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校对)第37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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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鸾刀微微一笑,眼角余光看到一名身穿文官补子公服的家伙小心翼翼凑近,暂时还没有去边境捞取军功的郁鸾刀笑问道:“可是碧山县的冯县令?”
  冯瓘受宠若惊,连忙点头,也不知道让这名年轻将领如何知道自己的姓氏官职。
  郁鸾刀没有继续说话,打了个响指,身后四十余名精锐游弩手涌入战场。
  苏震也不敢落后,亲自带兵陷阵,势必要一口气拿下符箓山,好在幽州将军跟前混个好印象。
  一处院中,十几名气势汹汹的巡捕破门而入,见着两名女婢相互依偎,躲在石桌后头瑟瑟发抖,领头两人相视会心一笑,一人扯住一个女子的头发,按在石桌上,嫌那繁琐服饰麻烦,就撕碎了衣裳,正解开裤腰带,露出光屁股,听着女子的凄惨呜咽,这两位巡捕头领同时猖狂大笑,在青楼花银子喝花酒,可都也玩不出如此新鲜花样啊。正当一名巡捕握住女子的纤细脖子,将她往后提了提,正要提枪上马,就看到大煞风景的一幕,前头内院正门开着,坐着一个年轻男子,脚边还有几只鸡笼,这草寇竟也不逃,反而还开口问道:“既然有了军功和赏银,下山之后还怕没有女子?如果我没有记错,北凉若非有屠城令,攻城之后,不许扰民。”
  巡捕头领觉得这小子的脑袋给门板夹坏了,撇了撇头,示意几名手下上去取下脑袋,手没闲着,嘴上狞笑道:“扰民?这帮草寇人人该死,老子这是为民除害。等兄弟们玩完之后,一刀捅死才干净。”
  一个恍惚,这名头领就给谁按住脑袋,往石桌上重重一磕,脑袋开花,石桌竟然也都给砸出裂缝,另外一名才要强行鱼水之欢的巡捕头目也是一个下场,两名虎口余生的丫鬟都坐在地上,尽力护住身上春光。
  徐凤年坐在石凳上,推掉一具脑袋搁在石桌上的尸体。
  樊小柴站在门口,安安静静看着这一幕。
  徐凤年对她说道:“去传话一声,也不要说是我说的。就说杀人不要紧,但要按着规矩来。”
  樊小柴默然离去。
  徐凤年双手拢袖,想了想,起身去屋中拎了两件宽松外衫,弯腰交给那两名抱头痛哭的女子。
  她们眼神惶恐,只是往后退去,徐凤年笑了笑,把衣服丢在她们面前,说道:“放心,山下也不都是刀山火海。”
  其中一名女子虽说惊骇于这名山下官员的杀人手段,兴许是终于记起了这段时日里跟这位俊哥儿的言笑晏晏,抹了抹泪水,壮起胆子问道:“徐大人,我们会死吗?”
  徐凤年摇头笑道:“当然不会。”
  徐凤年一闪而逝,来到符箓山山顶,光线开始有向西下坠的迹象。
  徐凤年席地而坐,轻声问道:“王仙芝,果真是我一入陆地神仙,你就要出城来杀我?”
  徐凤年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就不能再等个一年半载?北莽还知道给北凉一口喘息的机会,你倒好。是急着飞升了?”
  徐凤年猛然间起身,脸色阴沉。
  黄三甲只将他评为武评第六,显然是有意拖延他跟王仙芝的最终一战,为他徐凤年吸纳高树露的忘忧神髓去争取宝贵时间,可显然王仙芝没这么好糊弄,再者,袁青山也说过说不定哪天天门就会关闭,还想着去九天之上继续无敌的王仙芝肯定是坐不住了。
  那么呵呵姑娘的离去,做什么?
  徐凤年一开始以为是她要见黄三甲最后一面,现在看来就算没有猜错,她在得知王仙芝离开东海后,也一定会傻乎乎拦在那东西一线的路途中。
  只希望算无遗策的黄龙士就算是绑着她,也不要让她去做傻事,实在不行,就敲晕她。
  徐凤年望向天空,自嘲一笑,“我的运气,真的用光了?老子果然是一如既往的乌鸦嘴啊。”
  徐凤年敛去笑意,既然不用藏着掖着,那就等你王仙芝来北凉了!
