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飞经(6卷)(校对)第3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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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斗眼珠一转,呵呵笑道:“杨尊主,以我之见,花尊主先赢后输,竺先生先输后赢,大伙儿算是平手如何?”
杨风来听了这话,怒气稍平,点头说:“你说这话,倒还有点儿人味!”明斗接口说:“所以说,三场比试一胜一平,杨尊主跟我再比一场,大伙儿一局定胜负如何?”
杨风来心中一凛,他的武功不及明斗,如今受了内伤,更是毫无胜算。正犯愁,忽听乐之扬笑道:“杨尊主身体欠安,这一阵不必出阵。”
杨风来一愣,乐之扬冲他使了个眼色,抢先说:“这一阵由席道长代替杨尊主出战,明斗,你要不应战,那就是他娘的缩头乌龟。”
明斗又惊又气,冲口而出:“胡说八道,席应真是朱元璋的走狗,怎么能代替东岛出战?”
乐之扬笑道:“竺因风不也是蒙古人的走狗吗?怎么能够代替东岛出战?”
明斗硬着头皮支吾:“他、他是受了释先生之托。”
“这个容易!”乐之扬笑了笑,转向花眠说,“花尊主,你可愿意委托席道长出战?”
花眠本以为大势已去,结果乐之扬横插一脚,大有把水搅浑之势,想到这儿,忙说:“席道长肯出战,花某求之不得,只不过……”她盯着席应真,心中拿捏不定,席应真在云虚手中饱受折辱,若是记恨前仇,一定不会出手。
席应真微微一笑,拈须说道:“按说东岛内争,席某不应插手,但这和尚觊觎天机秘术,想让元人卷土重来,贫道忝为大汉子民,决计不能坐视不理。”
这几句话掷地有声,东岛众人为之一肃。冲大师却不动声色,淡淡说道:“这么说,席道长一定要架梁子了?”席应真道:“没错。”
冲大师点头说:“好,第三场算我们输了。”他突然认输,众人大感意外,席应真怪道:“大和尚,你打什么主意?”
冲大师笑道:“明尊主不是说了吗?前两阵一胜一平,第三阵我们即使输了,也是一胜一平一负,归根结底还是平局。所以大伙儿再比一场,以三对三,两局为胜,我方原班人马出战,贵方也请再派三人。”
众人均是面面相对,席应真不由大皱眉头,苦笑说:“你这和尚太难缠,看样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冲大师笑道:“不敢、不敢。”席应真又问:“你的法号是令师所赐?”冲大师道:“正是。”
“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只从法号来看,令师对你期许甚高。”席应真说到这儿,深深看了冲大师一眼,“和尚,你如此汲汲于胜负,未免辱没了这一个‘冲’字。”
冲大师笑道:“法号不过说说而已,所谓‘人各有志’,家师志在佛法,贫僧志在胜负,道长与其寻章摘句,不如想一想派谁出战为好。”
席应真扫眼看去,花眠中毒,施、杨二尊受伤,自己武功再高,也只胜得了一场。对面的三人武功均强,三尊尚且不敌,其他弟子更如以卵击石。
正在犹豫不决,忽听叶灵苏说道:“席道长,我来试试。”席应真转眼看去,少女小嘴微抿,桃腮蕴红,秋水也似的眸子透出幽幽冷意。
席应真见过她出手,的确得了云虚真传,尽管火候未足,但也不容小觑,想了想,略略点头。冲大师笑道:“好啊,算上叶姑娘是两人,不知第三位是谁?”
