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校对)第13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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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凤年闻言脸色阴晴不定,咬牙道:“肯定是那赵黄巢偷天换日的歹毒手段!姐,要真是如我所猜,这事情钦天监根本不敢管!”
  徐渭熊一脸疑惑。
  徐凤年笑了笑,起身道:“来来来,姐,帮你洗个头,一边洗一边说。”
  徐渭熊没有拒绝,徐凤年就让门外青鸟端来一盆热水和一块玉胰子,贫寒人家洗头都是用廉价粗糙的皂角,富贵人家则要讲究许多,胰子中加以研磨的珍珠粉,便称作玉胰子,徐凤年握着二姐柔顺青丝,眼神温暖,柔声道:“在匡庐山有一晚,我似梦非梦,见着了娘亲,娘亲挟白蟒而来,庇佑我这不争气的儿子。那看着仅是个中年道士的赵黄巢,嘴上说是在龙虎山修行,十有八九是京城那位的老祖宗,乘坐黑龙出窍神游,排场摆得无法无天,说是要替天行道。恰巧前些天在徽山大雪坪一个叫轩辕敬城的读书人入了儒圣境界,我便拐弯抹角跟老剑神问了些天人的规矩,知道道门里的长生大真人,自行凝运,不可轻易出世干扰俗世运转,赵黄巢那一手,多少有点不合道教的道理,这道人肯定是将天人出窍的后遗症转嫁去了无主之山的地肺山,否则就等于跟龙虎山天师府结下梁子,而且动静太大,也不符合他当缩头乌龟的行事作风。我就不明白了,咱们北凉明摆着不会吃饱了撑着去造反,这赵黄巢担心什么?”
  徐渭熊平静道:“当然是担心他们赵家没办法江山永固。”
  徐凤年嗤笑道:“哪个朝代能传承不绝千万世?口口声声天子万岁皇后千岁,又有谁真活到万岁千岁的。淡吃萝卜咸操心!”
  徐凤年阴沉道:“以这道士的境界,不飞升不是站着茅坑不拉屎吗?也就是在龙虎山,要是在北凉,非要拉去一万铁骑把这只老王八碾成齑粉。”
  徐渭熊歪着脑袋,嘴角勾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笑道:“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且不说那天人境界的道人能否被杀掉,就说你现在指挥得动一万铁骑?别说一万,就说一千,你行吗?”
  洗完头,徐凤年拿起丝巾轻轻擦拭徐渭熊的头发,两人坐下,世子殿下好人做到底,帮她梳理青丝,对于二姐的挖苦嘲笑,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无赖德行,嘿嘿笑道:“跟陈芝豹典雄畜这些英雄好汉借兵,当然是自找没趣,可这不还有褚胖子嘛,实在不行,跟袁左宗姚老哥借去。”
  徐渭熊似笑非笑问道:“你确定袁左宗和姚简会借你?不怕徐骁军法处置?要知道咱们北凉不论亲疏,只要违了军规,都得按律行事,当杀则杀,当刑则刑。”
  徐凤年还是没个正形的模样,“姚老哥是认死理的脾气,还真不好说,但袁左宗的话,真有急事,这一千两千的兵力,费些嘴皮唾沫,指不定还真能被我借到手。”
  徐渭熊问道:“你确定?”
  徐凤年点头道:“确定。”
  徐渭熊接过紫檀梳子,轻声笑道:“你才和袁左宗喝了几次酒,就以为交情好到这地步了?要知道袁左宗的眼睛里最揉不得沙子,以他跟褚禄山同为徐骁义子却势如水火就看得出来,你这膏粱子弟的纨绔架子,自信能入袁白熊的法眼?”
