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校对)第7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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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即答道:“彦舒,身可死,而大节不可亏,倘若大司马真欲杀我……数年前我与王车骑(车骑将军王堪)率众讨伐石勒,一时不慎,为贼烧毁营帐、粮秣,次又于黄牛垒战败,魏郡太守刘矩降贼,我则被迫弃军而逃淮南……当日便应殉国,一时苟且,北附大司马,大司马对我,不可谓不厚矣。倘若大司马果有僭妄之心,我便当切谏之,即便因此而罹难……早便该死了,又何惜此残生呢?”
  荀绰紧盯着裴宪的眼睛:“既然如此,裴公因何不谏?”
  裴宪扭过头去,躲避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如今胡贼肆虐,天子被掳,国家丧败,幽州之平安,全赖大司马……倘若他果有纂意,我自当劝谏,但恐都是些流言罢了……则此时直言,不但触大司马之怒,且本无意,也怕变成了有心……还是等他问起我来,再……”
  正琢磨着该怎样找合适理由呢,门外突然有人禀报,说有信使从徐州过来求见,裴宪抹了一把额头冷汗,赶紧连声招呼:“请,快请进来!”
第二十二章
龙套的漂流奇遇(三)
  裴宪召唤,这回不再是陶德一个人进来了,还领着卢志父——其实陶德完全可以把那家伙卖给幽州的,以免别生枝节,坏了自家的差事,问题他终究眼界浅,见不及此;卢志父本身也只说是回趟老家范阳,顺便拜会一下闻名已久的裴公而已。
  二人进来后便向裴、荀见礼,随即陶德自报姓名,双手呈上裴该的书信——卢志父则先不开口,裴、荀二人还奇怪呢,这一名部曲说话,旁边儿一士人连自家名字都不提,好大架子,他究竟是谁啊?
  裴宪拆信来看,连连点头:“不意钜鹿成公尚有子嗣流传,且做出偌大一份事业来,果然不堕乃父之志。”裴该被任命为徐州刺史之事,他自然早就听说过了,但具体情况并不了解,这回一看信,裴该自称已经占据了徐州南部五六个郡国,麾下胜兵上万,等待机会要尽收青、徐,恢复中原,貌似小家伙蹦跶得挺欢哪。
  裴宪裴景思年过四旬,他迈入仕途比裴頠还早,并且很快就担任方面之任,就没跟裴该见过几面。如今回想起来,大致印象里就只有一个小孩子,生得肤白而文弱,家族祭祀时跟随在父兄后面磕头……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想不到也已经长大成人,并且开始了自己的奋斗历程啦。
  想想自己,蹉跎半生,屡战屡败,被迫要逃到遥远的幽州来寄身,真是惭愧啊,惭愧啊。
  正打算问问陶德,裴该的日常起居——这事儿信里没提——以及裴嵩的下落,忽然门上又来报:“枣将军求见。”
  等到枣嵩进来,横眼一扫:“荀公也在此处。”朝着裴宪、荀绰拱一拱手,随即转向卢志父,冷笑道:“汝果然在这里!”右手一垂,就按在了腰间所配的刀柄之上。
  卢志父心知不妙,但还是假装微笑,朝枣嵩作揖:“将军识得小人么?”
  枣嵩一梗脖子:“我虽不识得汝,然范阳自不乏识汝之人!”
  卢志父暗说糟糕……他老家就在范阳,本以为自己不过族中庶流,也无功名,而且还没成年就跟着父、祖到洛阳去了,即便返乡,应该也碰不见什么熟人了吧,谁会认得自己啊?他就没意识到,这张丑脸给人的印象太深了……
  要知道高门大户,血统往往优秀,历代都有机会挑选温柔娴淑而又貌美的闺秀为妻做妾,生下孩子来,一般都得是中人以上相貌,再加上家族所赋予的书卷气,就算本来是及格分,也能够直接蹿上七八十。在这中间,他卢志父是个绝对的异类,或者可以说是血统变异,在贵族子弟中是难得一见的丑人,但凡见过一面,人就不容易忘啊。
  心里虽然七上八下,嘴里还得撇清:“小人并不识得将军,恐是将军认岔了……”
  枣嵩没空跟他打哑谜了,当即喝破:“汝非卢志父乎?汝叔父见在晋阳,汝在临漳为吏,因何事到我幽州来?”随即瞥一眼裴宪:“得无欲说裴公背弃王大司马,而逃往临漳去么?!”
  裴宪闻言,不禁大吃一惊,“啪”的一声,手里捏着的裴该书信掉落在地。
  荀绰也蹿了,当即怒目喝问道:“汝果然是临漳之吏么?!”
