吼啸声中,原本唏唏嗦嗦私语不断的烛幽鬼军,却一下子安静下来,整个海面上一片死寂,只听见风吹浪起火焰燃灼的呼呼响动。
  在这样气氛紧张的战场上,那山丘一样的黑甲巨灵也顾不上多话,只冲着北方惊愕的同族点了点头,便转过庞大的身形,开始盯着眼前那耀武扬威的火焰光壁,一动不动,细细打量。这时,那些火壁火墙猛烈灼燃,火舌吞吐间不见一丝烟气,却彷佛带着一种傲视一切的神圣金芒。金红耀眼的芒焰,在鬼王幽潭一样的深邃巨眼中映照出熊熊的火光,明如烈阳的火焰光色在照亮巨鬼狰狞凶狠的面容同时,也将一股湮灭万物的肃杀之意汹涌传来,彷佛那灿烈逼人的火气马上就会将这藐视神明的阴幽之物彻底焚殛。
  只是,在熏天光壁前这阴风飒飒幽霾阵阵的宵朚鬼王,却已和天地间普通鬼物不同;自受了罗浮少年清幽醇和之气的熏陶,又粹练过隐波洲火焰蛛母的精气真元,宵朚在这样阴幽鬼物本应忙不迭的回避的汹涌火潮前,却仍是态度悠然,不慌不忙。在一阵气定神闲的打量之后,面貌凶狠的恶灵鬼王才轰然咆哮一声,施施然举步,竟毫不犹豫地踱入火墙之中!
  在身后一阵惊叹声中,宛如闲庭信步的宵朚鬼灵,静静立在火焰的垓心,又转头朝四下看看,彷佛欣赏过火界中的景色,才闷头低吼一声,手脚铺张,身形暴涨,转眼就在密不透风的火壁中撑出一片黝暗清凉的巨大门洞。
  “哗……”
  这时离这火墙还有数十丈远的鬼军大阵中,忽然好像掀起一轮风涛波浪,原本凝神关注一片寂然的鬼族大军全都挨挨挤挤,熙熙攘攘,全在向前努力挤动,所有鬼众都想好好看清那不惧火焰的本族英雄。这些阴幽鬼灵发出的拥挤叫好声,听在远处躲藏在暗陬中的醒言琼肜耳中,便彷佛静谧的海夜中刚漫过一阵低沉咆哮的海潮。
  而在这样不同人世的喝彩声中,那些蓄势已久的鬼族大军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便各自在鬼巫长老的引领下朝前冲突,如黑云般漫过海面,从那宵朚用身躯撑成的幽暗缺口中蜂拥而入,向火界内那些目瞪口呆的水族神军潮水暴风般迅猛冲击。
  于是,过不多久,就在醒言这今非昔比的鬼仆帮助下,原本一筹莫展的烛幽鬼军竟将占尽优势的南海神军一举击退!
  闲话略去,就在海面一阵风起云涌神鬼之战分出胜负之时,趁着风波中这阵天大的纷扰,那牢记主人此行任务的鬼王也神不知鬼不觉脱身回来,重新潜回主人身旁。回到主人身旁,性情暴躁憨实的鬼王还不忘询问一句:“主人,这回咱打胜了,要不要宣扬一下咱师门的名号?”
  原来是往日闲时,听醒言说起那回下山寻访水精的来龙去脉,这记性不好的鬼王别的没怎么记住,他主人师门掌门的吩咐却记得一清二楚。那便是灵虚子所说,他们上清门人,在下山历练当中,如果事儿做得尴尬便不妨态度低调,而大获全胜时,则一定要报上师门上清名号,已彰显道门惩奸除恶之心!现在这问话,正是自甘仆从的鬼王跟主人确认,现在要不要也遵从师门的规条。
  “不必了!”
  在这当口,这样提议当然否决。只不过否决之余,少年对这劳苦功高一举成功的鬼族前辈还是满口嘉许;不仅如此,那个以前总喜欢挖苦宵朚的小女娃也一反前态,现在两眼中满是闪烁不住的崇拜目光,口中更是真心的赞美,直听得看得这鬼王大叔浑身上下无一之处不向外冒喜气!
  “过奖了,过奖了!~”
  “我先回,我先回,哈哈!!”
  眼见自己主人堂中所有人都在夸赞自己,一脸喜气的鬼仆还不忘满口谦虚,抱着醋砵大的拳头嘿嘿谢了一声,便准备赶紧回到冥戒中去,好一个人慢慢回味一下这份难得的战功荣耀!
  只是,就在这四海堂徒众充满温馨祥和的时刻,正准备化作青烟一道回返冥戒的鬼王,却忽见身前两位刚刚还在赞赏不已的主人兄妹,却忽如约好一般,蓦然张口结舌,一动不动,只管从自己宽敞的两足间朝后盯看,彷佛看得什么万般震惊的场面,正是一脸愕然神色!
  “呀!出了什么事?莫不是战局又有反复!”
  心中念及此处,宵朚顿时吃了一惊,赶紧转身朝后观看——这一看不要紧,目光所及之处,也把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鬼王给唬了一大跳!
  “怪事,他们在搞什么鬼门道!”
  也难怪宵朚犯嘀咕。原来就在自己刚刚鏖战过的战场上,那些片刻前还在嘶喊驱敌的千万鬼军,这时却忽然安静下来;数以千万计的鬼卒排得整整齐齐,白骨兵将一处,黑幽鬼灵一处,灰衣巫老一处,这颜色分明情状,直如棋盘般纵横交错,十分整齐鲜明。让宵朚觉得诧异的是,眼前这黑白分明的鬼军大阵鸦雀无声,肃然整齐,和先前那番慌乱无术或是混乱杀敌,实在是有霄壤之别;而那些原本拥挤不堪、看似总数也不是很多的阴兵鬼卒,此刻竟一望无际,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是,这些还不是最奇怪之处。让宵朚最觉得奇怪的,还是那一望无边的鬼族大军阵列锋头所指之处,正是他们主仆三人!
  “坏了!”
  宵朚虽然记性差,但绝不是傻瓜;一见这情景这鬼王当即大惊失色,心道这回还是被主人说中,那些烛幽鬼族还是跟南海勾结一处,布下这陷阱只想坑自己主人!
  念及此处,宵朚又悔又怒,悔的是自己不该发什么劳什子善心,存心帮这些不长进的同族;怒的是他自己堂堂的罗浮山上清宫四海堂堂主唯一奴仆,竟然被这些可恶后生小辈哄骗!说不得,这样情况下自己自然该死战不退,一来弥补自己过错,掩护主人兄妹俩安然返回,二来也是教训教训这些不开眼的后辈!
  只是……
  正当宵朚转身、怀着义愤填膺而又羞愧难当的复杂感情准备跟醒言请罪请战时,却忽见这少年主人此时脸上惊异之色更浓,听自己低唤一声后只是抬头跟他努了努嘴,示意他朝后看——
  “咦?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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