  徐凤年撇撇嘴道:“信不信随你。”
  徐渭熊啧啧说着反话:“你竟然没在龙虎山大打出手,真是让人失望。”
  徐凤年摇头道:“动静不算小了,对了,那个靠读书读出一个陆地神仙的轩辕敬城有些修身心得,对我目前而言用处不大,看了等于没看,回头你拿去。还有一本《道德禁雷咒》被我给偷偷捡来了,你也拿去琢磨琢磨,他娘的轩辕敬城在大雪坪上引来天雷无数,那阵仗,一点不比当个将军领着几千铁骑来得逊色了,这一路我查了许多道教炼气经典,感觉都没有这本《道德禁雷咒》来得脚踏实地,《酆都敕鬼咒》与龙虎山二十四阶箓里的《洞渊神咒经》好像都偏向玄乎,神神叨叨的,不太实用,我研究了半个月都没能看出怎么去咒山山崩咒水水开,这禁雷咒,倒真是像按照书上记载修行到了极致,可以如轩辕敬城那般借天象发天威,只可惜我练刀,不在这条路上,姐,你反正无所不通,这禁雷咒还是你拿去吧?对了,我在龙虎山跟老天师赵希抟研究符将红甲云纹符箓的时候顺便查过,炼气成咒好像最早就出自上阴学宫所在的那块上古蛮夷之地,指不定学宫里就会有你需要的孤本典籍,再者按照禁雷咒纲领,我帮你从龙虎山顺手牵羊了几本雷部密箓,大概就是些接引雷部天将兼其神武的口诀,本来以老天师的说法,龙虎山历任飞升真人,都会留下精髓口诀在龙池显现,可惜这些宝贝我没本事帮你偷来,还有,那头雌虎夔,昵称菩萨,叫金刚的那只我已经送给黄蛮儿了,菩萨送你,要不然你成天在那座走哪儿都是满嘴仁义道德学宫,想想都怪无聊的……”
  世子殿下絮絮叨叨个没尽头。
  徐渭熊打断徐凤年的碎碎念,笑道:“好东西都给我了,你自个儿怎么办?”
  徐凤年愣了一下,笑着指了指腰间双刀,理所当然道:“我要那些身外物有啥用,有春雷绣冬就足够了。”
  徐凤年见二姐默不作声,知道她不喜自己练刀做那匹夫之勇的武夫,就转移话题,问道:“今天亲眼看到上阴学宫大名鼎鼎的稷下学士,才知道貌似也有很多穷光蛋啊?”
  徐渭熊微笑道:“士子负笈游学,游侠挂剑游历,是时下两大风气,前者起始于张老夫子周游列国。只是苦了那些明明已经家道败落的贫寒士族,为了脸面,还是很讲究在继承人及冠后负笈出行,为此不惜东拼西凑,你想啊,文弱士子出行,好说歹说最不济也有几百里路程,总得有个伺候衣食住行的书童,加上一个熟悉世道人情的老仆,这三人开销,还不得让小门户的家族绞尽脑汁?所以一些其实早已与寒族无异的士族门第,所谓的负笈游学,不敢奢望行万里路,无非是在一州内多走几个郡,尽量拜访几个名士高人,与他们喝喝茶论论道,也就是完事。许多读书人所在的家族,为了能够进入上阴学宫,不惜败光了家产,我这次地肺山一行,队伍里就有个在学宫外呆了十八年才得以通过考核的稷下学士,已是五十多岁的年纪,平日里教授他学问的稷上先生们,大半都比他年轻,为了攒钱多买几本圣贤书,一年到头就只吃馒头咸菜,所以上阴学宫也不是你原先设想的那般一无是处,能够进入上阴学宫,不问道德,只说才学,都是不差的。”
  徐渭熊伸出双手捏住徐凤年脸颊,扯了扯,笑道:“好像两次游历,都让你受益匪浅。我想着是不是劝你再去一趟北莽。”
  徐凤年呆滞道:“姐,你真是这么想的?”
  徐渭熊加重力道,道:“既然拦不住你练刀,再者好像你练刀也不光是练出个四肢发达,我再拦着就说不过去了。不过事先说好,既然你要练刀,最差也得练出一个陆地神仙吧?都好几百年没谁做到这一步了。”
  徐凤年苦着脸,含糊不清道:“姐,你练剑咋不练出个剑仙?”
