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校对)第139部分在线阅读
“可笑!昔汉高祖灭暴秦、败狂楚,乃得天下;光武平绿林、隳赤眉,遂复汉祚。前后汉皆以孝治天下,孝为仁之基,以孝亲始而臻于爱人,岂有不恤生民、杀戮百姓者而敢冒称炎刘之后?!汝等骨肉之中,不过北胡野蛮、残暴之血而已!”
刘曜再次一扬鞭子,那意思:你闭嘴吧,我不跟你纠缠这些。他知道自己说不过裴该——终究对方乃名门之后,书读得肯定比自己多,话说得也肯定比自己溜啊——为免尴尬,赶紧转换话题,提鞭一指:“文约身旁,得无前日生擒伊余之将乎?是何姓名?”
裴该身旁二将,一个是部曲督文朗,还有一个正是甄随。甄随听问,心说敢情你们还不知道老爷的名字吗?不等裴该回答,先大叫起来:“老爷名叫甄随,裴都督麾下‘劫火营’督是也!既知我勇能生擒伊余,汝等又怎敢到阵前来?!”
就听刘曜身边一将冷笑道:“生擒伊余,又有何难?”正是猛将平先。
甄随一开始没注意,这会儿仔细瞧瞧,也大致辨认出了平先——关键当日城上、城下,隔得挺远,瞧不清面目,平先要不主动开口,他还真对不上号——便问:“汝叫什么名字?当日若非伊余先为我所伤,汝又如何能够擒他?!”
平先冷笑道:“吾名平先,雍王驾前一小校耳。乃知我军中勇士车载斗量,似我这般,都不能跻身大将之列,唯汝等井底之蛙,遂使一莽夫为督!”
甄随大怒,一把将手中盾牌掷于地下,手扶腰间刀柄:“汝若不服,可来战过!”
平先也把盾牌给弃了,挺着长矛叫骂:“战便战,谁会惧汝?!”
裴该和刘曜全都斜眼瞧着两将,心说你们这是啥意思,自己个儿怼起来了,想要喧宾夺主吗?刘曜先呵斥道:“此间如何有汝说话之处?!”裴该一听对方责备属下,他便换了种说法,安抚甄随:“我用卿,为卿能于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也,又何必与一小校竞短争长?”竹杖一指:“卿可看清了对面刘曜,今日相约,暂且放过,他日可取刘曜首级来予我。”
刘曜心说几句话就开骂,这真是没法好好交谈了,也用鞭子一指:“文约首级,暂且寄于项上,若不肯献出引火秘方来,我归去后便大造器械,再攻大荔,到时汝不知丧命于我军中哪个小卒之手!”
裴该笑说好啊——“汝我两人的首级,可见必有重会之日。多言无益,我便候汝前来攻城!”说着话一拨马头,便即转身离去。
——这也是事先商量好了的,刘曜要先来等候,而裴该要率先离开。因为裴该有城池为凭,走几步就进入自家城上弓箭手遮护范围内了,不怕刘曜从后发动袭击;但若刘曜先撤,晋军急袭其背,那就不易抵挡啦。
回城之后,裴该便即召集诸将,说我看今日会面的情状,刘曜要撤!咱们必须做好随时出城追击的准备。
第三十七章
渭汭
回营的路上,刘均问刘曜:“大王看裴文约何如人也?”
