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校对)第379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379/445

  魏夫人伸手一指天上,淡淡地问道:“梁公看见了什么?”
  梁芳抻着脖子,朝漆黑的夜空望了几眼,不明其意,只能回答说:“但见群星。”
  魏夫人微微一笑:“可见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么?北辰者,帝星也,帝星见耀,光辉璀璨,则梁公尚有何疑啊?”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回答梁芳的问题,既没说皇后这一胎是男是女,也没提倘若得男,是否应和着帝星之位。但是梁芳本能地脑补,觉得夫人之意么——皇后肚子里这个自然是嫡长,而且将来也定会继承大宝,统驭万方的!
  因而喜不自胜,连连鞠躬致谢不提。
  且说与此同时,数百里之外,也有二人正在观星,其一乃是大司马幕府的“祭酒”郭璞郭景纯,另一个则是民部令史虞喜虞仲宁。
  虞喜为裴该所用,命其观天测象,修订历法,他在闭门造车了一段时间后,就主动前去拜访郭璞,想和郭景纯探讨星象问题。原本想着,郭景纯竟然能够观星殒而占出东北当损一大将,肯定是当世大才啊,谁料见面不如闻名,对方于星空的认识虽非泛泛,距离虞喜本人却还有着十万八千里的差距呢……
  那你究竟是怎么天象应和人事,巧作预言的呢?郭璞自然不敢泄露裴该之密,因而只得敷衍说:“占术与星术虽合,却并不同理,君之所学如高山,我之所学若大河,不能相通也。言浅则仲宁必以为诈,言深恐仲宁不解……”观星和算命是两回事啊,你学过算命吗?没学过?那就好办了……
  一番云山雾罩,说得虞喜瞠目结舌,但很快也回过味儿来,这跟自己的兴趣完全背道而驰嘛。他就此对郭璞丧失了兴趣,反倒是郭景纯上赶着贴过来,三天两头向虞喜请教天文问题,并且多次向裴该进言,给虞喜以资助。
  此番就是虞喜用第一笔财政拨款,在长安城东南方的龙首原上,建一高塔,上下五层,天气晴好之时,端立顶层,几乎整个长安城都能尽收眼底。当然啦,他建此高塔,目的不是俯瞰四野,而是仰望星空,出于在城内再找不到第三个志同道合者,因而就把郭璞给请了过来,以分享自己的喜悦和研究成果。
  虞喜观星,志在计算群星之轨迹,以测四时之节气;而郭璞观星,则主要是为了应和人事,断言休咎。所以瞧了一会儿,郭璞就问了:“仲宁,君看北辰帝星,可还算明亮否?近日来是否有冲犯者?”
  虞喜只当郭璞是担心荥阳方面的战局,于是淡淡一笑道:“君欲以天象而应人事,所学我不知也,但自孝惠以来,直至永嘉,未见实有冲犯紫微之彗,近日亦然。”那意思,近十几年间,没见星象有什么特异的变动,可见地上乱事,跟高天繁星,基本上没啥联系——或者有联系,但我瞧不出来,就没法跟你说。
  郭璞的神情略略有些紧张和失望,赶忙追问一句:“今夜帝星甚明,难道是社稷牢固之象么……”
  虞喜斜睨郭璞,心中略有所动,不禁笑道:“君可知,北辰虽为群星所环绕,其实所居并非天之正中?”
  郭璞茫然地眨眨眼睛,问道:“难不成……帝居有所偏移?”