席应真不及回答,忽听乐之扬笑道:“第三位么,就是你爷爷我了。”
老道士一愣,叶灵苏也很诧异,说道:“乐之扬,你凑什么热闹?比武拳脚无眼,可不是小孩子的把戏。”
“谁是小孩子?”乐之扬笑了笑,“我比你年长,我是小孩子,你就是奶娃儿。”
叶灵苏双颊绯红,啐道:“你才是奶娃儿呢。乳臭未干,不知好歹,哼,叫人打死了也活该。”
“好啊!”乐之扬拍手笑道,“那我临死之前,可得喝一顿好奶,啊,不对,喝一顿好酒才对。”
叶灵苏咬了咬嘴唇,轻声骂道:“奶娃儿喝酒,亏你想得出来。”
两人只顾斗嘴,竟把强敌丢在一边,竺因风望着二人,心里无端生出一股酸意,忍不住叫道:“你们两个闹什么?要打就打,爷爷可没工夫看你们演戏。”
席应真点头说:“乐之扬,小姑娘说得是,对手武功甚高,你要三思而行。”乐之扬微微一笑,说道:“道长放心,我自有主张。”
叶灵苏见他胸有成竹,心中不胜疑惑:“这小子一贯奸猾,也许真有胜算也说不定。”
冲大师看着乐之扬,也是拿捏不定,暗想这小子抢走花眠,身法动若脱兔,颇有可观之处,如今慨然出战,难保没有身怀绝技。正想着,明斗凑上来低声耳语:“大师放心,这小子武功平常,不足为虑。”
冲大师心中大定,扬声笑道:“席道长,贵方人马已齐,大伙儿这就交战如何?”
第十一章
力挽狂澜
席应真胜算不多,至此无可奈何,硬着头皮说道:“好,以你之见,如何对阵?”冲大师笑道:“老规矩,第一场我方先出,第二场你方先出,剩下两人打第三场。”
席应真不及回答,叶灵苏迈出一步,冷冷道:“明斗,你出来。”明斗笑道:“贤侄女有何指教。”
叶灵苏俏脸发白,咬牙说道:“明斗,你卖岛求荣、偷袭同门,今天我要为东岛清理门户。”
明斗面皮抽动,干笑道:“贤侄女,覆水难收,说出的话可不要后悔。”
“决不后悔。”叶灵苏抽出软剑,轻轻一振,剑身嗡嗡颤动,“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明斗哼了一声,正要迈步出列,竺因风忽地抢先一步,笑嘻嘻说道:“明老兄,美人难得,这一阵让给我吧!”明斗明白他的用心,眼珠一转,笑道:“也罢,君子不夺人之好,既然竺老弟高兴,这一阵就交给你好了。”
叶灵苏变了脸色,正要喝止,竺因风已觍着脸笑道:“区区对姑娘仰慕多时,本以为今生无缘亲近,不想天赐机缘,能够领教高招,今生今世,幸何如之。”一面说,一面眯起双眼,色迷迷地盯着她打量。
叶灵苏又气又急,叫道:“姓竺的,你滚开一些,当心我在你身上刺一百个窟窿。”竺因风并不生气,笑嘻嘻指着心口:“姑娘要刺,先刺这儿,只要剖开一瞧,就知道竺某对你的一片真心。”
他一味疯言疯语,叶灵苏听得又羞又气,心神不战先乱,一抖软剑,便要上前,不料乐之扬上前一步,拦住她说:“叶姑娘,失礼失礼。”
叶灵苏一愣,问道:“你怎么失礼了?”乐之扬正色道:“养不教,父之过,竺因风这小东西出言冒犯,全怪老子教得不好。你放心,待会儿回家,我一定打烂他的狗屁股。”
叶灵苏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竺因风却气炸了肺,厉声怪叫:“小畜生,你他妈活腻歪了,不把你撕成八片,我就不叫竺因风。”
乐之扬笑道:“你不叫竺因风,难道叫做狗杂种……”他只顾骂得开心,叶灵苏却听不下去,忍不住提醒:“喂,你要做他爹,他、他是狗杂种,那你又是什么?”
乐之扬一挠头,干笑道:“这么说,当他爹太不划算,也罢,狗杂种,我不当你爹了,你自个儿吃屎去吧!”
众人哄然大笑,竺因风的面皮涨红发紫,眼里迸出两道凶光,忽地怪叫一声,纵身跳起,五指如钩,抓向乐之扬的咽喉。
乐之扬低头转身,向左跳出,竺因风变爪为掌,反手横扫,掌风所至,只听嗤的一声,乐之扬的衣角应手而裂,轻飘飘落在地上。
叶灵苏心弦一颤,挥剑欲上,冲大师跨上一步,冷笑说:“怎么,二打一么?”
