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校对)第216部分在线阅读
“好在薛氏在夏阳一水之隔的汾阴、董亭,据云多设眼线,则若胡军大集,必难逃其耳目,我可以预作防范——看似上策,其实下策也。
“下策则自郃阳来渡,直取平川,则我盛陈兵马于郃阳、大荔以夹击之,破之不难。中策自蒲坂来渡,直面我大荔之后军主力,并且威胁渭水。
“只是,刘粲究竟会取上中下何策,尚且不得而知。我若分军抵御,兵力必薄,若合军一处,待彼渡河下平,田野乡村,或会遭其蹂躏啊……”
所以陶侃最终拿出来的对策是:“我自将主力北上,去守郃阳,以呼应夏阳。大司马请速召长安留守兵马来,进驻大荔,再命‘骐骥营’游弋于郃阳、大荔之间,如此,或许可策万全。”
裴该说好,那陶君你就赶紧调动兵马吧,我则直接南下大荔,去召长安留守兵马。
……
陶侃希望河东薛氏可以及时传过消息来,而与此同时,薛氏的大家长薛涛在董亭附近的自家庄院内,正怀抱着尚未周岁的小儿逗弄,心中思忖可能很快便会到来的晋胡大战。
此番平阳方面似有大的军事行动,地方官多次派人来向薛氏,以及安邑的裴氏等豪门索取粮秣、物资,薛涛一方面遣人暗渡黄河,去通报晋方,另方面跟裴硕等族长打好招呼,不要硬顶,借口新谷才刚收割,正在入库,调运不易,多拖上这么十天半个月的,以便迟滞胡军的行动。
同时他也加紧在庄院附近建造堡垒,以防万一——胡军若是假以索粮为名,其实想要攻打甚至于吞并河东各家,那自己就被迫要主动掀起反旗啦;而若胡军西征关中,损兵折将,说不定自己也有机会干脆扯旗独立了。
正好其弟薛宁过来请问:“北面之垒将成,阿兄给起个名字吧。”薛涛想了想,又瞧瞧怀里的儿子,便即笑道:“即以此子为名,唤作‘薛强壁’可也。”
话音才落,奴仆来报,说郡里又派人来了,貌似是新上任的郡尉亲领,部曲数十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在外叫门。薛涛无奈,只好放下儿子,吩咐道:“准备酒宴,款待贵人——我亦当出庄亲迎。”
他整顿衣冠,来到庄院门口一瞧,只见数十名兵卒牵着坐骑昂然而立,当先一人,身量颇高,体格甚健,年岁瞧着不大,跟自己差相仿佛,也就三十出头而已,但瞧气度,并非凡俗……难道是屠各或者匈奴贵酋之子么?
——要知道胡汉虽然是屠各、匈奴和氐、羌等夷部的联合政权,但身居高位的往往都是前两部族,尤其是屠各,别说朝堂之上泰半都姓刘了,就连各地守将,也都以屠各贵人为多。
薛涛不敢怠慢,赶紧躬身迎将上去,自报姓名道:“草民薛涛,不知贵人是……”
那将松开缰绳,急步而前,一把抓住了薛涛的胳膊,朗声笑道:“有劳薛先生亲迎。薛先生的大名,我在平阳也早有耳闻了,可惜薛先生不肯仕我皇汉——我非他人,当今陛下嫡长、皇太子刘粲是也!”
第五十三章
薛强壁
来将自报姓名,乃是胡汉太子刘粲,薛涛闻言,当场就傻了。
但他心中虽然百转千回,双膝却本能地一软,便欲磕下头去,嘴里结结巴巴地问道:“殿、殿……殿下缘何到此啊?”
刘粲不在平阳安坐,到河东来干啥?不是说屠各和五部匈奴都集兵采桑津,打算袭击关中么?即便刘粲不亲自领兵,也该坐镇都城啊,这时候他为何要来河东,又为何要亲自来见只是一介草民的自己呢?