  徐渭熊松开手,眯眼笑道:“姐是女子嘛,打打杀杀,不淑女。”
  徐凤年无奈道:“姐,你真讲道理。”
  徐渭熊起身道:“走了,既然下定决心不拦着你练刀,也就不拦着你去武帝城了,你自己小心些便是。”
  徐凤年与二姐一起走出船舱,恰好有一个穷酸老书生在附近凭栏望江,喃喃自语:“我这只丧家犬也有乡愁啊。”
第196章
壶酒双碗,端酒借剑一千九
  世子殿下凑巧听闻老学子的自言自语,不加理睬。
  春秋八国子民无数,哪个丧国人不是丧家犬?
  与那自嘲一条老犬的稷下学士擦身而过时,眼角余光瞥见老头子明显有些神情急促,见世子殿下没有歇脚的意图,赶忙侧过身,作出眺望江水的深沉姿势,忧国忧民得很,继续说道:“我朝贞元以前,庙堂之争是柱国之争,是替先皇打下江山的文武勋臣,各自代替身后的抱团势力进行勾心斗角,争的是一个利字,其中八国遗孤侥幸得以占据一席,自永徽年间起始,首辅张巨鹿开始掌握权柄,经过十几年的大鱼吞小鱼,小鱼吃虾米,八国英才或主动或被迫,逐渐摒弃樊篱,融入朝堂,文武界限模糊,转为两大士子集团的南北交锋,南方相对势弱,却有燕敕广陵两王撑腰,尤其在永徽元年至永徽四年短短四年间,以庶族出身的吏部尚书赵右龄为首,南方寒族王雄贵、元虢、韩林等陆续获得拔擢,得以掌握各部实权,与江南士子集团相辅相成,声势大涨,不遗余力争一个字,名!可文武与地域的名利之争只是表面,终究逃不出皇帝陛下的制衡术,纵观这二十余年,朝中人物各领风骚,唯有孤立北凉的徐大将军才能免俗,其可贵之处在于远离庙堂纷争,不争,便是最大的争,委实厉害。历朝历代的明君,必然忌讳重臣握权,朝臣掌国,我刘文豹与那些纵横家不同,看待王朝兴衰,并不着手于各个帝王英明昏聩,而是另辟蹊径,由权相入手,贤相兴国,奸相误国,刘文豹窃以为不出五年,本朝第一人张巨鹿便要……”
  洋洋洒洒长篇大论的刘文豹才说到酣畅要紧处,本想卖一个关子,钓起听众胃口才一语惊人,不曾想稍稍转头,就跟当头泼了一大盆凉水般目瞪口呆,那世子殿下竟然早没身影了,这番临时起意却精心帷幄的毛遂自荐算是白搭了。
  丧家犬刘文豹哀叹一声,难免心灰意冷,他出身旧南唐的一个没落士族,如徐渭熊所说,属于哪类负笈游学都出不了一郡的寒士,年轻时候还总惦念着娘亲说自己出生前梦中被一豹咬住手掌,故而取名文豹,年幼便立志要封侯入相,只是当时南唐覆灭前只重门荫,刘文豹年轻时尤为自负,便前往上阴学宫求学,务求一鸣惊人天下知,殊不知要想进入学宫何其难,盘缠耗尽,归途漫漫,时值战火纷飞,一个穷书生如何返乡?又有何颜面返乡?他便立誓不衣锦绝不还乡,不料一晃眼便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儿,荣华富贵仍是遥不可及,学宫里一些才学惊艳的同门学子,仅论年龄几乎可以做刘文豹的孙子,刘老头早年的雄心壮志便如眼前这一江水,随着时光,缓流东海不复回呐,只是今日偶遇北凉世子,本希冀着富贵险中求,奈何世子殿下根本就没兴趣去听这位老学子唠叨,倒也在情理之中,以那殿下王侯家世,若说有人将腹中才华以斤两贩卖于他,这些年恐怕不止几百上千斤了吧?我刘文豹一个无名小卒,算得了什么东西?
  江风并不算凛冽,刘文豹伸手揉了揉枯树一般的褶皱皮肤,喃喃失神道:“是该回家看一看了,便是一路乞讨,也要死在家乡,落叶归根。”
  徐渭熊见徐凤年脚步不停地离开,到了船头才轻声笑问道:“你就不好奇这位老学士肚子里是否真有些千金难买的韬略?”