刘曜苦笑道:“尚未知其能,然心若坚钢,必不肯退出冯翊……早知今日,当初便不允相助皇太弟了……”
他不后悔自己再次西渡,来夺冯翊,不后悔发兵南下,攻打大荔,因为这些都是受形势所驱使,不得不为之事。他懊悔的是不该听从刘乂“清君侧”之谋,倘若自己不奉其东归,那大荔就不会丢啊,而刘粲也能全力在河南地区抵御裴该、祖逖,不至于把裴该放到关中来……
当然啦,后悔药是没处掏摸去的,为今之计,也只有赶紧退兵,才能止损。刘曜返回营中之后,便即召集诸将,分派职司。
敌前退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可能直接拔营启程,掉头北上——尤其是城中晋军尚未受到什么挫折,随时都可能开城杀将出来。刘曜一方面派快马去通知城西刘咸和城东呼延实,以及北洛水中游的宋恕、渭汭的呼延瑜,商定退兵时间;一方面请刘均保护着辎重先期北归,大将宋始则率部断后。
刘均建议说:“叛贼北宫纯尚游弋于外,辎重粮秣,当有骑兵遮护。”
刘曜挠挠下巴,心说这又是一桩头疼的事情……
北宫纯率“骐骥营”这些天里就一直在冯翊郡南部游荡,多次骚扰胡军的粮道,寻机劫夺胡军的粮车,已经先后有三支运粮队伍被他击败了,损失粮谷将近千石。刘曜曾派将军尹安率军追剿,可惜“凉州大马”的奔跑速度实在太快了,一般骑兵跟本就追不上;刘均尝试设伏以待,但可惜平原之上,可资埋伏的地点太少,而北宫纯嗅觉又很灵敏,就是不肯上钩……
刘均说了:“恐唯虚除骑兵,平野之上,可与凉州兵相拮抗,但不知已可用否?”
曹恂点头道:“今伊余在我军中,乃可以之为挟,岂有虚除不肯听命之理啊?”于是刘曜就派大将赵慎挑选五千虚除骑兵,协助刘均去撤离辎重物资——反正虚除将领早就都被他一锅端了,全都秘密地挖坑活埋,人无头不行,相信虚除兵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刘均又建议:“平先甚勇,可使其卫护大王。”
刘曜说不用了,我又不是文弱书生,何必平先护卫?难道我身边勇士还不够多吗?“可使平先归属宋始,为全军合后。”
商议已定,计算各路人马得到消息,整军后撤的时间,就定在明日一早,刘均先发,然后中午时分刘曜再走,宋始的断后兵马则需要坚持到临近黄昏时分。当然啦,营垒不拆,旗帜虚张,最好大荔城中根本就没察觉到自己已经撤了,等探明消息,想追也来不及啦。
不过明天一早开拔,今日晚间——“各营仍当严密戒备,以防晋人前来偷袭。”
这种重大计划的布置会议,羊彝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他还老实呆在工匠营里赶造“飞梁车”呢。其后得着消息,不禁大吃一惊,赶紧跑来见刘曜,说大王您怎么这就要撤呢?那我“飞梁车”不是白造了吗?
刘曜说正好,不管你造成了多少具“飞梁车”,哪怕尚未完工,只要有轮子有板,似模似样,那明天一早就全都给我推将出去,摆列在阵前,让城上晋人看了,以为咱们即将发起进攻——以此来打掩护。
“容叔勿忧,卿之功劳,我自然是记得的。”
一宿无话,晋人也没有潜出来袭,只是于羊马垣后擂鼓击锣,反复鼓噪,搞得刘曜整晚上都没能睡踏实。等天一亮,他便下令——“我军也擂鼓!”假装即将发起进攻,把羊彝新造的六具“飞梁车”全都推至营前,宋始的断后兵马则装模作样,列阵于左右遮护。
只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这招却玩儿豁了,裴该得报登城而望,当即笑道:“刘曜今日,便将去矣。”
堂弟裴湛问他:“阿兄因何而知?”
裴该伸手一指,说你看啊——“前彼将十具‘飞梁’,来越城壕,而为我所破,若欲再攻,必更大造之。今尚不足十具,便推至营前,是故示我以将攻城,其实欲就此远飏耳!”下令将各营正兵全都集结起来,随时准备打开城门,掩杀出去。
胡汉阵营那边,刘均走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刘曜刚收拾好行装,尚未动身呢,突然有快马前来传报,说:“晋人已渡渭汭,呼延将军为其所绊,不得遽归!”
刘曜不禁吃了一惊,忙问:“是哪里来的晋军?”