  卢志父心说完蛋,这我还没开口劝说二人呢——本来还以为运气不错,裴宪、荀绰恰好聚在一处,也省得我一个一个去找——便被喝破了行藏,看起来此行不但难以达成使命,甚至于恐有性命之忧!被逼得急了,当下一梗脖子,高声说道:“我既然敢来幽州,便不畏死!还请裴、荀二公听我一言,死而无憾……”
  可是他在途中就反复筹谋、组织好的一大套话还没能说出口来,身后的陶德见事不妙,当即起脚,狠狠地就踹在卢志父的腰眼里,踹得对方“哎呦”一声,当即五体投地……
  陶德随即戟指喝骂道:“我只当汝是向导,不想竟欲不利于幽州!胆敢诓骗于我,欲坏我家使君之名,必要打杀汝这个小、小人之辈!”
  他骂得挺欢,可是旁边儿无论枣嵩还是裴宪、荀绰,都只是斜着眼睛冷冷地瞧他——谁都不傻,要仅仅是个向导,你带他进来干嘛啊?等在门口就好了嘛。
  不过陶德也只是嘴上强硬而已,一脚踹翻卢志父,他就不敢再上手了——对方终究是士人,还有官身,自己只是庶民,又当着几位大老爷的面,老爷们没发话,怎么好当庭往死里捶人?瞟一眼枣嵩,枣嵩一摆手:“我来问汝,既为裴使君送信至此,因何先往临漳去见刘始仁(刘演)?得无有所勾结么?”
  陶德赶紧解释:“断、断无此事!只因道路不靖,恐怕难以通过羯贼所据之处,因闻临漳刘将军与石勒约和,故此前去求一向导罢了。刘将军与幽州王大司马不和,我家使君自然知晓,因此不敢对刘将军明言,即便与大司马的书信,也是暗藏在与裴公的信中,才得以携来范阳……”
  枣嵩一瞪眼:“我不管汝等是否有所勾结,若非怕连累裴公,便将汝二人一并斩首,回复大司马!”
  陶德不禁略略打了个冷战。旁边儿裴宪急忙问道:“枣将军,君看此事……当如何处?要不然绑上这厮……”一指还趴在地上,没缓过气来的卢志父——“前去向大司马解释?”
  枣嵩摇摇头:“若得此人证,恐怕裴公无私也有私了,大司马必启疑窦……”
  你说跟刘演没勾结,谁信哪?这个人一旦落到王浚手中,就怕酷刑之下,无所不招,胡乱攀扯,再掀起泼天的大狱来……到时候恐怕你裴景思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
  荀绰道:“不如杀之!”
  枣嵩还是摇头:“却也不必杀。为今之计,只要将徐州来使与此人速速驱离幽州,到时候没了对证,裴公便无性命之虞了……”
  枣、裴、荀三人相互对视,各自心底洞明。
  枣嵩之所以用探查裴宪真意为名跑来通传消息,为的是答报裴宪的大恩。要知道在乱世之中,再加上王浚荒唐治理之下,幽州人心惶惶,于是各种莫名其妙的传言就全都冒了出来,不仅仅有什么“天子在何许?近在豆田中”,前不久还出现过一则童谣,说:“十囊五囊入枣郎。”这话是不是剑指枣嵩呢?王浚不能毫无疑忌。幸亏裴宪劝说王浚,说枣将军是你的女婿,追随多年,等若腹心,若连亲眷都不能相信,那你还能相信谁啊?故此王浚只把枣嵩唤来,训诫他要谨慎言行,而并没有什么实质的防范举措。
  枣嵩为此而深感裴宪的大德,常思有以报之,故此今天一听说刘演的奸细混进徐州来使的队伍,欲待与裴宪联络,他就急忙跑来警告裴宪。因为王浚向来多疑,就怕这事儿真的坐实了,裴宪会有性命之忧。
  其实不必坐实,只要这卢志父不管活的还是死的,落到了王浚手中,王浚就能以此为要挟,勒令裴宪拥戴他僭位——裴宪之前说王浚篡位之心未显,那只是掩耳盗铃罢了。裴宪若是应允,一生令名付诸流水,若不应允,霍原就是前车之鉴!为今之计,只有赶紧把这烫手的山芋给拋出去,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临漳奸细只是借机混入城中,压根儿没到裴府上来——如此才能够撇清裴宪。
  就算王浚仍然心怀疑虑——那是免不了的——但你毫无证据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算想要惩处裴宪,你也得有合适的理由不是?裴宪终究不是霍原,门户既高,官职又显,还真不是拿什么影儿都没有的勾结辽东囚徒之类事情,所可以拿下问罪的。
  那么为什么要把徐州来使——也就是陶德——一并赶走呢?怕的是王浚拿陶德当突破口,逼问甚至是攀诬裴宪。其实最方便是将这一行人一并杀光,毁尸灭迹,但枣嵩又怕生死关头,陶德这类粗人会铤而走险,导致事迹败露,到时候把自己也给折进去。所以啊,我放你们一条活路,你们赶紧滚蛋吧。
  裴宪连连点头,赞同枣嵩之议,说正好快要戌时了,就让他们趁着天黑离去好了。然而枣嵩还是摇头:“嵩来时,大司马有命,遣人秘密包围裴公宅邸,恐怕彼等不易脱出。”
  裴宪急得直搓手:“这可如何是好?枣将军救我!”