  徐凤年嬉笑道:“这姓刘的老头儿不是说思乡吗,我若瞧上了眼,捎带去北凉,他牛年马月才能返乡?”
  徐渭熊叹气道:“刘文豹的家乡早已改头换面,所在家族也凋零得七七八八,爹娘妻儿也都死于战火和疾病,哪怕回去也没谁记得他这么个离家三十年的老人。”
  徐凤年皱眉问道:“这老头有真才实学?”
  徐渭熊淡然道:“学宫内的稷上先生们都认为刘文豹杂学而不精,并不看好。”
  徐凤年直截了当问道:“别人怎么看我懒的管,姐你就说你怎么看待这老头儿的吧,要你觉得可用,大不了我让他去北凉混饭吃,最不济总能捞个油水足的小吏当当,好过在上阴学宫受气,老大不小的人了,以他刚才的殷勤,分明是读书读出了心眼活泛,相信面子什么的没那么看重。”
  徐渭熊笑道:“我其实也不看好刘文豹。”
  徐凤年白眼道:“这算怎么回事,那让他老老实实在上阴学宫呆着一边凉快去,本世子既没那气吞江山制霸天下的勃勃野心,也没礼贤下士千金买骨的矫情作派,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书生,在上阴学宫混了这么多年都没混出头,到了北凉也是浪费口粮,万一惹了麻烦,指不定就要被兵痞们一刀剁了脑袋,何苦来哉。”
  徐渭熊摇头道:“但是方才刘文豹那番言语,有些意思。”
  徐凤年嗤笑道:“连我这种不学无术的都听得出是高谈阔论了,动辄张巨鹿赵右龄,要不就是首辅尚书帝王相国,高到不能再高了,比这江水还没个边际,光说这些有屁用。”
  刚才一路身形稍后的徐渭熊眨眼道:“有意思的在于刘文豹尚未来得及点睛的东西,可惜你走得快了,否则他接下来十有八九会说皇帝陛下在近几年,要扶植出一个各方面能与张巨鹿的心腹,事实上如刘文豹所猜,确实已是八九不离十,你可知门下省新近设有两名起居郎,负责记录监督皇帝的言行举止?这个设在天子身侧的位置比较大小黄门还要清贵超然,两位马上就要大红大紫的天子近臣,身份就如刘文豹所说南北之争,一位来自魏阀,是北方首屈一指的世族,另一名祖上是东越寒族,一直名不见经传,只知求学于北圣张家,但据可靠消息,这位而立之年的起居郎深得皇帝器重信赖,若说官场轨迹,极有可能与张巨鹿当年如出一辙,再打熬几年,兴许就是此人翻云覆雨的时机。要知道这桩秘事便是许多朝中重臣都灯下黑,没能瞧出端倪,而刘文豹一个远离庙堂的书生,却能以史书断后事,殊为不易。你若不信,可以把刘文豹喊来一问。”
  徐凤年摆手道:“别,二姐你料事如神,小时候打赌就没一次赢你的。”
  徐渭熊眯眼笑了笑。
  徐凤年立马没骨气纠正道:“姐!”
  不曾想徐渭熊轻声道:“以后喊二姐就二姐吧,不与她争这个了。”
  徐凤年不敢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见好就收,小声问道:“既然老头儿还是有点能耐,那该怎么处置,丢北凉去?”
  徐渭熊略作思量,道:“不急于一时,等你从北莽回来再作决定。若是三言两语就让你亲自出面拉拢,刘文豹这几十年磨去的心气,就又得爬上头了。你那急躁性子,不会有好脾气去打磨谁的。”
  徐凤年一脸委屈道:“姐,这话可就太不讲理了。”
  徐渭熊转移话题,直视徐凤年说道:“跟你要个人。”
  徐凤年微愣,随即说道:“你说。”
  徐渭熊笑容玩味道:“鱼玄机。”
  徐凤年眉头皱起,“鱼幼薇的父亲虽说是从上阴学宫走出去的春秋名士,可你要他女儿有什么用?”