难道说,是因为河东各家晋人豪门拖延贡赋,不肯尽快输向郡府,所以刘粲才亲自跑来催讨?不能,自从得到郡守之命,直到今天,我们也才拖了不足五日而已,并且已经有部分粮秣、物资输去,聊作敷衍了。即便郡守向朝廷告状,导致刘粲勃然大怒,亲来催讨,他也不可能到得这么快吧?
再者说了,岂有皇太子亲出讨粮的道理?
还是说,西取关中只是虚言,刘粲实际是想趁着我等麻痹大意的机会,一举而解决河东晋豪么?!
想到这里,薛涛就觉得手脚冰凉,连骨头缝儿都往外冒着凉气。他正待要跪,却被刘粲单手就死死扯住,还说:“无须多礼。”薛涛哆哆嗦嗦地道:“不知殿下亲临,未及远迎,草民有罪……草民这就引殿下入庄……”
刘粲一摇头:“不必了。”随即略略一扭下巴,说:“我已扎营于汾阴以南,临近渡口,薛先生可随我同往。营中有酒宴设下,专为款待薛先生。”
然后他就把薛涛交给了自己的部下,有胡兵让出坐骑来,几个人跟绑架似地就把薛涛推上了马背——虽然薛涛全身皆软,根本不敢反抗——刘粲当先,挟裹着他直向西方而去。
薛涛心说完蛋,这是真要收拾自己啊……就不知道刘粲是为了河东各家晋豪而来,还是专为自己一个人来的。倘若他欲并吞整个河东,则恐怕除了裴硕那个老朽外,无人肯坐而待毙,必有起而一搏者,自己尚有机会;倘若只是为了收拾自己,那……
对方先将自己挟裹而去,想必其后便有大军汹涌杀来,薛氏猝然失去族长,人心必乱,恐怕难以守备……可怜我的儿薛强啊,才在襁褓之中,便要家破人亡了!
究竟是为的什么?难道说自己暗通关中裴该,消息败露了不成么?然而,若真如此,刘粲在庄院门前,便可一刀取了自家性命,为什么又要挟裹而行呢?还说摆下酒宴,要款待自己……
再者说了,倘若刘粲只领这数十骑来,自己事先不得警讯很正常;若有胡军大举来攻,甚至只是郡兵有所异动,自己没道理不知道啊——往郡内各处撒了那么多眼线,难道全都是白吃饭的不成么?
心里七上八下,反复思忖,不得索解。这若是旁人过来,比方说真是新任的什么郡尉,甚至于名将重臣,薛涛必不肯束手就擒,怎么着也得挣扎一下,或者厉声喝问缘由;但来的是刘粲,名位既尊,又凶名素著,薛淘就从心底里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来……
马队疾驰,瞬间便奔出了十余里地,果见在汾阴县城以南,临近黄河渡口的一处平原上,临时扎起了数十座营帐。正中一帐,其广数丈,黄金为顶,遍垂缨络,极其华贵。胡兵将薛涛搡入帐中,刘粲过来拍拍他的肩头,吩咐道:“虽说已命人摆设酒宴,款待薛先生,可惜孤向来不喜寡酒,最好宾客满盈,觥筹交错——先生可肯写封书信,为我召裴先生等来么?”
薛涛心说来了,图穷匕见了,刘粲果然想要一举而平灭河东境内的晋人世豪!他当即就双膝一屈,跪倒在刘粲面前,哑声道:“不知何人坑陷我等,使殿下设谋要聚而杀之……我等皆尊皇汉,是殿下忠诚之民,还望殿下勿听小人之言,杀良而致亲痛仇快啊!”