  枣嵩笑一笑,说我自然会搭救裴公,若非计议已定,我也不会来了。当下一摆手:“请进来吧。”话音才落,就见门外大摇大摆步进一个人来,约摸三十上下年纪,一张圆脸,科头无帽——而且寸草不生,还是个秃子——身穿皮裘,足登皮靴。裴宪认得,急忙颔首致意:“原来是拓跋先生。”
  这位“拓跋先生”也拱拱手,用并不怎么娴熟的中国话回复道:“我明日便要离开涿县,前赴辽东,枣将军突然遣人传唤,要我秘密带几个人走——可是门外那些么?”
  枣嵩笑着一指地上趴着的卢志父,以及还杵在那里的陶德:“还有此二人,都须改扮贵部衣饰,秘密从行,休使大司马知晓。”
  “拓跋先生”咧嘴一笑:“此事不难——我拓跋部的从人,哪个敢来搜检?”
  ……
  陶德和卢志父等人莫名其妙、身不由己地就被改换了衣饰,跟随那位“拓跋先生”离开裴府,来到三条街外一栋不小的庭院之中。
  院子里扎着帐篷,散放着马匹,来来往往全都是鲜卑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马粪和羊肉混杂而成的诡异气味,闻之使人欲呕。
  “拓跋先生”吩咐了:“与他们一顶帐篷,今晚好好歇息,明日一早,便要出城东去。”
  陶德闻言,不禁愣了一下,忙问:“为何东去?”
  通过“拓跋”这个姓,他大致猜到了这伙鲜卑人的身份,应该是代地拓跋部的使者,不知道因为何事跑到涿县来见王浚,然后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出发,正好把自己带离幽州。可是,拓跋部不是在西边儿吗,为什么却还要东去?
  “拓跋先生”笑笑,便问:“汝叫什么名字?”
  “小人陶德。”
  “那一个呢?”“拓跋先生”把嘴一努,朝向旁边的卢志父。
  卢志父的心情比陶德还要忐忑不安,这是因为鲜卑拓跋部原本是他中山刘氏的盟友,代王拓跋猗卢与刘琨约为兄弟,多次发兵相助守备晋阳,却不知为何缘由,竟然会遣使到幽州来,与王浚联络……此中大有蹊跷,但身在虎穴,他又不便直接询问。满脑子都是浆糊,怎么琢磨也琢磨不明白,因此始终不言不语,只是跟随着陶德行动……
第二十三章
龙套的漂流奇遇(四)
  这会儿,陶德、卢志父二人,以及临漳派出来的向导、护兵们,也全都做拓跋鲜卑人打扮,倒好在这一族习惯辫发——“拓跋先生”是例外,也不清楚是天然秃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才剃了光头——因此陶、卢虽然身为中国人,倒并不排斥换装。
  要知道很多草原民族都是有髡发习俗的,有的剃去顶发,有的剃去额发,还有的更加古怪,保留顶发,却剃光周边一圈儿……《孝经》中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蓄发结髻则是中国人的普遍习俗,所以剃发就等同于受刑——历代还确实都有“髡刑”——若非如此,前有曹操,后也裴该,也就玩不出“割发代首”那一套花样来啦。倘若改易服饰而必须剃发,估计无论士人卢志父还是庶民陶德,全都不肯答应。
  方才在裴府上,枣嵩三言两语,计划已定,不容异议,陶德也有点儿吓蒙了,没敢多问,等来到这处宅院,一看身周全都是鲜卑人——虽然同为外族,匈奴和鲜卑终究是不同的,鲜卑各部还都一直接受晋朝的册封,是友非敌——终于大着胆子,开口询问。卢志父却仍然缄口不言,因为他是中山刘氏的属下,这群拓跋鲜卑背刘而从王,其事诡谲,说不定一旦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会想要杀人灭口哪!