  虞喜笑道:“帝居每岁偏移——君但见星空四时不同,百辰围北极而转,然据某之测算,即便同一日之星空,每岁亦有细微的差别。”说着话手指星辰,解说道:“先贤之言多阙,首见北辰的记载,是在《汉书》中,云:‘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泰一之常居也。’或者当时的北辰,确乎居于天之正中。然而如今位居天中者,却是天枢……”
  一边说一边将出大摞草稿来,把自己测算的具体步骤,详细解说给郭璞听。郭璞自然是有听没有懂——我知道你大才啦,既然你得出了结果,我也就不核算了,反正不会……只是面上神情,似有恍然大悟之象:
  “如仲宁所言,汉之帝星,实居天中,每岁偏移,而今天中者却是天枢——是天枢才当名之为北辰帝星也!果然汉季以来,四海播迁,未有十年内而兵戈不举者,魏、吴等国,邦祚亦不长久,是上未能应和天星也……”
  他这话就说得很明白了,大一统的汉王朝前后延续了四百多年,汉亡之后是魏,享国不过五十多年,然后是晋,至今同样五十多年,这不足百岁,都可以算是短命王朝。那么为什么王朝不能持久呢?当然是因为帝星正在迁移、改换的过程中啦。如今新的帝星已然正位,那自然预示着新的大一统王朝即将诞生,且国祚必能追步两汉!
  虞喜闻言,不禁愣住了——他从前还真没想那么多。只是虽然虞仲宁并不感冒郭璞那一套,终究董仲舒“天人感应”的纬学早已深入人心了,即便虞仲宁也不可能彻底免俗,追步王充之后做唯物主义哲学家,所以听了郭璞所言——这貌似合理啊!
  他官卑职微,不敢往深里想,赶紧朝郭璞一摆手:“郭君,此言出君之口,入我之耳,慎勿轻泄啊,恐怕会招惹祸端。”郭璞颔首道:“君且放心,我自然知道轻重……”
  郭璞在虞喜的“观星台”留宿了一晚,翌晨天不亮便即乘车西归,等着城门打开,然后匆匆返回官署。然而屁股还没坐稳,便忽得急报,说甄将军进讨太白乱戎,竟然大败亏输!
  郭景纯第一反应:甄随那蛮子也会战败?这不可能!
  ……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甄随确实是吃了败仗了。
  且说他这次奉命率兵离开长安,去征剿太白山麓的乱戎。太白山乃是秦岭诸峰之一,位于始平国南部,逾山而南,就是梁州的汉中郡了。汉中亦多戎部,其中占据优势数量的,便是与成汉李氏同源的巴氐,各部多拒险要,抗命官军——不管是晋军还是成军,全都拿他们没招。
  周访既入汉中,在稳固了南郑周边的盆地沃土之后,为防将来进攻成汉,诸氐会下平骚扰,便多次派遣小股部队入山剿匪。不少氐部被晋军攻破,烧杀一空,残部乃被迫逾山北逃,进入了始平国境内,随即煽动当地住戎,劫掠晋人散民。
  裴该自入关以来,即自冯翊境内的不蒙、荔非等羌部开始,陆陆续续的,将雍州境内诸戎部或降服,或剿灭,对于灭部之民,多数打散了远迁,与晋民混居——所受降胡,亦同样办理。按照关中行台的政策,戎赋高于晋赋,但若能着晋服、说晋语,用中国之俗,就可以当你是晋民,不再加税。就表面上看起来,此政策有助于诸戎化入中国,但也不免有人素习难改、晋语难学,始终被边缘化,就此心生怨望,遂受巴氐的煽动,起而作乱。
  当时报至长安,说叛胡不过两三千人而已,啸聚太白山麓——这与其说是叛军,还不如说是盗匪。陶侃命甄随前往征剿,甄随初亦不以为意,仅仅调动了本部六百余兵,便即轻率西出了。
  可是谁想到,等他接近太白山之时,叛胡数量已然激增至五千余。甄随骄纵惯了的,面对强敌尚存一丝警醒,仅仅剿匪,却以为老爷一到,自如春阳曝雪,瞬间瓦解冰销,于是才逢叛胡,不及细觇形势,便即发起了正面攻势。
  一开始打得还挺顺利,直迫山麓,叛胡纷纷遁入山中。但随即有一支叛胡兜抄到了晋军之后,寻机发起前后夹击,导致甄随大败,好不容易才杀透重围,西退至芒水岸边。叛胡紧追不舍,军士皆惧——主要是甄随几乎从来都没有吃过败仗,这初逢挫败,他在士卒心目中的不败形象当即就垮了——纷纷请求急渡芒水,逃向盩厔。
  甄随斥责道:“慌什么?老爷吃过的败仗,比汝等吃过的饭还要多,有啥可慌的?!”