刘粲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孰云孤欲聚而杀戮卿等?若真欲底定河东一郡,遣大将率重兵来可也,又何必劳烦孤亲自前来相请先生?孤本一番好意,先生勿疑。”
随即也不搀扶薛涛,却大马金刀地在上首坐下,高声道:“我若不明道其中缘由,想必先生疑惑,终不肯为我作书。实言相告吧,此番进取关中,当取汾阴、夏阳间为渡,前言渡采桑津,乃惑敌之策耳!则大军自河东而西,必有劳诸卿供输粮秣,并为王前驱……”
……
刘粲一开始的计划就不是西渡采桑津,正如陶侃所言,彼处丘陵密布,道路险狭,还得兜个大圈子才能入平,运道实在难以保障。更要命的是,倘若前线战事不利,刘曜会不会从高奴率兵南下,来断自己的后路啊?刘粲与刘曜素不相得,他自己都已经坑过刘曜好几回了,焉知刘曜不会趁机报仇?
倘若易地而处,自己是肯定会抓住这个大好机会,收拾掉对方,然后再挥师平阳,夺取政权的。
因此只是虚声渡采桑津,大军却偃旗息鼓,隐秘南下,打算从汾阴、夏阳之间渡过黄河。这个位置,距离陶侃所部的大本营大荔很远,而且渡河之后,邻近冯翊北部的丘陵沟壑地带,平原地区比较狭窄。换言之,只要盛陈大军于险狭处,便可以阻遏晋军来援,不费吹灰之力攻破夏阳,取下进取关中的第一座桥头堡。
所以陶侃也说,胡军若自夏阳涉渡,本是上策。但可惜大军行动,不可能毫无声息,倘若消息提前泄露,晋军就能够先将主力集结在夏阳附近地区,加以遏阻,甚至于半渡而击。刘粲势必不可能拉着数万大军,就在黄河东岸跟晋人捉迷藏,再别寻渡口啊。
故此为了隐秘消息,使晋人不知道自己将从何处渡河,只好分散兵力,防守各渡,刘粲早就跟重臣们反复谋划,拿出来了全套的惑敌之计来。第一步,当然是扬声自采桑津西渡,同时也命氐、羌等六夷兵马,高张屠各、匈奴精锐的旗帜,真往采桑津去虚打个转。
第二步,就是要收拾那些河东晋人世豪了。
太师刘景等人原本是不建议经河东而向关中的,因为晋人世豪的向背难以保证。
河东豪族很多,名望、田地、户口为首的自然是闻喜裴,军力最盛的则是汾阴薛,此外闻喜还有毌丘氏,安邑有卫氏,解县有柳氏、梁氏,等等,大小不下十数家,彼等所有田土,几占一郡之半,论人口数那就更多了。
实话说,倘若刘氏初起兵之时,这些晋人世豪就能同心一意,联兵抵御的话,即便最终战败,胡汉也不可能在不到五年时间,便即蹂躏河南、进围洛阳。放诸今日,刘粲若想一举而解决这些晋人世豪的问题,估算之下,起码要投入五万以上精兵,厮杀超过三载,并将河东膏腴之地彻底踩烂……即便已灭晋朝,控御了大河南北,这仍然是一笔蚀本买卖。
因此自刘渊建基以来,对于这些晋人世豪——也包括平阳郡内的贾氏等——基本上以羁縻为主,只要你们奉汉正朔,不造反,我就允许地方自治。而且距离黄河较近的很多坞堡,在此前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也包括历史上其后祖逖入河南之时——都是两属晋胡的,平阳政权也只好当作没瞧见。
在这条时间线上,既然祖逖已尽得河南地,收复了洛阳,盛陈兵马于黄河南岸,那么咫尺之遥的河东晋豪会与之暗通款曲,这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事情。刘景等人因此担心,即便那些家伙在局势明确之前不敢真的背反,他们也极有可能将军情泄露给裴该、陶侃知道啊。则若晋人知我必由汾阴涉渡,预陈重兵于夏阳,此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由此刘粲便即亲率部曲先行,从庄院中诓出了薛涛,同时所部数百人接管渡口防御,严令片舟皆不得渡,以此来封锁消息。刘粲还命薛涛作书,把裴硕等附近各家世豪族长都“请”到自家大帐来,向他们索要粮秣、物资,甚至于士兵。
他安慰薛涛,说:“军行隐秘,为免消息外泄,是故盛邀先生来此,实无恶意。孤久慕先生大名,国家正当用人之际,遂使先生受惊,先生勿怪。”随即命人取来一张牍版,亲手递给薛涛。
薛涛仍然跪在地上,双手接过来一瞧,原来是张“委任状”,盖着尚书大印,拜他为讨晋将军,封汾阴县侯。
薛涛大吃一惊,急忙双手高举,哆哆嗦嗦要将牍版奉还,说:“草民驽钝之资、山野之性,实不愿仕,以致案牍劳形,还望殿下宽赦……”
刘粲将身子略略前倾,面沉似水,注目薛涛,一字一顿地说道:“薛先生倘若真无出仕之意,孤也不便勉强。古来隐士多觅山高水远处避嚣,不如孤遣军送先生入于吴山,颐养天年,如何啊?”