  “拓跋先生”见他不开口,也不再搭理,转过头去向陶德解释:“我等奉了大单于之命,前来幽州与王大司马议事,完了还要前往辽东,去联络慕容部。枣将军吩咐,汝等便跟从于我,一并到辽东去……”
  陶德连连摆手:“小人奉了我家使君之命北上送信,既然送到了,便当返回徐州。还请先生将我等送出城外,便放我等归去吧。”
  卢志父也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便即睁大眼睛,紧盯着“拓跋先生”。“拓跋先生”却一摇头:“枣将军吩咐,要将汝等一并带去辽东,然后才肯放——我也不知汝等做了些什么,王大司马要派人捕拿,即便出得城外,也是幽州地界,若被擒了回去,我这不是、不是那个为德啥来着……”
  卢志父忍不住插嘴:“为德不终。”
  “拓跋先生”一拍大腿:“正是!故此暂不可纵放,汝等若想逃,我便命人封了汝等的口,绑了汝等的手,嘿嘿嘿嘿~~”
  ……
  陶德和卢志父无奈之下,只得暂且接受了“拓跋先生”的“好意”,领了顶帐篷安置下来。陶德见四周无人,便埋怨卢志父道:“先生此番,可是害苦了我啦!”卢志父也不禁苦笑:“谁想这范阳还有识得我之人……”
  当初郗鉴推荐卢志父到幽州来,一则因为他本籍就是范阳,对于故乡的情况可能比较熟悉,相信可以利用更多的手段和渠道去游说裴宪、荀绰;二来卢志父向来胆大,又急着往上爬,应该愿意冒此风险。至于他的行藏会不会被人看破,郗道徽还真没有考虑太多——终究卢志父在临漳只是个小角色而已,才刚升任主簿,谁会在意一个小角色呢?
  再说了,卢志父虽丑,平常见惯了也便不以为异,郗鉴百密一疏,就没想到这人的相貌竟然那么扎眼……当然更想不到,王浚亲信大将祁弘竟然认得他,并且无巧不巧,当面撞见,还禀报了王浚。
  陶德问卢志父,咱们如今该怎么办?卢志父答道:“也只得暂且跟随鲜卑人往辽东去了,等脱出虎穴,再筹对策。”随即关照陶德:“卿可言我也是从徐州来的,千万休提临漳之事,拜托,拜托!”
  陶德眨眨眼睛:“这是为何啊?”
  于是卢志父就把刘、王两家间的龃龉,以及拓跋鲜卑和中山刘氏的关系,择其扼要,对陶德解说了一番。陶德皱眉问道:“先生随我到幽州来,果然是来做奸细的么?”卢志父说倒也算不上奸细,应该说是“说客”——“奉刘将军之命,本欲劝说裴、荀二公弃暗投明,归我刘氏,不想……唉,尚未来得及开口……”
  陶德一撇嘴:“我料先生即便说得再如何天花乱坠,也难动摇二公之心啊!”“天花乱坠”本来是释教用语,但是裴该曾经不止一次用过这个后世才有的词儿,故此陶德便记住了,还随口道出。卢志父听着不禁一愣,但大致意思,他自然能够猜得到,于是便问:“卿何以知之?”我不跟你考究词汇,光问你的想法,你怎么知道我说不动裴宪和荀绰呢?
  陶德答道:“我家使君常说什么君待臣如寇仇,臣待君如草芥……用人便当不疑,先生自外而来,才初见裴、荀二公,而枣将军便恐此事牵累到二公,可见王大司马素性多疑,不信任属下。既然如此,在他麾下做官,还有什么意思啊?二公若肯相弃,早便可以走啦,何必再等到先生特意跑来劝说?”
  对于王浚的脾气,陶德本人自然是不清楚的,但裴该通过风闻其名,以及阅读后世史书,却大致知道这位王大司马是个怎样的货色。故此临行之前,他就详细地向陶德介绍了一番,嘱咐说王大司马多疑、倨傲、忌刻,见面之后,他若有所问,你可千万要谨慎应对啊。甚至于还模拟了一番对谈情境,对于王浚可能会提什么问题,陶德应当如何回答,全都给出了预案。
  可是没想到王浚压根儿就不问,直接把陶德打发出来了。陶德虽然无学,并且见识浅薄,但天生就有点儿小聪明,他在裴府中听了裴宪和枣嵩的对话,判断前后因果,就此得出结论:那俩位老爷都是不肯落跑的。因为王浚对他们并不好,一般人早就应该存了离开之心,既然过去不走,一定别有理由——比方说没有可落脚处,或者怕事情败露而为王浚所害——如此想来,你再怎么游说,恐怕也没蛋用吧。
  刘氏与王氏不睦,天下知闻,双方隔得又不是很远,裴、荀二人若想离开王氏,最好就是投奔刘氏,倘有此心,石勒还没插在中间的时候就可以跑啦,何必等到今天?
  卢志父听了他的话,不禁捻须叹息:“卿所言,也似有理——果然是裴使君的部曲,强将之下,本无弱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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