少女一愣,转眼看向席应真,老道士摇头道:“让他去吧,乐之扬是聪明人,他这样做,定有他的道理……”
说话间,乐之扬迭遇险招,竺因风出手大开大合,快比流风掣电。乐之扬只觉身边的劲风掠来掠去,一不留神,竺因风一掌扫来,乐之扬举手相迎,掌缘划过手臂,登时皮破血流。
叶灵苏看见血光,一颗心突突狂跳,手指不觉收紧,死死捏住剑柄。忽听有人大声叫道:“乐之扬!”她回头一看,江小流也醒了过来,由一个弟子扶着,眼睛瞪得老大,死死望着这边。
乐之扬也听见叫声,可是不及细看,忽听竺因风大喝一声,脚尖如花枪抖动,虚虚实实,凌空刺来。乐之扬使出“乱云步”,身子云起云飞,双脚变幻不定,霎时换了几个方位,竺因风的脚尖擦身而过,带起一溜血光。
乐之扬的腋下有如刀割,不容对方变招,手腕转动,一招“千芒指”点向竺因风的“跳环穴”。怎料指尖所及,如中铁板,一股力道反弹回来,乐之扬食指剧痛,几乎叫出声来。他慌忙缩手,左脚用力一撑,向后掠出数尺。竺因风冷哼一声,上身不动,左腿平平扫出,势如一把钢刀,斩向他的小腹。
乐之扬使出“无定脚”,左腿飞起,迎向来脚。刹那间腿影交错,乐之扬就像是踢中了一根铁棍,腿骨欲裂,向后飞出,落地时左边的裤管上渗出了一丝丝血迹。
“完了,完了!”江小流不敢再看,闭上双眼,连连呻吟。
竺因风对了一脚,也是身子摇晃,气血一阵翻腾。原来,他为花眠所伤,如今逞强出手,登时牵动了伤势,只好放弃追击念头,一面运功调息,一面凝注对手。
乐之扬接连受伤,手脚不胜疼痛,正想察看腿伤,竺因风又纵身赶来。乐之扬掉头就跑,竺因风紧追不舍,他轻功高妙,一个起落赶到乐之扬身后,气贯指尖,大喝一声:“狗命拿来!”势如苍鹰探爪,抓向乐之扬的头顶。
他指力所向,能碎金石。叶灵苏心中大急,忍不住飞身纵起,拔出软剑,正要刺出,忽听一声沉喝,明斗耸身而上,呼地一掌向她拍来。
这一掌力道沉猛,叶灵苏被迫掉转剑尖,反刺对手左胸。明斗小臂圈回,指尖挑中剑身,只听嗡的一声,软剑向外偏出,嗡嗡嗡一阵乱颤。
叶灵苏跳开数尺,双颊艳如桃花,持剑的右手微微发抖。她顾不得自己,匆匆转眼看去,乐、竺二人已经分开,乐之扬垂手站立,神色茫然,竺因风却是看着右手,一脸的惊疑不信。
又听呼呼风响,叶灵苏应声一瞧,席应真和冲大师也斗在了一处,一灰一白两道影子忽来忽去,招式潇洒凌厉,掌击之声密如炒豆。
霎时间,白影向后一跳,冲大师合十笑道:“领教,领教!”说着掸了掸衣袖,几片碎布应手而落,露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破洞,冲大师光白的小臂之上,赫然多了一个紫红色的掌印。
原来,席应真见势不妙,也出手救援,但为冲大师所阻。两人拆了数招,席应真小占上风,在冲大师的手臂上拍了一掌。再看乐之扬死里逃生,老道士不胜之喜,冲大师却是暗叫可惜。
乐之扬的心怦怦乱跳,刚才如何逃脱,连他自己也是糊里糊涂,仔细想来,那时“乱云步”来不及施展,拧身移步之间,无意中使出了“灵舞”里的功夫。
乐之扬恍然有悟,灵舞出自《妙乐灵飞经》,乃灵道人的得意武功,按说比“乱云步”更加高明,自己身怀绝技而不自知,舍高就低,愚不可及。