  徐凤年深呼吸一口,重新席地而坐。
  开始收取一物。
  符箓山山巅,气象万千,真正展现出那坐北吞南的气概。
  此物,叫“山河气运”。
  既然旧的气数已尽,那我便来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气吞万里山河气运。
第018章
东西一线上的拦路石
  一辆悬挂黄幔子的马车驶入东海武帝城,入城之后,引来无数侧目,除了马车本身很惹眼,还因为驾车马夫是太安城扬名已久的高手祁嘉节,稳居京城第一剑客十余年,祁嘉节白衣白鞋白鞘剑,哪怕人至中年的岁数,仍是面如冠玉,风姿卓绝。祁嘉节的佩剑剑鞘极长,但那柄“白霜”其实很短,仅是略微长过匕首,无人知晓为何明明短剑却要长鞘,这些年寥寥几次比剑,出剑更是不多,算得上屈指可数。祁嘉节练剑,是野路子出身,并无名动天下的师门,然后就横空出世,成为继李淳罡邓太阿之后天下剑林的头秀人物之一,几位如今已经就藩的皇子,还有张首辅的女儿张高峡在内一些离阳最拔尖的权贵子弟,皆是此人的门生,成就或高或低,但都不俗气。能让祁嘉节亲自驾车的人物,武帝城如何不好奇?再者,朝廷势力不插手太安城,是约定成俗的规矩,所以这辆马车的突兀入城,引发了武帝城的莫大恐慌,要知道城内有太多身负命案的江湖人士,而且都是通缉榜上赫然在列的巨匪大寇,如果真有一天太安城失去了那张保命符,拉出去十个砍头,顶多也就冤死一两个。
  某些当初尝过人猫韩貂寺莫大苦头的一流高手,更是风声鹤唳,已经做好再当一次丧家犬的打算。
  祁嘉节驾车停在内城那堵插满名人重器的城墙下,一名身穿鲜红蟒袍的宦官掀起帘子,走下马车,一些个远观的江湖汉子还没看清面孔,就吓得掉头就跑,都给当成了魔头韩貂寺,非大太监不得披大红蟒,是太安城皇宫里的惯例。事实上这名宦官很年轻,宋堂禄,但高居司礼监掌印太监之位,是韩生宣之后的又一位天下首宦,他抬头深深望了眼那面城墙,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这座城池的主人,何尝不是封疆裂土的异姓王?要跟此人讲道理,宋堂禄哪怕怀揣着一道措辞谨慎的圣旨,也毫无信心可言。祁嘉节是上达天听的头一等江湖散仙,可谓大隐隐于朝,无需对谁察言观色,就远没有宋堂禄这般忧心忡忡,他闲情逸致地给身边宦官说着那些钉于墙面上的江湖轶事,宋堂禄心不在焉,但是谨小慎微惯了,仍是和颜悦色听着这名有望成为江湖“帝师”的故事。
  很快有人走下城头迎客,祁嘉节眼睛一亮,是王老怪的亲传弟子楼荒,佩剑“菩萨蛮”,舍道求术,在练剑一途上瘸腿前行,故而有小邓太阿之称,三人一起拾阶而上,已经有几人站在城头上等候,祁嘉节根据江湖传言认出多数,脖子上骑着一名绿衣女童的,应该是王仙芝大徒弟于新郎,那名身材高大雄奇却又丰韵的美人,已是三次位列胭脂评,是拳法宗师林鸦,她正逗弄着师兄于新郎脖子上的女童,但是祁嘉节没有寻见头顶戒疤却身披道袍的宫半阙,倒是有个两颊深陷面容枯槁的年轻人,腰间挂了一把破败不堪的象牙扇,他站得离于新郎林鸦有些远,怔怔眺望东海。宋堂禄扫视一遍,在看到这名年轻人的侧脸后,略作停顿,然后不动声色望向于新郎,轻声问道:“于公子,咱家司礼监宋堂禄,不知王城主何在?”