不等薛涛反应过来,他又猛然间双眉一轩,厉声喝道:“国家正欲奋武强兵,底定中原,铁骑踏处,或死或降,岂有二途?倘若先生不肯为国效力,又不肯归隐山林,那说不得,‘芝兰当道,不得不锄’!固然,为国家长治久安计,我不能猝然荡平河东,但若只灭薛氏一族,有何难哉?!”
薛涛不仅仅双手,就连整个身体全都觳觫起来了,而且越抖就越厉害。
刘粲道:“先生且将制书收好了,手不要抖——若然牍版落地,孤便立发六军,踏平董亭,族灭薛氏!可怜先生娇妻、幼子,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不过先生放心,我先不会杀先生,妻儿固然再难得见丈夫、慈亲,先生临终之际,却有望再见妻儿遗骸一面。”
薛涛恐惧到了极点,急忙手捧牍版,拜伏在地——当然还得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双手,不要让那份制书沾着地面——连声哀告:“殿、殿下饶命,我妻儿无罪啊……”
刘粲冷笑道:“当此乱世,无罪而就戮之人难道还少么?若欲活,不在有罪无罪,而在于——是否肯为我所用啊?孤秉性素急,还请先生尽快给一个答复才好。”略略提高声音:“请问,先生可肯受我皇汉之职、之爵啊?”
“我……我……臣叩谢殿下……朝廷天恩……”
“先生肯为我做书否?”
“臣……臣愿意……”
……
薛涛莫名其妙地就被数十名胡兵给带走了,消息传入庄内,薛氏族人无不大惊失色。有人就要抄家伙前去追赶,却被薛涛之弟薛宁拦住,说:“阿兄生死不明,胡人劫其何意,也尚且不知分晓,倘若急往相救,反易坏其性命……还是遣人前去探听消息才是。”
有人就说了,这必然是郡内索取贡赋不得,所以才劫走了家主。薛宁道:“倘真如此,倒不算什么大难,及时将贡赋输上,阿兄自可归还。只恐胡人是欲以阿兄为质,破我坞堡,族我薛氏……”
本来族中还有几位前辈长者,但多数没见识,慌慌忙忙的,一时间拿不出什么主意来,薛宁这几句话,分析得在理,倒把众人全都聚拢到了他的身边,七嘴八舌地,询问该当如何应对。薛宁沉吟道:“倘若胡人真欲来攻我庄,阿兄不在,众心不一,实难抵御……北方薛强壁初成,极其牢固,便二三万兵来皆可抵御,我意不如退守薛强壁……”
可是薛强壁再怎么牢固,终究只是一座拱护庄院的坞堡而已,全族光薛姓就上千人,是不可能全都挤进去的。薛宁吩咐同族关闭庄门,登壁守备,他自己则保护着薛涛的妻、儿,以及亲信数百人,就直奔薛强壁而去。
理由很充分——“阿兄若遇害,小强是嫡长,可为薛氏之主。我当善辅幼侄,保卫乡梓。”
就这么闹哄哄的一直到黄昏时分,终于有探子回来禀报,说薛涛是被胡人所劫,进了汾阴以南的一处营寨啦。留守族人急报薛强壁的薛宁,薛宁问清楚了那里不过数十帐幕,估计最多百余人,就谋划趁夜领兵去救回薛涛。但随即又有胡骑驰来,送来了薛涛的书信……
第五十四章
渡河!