“似是司州人马。”
……
祖逖早就答应发兵北渡,以援护大荔城,但他本人还要镇守河南,不可能轻易离开,便命李矩为主将、魏该为副将、冯龙做先锋,率领步骑兵八千,浩浩荡荡进入弘农郡。梁肃不敢挡路,被迫提供部分粮秣、物资,恭送司州军抵达华阴境内。
但还没有接近渭汭渡口,卢志父便策马拦住了李矩一行,并且奉上裴该的书信。李矩打开来一看,信里说刘曜虽然顿兵大荔坚壁之下,难以寸进,终究时日尚短,士气未挫,这时候与之正面较量,殊为不智。而且目前大荔城防力量也足够了,不必要司州军再入城协防——“还请暂驻渭南,候我传唤。”
魏该见了,心中不忿,说:“既召我等来,却又不容我等遽进,裴公是何意思?若不必我等相援,乃可退去……”
李矩年岁较长,进入官僚系统时间也比较久一些,对于权威的认同感自然比魏该要强,他苦笑摇头:“不可。我等虽受祖公辖制,可不必从裴公之命,但他终究贵为侍中、仪同三司,既有命,又焉敢不遵?且从其言,暂驻华阴,歇几日再看吧。”转过头去问卢志父,说我们粮草带的不多,你华阴一县可能资供啊?
卢志父拱手道:“末吏已整备酒食,以款待几位将军。华阴粮不甚多,然供应贵军半月之需,绰绰有余。”李矩说好吧,那我们就等半个月,半个月后若还没有进军的命令,我们就不等啦,干脆撤兵算了。
结果还不到十天,卢志父便带着裴该的传令兵来到司州营垒,禀报李矩、魏该,说:“裴公有令,说刘曜不能克大荔,行将北遁,是其气已为我所夺也。当此际,贵军正好北渡,以薄胡军侧背。”
李矩虽然驻军华阴,但并不是两耳不闻渭北事的,他也多次派人秘密前往大荔附近探查,知道大荔城确实防守得很严密,胡军攻了半个多月,竟然连城壕都没能填平……既然如此,说刘曜打算闪人,可能性很大啊。当即喜道:“既有裴公之命,我等明日便攻渭汭——还请卢令整备船只,助我北渡。”
从大荔城南门出来,渡过北洛水,再渡过渭水,抵达华阴,也不过五十多里路程而已,快马不用一日,命令便可传至司州军中;然后司州军准备准备,发兵北渡,估计也得一天左右。所以裴该是掐准了日子的,这才答应刘曜三日后城前相见。
渭汭对面,是由胡将呼延瑜统率的五千兵马,受命来封堵渡口,防备司州援军进入冯翊。前一日晚间,呼延瑜也接到了退兵命令,于是整理行装——其实他来了没几天,营垒尚未完全,也没什么可收拾的——等到天明,便待北归。只是天刚放亮,胡军尚未启程,忽见渭水上无数船只破浪而来。呼延瑜一开始并不在意,招呼士卒:“且先击退晋人,我等再行不迟。”
因为他在渭汭驻扎的这几天,经常会有船只从南岸航来,朝岸上放箭,骚扰自军阵营——全都是卢志父麾下临时招募的华阴兵,数量不多,也就五六百人而已。
呼延瑜受命防止晋人北渡,卢志父同样受命防止胡军从渭汭南渡,但他兵马虽少,却有华阴城池为凭,又来得比较早,准备充分,通过梁肃相助,搜集了不少的船只——基本上来说,在大荔以东直到黄河拐弯处,就没给胡军留下一条船来,这也是胡军曾经尝试突破渭汭,却未能成功的重要原因。
胡军南渡的尝试,还是在刘曜来攻之初,遣将率数千人,欲自渭汭而下弘农,结果因为找不到船,反被卢志父放舟骚扰,未能建功。其后大荔城下之战,胡军屡屡受挫,接着东门外大营还被端了,刘曜实在没有精力和信心开辟第二战场,也就把那支部队主动撤了回去。然后此番再遣呼延瑜来,主要目的只是防守,而不再图谋进攻了。