第二十一章
归来歌大风
  太白山在武功县的西南方向,距渭水约五十里,东至芒水,西至武都郡的故道,距离也都差不多。这方圆五十里内多平原、沃土,并无城塞,且原本的多处民屯点也已陆续废弃,赐屯民土地,使为国家编户,由此叛戎才能背靠太白山,于此啸聚、劫掠,并且逐渐壮大。
  且说甄随战败,退至芒水西岸,点检士卒,十成里去了三成,还剩四百来人。直到这时候,他才探查明白,当面叛胡不下五千之数,而且其中坚是屠各、匈奴的降人,起码三五百,是颇有战斗力的。
  若如军士所言,涉渡芒水而西遁,固然可保暂时的平安,但盩厔县早已废弃,所余残墟,真未必能起什么防护作用,一旦叛胡踵迹而追至,恐怕形势将会更加凶险。那么一口气逃去鄠县,或者绕个圈子北向武功呢?他甄将军又丢不起那个人……
  于是坚决不肯后退,还鼓舞士卒说:“汝等以为,老爷从无败绩么?那是跟随大司马之后,在此之前,老爷可是三天两头吃败仗咧,比汝等吃过的饭,怕是都要多!是故败仗有何可怕啊?老爷不过一时轻敌,才受挫败,如今学谨慎了,自然不会再输!
  “且叛胡虽多,却统属不一,精锐不过三百,其余多是老弱,只要指挥得法,岂有再败之理啊?我堂堂国家上将,汝等也是大司马军正兵,一败犹有可说,再败则无借口——老爷还不如先杀光了汝等,再横刀自刎算了!”
  就此分派士卒,结阵御敌。叛胡追来,将晋兵三面围定,反复攻打,却不能克,反倒被甄随利用夜色掩护,把营垒给搭建了起来,连壕沟都开挖了好几条。翌日再战,晋军组织严密,器械精良,出战未必能胜,固守却也不落下风;而一旦受到的压力过大,或者士卒疲累,甄随就亲将十多名健勇发动突击,每每杀得浑身是血回来——多半是敌人的血。
  逐渐的,叛胡胆气渐丧,不敢再猛攻晋营,而且一旦发现甄随突出,必然主动让开通路,无人敢直撄其锋芒……
  就这样连守三天后,武功辅兵戍卒六百余人开至,阵于其北,遥相呼应。又一日,鄠县辅兵戍卒四百人亦至,甄随趁机发起反击,大败叛胡,伏尸十数里。
  然而叛胡却又再次遁入太白山中,分散潜藏起来。甄随追杀至山麓,这回不敢再托大了,先寻本地人来,详细探问附近地理状况,然后行文长安,说残敌尚有三千左右,凭山而守,我又搞不明白他们还有多少粮食……为今之计,只能增派兵马,有个两千正兵,便可分道进山剿除之——人少了估计比较麻烦。
  其实自出战以来,这还是甄随第一次向后方请求增援,同时也是第一次把战况报至长安城内——方败之时,他怕同僚嘲笑,不敢直接上报。然而内线作战,到处都是本方眼线,早就有人把消息给传回去啦——要不然武功和鄠县也不会出兵——长安城内诸将吏闻报,除了陶侃外,无不似忧而实喜,归家后连酒都能多喝三杯。
  ——这蛮子,他可算是栽跟头了!