  徐渭熊一如既往的蛮横作风,“不给?”
  徐凤年腆着脸笑道:“借你行不行,记得还我?”
  徐渭熊毫不犹豫道:“本就是借,否则我向你要一个女子有何用?她若仅是花魁鱼幼薇,过于暴殄天物。”
  徐凤年纳闷道:“都国破家亡了,就算是鱼玄机能在上阴学宫折腾出什么花头?”
  徐渭熊开门见山道:“要想钓出千年王八万年龟,你给出的鱼饵总得化点心思。”
  徐凤年满腹狐疑好奇,忍不住追问道:“姐,你给说道说道。”
  徐渭熊摇头笑而不语。
  徐凤年马上拿出杀手锏,扯着徐渭熊袖子撒泼耍赖,约莫是她拗不过这世子殿下的孩子气,徐渭熊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一直想跟一个老前辈下局棋,是时候落子了。”
  徐凤年哦了一声,不再刨根问底,知道不管如何不舍,她终归是要分别,无奈道:“姐,要不我还是去了东海武帝城后再去学宫探望你吧?”
  徐渭熊平淡道:“不许。”
  徐凤年正要说话,她已经把话说死,“这件事没的商量。”
  徐凤年长呼出一口气,柔声道:“那这艘船你拿去用,走水路总比陆路要舒服轻巧,省得颠簸劳苦,反正我也用不上了。”
  徐渭熊也不客气,点了点头。
  徐凤年去找鱼幼薇,从头到尾,从言语说起到分道扬镳,抱一只白猫的腴美女子都没有与世子殿下说话,徐凤年上岸乘上神骏白马,回头看去,与她与不知胖了多少斤的那只武媚娘遥遥相望,徐凤年悄悄叹息,她眼中看不出是丝毫欣喜还是哀伤,这一别,就是最少几年无法再见,若非二姐徐渭熊开口,徐凤年绝不会让她留在上阴学宫,似乎她的爹娘便葬在那儿,当初世子殿下三年游历回到北凉,假若迟几天,她好像说过就要去学宫为双亲守墓,不再踏上江湖。徐凤年坐在马上,轻轻勒了勒马缰,调转马头,沿着道路驱马缓行。记得当年还是纨绔中的纨绔时,与不是什么鱼玄机的鱼花魁说文解字,她说愁字应该作离人心上秋去解,徐凤年抬头望了望天色,嘀咕了一声:“真是个适合满肚子狗屁乡愁离愁的好时节啊。”
  岸边那个色心不死的小虫子朝大船喊道:“鱼姐姐鱼姐姐,等我长大了就去迎娶你,一言为定啊!”
  捡了便宜老爹当当的龙宇轩嘴角抽搐,提着小屁孩的后领往回扯,跃上一匹马,父子同乘,要不是那孩子实在调皮捣蛋,本是一幅挺其乐融融的画面。
  除了这对父子,世子殿下与舒羞杨青风两名扈从都是骑马,靖安王妃裴和南苇慕容姐弟分开乘坐两辆马车,老剑神与青鸟做那马夫。
  这支人数不多的队伍一路行往东北。
  起先世子殿下除了抓紧时间向羊皮裘李老头讨教武学,还会得闲抽个空去车厢,与笼中雀的裴王妃手谈几局,后来临近沿海那座名动天下的孤城,便独自骑马,开始沉默寡言,慕容姐弟原本生平头回见到浩瀚无边汪洋大海的兴奋劲头,都被附带着消磨殆尽,慕容桐皇还好,慕容梧竹性子柔弱,不擅长掩饰情绪,她与世子殿下相逢以来,对这位俊逸潇洒的公子哥好感异常,尤其是大雪坪一役后,正是世子殿下亲手替她们姐弟搬去心头大石,明眼人都确定只要世子玩笑一句以身相许,她估摸着也就羞赧地半推半就了。一路行来,总是偷偷摸摸掀开帘子,看那背影多于看海。世上伤病千百种,情伤病入膏肓,心病无药可就。慕容桐皇对此出奇没有任何斥责,颇有顺其自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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