心念未已,竺因风再次扑来,乐之扬曲由心生,身随曲动,旋身腾挪,起落高低,身法并不极快,可是节奏精妙,恰到好处,竺因风掌如刀斧,连出杀招,均是差之毫厘,与他擦身而过。
竺因风又惊又怒,一阵拳打脚踢,所过狂风四起。乐之扬衣发飘举,紧守“灵舞”要旨,心凝神固,一概不理,应节举步,听风辨位,往往竺因风掌风未到,他已从容避开。竺因风屡屡失手,固然气闷难当,旁人一边瞧着,也觉惊讶不已,只是短短工夫,乐之扬俨然换了一人,一扫惊慌神气,变得从容自若,身法急如惊风,飘如浮云。更奇的是,他的目光并不在竺因风身上,而是左顾右盼、旁若无人。
叶灵苏越看越觉惊讶,忍不住问道:“席道长,这功夫是你教的吗?”席应真盯着乐之扬看了一会儿,忽地摇头说:“这样的功夫,我可教不出来。”
江小流听了这话,忙又张开双眼,瞪着乐之扬,心中又惊又喜:“奇了怪了,他什么时候练成这样的功夫?前几天我还可怜他不会武功,如今想一想,真是羞死人了。”一时间,双颊有如火烧,羞得无地自容。
二十招过去,灵舞越发娴熟,乐之扬身处危险境地,渐渐明白了“旁若无人”的真意。常人对敌之时,往往专注于对手本身,来不及留意四周的形势,而“灵舞”的心法正好相反,观看形势胜过体察对手。所谓“仰观天时、俯察地利、随机应变、总揽全局”,就好比下棋,平常的棋手只知道在一个地方搏杀,高明的棋手却能通盘考量、遍地开花,让对手应付不暇。
一旦悟通此理,乐之扬更加从容。两人周旋数招,竺因风一掌落空,正要回身再攻,冷不防乐之扬拧身出掌,信手扫来。这一掌批亢捣虚、妙入毫厘,竺因风急往后仰,仍是迟了一步,只听“啪”的一声,左颊挨了一记耳光。
乐之扬内力不足,破不了竺因风的护体真气,但竺因风挨了这记耳光,却是奇耻大辱。他两眼出火,发出一声暴喝,招式一变,双手忽拳忽掌,五指忽伸忽缩,招式十分奇诡,使人防不胜防。
叶灵苏微微动容,冲口而出:“这是什么功夫?”席应真面露忧色,说道:“这是‘天刃’里的招术,名叫‘大玄兵手’,能以一双赤手,模仿天下兵刃,如刀如剑,如锤如戟,变化诡谲,防不胜防……”
话没说完,血光陡现,乐之扬左胸中招,一道伤口直达腰际,鲜血喷涌而出,登时染红衣裳。叶灵苏芳心狂跳,血涌双颊,好在乐之扬并未倒下,左闪右避,不失灵动飘逸。
叶灵苏知是皮肉之伤,松一口气,又问:“刚才打了半天,竺因风怎么不用这一路绝招?”席应真盯着场上,随口答道:“大玄兵手极耗内力,他刚才不用,或是因为身上有伤。”
他声音不大,乐之扬却听得清楚,心中微微一动,定眼看去,竺因风咬牙瞪眼,面涌紫气,足见使出这门功夫,甚是耗神费力。
乐之扬一转念头,掉头就走,竺因风紧随其后。两人狂风似的转了两圈,竺因风一掌落空,忽见少年摘下玉笛,横着吹奏起来,曲调咿咿呀呀,如绳锯木,如铲铁锅,竺因风有生以来,从未听过这样难听的曲子。
叶灵苏也听得大皱眉头。她深知乐之扬的能耐,只要一笛在手,引凤来龙不在话下,为何同样一人一笛,吹出这样难听的曲调?正想着,一边的杨风来呻吟起来,回头看去,只见他面红如血、两眼发直,额头上青筋暴突,面上的肌肉连连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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