  但是说来也有趣,此前诸将多怨甄随,甚至于暗中祷告,请老天爷让那蛮子吃个大败仗。然而当甄随真败了之后,却很少有人心说:“这败得还不够啊,加油,继续!”反倒对甄随的恶感,普遍有所降低。
  诸将纷纷向陶侃请命,要出兵去增援甄随——救蛮子这种多年难觅的好事儿,谁甘后人?陶侃却隔过众将,而只命其侄陶臻率两千人往援。
  ——陶侃自江南召诸子侄北来,原本没打算让他们出仕,但当不过裴该、裴嶷的反复劝说,最终只得把两个侄子陶臻和陶舆献出来。他说:“除道真(陶瞻)外,诸子皆庸才,唯二侄有勇略,或可任事。”
  陶侃的想法,甄随正吃瘪的时候,派诸将领兵去增援?你们是乐和了,甄随还不得恨入骨髓啊?此于将吏间和睦不利也。不如派遣才刚从军为将不久的陶臻去,甄蛮子不可能恨到小辈头上,最不济,让他恨我好了,我不在乎。
  且说甄随方破叛胡,求援的公文送走还不到半天,陶臻便至,于是合力入山剿匪不提。其时裴该方自晋阳南归,至平阳而接到了甄随战败的消息,初亦大惊,等详细问明了情况后,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敢情那蛮子才领了六百人去,不过小挫罢了,无关乎大局啊。
  倘若甄随是吃了大败仗,六百人全师尽没,或者带出去数千上万兵亦溃,则估计叛胡势大难制,怕会东进威胁长安,裴该必定归心似箭,要打马扬鞭,直向关中。而既然只是小败仗,他也就不着急了。
  数日后抵达闻喜,他还在县内多停留了三日,趁便归家与族人相见,并且拜祭了裴柏。随即便在裴柏之侧宴会族内长辈——闻喜县令裴通亦侍坐——暂代族长之任的长老裴桐起身敬酒,并且赋诗一首,说:
  “此柏千岁荣,根与地脉通。叶滋亭如盖,枝虬矫若龙。虫鸟不能损,抖擞毙群凶。一振四荒靖,归来歌大风。”
  裴该听了此诗,不禁略侧过脸去,斜睨裴通。裴通赶紧把眉毛一挑,嘴巴一努,两手摊开,那意思:哥啊,这还真不是我教的……
  裴该便即提醒裴桐:“大人,如‘大风’之语,岂可轻出于口啊?”
  这首诗表面上在吟咏裴柏,其实以柏树为喻,在歌颂裴该,倒也罢了,但结句“归来歌大风”,却分明是拿裴该比汉高祖刘邦。以人臣而拟帝王,这要搁明、清两代,恐怕难逃罪愆,这年月禁忌倒是还没那么多,却仍然不合适。
  倘若此诗出于裴通之口,估计裴该就当面呵斥了,裴桐终究是长辈,有如裴该祖父一般,所以他的语气才稍稍委婉一些。
  裴桐仗着年岁大、辈分高,却不肯就此喏喏而退,仍然举着酒盏,笑对裴该说:“但论功绩,大司马何逊于汉祖啊?天下丧乱,黎民涂炭,若非大司马,即我裴柏亦不得茂,子弟将屈身于胡虏,裴氏犹如此,况乎他人。老朽年将从心所欲,即有逾踞,亦出至诚,大司马勿罪。”
  裴该笑笑:“天下尚未底定,羯贼犹踞河北,大人此言,该不敢受,此酒亦不敢领。”
  裴桐固请,说:“大司马既复晋阳,殄灭胡虏,此犹垓下破项也。虽有彭越、黥布、陈豨、臧荼,终不为患,行将授首。老朽此酒,非自敬大司马,乃为裴氏一族,上大司马千秋万寿。还望大司马勿却族人之意,肯请胜饮。”
  话中之意,不光老朽自己,我们全族的人都盼着你当刘邦呢!