薛涛承父祖之余绪,年未三旬便为族长,护守家业,本身自然不是一个胆怯、无谋之辈,而且他自诩能骑善射,颇欲于此乱世中闯荡出一番事业来。此前之所以不肯出仕胡汉,原因有三:
一,天下纷乱,屠各骤起,究竟谁才可能笑到最后,此时无可预料,在瞧准了风向之前,他雅不愿轻易押宝。因为拖家带口的,这全族千余人,加附庸、奴婢、佃户接近万数,全都依靠他生存,则自身若有蹉跌,就怕连累族人。倘若是孤家寡人一个,说不定他早就降了胡了,即便战败,生死也只及于己身——大丈夫难道还怕死吗?
二,屠各显贵占据平阳朝堂,虽然对于晋人也多笼络,终究他薛氏家名不显,瞧着是没机会攀上高位的。你不瞧朝堂上一水姓刘的,偶有别姓,也多屠各、匈奴,即便六夷都得靠着姻亲关系,才可能封侯拜将,况乎晋人?晋人而在平阳得列高品的,也就一个范隆吧?可人家是一代大儒啊,姓薛的谁能相比?
对了,还有一个王彰,曾为太尉——那是王弥之弟,割据一方的军阀,除非自己拿下半个河东,有军上万,否则怎可能以王彰为榜样呢?
三,河东郡内各家晋人世豪,多数都处在观望状态,胆敢扯旗抵御胡师的几乎没有,但虽多数俯首称臣,也少有使家主或族内重要人物出仕胡汉的。那么他薛涛若敢轻易迈出这第一步,其他家族又会如何看待?若为众矢之的,就算有平阳撑腰,他也没信心继续在河东立足啊。
当时象薛涛这般心理的大族之长,乃是常态,说不上基于什么夷夏之辩,仅仅是目胡汉为篡逆,怕晋军还会卷土重来,所以不肯急上贼船,想再多观望几年再说。所以在原本历史上,从胡汉、前赵直至后赵,真正为虎作伥的故晋士人并不多,有的也大抵为寒门出身——只有在原本体制下难以出头的寒门,才会期冀换一个环境,起而一搏。要到后赵覆灭,慕容鲜卑等进入中原以后,因见北方久为戎夷之地,南方的东晋又不思振作,这些大族方才扭扭捏捏地打开大门,正式和外族合作。
可是这回刘粲直接以灭族为要挟,薛涛惊惧之下,就不得不低下他高贵的头颅了。虽然事后细想,正当晋军收复河南、关中,逼河而阵的时候,刘粲不大可能在河东郡内大肆挥舞屠刀——这不是自乱阵脚,引敌来攻么?即便想要殄灭他薛氏一族,也非易事。但正当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薛涛又怎可能平心静气地仔细分析时局啊。
尤其刘粲“可怜先生娇妻、幼子,都将死无葬身之地”那几句话,真是把薛涛给吓着了。其继室本是裴氏庶女,年轻貌美,更加知书达理,夫妇之间甚是恩爱;爱屋及乌,对于那个才刚降生不久的“薛强”,薛涛也是拱若珍宝。屠刀挥向自己或许不怕,但一想到可能妻儿会先自己遇难,可怜小小稚童连“阿爹”都还不会叫,便要横死夭折,薛淘的骨头当场就软了……
由此被迫接受了讨晋将军、汾阴县侯之封,还答应为刘粲写书,召裴硕等人前来。不过在此之前,他先央告刘粲,说我跟殿下来至汾阴,还没来得及通告家人,族内必然惶急,倘若因此而与官军起了冲突,那我便百死莫赎了。刘粲倒是也很通情达理,让他先写信回家去报个平安——当然啦,书信内容,他是要先验看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