  双手扶住绿衣女童双腿的于新郎歉意道:“师父已经跟宫师弟一起出城了,不过知道宋貂寺要来,专门嘱咐我带一句话给太安城那边。”
  宋堂禄嗯了一声,没有半点愤懑或是失落,眼神平静,说道:“于公子但说无妨。”
  于新郎微笑道:“师父说他之前传信给太安城,不是求一声允诺,只是跟赵家天子打声招呼,这趟出城是他最后一次在天下露面,如果谁想挡路。”
  说到这里,绿衣女童低下头在于新郎耳边窃窃私语,他只得温柔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请她让自己把话说完,等那丫头片子消停了,于新郎继续说道:“大可以先弄个一万铁骑试试看。”
  祁嘉节皱了皱眉头,与此同时,林鸦直直望向这个心怀不满的京城第一剑客。
  宋堂禄似乎天生是烟不出火不进的慢性子,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语,只是很认真记下,仍然像是一尊没半点脾气的泥菩萨,哪里像是权倾京城的司礼监掌印。
  于新郎亦是心平气和说道:“于某不是不体谅京城的想法,那位北凉王不该死在这个当下,最好是死在跟北莽两败俱伤之后。只是师父不愿等,我们这些做徒弟的自然不敢多说什么。这如果算是坏事,也有个好消息要说给宋掌印,那就是自打师父出城那一天起,朝廷以后要江湖传首武帝城,可以,甚至进城抓人杀人都无所谓,东海再无门禁一说。于某说过了这些,也要跟师弟师妹一同出城,打算去江湖上闯一闯。”
  宋堂禄点了点头,温言道:“静等于公子一举成名天下知。”
  宋堂禄显然不具武学,可在场无一不是江湖最拔尖的宗师,可听其言观其气,竟是仿佛全然发自肺腑,堪称无懈可击,若真是刻意为之,这位貂寺的官场修为,简直就是惊世骇俗。当然,也不排除此人确是温吞恬淡的脾性,可是这样的宦官,真能步步登天,从韩生宣手上接过司礼监掌印?林鸦还好,依旧逗弄绿衣女童,楼荒则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宋堂禄。宋堂禄转头回望了一眼,感慨道:“咱家好不容易出京一次,没能亲眼见一面王老神仙,不得不引为憾事。”
  宋堂禄很快朗声笑道:“既然已经出城,那咱家就要马上返京了,诸位豪杰,就此别过,希望来日还能再会!”
  于新郎与楼荒同时抱拳相送,就连林鸦也微微点头。
  绿衣女孩冷不丁一脸好奇地轻声问道:“喂,宋先生,有圣旨吗,我能摸一摸不?”
  宋先生?
  宋堂禄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爽朗一笑,眼眸细细眯成一线,神情尤为温柔,再没有自称“咱家”,“有啊,我这就给姑娘拿去,等会儿。”
  圣旨装在盒中,宋堂禄起先没有想着拿出来宣旨,难不成要武帝城这些人跪下听旨?所以就干脆留在马车上,可既然于新郎肩膀上那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想要,宋堂禄给她就是了。祁嘉节瞥了眼一直被说成足以继承王仙芝衣钵的于新郎,拇指摩挲了一下白霜剑柄,然后微笑道:“于公子,有机会去京城走走,祁某一定尽地主之谊。”
  于新郎平淡嗯了一声。
  祁嘉节转身走下城头。
  林鸦一直看着那位大太监一溜烟跑下城头去拿圣旨,有些忍俊不禁,笑道:“倒也不讨厌。”
  于新郎点头道:“确实少见。”
  女童跳下于新郎的脖子,兴匆匆跑去“接旨”。林鸦问道:“于师兄,宫师兄原本是要去太安城的,临时更改主意,已经去了南疆,我也没听师父的,那你跟楼师弟呢,你们怎么说?”
  楼荒眼神坚毅道:“我准备去北凉,看一看那姓徐的是否真的能跟师父一战。”
  于新郎笑道:“留下来看家的人有了,去南边的人有了,西边也马上有了,看来我就只能去北方了啊。”
  林鸦皱眉问道:“太安城?”
  于新郎摇头道:“更北些,两辽。”
  楼荒环视一周,轻声道:“我得先行一步。”
  林鸦促狭道:“赶紧滚,小心被那天下第六的北凉王打得屁滚尿流。”
  楼荒瞥了眼那个不合群的年轻人,正要说话,林鸦瞪眼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给老娘乖乖闭嘴!”
  楼荒哈哈大笑,掠过城头,在屋檐上一路蜻蜓点水,飘摇出城。
  于新郎看了眼林鸦,沉声道:“保重。”
  林鸦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头,“我一个娘们还没怎么多愁善感,你们这帮大老爷们有点出息成不成?”
  于新郎微笑着摇头,转身离去,弯腰抱起那个重新登上城头的绿衣女童,她骑在脖子上,摊开了圣旨,显摆道:“圣旨呦。”
  于新郎柔声笑道:“知道啦。”
  小闺女双手张开圣旨,举在头顶,瞪大眼睛去识字,说道:“小于,接下来咱们去哪儿啊?我其实挺喜欢这里的,可惜白胡子隋爷爷去南海找那桃花剑神比试了。”
  “去很北方的地方,有些冷,所以接下来你多念念师父传授你的秘诀。”
  “很北方是多北方啊?算了,林姐姐总说你是路痴。小于,你不会带错路吧?”
  “应该不会。”
  “咦?小于小于,这个字念啥?”
  “诏。”
  “这个字呢?”
  “放低些,我瞅瞅。”
  ……
  城头上,林鸦走到那腰悬破扇的落魄公子哥身边,脸上流露出罕见的柔和表情,“赵勾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从北凉捞出来,你爹元本溪更是不惜破例求人,才把你送到东海,你就这么一直意志消沉下去?”
  年轻人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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