  裴通也劝:“长者之意不可违,长者之酒不可辞,请明公胜饮。”
  裴该无奈之下,只得接过酒盏来,却先朝东南方向一举,然后才分三口喝尽。主要是旁边儿也没啥外人,他真没必要跟同族面前特意撇清,唯先礼敬洛阳方向,以示:我犹尊奉晋室,公等之言,还望到此而止。
  当日晚间,宿于县中,裴该就特意把裴通给叫过来了。
  前在长安,以裴嶷为首的诸多文吏、武将,都或明或暗地怂恿裴该更进一步,甚至于已经开始谋划、铺路了,对此裴该只是假装瞧不见而已,并非毫无所查。但是陶侃的态度一直模棱,使得裴该尚且犹疑——时机真到了吗?我最终还是不得不迈出那最后一步吗?
  灵魂来自后世的裴该,对于皇权是天生存有恶感的,他也曾经考虑过,能不能利用自己的权势,彻底解决改朝换代的周期率,甚至于改帝制为共和呢?只是一方面,历史发展自有其规律性,是不可能靠着一两个圣人就瞬间飞跃的;另方面通过对这一时代的深入探索和了解,裴该也知道对于自己来说,取消帝制乃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倘若强要推动整个社会翻天覆地的大改革,往小了说,人心悖离,或将导致身死族灭,往大了说,很可能再掀起新一轮的动乱……
  基于此种矛盾心理,他才不如裴嶷所寄望的,于帝位也去争上一争,而打算顺应时势。若为时势所迫,恐怕欲不进身而不可得矣——比如此前的王莽;但若时势不到,强取亦足招祸——比如此后的袁项城。
  然而今日在裴柏之侧,裴桐代表整个裴氏一族,集体发声,言辞虽然温婉,却仿佛是拿根鞭子在朝裴该背上抽,逼他前进一般。裴该内心翻覆,憋了一肚子的话,无人可以倾诉,实在难挨,思来想去,我不如跟行之说道说道,吐吐苦水吧。
  裴通裴行之,可以说是裴该穿来此世后,所见到的第一个亲族男子——女性自然以裴妃为先,然后在江南又见到了另一位姑母卫门裴氏;至于裴嗣、裴常父子,则血缘过疏,毫无感觉——昔在临淮相谈,小年轻肚子里还是有一点儿货色的。且如今裴通外放为闻喜县令,跟关中诸裴往来自然较疏,有可能跟裴嶷他们不是彻底的一条心,而自己似乎也不必担忧,那小子一转眼就把自己的想法密报给裴嶷知道……
  裴该夤夜召来裴通,先问问闻喜县内的状况,继而表态,想把裴通带回长安去——“卿以本籍,出为县令,实乃权宜之计,不可久任,以免遭人讪谤啊。”
  裴通拱手答道:“县内诸事,渐已理顺,最迟明春,便可不负明公所托——还请期以明岁。”
  裴该点点头,随即笑道:“此非公廨,我兄弟交言,何必如此称呼?但如昔在临淮之时,呼我为兄可也。”
  裴通趁机就顺着裴该的话头,回溯往事:“囊昔愚弟奉命出使徐方,见兄于临淮,还望兄能够‘摇撼天下’,然今阿兄所建伟业,又何止‘摇撼’二字啊?天下之半,俱在兄之掌握,假以时日,另一半也不可逃,当尽为阿兄所有……”
  裴该正色道:“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何言为我所有啊?”
  裴通顺杆朝上爬:“阿兄也知天下为天下人之天下,则为何不肯顺从天下人之所望呢?”
  裴该心说你倒干脆,直接就想把窗户纸给捅破了。他憋了一肚子的话,却又感觉无从说起,只得暂顾左右而言他:“行之自离长安,与父、叔,及兄弟辈,可有书信往来啊?”
  裴通拱手答道:“自有书信,多言族内之事。”说着话咧嘴一笑:“家父还欲于闻喜重置产业,以期老归乡梓,则其所见甚浅,不如文冀叔父多矣。”不等裴该反应过来——或者跟他一起嘲笑裴粹,或者责备他不应该背后说老爹的坏话——就紧赶着又道:“然父、叔及诸兄究竟作何等筹划,愚弟虽未参与,也是心中洞明的。”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379/445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