卢志父对此自然并不清楚,见对岸又有胡军到来,便即屡屡放舟前去骚扰,以攻代守,防止胡军南渡。其实他完全不用怕,华阴境内还有司州军七千之众呢,但裴该既然赋予他守备华阴的重任,能够自己解决问题,总比再向李矩、魏该求救为好啊。
华阴的船队几乎每天都要往北岸放个一两次,时间不定,或晨或午,甚至于临近黄昏,呼延瑜都司空见惯了。故此并不以为意,只遣弓箭守列阵于渭河北岸,准备与晋船对射。
可是才一交兵,就觉得情况不对啊,晋船上飞来的箭矢较从前多了一倍还不止;并且原本船只并不拢岸,对射一阵,便即飏去,这回却冒着己军的箭雨,顽强前行,眼看着就要靠近北岸了。呼延瑜这才意识到不妙,急忙出营观看,只见晋船上尽是司州军的旗帜,正中一面,上书:“冠军将军河南尹李。”
呼延瑜急忙调动步骑兵结阵抵御,心说怎么这么巧啊,我才刚要走,晋人的援军就到了——他可不知道裴该是掐着时间点下令的,而李矩、魏该蛰伏华阴将近十日,人心思战,所以才一大早就不管不顾发起了进攻——就此慢了一拍,司州军的几条船只已经靠上了北岸,一将手执长刀纵跃而登,奋勇杀散胡军弓箭手,正是原“乞活”骁将冯龙。
实话说,敌前登岸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倘若呼延瑜严加防范,既没打算走,也没误以为晋人只是骚扰,司州军未必能够那么快便即冲上北岸来。
呼延瑜眼瞧着晋军来势洶洶,知道很难再将其封堵在渭水之中了,只得勒束部众缓缓后退,依靠从前的营垒御敌,同时急遣快马赶往大荔城北,去向刘曜禀报。刘曜闻报,不禁吃了一惊,就问曹恂:“何以晋人援军,此时急至?”这是巧合吗?这不大象是巧合吧……
曹恂回答说:“若为索綝、麴允兵马,还则罢了,既是司州祖逖所部,必然悍勇,恐怕呼延瑜难以抵御。为今之计,只得暂缓撤兵,急命城东呼延实往救,而大王当另调兵马,前拒城东。”
刘曜想了一想,缓缓摇头:“我误矣——必是昨日城下之会,裴该见我已生退意,乃急请祖逖发兵增援,以牵绊于我……”再想一想,貌似时间对不大上……不管了——“今粮秣、辎重已行,军令已下,若滞留不退,只恐士气更为蹉跌,再无幸理。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只得弃呼延瑜而保障主力了。”当即下令,按照原定计划,主力赶紧后撤。
大白天的浩浩荡荡拔营起程,不可能悄无声息,即便伪装得再好,只要对方预先有了准备,想要察觉蛛丝马迹并不为难。因而刘曜主力才动,裴该在城上就望见了,当即下令:“出城,追击!”
其实他早就想追了,但陶侃提醒说:“刘曜宿将,必不轻动,今晨所去者,必其辎重后队也,我若往追,反遭逢其主力,难免恶战。不如待其主力动时,再追不迟。”所以才一直等到了这会儿。
裴该穿戴整齐,下得城来,跨上战马,忽见妻子荀灌娘率一众家奴端立于侧。裴该就问了:“大军将行,卿来何为?”荀灌娘笑一笑,回答说:“特来为夫君壮行。”随即从家奴手中接过一盏酒来,双手奉于裴该:“唯望马到功成,踏尽胡贼!”
第三十八章
胡垒前
荀灌娘来到大荔,非止一日,原本想着胡军大举围城,城内必然人心惶惶,她可以效仿先贤,帮助丈夫慰劳伤卒、安抚百姓,尽自己的一份力。可谁成想入城之后,就见无论军民,全都秩序井然,不见任何一人面有惧色,她不但帮不上忙,反倒被拘于衙署之中,等闲不得外出——裴嶷有令,若无职司,谁都不准乱走乱动,就算裴该夫人也不例外。
换了旁人还则罢了,终究裴嶷是裴该的族叔,算荀灌娘的长辈,她就算再怎么任性,嫁至裴家不久,还是不敢跟裴嶷顶牛的。因此憋得实在气闷——裴该忙着和徐渝一起设计、打造城防器械,也没多少时间回家安抚妻子——好不容易听说胡军将退,今日便要出城追击,她就派人去跟裴嶷打商量,说我准备了一点薄酒,欲为夫婿壮行,还望通融。
裴嶷也非不近人情之辈,觉得这没什么关系,也便允准了。
因此荀灌娘便带着家奴先期赶到城门口,跟这儿等着裴该,见面后双手奉上酒盏,口出颂辞。裴该单手接过酒盏来,一口饮尽,随即将盏朝地上狠狠一掷,扬声道:“此盏若胡儿,我必蹉踏之!”可惜那是枚漆盏,打不烂,裴该干脆纵马而前,马蹄落下,将还在翻滚的漆盏给踩了个粉碎。
众军高呼声中,城门缓缓拉开……
裴该几乎把所有正兵全都撒出去了,光留下些辅兵和百姓,协助裴嶷守城。他命陶侃率“厉风”三营、“劫火”三营,以及郭默的“雷霆营”出北门直取胡军本寨,自将部曲合后;另遣“武林”三营出东门攻呼延实;“蓬山”三营出西门攻刘咸。
徐州军并非全都从城门而出——城门、吊桥终究狭窄,那样出城速度太慢了,怕被胡军趁机遁去——城壁上所有暗门也一并打开,士卒扛着长梯,架渡城壕,然后才于壕前整列。对面宋始目送刘曜远去,才一回头,就见城前已然乌压压的全都是晋人旗帜,不禁大吃一惊,心知今日奉命断后,必将是一场恶战了,急忙下令,全都撤回营中,凭坚而守。
徐州正兵久经训练,素质很高,在城前列阵的速度之快也使宋始吃惊不小。只见阵列才完,晋军便即分作十数个方阵,以骑兵穿插掩护,气势汹汹直逼过来。宋始当即命令平先:“汝既称勇锐,可为先阵,倚垒而阻晋寇,不使彼等追赶大王。”平先领命而去。
双方先是弓箭对射,当晋军前阵距离胡营约六七十步时,士卒开始加速奔跑,长矛——普通长矛,不是拒马的两丈之矛——夹杂刀盾,呼喊着掩杀过来。胡营前自然也有壕沟——只是无水——和拒马,晋人便尝试用先前渡涉城壕的长梯越壕,而以长矛挑开拒马。
此外,因为晋军列阵和进攻的速度实在太快,导致宋始匆忙撤归营内,就没时间把六具“飞梁车”也推回去——那玩意儿太榔槺,转向不便,而且还得先撤了拒马等物才好归寨……刘夜堂自然也是在城上见过这种器械的,当即命人拖拽过来,转向以攻胡营。
“飞梁车”一直推到了营壕前——不过其中三具,还没等到位就散架了——前板放下,晋兵便即踩踏着奋勇杀来——确实比踩着梯子要稳当多啦。平先傲立在营垒之上,左手盾牌遮护身躯,右手挥舞长刀,指挥胡卒倚靠栅栏防御。晋兵先以长矛朝营内攒刺,同时也被迫直面胡军的矛手,第一列数量基本相当,那些木栅栏又难以防住长矛,就仿佛两只巨大的豪猪猛然间对撞到了一起似的。
惨呼声中,鲜血迸溅,双方都各自有士卒中矛而仆。随即晋军刀盾手也从矛兵缝隙里钻了过来,挥舞长刀,奋力去斫木栅,对此胡兵就没有什么好的抵御办法了,时候不大,栅栏便有多处被劈倒、砍开,但刀盾手才欲冲入营内,扩大战果,却被胡兵短兵相接,又陆续逼退了回来。
刘曜留下来断后的,虽未必都是精锐,但皆忠勇之士,知道只有自己在这里拖延了足够长的时间,才能使主力安然撤归,己军也才不至于全军覆没——自己未必能够得生,但袍泽却有生的希望——故此人人拼命,前仆后继,晋军一时间也攻不进去。